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六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旁晚的东厢院格外的清净，就连蛐蛐的窃窃私语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屋外的奴仆一个个紧张的瞅着主客厅的一举一动，主客厅的内室里躺着他们的主子。皇帝的外甥，长公主和贺兰将军的亲生儿子——九公子司马离痕。　　
　　内室里，宁可儿和钟离浩急得团团转，看着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九公子，他们的心从最初的热情到现在的麻木。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他们试过了六十多种方法，可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宁可儿颓废的跌坐在紫红色藤木的迎客椅上，大脑还在不停的运转。怎么会这样呢？他的症状毫无疑问是媚术间杂混合的毒素所造成的中毒现象，要想解毒，必须得先把他从媚术的幻境中唤醒，然后进行救治。可是要唤醒他，就必须用一些与催眠，使他进入梦境相克的声音把他从那个死神的幻境中唤醒。　　
　　当然，宁可儿就是这样做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媚术使用者用的是什么声音或语言，所以就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试各种声音。九公子是一名武将，他的父亲是著名的乌宣国大将军，他也从小就习得各种兵器，上过大大小小的战场。可是宁可儿用各种与战争有关的声音都没有任何作用。
　　手链声，碎杯声，哭喊声，箜篌声，丝竹声，歌声，马蹄声通通都不行。现在还有什么声音呢，四皇子坐在一旁不吭声，钟离浩也急的在地上团团转。　　
　　“哎，我想到了，要不我试一试我的琴声，我记得那时我们一起去参加父皇的生日，他说我的琴声很好听，有一种童年的味道。”四皇子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笑道。　　
　　“好吧，只有一试了。”宁可儿无力地瘫坐在床边。　　
　　钟离浩起身去取挂在左边壁画上古琴，那是一把朱红色的古琴，琴弦用名贵的冰蚕丝造成，周身朱红通透，雕刻着一对比翼的蝴蝶，振翅的动作栩栩如生，就像是一双挣破世俗的蝴蝶，比翼双飞冲出人间，去追求自己向往的爱情。　　
　　“这是，”宁可儿指着钟离浩手中的古琴，　　
　　“这是当年长公主和贺兰将军的定情信物，里面的弦丝是荷兰将军在打退西域反兵后，独自一人登上西域的冰蚕山亲手为公主制造的，就连这通体朱红的琴身，也是荷兰将军在无人敢入的邰云山亲手为公主砍的。那时荷兰将军还受了伤，就这里，你们看，这里还有荷兰将军的血泽，公主知道后，就用鲜红的朱砂合着自己的血亲手涂在雕刻的比翼蝴蝶身上，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对蝴蝶。”钟离浩指着蝴蝶眼角的部分说，“这两双眼，是公主和荷兰将军在深临潭里捉的蠎，用蠎的眉骨雕刻后镶在琴上的。传说，蠎的眉骨是蠎身上最为坚硬的骨头，若一对情侣可以以蠎的眉骨做为定情信物互赠，他们的感情就一定能被祝福，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他们渴望自己的幸福被人祝福，可是长公主不是也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荷兰将军，难道他们曾经不被人祝福吗？”四皇子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朱红色的古琴，心里划过一抹重重的疑惑，随后就被好奇所取代。　　
　　“钟离公子，为什么你将九公子称为哥哥啊？”宁可儿对这把古琴的疑惑可比不上他对钟离浩身份的疑惑。　　
　　“宁姑娘，你是乌宣人吗？真为你的智商着急。”四皇子一脸诧异的瞅着面前正一脸好奇的看着钟离浩的女子，“莫非你是看上人家了？”
　　“喂，这跟我是不是乌宣人有什么关系？人家不小心失忆了不行啊、真的是，无赖。”说着，宁可儿扬起拳头就要向四皇子砸下去。刚转过头的钟离浩眼疾手快的抓住宁可儿还没来得及犯凶的手。　　
　　“怎么说不过就打人，这素质，真不知道你有娘生，有没有娘教？”四皇子不屑的看着一脸嗔怪的宁可儿。　　
　　“哼，小女子不跟你这烂人一般见识。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这乌宣国这么大，再说，我有没有娘教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懒着你，还有，我来这里是，是那个谁请我来的，又不是我死懒着不走，你看我碍眼就直说，小女子这就走。”宁可儿说着摸了摸本来就不存在的泪水，转身就打算走。其实她才不会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要不是自己的一条小命，她保证分分钟就让他哭着求饶。　　
　　“那个，我，我，就说说，又没什么恶意，没想到你这么不禁说。”四皇子看着一旁嚷嚷着要走的人，却突然坐下不停抽泣，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所措了。气得一屁股坐在桌旁的小圆凳子上，他可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啊，那些小丫鬟，小婢女啥的，哪个敢在他的面前哭啊，天知道他最讨厌人哭了。那个时候他还小，亲生母亲将他送给了当朝皇后，口口声声说会来带他。可是三岁到十三岁，这十年间，他看到的只有他母亲的泪眼，除了哭就是哭，她还能做什么，既然那么痛苦，当初为什么还要将他送人，哭哭哭，是他的错吗，他们只会拿他们自己犯的错来惩罚他。宁可儿的哭声也莫名的让他烦心，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口水，就大步离开了。　　
　　钟离浩看着刚刚还一副齐心协力为九公子治病的两人，现在一个气的出了门，一个坐在桌子旁生闷气。哎，这紧要关头的，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对冤家呢？　　
　　钟离浩摇了摇脑袋走到檀木圆桌旁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桌上的古琴，想着该怎么安慰眼前的这位姑娘。他刚认识她，出于礼貌，问候的话无非是那几句，可是此时，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敷衍了事，亦或相互利用，这本来就是王公家的生活法则，尔虞我诈，处处算计，生活就是一处战场，要么守好各自领地，要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就是面对这样一个人，他却莫名的放下了戒备，紧绷的弦就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松了下来。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吗？不，怎么会，肯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看到一张不怎么熟悉的面孔就莫名的轻松吧，怎么能在哥哥生命垂危的时候想这些莫名奇妙的东西呢？　　
　　钟离浩敛了敛心神，在心里默默地辩解。　　
　　“宁姑娘，你还好吧？”温和的声音在宁可儿的耳边响起。　　
　　“我没事，我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古琴，可以吗？”宁可儿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说。　　
　　“嗯，你，你也别太累，别太大压力。”　　
　　“不会的，我就想一个人好好想一些事情，你先去休息吧，晚上我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好，待会我叫人带些吃来”　　
　　“嗯嗯。”　　
　　钟离浩跨出大门，狠狠的在外面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啊，感觉舒服多了，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不少。刚刚太压抑了，压抑，我怎么会感到压抑，不是应该紧张吗，也许是气氛太沉闷了吧。　　
　　天空突然出现了大朵大朵的彩霞，红彤彤的，一簇簇形成好看的图案，彩霞的余光照进九公子府，给遍地的建筑涂染了一种神秘的色彩。人们都说，晚间的彩霞会给人们带来好运，一时间，九公子府的丫鬟仆人们，一个个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差事，在院子里默默的为他们的主人祈福。但愿，这一切都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姑娘，开饭了，我带您去西厢房用餐吧。”　　
　　一个穿着干练的女子站在宁可儿的身后，甜美的音线里带着几分凌厉，像是在刻意压制似的，这种混合的声音落进宁可儿的耳朵，让已经沉浸在九天之外的她有点不适应。　　
　　“咳咳，不好意思啊，为什么我们不在东厢房用餐呢，你们难道不知道九公子随时都有可能身亡吗？”宁可儿双手拨动着琴弦，缓缓道。　
　　“姑娘说笑了，九公子福大命大，更何况有姑娘在，怎么会呢？”　　
　　身后的女子还是一副很奇怪的嗓音，淡淡的语气里夹杂了些许的不耐烦。　　
　　“是吗，那就好，你说你也不找个人来照顾你家公子，万一我要是一踏出房门，他就死了那可怎么办呢，你可要为我作证哦，我是无辜的。”宁可儿边说边拿出手中的药粉，奋力朝后一撒，腾地一下翻越到房梁上，缓缓的晃动手腕的七彩蝴蝶紫金链，一丝笑容挂在嘴角，转瞬即逝。　　
　　而原先在她身后的女子，此时已经逼近躺在床上的九公子，如针般细长的暗器在空气中飞窜。而暗器的主人正用双手捂着眼睛贴着朱红色的柱子，用耳朵辨别声音。　　
　　“你竟然会使用毒药，卑鄙。”　　
　　女子痛苦的扭动着身子，声音不大，却也是异常的狠戾，果断，没有一丝的犹豫。　　
　　“哦，是吗？那只能说明你太笨？”　　
　　宁可儿变换手链的声音，使那女子无法辨知她的具体位置，她的声音犹如空灵的黄鹂般悦耳，“你说你的主人要是知道你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会做何感想呢，是会拿刀杀了你，还是会直接赏你杯毒酒，白绫啥的。”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　　
　　激动的情绪代替了她原本的平静，弱小的身躯不禁轻轻的颤了起来，这个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弱女子竟然，竟然，会困住她。　　
　　“怎么会识破你吗？哈哈，要想知道我怎么识破你的，很简单啊，只要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就告诉你，哈哈”宁可儿转身从房梁上跳下来，笑着拿起桌上的一盘点心，“还有啊，我叫宁可儿啊，不知姑娘是谁啊？怎生如此面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点心看着不错，拿回去让你主子尝尝，可别说我没有尽地主之谊啊。”说着连带盘子扔给站在柱子旁的女子。　　
　　宁可儿笑着拍拍手，朝门口走去，“你别动，我那可是毒粉哦，七步之内，哦，没事，多一步，只会毒发而已，只是我身上没有解药哦，你求我，我就去找黄公子帮你配解药。”那女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气愤地捶打着身边朱红色的柱子。“看你那表情，不求就不求，不过我正好有事找他，不过，你要乖乖呆在哪里，不要乱动哦，你要是不听话，那我也没办法，反正你死了，你家主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说罢，宁可儿已快步走出了门。　　
　　“哎。你回来，你不怕我杀了他。”　　
　　“你不会的，”　　
　　宁可儿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笑着看着漫天的彩霞，活着真好。若不是钟离浩刚刚派人拿来点心，鬼知道她现在会在什么地方。这个富丽堂皇的府邸看上去美艳绝伦，谁会想到，主人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有人打着各种幌子招摇撞骗来实现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那个女的，很明显是冲着宁可儿的，如果真要杀九公子，完全不需要虚张声势，没有人傻到自己去送死。宁可儿静静的看着偌大的庭院，真是人心不古啊，九公子，你就自求多福吧，要死麻烦你也别带上我，我和你不熟。　　
　　一阵秋风吹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离开主客厅。宁可儿并没有去找黄浦灿，而是径直去了厨房，她想会一会那个所谓的神秘主人。他是想试探她，还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九公子府的厨房构造很简单，坐地也很偏僻，从主客厅出来向西南方向走，路过假山，荷花池，穿小路走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到厨房。只是宁可儿并没有这样走，她先出门从主客厅向北，在仆人居住的平枫轩转而向南，直接轻功去厨房，庆幸的是途中没有遇到一个暗士。她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确信没有人发现她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神，从正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她刚来吧，好多仆人和丫鬟都不认识她，但看在她的穿着也没有阻止她。宁可儿也就混在人群里走进主菜室，所有的主菜和糕点都完好无损的躺在盘子里，而周围的丫鬟仆人数量却有增无减。她觉得好奇，问了旁边一位小丫鬟，才知道，原来府里有规定，每次开餐都以管家的哨声为令。只是一般在今天这个时辰，都应该开饭半柱香的时间了。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