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三）

　　苏梅静静地听父亲诉说着往事，眼前也浮现出与云珠相遇相聚的美好片段。原来云珠真的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和她之间的亲近牵挂、投缘默契原来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
　　苏士仁说完见女儿还是痴痴地愣在原地，心中没底，轻声唤道，“梅梅，梅梅，你……不会责怪父亲吧。”
　　苏梅从神游中回来，问苏士仁，“父亲，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如果当初知道云珠是我的亲妹妹，我决不会让她冒险嫁到李家！”
　　苏士仁面露愧疚之色，“梅梅，是我不好。其实当初我也犹豫过，可云珠她也执意不让我告诉你。”
　　“那云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你们都瞒着不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苏梅情绪激动起来。
　　“我想……云珠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难道还是为了救我？我的亲妹妹为了救我自己跳入火坑，而我这个做姐姐的竟一点不知情！可是我不要她这么牺牲！她还那么年轻，她为了我毁了自己的一生！而且现在她躺在李家生命垂危，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父亲，父亲！我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可是我的亲妹妹……！”苏梅冲上前跪倒在苏士仁面前，伏在他的膝上失声恸哭起来，“父亲，父亲，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云珠，一定要救救她！我不想失去自己的亲妹妹！”
　　苏士仁也抱住女儿老泪纵横，“梅梅，父亲对不住你，当初就应该告诉你，带着云珠一起走，她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李明轩看着父女俩如此悲伤，心中不忍，走上前欲扶起苏梅，苏梅转身紧紧抓住他恳求道，“明轩，虽然你母亲的死是因云珠的告发，但她肯定是迫不得已的。之前你不是说你母亲一直不喜欢云珠，总挑她的不是吗？我想云珠肯定是为了自保才会出此下策，而你母亲的死决非她本意。她那么善良，怎么会想至你母亲于死地？所以明轩，我请你看在她是我亲生的妹妹，看在她生命垂危的份上救救她！如果你不便出手，也请你帮帮我们，我和父亲可以自己去救！”
　　苏梅双膝跪地哀求着李明轩，泪水挂满了面颊，如一朵浸透了雨水的丁香。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伤心，李明轩心里也没了恨，他亦知道母亲的死终究也怨不得云珠。
　　“梅，你别急，你先起来，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那，那你是同意了？”
　　李明轩点点头，“她既然是你的亲妹妹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苏梅跳起来抱住李明轩破涕为笑，“太好了明轩，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主意已定，三人坐下来开始筹划。
　　“我听蔡姐说，云珠现在病重，被困在李家出不了门，这可怎么办？”苏梅道。
　　“得找个理由让她出来，然后再带着她离开。”李明轩思索道。
　　苏士仁一脸担忧，“即便云珠是出来了，我们一带着她离开事情便会败露，李云天肯定会马上派人找我们。”
　　“父亲，那怎么办？”
　　苏士仁看看苏梅，“孩子，你要想好了，我们这次去救云珠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如果失败，很可能我们都跑不了。”
　　苏梅缄默了片刻，坚定地说，“父亲，我想好了，我一定要救云珠，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梅，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李明轩立即道。其实李明轩说这话心里也没底，他深知解救行动的危险，可苏梅如此决绝，他也是无奈。李明轩不知道那个万全之策在哪里，说这话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安慰父女俩。
　　“诶——”苏士仁长叹一声，对所谓的万全之策他也不抱希望。此刻的苏士仁心里又纠结又无奈，他不想女儿去冒险，但置云珠于不顾他又于心不忍。
　　“万全之策？”苏梅喃喃道，低头认真思考起来，“怎样的万全之策呢？”
　　“我看我还是搬回公馆住吧，这样好照顾一下云珠，还可以看看有什么机会能把她带出来。”李明轩又道。
　　“把云珠带出来不难，难的是带出来以后我们去哪里藏身不被李云天发现。我觉得这里是不好再待了，离上海太近。之前有云珠做掩护，我们还可以暂时安身。如果云珠和我们一起离开了，李云天很容易找到这里。”
　　“那我们去哪呢？云珠身子这么弱，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苏梅问道。
　　“是啊，这就是问题。”苏士仁紧蹙着眉头道。
　　众人都沉默了，大家都知道面对有权有势的李家，要带着云珠离开又确保所有人的安全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
　　突然苏梅喊道，“对了，我可以先替了云珠把她换出来！”
　　“什么？”苏士仁与李明轩异口同声地问喊道。
　　“对啊！我和云珠长这么像，她可以替我去李家，我为什么就不能替她去呢？”
　　“梅，你什么意思？你要……去我家？”
　　“明轩，你听我说。现在不是怕李云天知道了会找到我们吗？那不如我去把云珠换出来，这样李云天就不知道云珠走了，你们就可以带着云珠安全地离开。”
　　“梅梅，你说什么胡话？那你怎么办？”
　　“父亲，你听我说下去。我的身体毕竟没问题，等你们安全了，我再想办法逃出来找你们。这不就是万全之策么？”
　　“胡闹！”苏士仁气得直瞪眼，“把云珠救出来再把你送进火坑，这算哪门子的万全之策！”
　　“梅，如果为了救云珠要把你送李家，那我情愿不做这件事！”李明轩也生气了。
　　苏梅见俩人都反对，也急了，“你们听我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样瞒过李云天让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带云珠离开，那除了我去换出云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云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现在又命悬一线，我怎么就不能也替她做一些牺牲？”
　　“可这太危险了！李云天已经对云珠下手了，你进去不是送死吗？”
　　“李云天在明我在暗，我会保护自己的。何况吴妈在那，她也会帮我的。”
　　“现在的李家就是龙潭虎穴，你从来没经历过那么复杂的环境，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还有我大哥，你去了就是李家的大少奶奶，万一他……”李明轩不敢说下去，他觉得苏梅去了李家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是啊梅梅，你太天真了！”苏士仁也支持道。
　　苏梅思量了片刻又道，“对了明轩，你不是说要回家住吗？不如我们一起过去，互相也好有个照应，而且我想我们也不用在那边待太长时间。父亲，如果你一个人带着云珠走行吗？”
　　“可是可以，但是……”
　　“那就好了。父亲带着云珠先走，我和明轩在李家稳住李云天，然后等父亲和云珠安全了，我和明轩再想办法离开李家，把吴妈也带出来，我们找一处地方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们看如何？”苏梅欣喜地看着苏士仁和李明轩，眸子里闪着奕奕的光，好像已经在憧憬未来的美好。
　　苏士仁和李明轩面面相觑，似乎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他们反复斟酌了苏梅的话，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这的确是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可俩人还是不甚担心，都没说话。
　　苏梅见俩人都沉默不语，轮流拽着俩人的手臂恳求道，“你们就答应吧，要不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梅梅……”苏士仁犹豫道，“你从小就没离开过我，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李家？万一有什么事……”
　　“父亲——”苏梅撒娇道，“怎么就是我一个人，不还有明轩和吴妈吗？何况当初云珠不也是就这么嫁到李家了吗？”
　　“云珠和你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难不成她是铁打的，而我就弱不禁风？”
　　“梅，父亲说的对。云珠从小吃过的苦你没吃过，而且她还有很多社会经历，这些都是你没有的。诶，李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样不缺，别说你，我在那个环境中都败下阵来。”
　　“所以我让你和我一起过去，有你在父亲放心，我也放心。”苏梅莞尔一笑。
　　李明轩一脸苦笑，在他眼里苏梅就似那一尘不染脱俗清丽的丁香，哪晓得世间的龌龊浑浊。而云珠更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时刻小心谨慎剑拔弩张地保护着自己。她们虽为一胞姐妹，不同的经历造就了她们迥然不同的性格，李明轩不能想象苏梅到了李家那个复杂的环境将怎样应对。
　　“怎样？就这么说定了吧？”苏梅催促道。
　　“梅梅，我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再考虑了父亲，既然你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只有这样了。您不用担心我，有明轩和吴妈在，我不会有事的。”
　　“咳咳……”苏士仁想再说什么突然喉咙一阵奇痒剧烈地咳嗽起来，苏梅赶紧给他捶背。
　　苏士仁咳罢拉着女儿的手，眼里满是悲怆，“梅梅，既然你执意要去父亲也没法阻止你，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只是父亲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你有什么不测，父亲也不想在这世上苟活……“
　　“父亲，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苏梅打断他，“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还有云珠是我的妹妹，她也是您的女儿。”
　　苏士仁噙着泪点了点头，继续嘱咐道，“梅梅，你过去凡事一定要仔细谨慎，那李家不比我们小户人家人心单纯，你做事说话都要小心行事。还有李云天已经对云珠下手了，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另外，云珠救出来以后你和明轩一定尽快脱身，否则只怕夜长梦多……”
　　“父亲，我知道了，您不要太担心了。”苏梅应道。
　　“诶，我怎么能不担心，无论你还是云珠，我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地回家。”苏士仁浑浊的老眼流下两行清泪。
　　“伯父，您放心，我也会照顾好苏梅的。”李明轩也安慰道。
　　苏士仁朝李明轩点点头，“好吧，那你们再合计合计，我也累了，先去休息了。”
　　“好的，父亲您去休息吧。”
　　苏士仁转身离开，李明轩将苏梅搂在怀里难过地说道，“梅，我真不愿意你去冒这个险，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明轩，我不想想那么多，我只知道云珠需要我，况且还有你和吴妈，我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我好怕，我怕失去你。我已经没有了母亲，我不能再没有你。”李明轩紧紧拥住苏梅，泪水无声地滴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她。
　　苏梅也抱紧了李明轩，柔声应道，“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们都会好好地平安地从李家回来，还有……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