毕业2

三
周六下午，江涛同室友孟强一起去学校澡堂洗澡，江涛在给孟强搓背时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孟强感到身后不太对劲，转身见到几个人气冲冲地站在一旁，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江涛，见他嘴角上流出了血。江涛也感觉奇怪，他并没有得罪过谁，而且眼前的这些人他都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脑海中顿时一片茫然。
“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不会放过你！”为首的一个愤怒地说，他抱紧刚才如同铁锤砸到玻璃上的打在江涛脸上的拳头，发出警告，“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会有更大的麻烦！”
江涛已经明白了为何遭到眼前这位身体强健，一米八左右的男生的毒打，也许这就是前几天他日记中所说的预感中的事情。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他大一时一样冲动的情景，他也恍惚明白眼前的这位正在追求她。“女人是祸水”这几个字像敲击键盘在屏幕上逐一显示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现出，然而他跟她才只是初次见面并没有追求她的意思，想到此他不免气愤，想上前给刚才打他的那个人一拳，可是最终他抑制住了情绪，不是因为对方有几个帮凶，而是他最厌烦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
“小子，你给我记住喽！”那人临走时又狠狠地说了一句。
江涛他们走出澡堂的时候，夕阳正用余辉照着校园的一切，给热闹的校园增添些许平静。江涛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禁感到可笑，可嘴角的疼痛阻止了他笑出声来。这样以来，他连续几天都没有笑出声来，他总是在沉思着，忧伤寡言。他心里在想：人类为什么有时这样滑稽以致事后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然而这个问题不是他以及他的老师所能解答的，只有靠未来的传说。这事发生没几天，苏芹打电话过来，向他表示道歉，因为是由于她的缘故而让江涛遭到他同班同学胡可的一拳重打，据说胡可在高中时被别人骗进传销组织里，一呆就是半年，出来时恰赶得上高考，理所当然没有考上便复读了一年才考进这所学校。苏芹将从同学那里得来的这些关于胡可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涛，并且不太好意思地告诉他，她不喜欢胡可，但是他自从入学后便追求她，令她感到厌烦。
江涛听她说了这些后，似乎渐渐地忘记了这件事情，而且苏芹几次打电话要见他，他都以找工作的理由推辞了。
记得他被打的那天晚上，他在日记本里这样写到：
2005年10月22日星期六晴转多云
今日在澡堂无缘无故被一个人陌生人重重地打了一下嘴角，流出血来，不过也无大碍。当时他们人多势重，暂且忍了下来，再者说了，打来打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事后便觉得这事的可笑。不过这事真的如以前料想的一样发生了，我不禁赞叹自己对未来较准确的预见力和应对突发事件的沉着个性，不爱大动干戈的我就这样失去了当今年轻人爱冲动的美誉。我打算最近一段时间不再与她见面，以达到息事宁人。然而这会儿又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袭进我的大脑，久久不能消失。

正如江涛在日记中写的那样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晚上在电子阅览室翻看着著名小说，回到宿舍依旧时常听到同学打麻将的声音，看到网络游戏的沉迷者激烈地操纵着游戏中的“自己”。而他呢，总时常到隔壁宿舍，经常聚在那里的同学讨论热点话题。
“如今大学生的就业不太乐观！”他在与同学讨论找工作的事情，身穿黑色短褂短裤，脚穿拖鞋，身体显得有点胖的曹志广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一句。他平时总爱一副严肃的样子，让人感到他什么都知道的很多，像个学究，可是后来的实验证明他说的多半是不现实的或者是莫须有的。
“不过，我们还是要坦然面对，不管工资是否符合我们的愿望，先就业，有了工作经验之后就不怕那些招聘的人以‘没有工作经验’而拒我们于门外了！”江涛针对曹志广的话说了一句，有点反驳的意味。
“谈什么呢？这么激烈！”沈超也走进来凑着热闹。
“讨论找工作的事情！”江涛对他说，“请坐吧，难得清闲，是不是刚送走女友啊？”他用手指了指阳台那边的一张椅子。
“别提了，最近有分手的迹象！”沈超已经坐下，沉重地说了这一句。
“怎么会这样，你对她是很好的，怎么就……！”这个宿舍的一个主人李明表示惊讶，他戴着一副眼镜，一双有神的眼睛使他思考问题总是那么敏捷。
“我本来直到现在还是愿意维持关系的，是她耐不住了，我也觉得这种事情由谁先开口，对对方总是有一种或深或浅的打击，可毕竟我们是男人嘛，还是等她先说吧！”沈超连这种应该属于隐私的话也都说了出来，或许这样会让他好受些，就像那些受了很大委屈的人只要向朋友倾诉之后便会顿时轻松许多，哪怕是暂时的。
“你看，还是我们单身好，不用被感情弄得头晕眼乱的！”曹志广得意地说。
“可是，人总有一天是要面对这个的，这或许已经是人类的本能。”李明似有深意地说。
他们不由的从工作谈到了爱情和女人，无怪乎这两个自古就是男人永恒的话题。可是江涛总想避开这个话题，在他看来爱情有一个很简单的公式即双方共同努力即等于爱情，从一开始应该是双方共同追求的，这不同于别人说的一见钟情似的爱情。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林娟发出爱的信息，可收到的总是她冷漠地拒绝，同样苏芹几次打电话约他，他也以林娟对他的方式对待她。他因此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爱情产生了怀疑，这也许是他不愿再提及有关这方面话题的原因。
“对了，江涛，听说你那天……”沈超似乎要说起江涛被人打了一拳的事情，只听得江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并且江涛的双眼注视着他，示意他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沈超这才停了下来，而撇开话题说：“你那天去了人才市场看了？”沈超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演才能。
“只是闲着无聊，去走走，也没发现什么！”江涛也跟着演下去。
“据我所知，人才市场上的那些企业的薪酬并不是很好！”曹志广又得意地说了一句，似乎并不知道江涛的那件事情。
“管他呢！我们还是为下个月的各大招聘会作好准备吧！”当过一年班长的李明又习惯地说出了他以前当班长时喜欢说的“官言”。
他们各自又说笑了几句，便散场了，各自回去做入睡前的工作——刷牙、洗脸、洗脚。一个人过惯了一种生活，再去从这种生活中走出来寻求另一种生活，似乎不那么简单。可是他们终究是要尝试打破这种羁绊，因为谁是最终先打破这种羁绊的人，他就是最先胜利的人。



四
十一月初的一天下午，由于是星期三，按照学校的惯例，学校全体老师要参加周会，因而没有课程。江涛便打算一个人去新华书店看会书，与图书馆比起来，他更喜欢书店里的氛围，不像图书馆那么压抑。
江涛刚下了宿舍楼，便接到苏芹的电话。
“我想去新华书店买一本普希金的诗集，你能陪我去吗？因为我对路不太熟悉。”语气显得非常委婉。
“那好吧，我也正要出去，就在门口等你。”江涛忽然答应了对方，也许是她真的不熟悉路途，还是这些天他之所以忧伤寡言的原因。
苏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牛仔服装，披肩的长发束成了一条辫子搭在身后，这样她美丽的脸庞毫无遮映地暴露在外面，显得十分可爱。
十一月的天，风多了起来，而且也凉了许多。当他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时，正好是绿灯，江涛以为此时的人行道是安全的，因此先苏芹一步急着走过去，然而在这时从他的右边冲出一辆汽车来，开得很快，眼见就要撞到江涛，苏芹边喊着他的名字，边跑向他用手推了他一下，江涛顺势往前冲了几步，转过身时，发现汽车将苏芹撞倒在地，便反方向离开了。江涛瞬间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同时扶起了苏芹，拨通了急救电话。
医院的急救室里医生忙作了一团，室外的江涛更是急出了汗，在门前走来走去。不一会儿，从急救室里走出一位医生：“你是病人的？”；
“朋友，很好的朋友！”江涛急促地回答。
“生命已经脱离危险，也许是她的运气好，左小腿只是轻微的骨折，住院半个月就可以了！”
“谢谢医生！”江涛总算稳定了情绪。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你们是不是工学院的学生？”办公室里医生问到。
“是的！”
“那应该有医疗保险的，这是以外事故，住院以及医药费用应该由保险公司承担，你在这填一张表，之后再办相关手续！”医生递给了江涛一份表格，他填完之后，便问医生能否进去看看病人，他得到了医生的允许。
江涛再一次感谢了医生，便走进苏芹的病房，她已经由急救室转到了一间十五平方的单人病房里。她两眼昏沉沉的紧闭着，脸部苍白，药水缓慢地流向她的体内。这时里面的窗户被风吹开，凉风吹起了她柔软的发丝，带着浓重的医药味随着江涛的呼吸传入他的体内，他现在简直不敢想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走过去将窗户关紧，又看了看昏迷中的苏芹，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他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你好，请您查一下车牌号为‘xx1086’的资料，我的朋友被这辆车撞伤了！”
“请等一下！……这是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车，暂且查不到肇事司机，我们马上与这家公司联系，稍后再通知您！”
“好的，谢谢！”
大概十分钟，警察局打来电话告诉了江涛肇事司机的详情，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觉得胡可是如此的可恨，但是他更觉得被撞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她，让她承受这样的现实，有些惭愧。当警察局要求怎样处理这件事时，江涛告诉对方，看病人的情况再说吧！他打算要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如果告诉她，只会让她内心充满负罪感，对身体的康复不利。
江涛走进病房，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苍白的脸，他渴望她尽快醒来，这样可以内心好受些，毕竟她是为了就他才弄成这个样子，但是他又怕她醒过来，怕她追问此事。他的内心矛盾着，从而处于本能的开始怜惜这位因“爱情”而受伤的纯洁的姑娘。
“江涛，危险……危……险！”头趴在病床边上的江涛突然被这脆弱但又急切的喊声吵醒，他猛地抬起头来，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天刚破晓的时候，他实在累了。
江涛见苏芹慢慢地睁开眼睛，高兴地笑了：“你终于醒了，已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了！”
“我这是……”她想坐起来，却被江涛止住了。
“躺着吧，你身体还很虚弱！”江涛关切地说。
“你没事吧？江涛！”她突然问。
江涛被她这句问话打动了，为自己而受伤，现在反还这么关心自己，他笑着说：“有你的保护，我怎么会有事呢！”
苏芹被他幽默的语言斗乐了，微笑着的眼神望了望窗外。
“真的，应该受伤的是我，你不该……”
苏芹一会儿没有说话，似乎已经感到疲劳，“我还要去上课……”说完要坐起来。
“我已经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临时请过假了，你现在需要静养几天！”
苏芹现在才感到左腿的疼痛，而且越来越厉害，她因而眼里有了些泪水，可是他强忍住了，或许她有着那种面对困难的坚强的毅力。
“想吃点什么？你现在可是我的恩人了！”
“恩人，那你以后可要听我的喽！”苏芹开玩笑似地说。
“遵命！女皇陛下！”两人开心地笑着，像是忘却了曾经发生过的不幸。
“我想吃点水果。”
“好的，不过？”
“怎么了？”苏芹露出一丝的疑惑。
“我想把整个果园都搬进来！”
“那随便你。”苏芹笑着回答，像是有点疲倦了。
江涛走出医院，想起了病人的食谱，他平时爱看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没想到现在起了作用。他想到鸡汤是病人最好的食品，然而自己动手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只好去了饭店让店里给炖了份鸡汤，自己在商店买了点面包吃了，便回到了医院。
苏芹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后面的墙，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她见江涛近来时，满面的笑容便遮住了她苍白的脸。
“带这么多好吃的！谢谢你江涛。”
“这是为臣该做的嘛！”他边开玩笑地说，边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苏芹被他的话弄的很开心的样子，手被捂着嘴偷偷地笑。
“这里有刚炖好的鸡汤，要不尝尝？”
“你炖的？”苏芹疑惑地问。
“是的！”
“真的？”
“花钱顾厨师，我是业主，一个意思嘛！”江涛接着用幽默的语言回答。
“那朕要好好尝尝了！”她也跟着幽默起来。一天多没有吃东西的她一下子有了胃口，她微微抬了抬插着镇管的左手。江涛见势急忙示意她别动，自己将鸡汤倒在碗里用勺子亲自喂她，一向开朗的苏芹不禁害羞起来，一直“还是我自己来吧”地说着，可是盛满鸡汤的勺子已经到了她的嘴边，也只好张开嘴慢慢地喝下去。
“果然是名厨手艺，很香吧？”江涛微笑着。
“还自夸呢！让我说实话还是……”苏芹又喝完一勺接着他的话说，看着江涛目不转睛的等待评价的样子，不决觉又笑了。
“钱真的没有白花！”她强装出严肃的样子。
“学长，给我将一个故事吧？”苏芹吃过之后央求他说。
“好吧，那就将一个神话故事吧！”江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很久很久以前，山里住着一户人家……”江涛清了一下嗓子，苏芹微微侧了身，目光注视着江涛，像小孩在听童话故事一样。
“父亲操持农活，一双儿女快乐没有烦恼的玩耍。有一天，雷公不知道为什么发怒要给人类降下很大的灾难，随着一阵闪电和惊天动地的巨响，雷公手持大斧从天而降。英勇的父亲毫不惧怕与雷公搏斗，结果雷公战败，被他装进一个大铁笼子里。有一天，父亲要去集市买些粮食，临走时嘱咐两个孩子说，“记着，千万不要给他水喝。”但是雷公装作有病欺骗了小女孩，得到了几滴水，恢复了神力，从牢笼中挣脱出来。为了感谢小女孩，雷公便拔下他自己的一颗牙给她，并对她说，‘赶快种在土里，如果发生了什么灾难，你就可以藏在所结的果实中。’说完他就返回了天庭。父亲从集市回来，得知雷公已去，知道大祸就要来临！”江涛停了一下，“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不知道！”苏芹摇摇头。
“父亲连夜赶造了木船。两个孩子把雷公的一颗牙种到土里，瞬间就结出了一个巨大的葫芦，他们用刀锯开葫芦，挖出里面的瓤，然后钻了进去，正好能够容下他们两个孩子。顷刻间只见漂泊大雨从天而降，洪水也从地下喷涌而出，大水淹没了房子，又淹没了高山，一直淹到到神仙住的天界。神仙们害怕大水会淹没天界，便叫雷公赶紧退水，于是洪水来得快退的也快，坐在船上的父亲从高空中掉下来摔死了，只有两个小孩幸存下来。哥哥叫伏羲，妹妹叫女娲。”江涛停了下来，喝了点水。
“后来呢？”苏芹听得入了迷，见江涛停下来，就像所有听故事的人打破沙锅问到底般的接着问。
“这就是结果，故事讲完了！”江涛似有隐瞒地说。
“当然了，这样……”江涛正说着，只听有人敲门，他站起来打开门见是教研室的李老师，苏芹的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两位女生。
“李老师，你好！”他很有礼貌地说。
“你也在，苏芹好些了吧？”李老师走进病房，她扫视了一下这间病房的环境，然后坐在刚才江涛坐的椅子上，跟她一起来的女生也进来，将手中的花放到桌子上。江涛借此向李老师说因有事先回去了。李老师嘱咐他要注意车辆，江涛这才溜了出来，他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她们不免会朝那方面想，毕竟他只把她当作妹妹看，他的心里还是在想着演讲比赛时的林娟，她的音容笑貌又闪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