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曾经，现在（二）

　　楚茴香离开后，伊小帆虽然表面什么都没说，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好奇和疑惑，至于楚茴香，他想不到任何可以说服自己反驳她的话。这几天，伊小帆只要停下思考，大脑就会不断的冒出那天楚茴香蹲在地上哭泣的场面，那个祠堂里，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冰冷吗？
　　
　　伊小帆想不通，自己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只是每天白天机械的把自己泡在古医书中，待到晚上人一休息，就悄无声息的钻进大堂中，看着一个个冰冷的灵牌或者潜进族长的书房，去找家族的史书。他想知道一切关于机甲术和苏冰的记载，他想知道这其中的一切秘密，他不想自己的家族有什么难言的隐事，他想还给自己的心一片清白，一份安然。
　　
　　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记载，如果有的话，楚茴香就不会一个人待在曼香谷里那么久而无人问津。明知故问和自欺欺人都是一样的令人感到痛心和无奈，只是自己还在为难自己，还在和自己的心过意不去，至于结果，一开始就摆在了眼前，需要的只是他们面对的勇气罢了。
　　
　　鬼医家族在每年的四月份都会召开一次家族议事，这次也不例外，伊小帆作为新一代的佼佼者，鬼族的鬼公子，毫无疑问是必然要出席的。只是在路过议事厅的走廊时，伊小帆无意间看到了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的画像，周围都是大朵盛开的鲜花，画中人站在花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反而衬得更加的美艳，美人犹如画中仙，说的应该就是此时此刻的这张画像的女子吧。
　　
　　“怎么样，不比你差吧。”伊小帆看得有些痴了，仿佛眼中的并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真真实实在眼前的人。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联想。
　　
　　“哈哈，我哪比得上，都这么久了还挂在这里，可见一斑嘛。”伊小帆看着画微微笑着说，回过头看着旁边的人。
　　
　　问他话的人是一个老者，他看上去应该快到花甲之年了，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嘴角不自觉得上扬，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很美，很亲切。”老者看着那幅画，深情的说。
　　
　　“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啊？”伊小帆好奇地问，他的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这个画像上的人也许和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有关。
　　
　　“我师姐，都好早的事了，你怎么会见过她呢？我见他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候刚来谷中，不怎么熟悉，她就一直耐心的帮助我，只是一段时间后，就再也没遇见过了。”老者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东西了，眼眶有些湿润，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所有的事情，催着伊小帆离开了这个地方，大步的向议事厅走去。
　　
　　伊小帆也问过很多人，大多数人对那幅画并没有什么记忆，有的也是仅限于画面上的内容，至于那人是谁，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和老者差不多年龄的人对那幅画全都是一副戒备的状态，浅问还好，深问的话，不是说他不务正业，就是觉得他太闲，没事干。
　　
　　正当伊小帆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收到了楚茴香传来的消息，于是一个人就急急忙忙的去了曼香谷。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离风几乎和他同时收到了消息，内容都是一致的。
　　
　　于是在一个月后，他们两个就在曼香谷里相遇了。只是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楚茴香的热情好客，而是冰冷的机关和一层更甚一层的考验，每度过一关就会有下一关的提示，只有独身走完所有的关卡，才可以见到楚茴香，揭开他们心中的疑惑。
　　
　　伊小帆和离风心知肚明，他们静静的站在两旁，安静的看着眼前冰冷的暗器，长长的银针密密麻麻的布满脚下的路，而且每根上面都有毒，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能做的只有专心的走过一关再一关，停步认输的一刻，就是与世隔绝的一刻。
　　
　　伊小帆原以为不管怎样，他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就算没有办法做到双方都满意却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或者同归于尽。他们都知道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所以他们都异常的谨慎。楚茴香用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时间更改和加强了机关，而他们两个也要在这一刻去考虑生存和友情，是你死我亡，还是全身而退。
　　
　　他们两个静静地站了好久好久，终于，离风迈出了第一步，他知道对面的人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人，只要他迈出去，走过去，完成这一切的挑战，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拜她为师。
　　
　　而伊小帆也在离风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也慢慢地迈开了步子，他虽然不知道机关术到底有多厉害，只是考验一定不会简单，也许迈出第一步就意味着相互残杀，他和离风只会有一个人留在终点，或者一个都不会留下。只是他不想放弃任何机会，不到最后一步，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他相信一定会有完全之法，他在赌，赌楚茴香，赌她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她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他们两个人都在自己的慢慢思绪中，一步一步谨慎的向着陷阱一步步的走去，明明知道结果，也知道她的用意，就是想闯一闯，试一试。楚茴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变化叵测的机关，心中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看着两个她曾视为朋友的两个人正在她自己设置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再也没办法回头。
　　
　　感情真的是一个很轻易可以让人变得脆弱的东西，明明本可以很潇洒的去做，却偏要给自己带上情感的枷锁，默默忍受心中的痛楚，静静的看着元凶的自己，还暗暗的为他们担心。明明可以不那么难，上天却总要让人面临两难的选择，一边是自己的使命，是自己存在的意义，一边却是自己最珍贵的朋友，最割舍不下的一份牵绊。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这样做，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他，这样就算是死，她也只会觉得是一种解脱而已。
　　
　　机甲术，是一门很厉害很厉害的战术。那时候师祖喜欢它，只是单纯的因为它可以把很多无聊的事情变得好玩而有趣，慢慢地在她的不懈努力中，开始把机甲术面向药材采集和各种无法完成的事情的创新。终于有一天，师祖利用机甲术造成了一个会飞的小鸟，可以自己控制，她把消息告诉了她最喜欢的人，他们之间也经常以这个小东西传递情感。不得不说，师祖是一个很聪慧的女子，她可以凭借想象和粗糙的图纸介绍自己可以制造很多东西，采药人和试药人的任务也是师祖完成的，他们很开心。只是好景不长，因为需要的人变少，导致一些传言迅速蔓延，鬼医族因为没有办法在接受内部的不和谐，就把师祖逐出师门，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浪迹天涯，无人问津。
　　
　　从那以后，师祖就一直潜心研究机甲术，直到师祖临终前，她才告诉师父自己的出身，嘱咐师父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和鬼医族为敌，不可以把机甲术传给男子，不可以把它用于战事。只是事情并没有很顺利，在师父手中就已经有一切人对机甲术蠢蠢欲动，只是惧怕机甲术的威力，没有人活着来到楚茴香呆着的房间。
　　
　　可是近几年不时的有人来骚扰，战争的爆发几乎就是想把机甲术引出来，但是她一人之力根本就没有办法与其较量，认识他们两人后，她也曾想告诉他们，保护机甲术不用于战争。只是她并没有想到离风来番邦就是为了机甲术，伊小帆就是鬼医族的鬼公子，她和师父这些年的飘忽不定都是拜他们所赐，所以他们两个谁也别想得到机甲术，唯有同归于尽才可以让机甲术彻底的在世界上消失。
　　
　　楚茴香见过的人很多，认识的却并不多，了解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她的一念完全是因为师傅的怨念所致，她现在的想法也只是她自己的一念罢了。上一次在凡蝶谷时，她本放弃了，她不忍心去伤害伊小帆，她不想看到他难过，所以她透露出自己的一些事，可是再回到曼香谷面对师父孤零零的灵牌时，她又动摇了，直到现在，她还在犹豫。
　　
　　就在楚茴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们已经走过了很多关卡，虽然多多少少两人都受了伤，只是这些对于他们沉重的心情并不算得上什么。
　　
　　下一个关卡就是最后一道了，只是只有一个人可以过去，繁琐的机甲术把两支箭弯弯绕绕的束在一个连环的机关上，触碰一个，另一个就会发作，也就是只有对方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两只冰冷的箭头此刻正如猛兽的眼睛一般冲着对面的两个人露出嗜血的眼神，正好的角度，没有人可以逃脱，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而且还要有足够快的速度和矫健的身手，不然就只会都死在这里。
　　
　　伊小帆和离风彼此看着彼此，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伤，说不定还中了毒，出去并不代表可以活着，但不出去一定会死。而且束着利箭的绳子并不是普通的绳子，它很细，几乎是透明的。所剩给他们犹豫的时间并不多，不早作出决定，就只有一同赴死，伊小帆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离风，示意他丢下自己离开，可是离风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伊小帆，一个字不说，身体也没有动。
　　
　　“走啊，不走都得死在这里。”伊小帆冲着离风大吼道。
　　
　　“不要，你走，我不能连累你，这是我自找的，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快走吧。”离风红着眼睛对伊小帆坚定的说。
　　
　　“快走，少说废话，是鬼医族对不起她们，我是不会走的，债要还也是我来，和你没关系。”
　　
　　“我不走，是我非要学机甲术，还要拜师学艺，我不走。”
　　
　　“你他妈是找死。”伊小帆破口大骂道。
　　
　　“不走，要死死一块。”
　　
　　“我才不要和一男人死一块，本公子长的这么美，看着你就烦，快滚。”
　　
　　“不，我不走。”
　　
　　眼看着就要死了，他们两个人还在争执，很明显，没有人会主动离开，只是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也许下一秒，谁都不会活下来。只是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去想着生，万全之策不可能了，难道真的要把命都交代在这里吗？争执之后就是一片静的出奇，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
　　
　　楚茴香看着这一幕，眼泪一颗颗的砸在脸上，顺着面颊滚落，淹没在了一片寂静中。是生是死，总是有人要做出选择的，只是怎么选，只有每个人自己心中最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