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高级法院的法官

　　一
　　 高级法院就在人民路的尽头，法院是一座非常老式的建筑，有点像几十年前的欧式建筑，据说是解放前的一座天主教堂改建的。旁边就是心湖公园。这个公园是公园，里边的设施是这个城市最先进的设施。整个公园是花一样的世界，还有省内最大的海洋馆在里边。法院的南边就是最大的人工湖，这个人工湖是为了南水北调工程修建的水库，这里的水供应着全市五百万人口的用水。法院的左侧是新区最高的楼层，也是全市唯一的摩天大楼。这个大楼里居住着这个城市最富裕的人们，也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经销商的大卖场。法院在这些先进的办公楼层里被包围着，仿佛它就是一个很古老的古董。灰色的建筑没有一点情趣。
　　吴江第一次来上班就没有好感。虽然他是最著名的学府里的法学博士，但是来到这个高级法院，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吴江习惯到江边去散步，这个江就是心江。江水顺着法院流进了心江湖，绕过了心江公园，流进黄河里。黄河离法院只有三公里，在这里似乎可以听到黄河的流水声。黄河里的游船的汽笛声还是时时听到的。吴江很喜欢听这个声音。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位水手。这是一个老水手，是从儿时就开始在大海里拼搏的水手。父亲有很多故事，其中很多是关于海盗的故事。吴江就是在父亲的故事里长大的。可是，他很少和父亲在一起，因为父亲长时间出海；母亲是一位乡村教师。母亲很美丽，是他们渔村最美丽的女人。但是在吴江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吴江和姑姑在一起，是姑姑把他带大的。吴江是法学博士，他立志要做一位最好的法官。他很快拿下了司法资格考试，他很快被这家法院聘用。他从沿海渔村来到首都读大学，从首都来到这个美丽的中原城市，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吴江被分配到了再审审查庭。
　　他怎么也忘不了昨天的事情，刚刚来到法院门口的一幕让他触目惊心。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幼年儿童，跪在法院门口，打着横幅，横幅上有一个中年人的像。这就是他见到的人。那女人要上法院伸冤。可是保安拦住她，几个人把她抬出了法院。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让吴江的心如同刀铰。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幕出现在高级法院门口。他知道院长常常教育他们，要为人民着想。一个无助的女人，一个对社会绝望的幼童，在他看来特别焦心。他是一个法官，是一个主持正义的法官，怎么能够看着这些受到冤屈的人这么无助。天平，法律的天平难道是倾斜了吗？吴江怎么也不能相信这里有这种事情。基层法院的腐败已经让吴江触目惊心。前些日子在网上风传的眼花法官就出现在他们这个省里。院长在大会上说：“不是眼花了，而是心黑了。”院长是嗜恶如仇的人，也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
　　吴江接到了这个案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因。他知道一个英年早逝的男人把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扔到了这个世界上。原因就是一个诊所把他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惊人的处方让吴江感到惊心，一个处方竟然开出了几个精神病药物。按照处方管理办法，中西药是不能开在同一个处方里的，另外，也不能够开出超过五种药的处方。精神麻醉药品是限制处方权的，药物的采购是需要有处方权的医师和有这种资质的医疗机构才能够取得。一个乡村诊所怎么能够取得这样的进药渠道呢？
　　一审法院和二审法院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吗？他们的依据就是司法鉴定中心的结论。而司法鉴定中心的结论，受害者家属一直质疑这种结论。他们在申诉书上看到他们的理由。在鉴定中心，死亡时间的血液样本，没有经过家属同意，就已经擅自处理了。当家属意识到血液样本的重要性的时候，鉴定中心说已经处理掉了。他们的结论是医生存在轻微责任，武断地下了死者是脑积水的结论。死者家属问：“为什么不做血药浓度鉴定，我们申请了这方面的鉴定，为什么不做鉴定？为什么擅自处理血样样本，司法鉴定中心是不是故意处理血液样本的？”
　　许多疑问震撼着吴江的心。吴江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案子。这里的一切让吴江感到不理解。
　　妻子是一位大夫，吴江把那个处方拿给妻子看，妻子非常惊讶地说：“谁这么大胆，这不是要害人吗？”妻子说，这个处方的危害是不可想象的。一点专业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药物对人们的危害程度。一个小小的案件，应该说是事实清楚，为什么经过一审和二审，当事人还要申诉，还要申请重申呢？
　　问题的关键是司法的不作为，他们把一个漏洞百出的司法鉴定书当成证据。如果是这个司法鉴定中心出了问题呢？吴江看到，受害者家属要起诉司法鉴定中心，可是当地法院不受理。他们不受理一不下裁决，二不出示理由。他们的口头答复就是起诉司法鉴定中心没有先例。一条生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吴江感到这里有问题，司法鉴定中心、诊所、一审法院、二审法院，这里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他们怎么了？他感到有一种无形的网让他无法看清。怎么说是合法的，怎么说他们不存在过失。可是这个案件怎么让人服不了。吴江在心江岸边散步。
　　在这里散步的人很多，大家都是趁着晚霞，在微风的心江岸边散步。心江岸边，种下了温柔飞扬的垂柳。江里不时的飞跃出鲜红的金鱼。吴江觉得这里非常好。他累了，找到一个椅子坐下。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那个死去的男人也应该是三十五岁，和自己同龄。吴江一米八五的个头特别显眼。他文静的气质，没有血色的面孔，高度近视，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位学者，或者是一位作家。大家不会认为他就是一个法官。吴江喜欢穿风衣，蓝色的风衣和雪白的围巾让大家觉得他又像一位大侦探。这个案子需要去调查，到基层去看看。
　　二
　　张立青院长总是比别人早到院里，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每天要阅读很多案卷，这些案卷都是一些上诉案、申诉案、再审申请案。他定期要抽检一些案卷，他担心会出现一些冤屈无处伸张。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发已经稀疏。他高高的鼻梁，一双大眼特别的有神，大家觉得这就是豹子眼。有人说张院长的眼神能够把你的心读懂。他来自基层法院，是一位留美法学博士。他曾经多次办理让人们惊讶的案件。处理了最大的死刑复审案件，把一个死缓冤枉者还了清白。这个案件震惊全国。他亲自处理了眼花法官，把这个心黑的法官送到了被告席上。在他的手里，不允许有冤屈的百姓。
　　新来的大学法学博士和硕士让他很满意，这些学生都是法学界的高材生。他们来到法院，从基层做起，办理了很多让他满意的案子。他们能够深入基层，到第一线去，了解案子的真实情况，就减少了案件的错判率。张立青非常欣赏这些脚踏实地的法官。特别是再审申请庭的吴江，这是一个好苗子。吴江经受的每一个案子都让他放心。
　　力争司法独立，这是张立青嘱托自己属下的一句名言。张立青在全省法院院长和审判长会议上要求全省的法官要坚持这个原则。利用好手里的法权，为人民服务。
　　已经是初秋了，办公室里隐隐有些凉意。张立青翻阅着一些案卷，觉得非常重要的，自己要在案卷上留下批示。他会把这些案卷的基本信息留在自己的工作日志里，他还会反馈这些案卷的信息，跟踪这些案子的结果。
　　他看完一些案卷后，就会去到各庭走走，看看大家有什么需要自己解决的问题没有。他知道一些法官为了不给自己带来麻烦，会隐瞒一些案子。他担心这些案子不能够得到公平的解决。他希望自己能够亲自见到一些案子的当事人，倾听他们的心声。老百姓把自己当成青天，自己就应该为老百姓负责，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来到再审申请庭，他看到了吴江。吴江在办公桌前对着案卷沉思。吴江的眉头皱起来了，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对着案卷发愣。这是非常少见的现象。一个什么样的案子让我们的法学博士感到棘手呢？张立青非常好奇，他悄悄来到吴江的前边，他看到了一个案卷。这个案卷自己似乎有些印象。
　　吴江看到院长来到自己的身边，忙站起来。张立青让吴江坐下，把案卷拿过来，对吴江说：“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吴江对院长说：“这是一件普通的医疗事故纠纷案件。我们从表面看来，案子一点漏洞也没有。一审和二审都采用了一个叫做同心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结论。但是我老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这里有几个疑点。第一个疑点，就是平原市医学院司法鉴定中心的尸检报告。这个报告所得出的结论理由不充分。正如申诉人所说的那样，为什么没有死亡时间的血药浓度报告，为什么在受害人家属提取血样标本的时候，这个鉴定中心擅自把血样样本给处理掉了？这个鉴定中心似乎在回避什么东西。我们可以从一审判决书里看到，在委托鉴定过程中，中国最有权威的鉴定机构，中国司法鉴定协会的司法鉴定研究所的鉴定中心以提供的资料难以认定死者陆强是脑积水退回了委托。而我们省的两个鉴定机构都以自己不具备鉴定技术回绝了这个委托。唯独这个三流机构的司法鉴定中心却得出这个结论。我们从程序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这个鉴定机构的手续齐全，这些鉴定人员的资格毋庸置疑。但是，你只要在百度搜一下，就会发现这个机构的名气不是很好，许多举报他们的帖子到处都是。我们知道，这些帖子在法律上不能够说明什么。但是，我们作为法律工作者，肩负着正义。我们看着这些疑点，能够这么轻易地把这个案子放弃吗？院长，今天，我在法院门口，见到了你这个可怜的女人，还有那个刚刚八岁的男孩。他们绝望的神情让我难以平静。这个案子有疑点，这些疑点在程序上不能说什么，我们也能够退去他们的申诉。可是我心里不安啊。”
　　张立青听了吴江的话，看了看这个案卷，对吴江说：“既然有了疑点，就去把这些疑点一一解开。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看看这个案子究竟有没有出入。”
　　张立青的话让吴江下定了决心，他把案子拉到自己的手里。他决定把这个案子好好的解开，任何案子都不能让有疑点的结案。这样让人不服气啊，他决定亲自去调查这个案子。他让刚刚分配过来的女书记员和自己一起去调查这个案子，从一开始调查吧。他决定去浦城，看看这个案子究竟有没有出入。既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不能让陆强死的不明不白。
　　三
　　从省城来到浦城县，需要二个多小时的路程。浦城县这个名字对于河南人来说并不陌生。这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小城，民营企业占据了整个县城的GPC百分之九十。是全国的起重工业重地，也是著名的防腐蚀之都，是文明世界的厨师之，。也是理疗器械的生产基地。这个新兴城市虽然人口只有八十万，但是外来务工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没有资源，而工业如此发达，这个县城成为河南的明星县城，他们的各项工作走到了全省前列。
　　吴江从电视上看到各种关于这个县城的报道，对这个县城已经有很大的好奇。书记员小霞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姑娘。她刚刚取得书记员的资格，这也是她第一次出差办案。能够和这个法学博士一起办案，她感到非常的兴奋，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小霞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一米六八的个头，身材匀称，气质优雅。和吴江在一起，让人觉得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恋人。他们坐在一个豪华大巴汽车上。从这个汽车上，他们已经品味到浦城不一般的气势，这种大巴车在中心站里很少有几辆。
　　来到浦城的边沿，他们一下子惊住了。他们面前就是一个现代化小城。城市群已经形成，小小县城，出现的是一些豪华的摩天大楼。在进入浦城的地界时，就看到一片片相互关联的工业园区。许多大中型企业一下子映入你的眼帘。他们仿佛回到了南国小城深圳，也似乎置身于温州的城市群里。这个城市的框架在拉大，完全已经不是一个县级城市，城市的规模已经和地级城市媲美。城市的整洁和花园式的布局让吴江和小霞感到这里空气新鲜，一点也没有工业城市的浑浊。这里是一个富裕的地方，来到这里，你就好似进入了一个神仙世界。美丽的社区被花园包围，休闲的空地到处都是，欧式的建筑和仿古建筑到处可见，不见那些破旧的老城区，见到的都是现代化城市楼群。以前他只是听说，这个城市的新农村建设已经走到全国的前列，现在来到这里，才明白这里已经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县城，哪里是农村了。
　　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世界里，能够有王春梅反映的那么黑暗？这个美丽的环境里会出现让吴江感到失望的故事？吴江感到无法理解了。小霞一下子被这个城市迷住了。她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不住的拍摄这里美丽的景色。只有到南方，只有去了神话世界，才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鲜花。进入浦城县，公路两边就开始出现花圃。美丽的鲜花欢迎她这个美丽的天使。小霞高贵的气质和这个美丽的环境很快融合在一起了。
　　下车后，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立即出现了一辆宝马车。这是一辆大红色的女式车辆。从宝马车里，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女人穿着华贵，风度翩翩，来到他们面前，主动介绍自己：“您们好，我是浦城法院的，来接二位。”吴江觉得奇怪，自己来浦城是秘密行为，并没有通知中原法院和浦城法院，怎么已来到这里，浦城法院的人怎么就来接自己呢？看来浦城法院的能耐不小，浦城法院的人确实让吴江开了眼界。她的宝马车已经说明了一切。吴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来到了浦城，以后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和配合，他不得不接受对方的盛情。但是这样以来，自己的计划就不好实现了。
　　他和女人一起做到了宝马车里。他第一次体验这样的待遇。感觉到了那个网络美女说的“宁坐在宝马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的话。他感到了浦城人确实的富裕。一个法院的工作人员就能够开着宝马车，说明在这个地方是可以有所作为的。宝马车开到浦城最繁华的地段，这是新城区最繁华的街区。且不说这里高楼林立，但是在这个街区的饭店已经达到了省城里的标准。他们在一个豪华大酒店停了下来，这个豪华大酒店就叫作大浦城。这个名字来源于这个县城最近拍摄的一部电视剧《大浦城》。这个电视剧就是以浦城的饭店行业为题材拍摄的，这个酒店就是按照电视里的布景建造的。这个电视剧虽然不是怎么火爆，但是毕竟在省卫视和电视剧频道播出。吴江的印象还是很深的。看起来，这个五星级大酒店是这个县城最高级的酒店了。吴江和小霞被女人安排到这里的贵宾房间，自己就离开这里了，临走她告诉吴江：“到时候会有人把你们的饭菜送到你们的客厅，你们就不要管这里的事情了，需要什么，我这里有我的联系电话。”说着，她留下一个名片，就自己离开了。
　　吴江和小霞他们两个被安排到一个相邻的贵品房间，他们两个的房间中间就是一个会客室，这是他们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也是下基层第一次遇到的这么豪华的酒店。吴江和小霞不知道怎么应付未来这个案件的进展。也许这里的招待已经有人为他们付费，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个基层法院为自己买单吧。可是他们两个已经觉得这里似乎有些不正常。小霞拿起女人的名片，惊叫起来：“浦城法院院长。啊，她是这里的一把手。”吴江也警觉起来，一起复查案子，怎么一下子惊动了这里的院长呢？看起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竟然是这里的院长。院长叫做苏甄。浦城法院院长坐着宝马车，把他们带到大浦城豪华饭店，让他们措手不及。
　　吴江和小霞觉得这个普通的案件里边猫腻不少，这个王春梅的哭诉一定有很多隐情。陆强的死亡不会那么简单。
　　四
　　大浦城是一个五十多层高的摩天大楼，在人民路的中段。它的前面就是浦城人民法院。浦城人民法院的办公大楼和审判大楼是非常漂亮的建筑，这个大楼的规格已经比起高级法院的建筑豪华了。小霞觉得在这里上班就是一种享受和幸福。她看着繁华的街道，这个城市里的豪华车到处可见，这个街道的高楼到处矗立。斜对面就是党政机关综合楼，这个综合楼的规模也不是县级的规模，俨然就是一个地级市的规模。综合楼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倒像是一个花园式别墅。综合楼的前边，就是五一广场。这个广场的规模也是非常的大，让人觉得这个地方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区域。五一广场里的大理石雕塑让人觉得这里依旧是亲民的政府，这些劳动者的雕塑把这个广场平民化了。
　　已经是傍晚了，广场的特大电视屏幕上，转播着新闻联播节目。大广场上灯火通明，广场上的人来人往，似乎在过一个不夜城。广场外围有各种各样的夜市小吃和各种各样的跳骚市场。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也是一个安静和谐的城市。这个城市让人感到人民的富裕，让人感到这里人民的幸福。吴江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没有什么让人感到遗憾的。小霞也感到这里非常的美丽，她几乎是爱上这个小城市了。到了晚上，有人来拜访他们。来这里拜访他们的不是那个女院长，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秃头顶，圆圆的胖脸，说话很温柔，个子不高，但是很利索。来人穿着棕红色的外套，和他一起来的是一位美女，这个美女个儿虽然有些矮，看上去有一米五六的样子，但是人很精明，浑身看得出一身的精气，这是一个典型的小鸟依人的美女。漂亮的脸蛋洋溢着动人的微笑，美丽的眼睛让人感到在和你说话。白皙的皮肤光滑照人。在他们到来的时候，吴江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女院长打来的：“吴博士，我派去了我们的民一庭的副庭长张喜人同志和我们的美女书记员卫蔷协助你们的工作，他们是陆强案件的承办人。有什么问题你们就直接和他们接触好了。我工作忙，就不陪二位了，等到你们工作结束，我再给二位接风。”
　　张喜人确实让人喜人，他的外表就像是传说中的弥勒佛爷，来到人的面前，就是一个喜气的样子。但是他说话有些口吃，大部分的言语都是那个卫蔷代劳。卫蔷的言语非常的可人，虽然说的还是浦城的方言，但是从她口里说出的方言让人觉得有些招人喜爱。卫蔷对吴江他们说：“接到院长的电话，我马上和张庭长联系，我们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吴博士辛苦了。我们知道您的到来，非常的高兴，您一定会把这个案子办好。我们盼望的结果一定会出现。您是钦差大臣，我们把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了。”卫蔷说的话里有话，让吴江和小霞感到有文章可作。
　　在人们的心里，法官是非常神圣的职业，法官的头上一定有很神圣的光环。特别是高等法院的人们，在人们的眼里是无比的高贵。他们肩负着当事人的期望，也肩负着法律公正的期望。人们看到他们时觉得他们就是神，是来解救自己的神。来到高等法院的当事人都是把自己的最后的希望放到这里，把自己能够得到最公平的裁决放到这里。他们经过了一审，二审，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他们几乎是对法律绝望了。
　　吴江怎么也忘不了王春梅绝望的眼神，她被保安抬出最高法院门口的情景，让他无法忘却。他能不能给对方一个公平的结论，能不能还原陆强真正的死因，他觉得自己非常的有把握。他是一个法学博士，是一个捍卫法律的工作者。他对法律有信心。他看着这个胖胖的法官，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到处是油水。这个非常俊秀的女人更是让人感到无法理解。吴江无法面对这两位配合自己的基层法院的法官。他对他们没有什么期望。他觉得他们是对的，面对着一个司法鉴定的结论，他们的判决是没有错误的。没有错误的判决不见得当事人就没有冤屈，这里有许多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道理。他在会客厅里会见了卫蔷和张喜人。张喜人和他的名字一样让人感到有些喜气，他一点也没有法官的威严，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个法官怎么在法庭上做出法官的尊严来。他非常喜气地介绍了这个案子的过程。卫蔷也搭话说：“我们也知道这里边有些问题，可是法律是尊重的证据。这个司法鉴定已经做出了结论，我们就是按照司法鉴定的结论来下的判决。我们程序上没有问题的。”吴江说：“我知道，可是当事人已经申诉到高院。我们就是来一个例行调查。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这是一个程序问题。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们翻阅了国家的相关规定，也查阅了二审的案卷，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值得我们一起研究的。”小霞也说：“我们不能让老百姓对法律失望，也不能让我们的法律出现漏洞。”
　　卫蔷说：“当然，看到他们孤儿寡母，我心里就难受。可是我们也无能为力。我们不能推翻对方的证据，我们没有理由不采纳司法鉴定得出的结论。你们来了，我希望能够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小霞问：“当对方对司法鉴定提出质疑的时候，为什么鉴定机构的专家不出庭解释，这是法律规定的。一审没有，二审几乎没有开庭，就草草做了判决。”小霞还要说什么，被吴江制止住了：“有些疑问是正常的，我们一起来研究。”张喜人马上说：“是的，我们共同研究，不要让当事人觉得委屈。”
　　五
　　广场上有人在唱戏，吴江送走了张喜人和卫蔷后，就和小霞来到这个广场。他们发现这个广场就是当地人休闲的地方。今天是星期五，也是周末。这里的人更多。在广场的舞台上，一些戏迷搭起戏台，开始在这里唱戏。在戏台上，有一个容光焕发的老人在张忙着。他就是这个戏班子的组织者，也是这个舞台的负责人。老人有些驼背，精神还是非常的好。老人胖胖的身材，在舞台上指挥着大家，他还能够拉三弦。老人一米七五的个头，在这里似乎得到了大家的喜爱。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明白。他就是案件的当事人之一，也是案件的被告人。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能够活跃在这个舞台上，说明他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但是在这个案件中，他一直没有露面。他委托了律师。在王春梅和他的家人们为陆强的死亡无助的情况下，这个老人心情怡然在这里和大家快乐着。这就是一种反差，他怎么就能够在这里安然地娱乐呢。难道说他心里一点也没有官司的负担？
　　吴江无法理解，吴江无法解释这里的问题。他对小霞说：“看见了吗，这个老人就是那个医生，看得出来，他非常的得意。他打赢了官司，没有用自己出面，就把这个官司搞定了。他很淡定，说明什么？说明这里有问题。我们还不知道问题处在哪里，但是我觉着这个老头不简单。他能够做到这个舞台上，你没有看出他的负担。你不觉得奇怪吗？”小霞不知道吴江怎么认识这个老人的，她只知道老人叫冷信义。冷信义应该说崇尚信义的。她看到了这个老人觉得一点也没有信义的样子。人家的人死了，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好似死了一个人是非常正常的人。
　　他们回到了宾馆，在会客厅里，他们坐在一起。小霞开始有些不安：“这里看起来非常平静，可是这些平静又有些反常。我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不知道那里不对。”吴江说：“冷信义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他不是专家，应该说没有从医资格。但是他还是在从事医疗事业。他自己把自己说成中原名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名医？我们不知道他的精神麻醉药品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搞成的，但是这些药品的处方就是违法的。一个违法的处方为什么在司法鉴定中能够通过鉴定呢？这里究竟有什么问题。这个鉴定中心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年的负面反应呢？浦城法院为什么超期审判，甚至说超过法定的期限几倍。一个医疗受害赔偿案件为什么逾越两年？”小霞问：“你说冷信义的处方是违法的，但是我没有在一审二审判决看到这一点。”吴江说：“我们可以翻阅卫生部的处方管理办法，我们可以发现这样的条文，精神麻醉处方应该是粉红色的处方，中药和西药不能够开在一个处方里，即使开在同一处方上，应该注明不能够在同一时段服用中西药。一次处方不能够超过五种药。冷信义给陆强开的这个处方明显违背了处方管理办法，是一个违法的处方。”小霞问吴江：“博士，你这么说是不是表明了这个案件出现了问题。”吴江沉思了一下，对小霞说：“我只是觉得有问题，究竟这个违法处方能够给死者带来多大的伤害，我不是专家，自己也不很明白。司法鉴定是不是有问题，我自己难以得出结论。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案件。”小霞问：“下一步我们怎么做？”“调阅一审案卷，看看这个案卷里是不是有漏洞。”小霞说：“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也许什么也看不出来。”吴江说：“只要有漏洞，就不会做得天衣无缝。我们还是从法学角度来看他们的问题。”
　　回到自己的房间，吴江感到这些问题还是没有搞清。他觉得这里有一个无形的网，自己已经钻进了这个网里。他应该在这个网里寻找什么。他脑子里一会儿回荡着王春梅绝望的嘶喊，一方面看到了冷信义在舞台上的神情自若。他觉得问题复杂了。他走到窗前，看到浦城的夜景，觉得这个城市里隐瞒着什么。这个冷信义的背景不会那么简单。
　　吴江感到自己有些迷茫。他来到这里，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吴江在这个房间里，他的头发往后梳理着，头发发亮。他披着蓝色的风衣，好似当年风靡一时的上海滩老大的造型。一八五的个头让他显得的别的显眼。法学博士的头衔让他更加神秘。中国最著名的司法大学的博士生已经让他在人们的眼里增加了而很大的分量。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翻开公文包里的案卷，在字字行行中寻找自己需要寻找的东西。他打开天涯社区，看到了一些关于陆强死亡的帖子。这是让他感到最不安的。发帖的是陆强的哥哥陆聚。文章已经显示出对司法机构的失望。看着那些帖子，吴江感到自己非常的难受。人们已经对司法程序失去了信心，这是法律的悲哀。
　　一个重审申请，看起来非常的简单，但是这也许是当事人对法律的最后一线希望。不得已人们才可能提起这样的申请。他们对一审二审都存在着失望。吴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事实得到尊重。他脑海里出现了张喜人那种让人不放心的笑容，这些笑容让你觉得有些猥琐。可是没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人家的清白。他回忆起自己经手的那起眼花法官的案件，那个法官也是用笑脸迎接自己。是自己查出原因，对方才把笑脸去掉了。笑脸里蕴藏着说不清的猫腻。张喜人笑什么？他的笑有些含蓄。吴江不知道怎么来评价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