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莞找工 12

　　一般而言，中秋和国庆都挨得很近。国庆节厂里只有放假，而不再搞活动。全厂放假三天，可保安还得上班。倘若保安都放假了的话，问题还真的很严重了。
　　女保安朱水英辞工以后，厂里又招到了一名女保安，陕西人，名叫陈云。关中妹子生性豪爽，活泼话多，落落大方。陈云身材略偏瘦，她额前的细发一股脑儿地往后梳，眼大，眉毛用眉笔勾画过的，涂着口红，走起路来身躯有点扭来扭去的，最喜欢和陈飞开玩笑。
　　某日晚，我在电视室看电视。陈飞穿着一条打篮球那样的大裤头，背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见陈云过来了，便把手一挥，高声叫道：“陈云，快过来坐，你敢坐在我怀里吗？”边说便得意地拍了自己的大腿。当时还有不少人在看电视，陈云呵呵了一声：“这有啥稀奇的？等我坐给你看看。”
　　话音刚落，就一屁股坐进了陈飞的怀里，陈飞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她担心会袭胸，故而双手护住胸前，嘻嘻哈哈地扭动着身体，好一会儿了才起身离去。
　　吴队后来得知此事，笑着对陈飞说：“想女朋友了就赶紧找一个，你这样影响不好。你该不会在打陈云的主意吧？哈哈哈哈。”
　　陈飞笑着回望了一下队长，说：“报告队长，我和她应该不可能，你没听说她早已有男朋友了么？再说了，我们这纯粹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的？到时候陈云的男朋友过来找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别过头了。”憨厚敦壮的吴队长笑着这样对陈飞说。
　　“放心吧，队长，保证没有的事。我会注意的。”陈飞说完，很调皮地扮了一个怪相。
　　“对了，你之前不是对包装部的高海燕很有感觉的，情况怎么样啦？”吴队冷不丁地又抛来一个问题。
　　陈飞叹了口气说:“别提了，他妈的，白白浪费了我的表情。还以为大家都是湖北老乡，好说话，谁晓得会成这样？你们都是看到了的，我对高海燕咋样，对不？哎，算逑了。她出厂那天我还专门去送她呢。我有点想不通，为啥她不接受我呢。该我做的我也做到了，那妮子还真行，这回我算服气喽。”
　　吴队劝他：“你小子肯定是心急了不是？保安队就这几号人，哪个的性格咋样，能骗得过我的法眼？要是你早点来找我替你出出主意，兴许还真的就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你别忘了，我们都是湖北老乡嘛，大家相互多关心多帮助这不是很好的吗？”
　　“对对对，你是队长，你说得都对。可现在的情况是高海燕已经出厂了，我这心里头难受啊！”陈飞是实诚人，肚子里藏不住事，通常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呵呵，失恋的滋味并不好受，不过也没啥不得了的，这个不成还可以去谈下一个嘛。这会儿有相中的没，要不要我出面给你说说？”吴队身板挺得笔直，裤腰里都还别着对讲机，说完朝门卫室走去。
　　陈飞勉强地挤出一丝笑:“谢谢队长了，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就不劳烦你吴大队长了。”
　　他们说的这个高海燕，我也是认识的，就在底楼的包装部上班。个子不高，马尾辫，笑眯眯的。没辞职前，陈飞都喜欢跑到她上班的地方转转，逗她乐乐。就连包装部的主管阿英都说，保安陈飞说话还有点意思。而在包装部，还有一个高小姐，名叫高小女，河南人。身材要比湖北的高海燕要高和好很多，也是脑后梳着一条黑亮的长辫子。我倒是常见她和包装部的同事们有说有笑，而对其它同厂同事，像保安，就始终保持着一副冷面孔。不过也有笑的时候，一般是来保安室取信时这才如孔雀开屏一样地挤出一点笑容来。即便如此，似乎也能看出中原女子的一点点美来。当时我就开始纳闷，反正包装部不是有两个高小姐么？陈飞为啥不找高个子，偏偏要去找矮个子的高海燕呢？转念一想，哦，原来他们是湖北老乡，老乡之间好交流，比较容易沟通。然事实却并非如此，我甚至还不知道陈飞到底跟高海燕表白过了没有？很久了，又听说了高个子的高小姐在河南老家其实也是有男朋友了的，也同时来到东莞打工，只不过不在一个厂罢了。
　　女保安陈云也和我上过早班。在保安室，吴队长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和她说笑。队长走后，本来按规定保安室俩人可以半个小时自行交换坐下，乖乖，若是陈云或者其他女保安一屁股坐下去，呵呵，你就别指望她们会照规定来。可是对于我就有点惨了，一个白班原本是八小时，除去吃饭上个厕所顶多半个小时，其余的七个多小时都是站着完成的。虽说吴队长后来也知道，还专门讲过，但没有效果，算了吧，谁叫人家的女的呢？好男不跟女斗，等下了班不就自由了？原来还以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呵呵，不知道是出自哪位高人之口，反正我是没有体会到如何干活不累的来。
　　陈飞之所以要和陈云打打闹闹，无非是想排除心中对高海燕的冷面拒绝而形成的不快。整个保安队，都知道这件事。只是，陈云的活泼还真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对于陈飞来说，能这样减轻一些失恋的伤害，也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朝前流淌着。偶尔，陈云自谈了她的男朋友，陈飞更是喜形于色，赶紧问：“陈云，我跟你男朋友相比，咋样啊？哈哈。”说完抡起右臂拍拍结实的胸膛，颇感自豪地吹嘘，“看看，这些肉肉都是练出来的。我相信，我完全有能力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男朋友还行吗？”
　　陈云一听，把嘴一撅：“哈哈哈哈，不错哈，陈飞。有肌肉，是个猛男。”
　　“好好好，你这样说我好开心。那啥，我们今天就出去拍个拖(广东方言，就是谈恋爱的意思)，有机会的话，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猛男？要得不安？”陈飞边说边扮个怪相。我忽然发现陈云的两腮上有了两片红云，不由自主地破骂了一句：“去你的，想得美。你啊，比我男朋友差远了，哈哈哈哈。”陈云笑得弯下腰去，只好用手叉住腰，浑身颤动。
　　“我跟你说，我那男朋友对我好得很呢。只要我过去，都会给我做好吃的，你会吗？还有，他不会轻易骂人，对我很体贴。”歇了一会，陈云正色道。
　　“嘿嘿，你说的我也相信。你只要跟我拍拖，我保证比你男朋友对你还要好。信不？”
　　“鬼才相信你说的屁话。你们男人，我看全是一个样，没啥好东西，也没个正经的。哼---”陈云杏眼圆睁，有点得意洋洋地评价起男人来了。
　　“哦哟，不简单，真的不简单，才耍男朋友几天，就了解男人了。啧啧啧。”陈飞把眼一撇，故意这样说道。
　　“陈飞，你别跟我西里马哈的。你是咋想的，还瞒得过我的眼睛？”
　　“是是是，你厉害，算你狠总行了吧。”陈飞被激将了，不假思索地敷衍着。
　　“对了，陈云，我问哈你。你男朋友和你那个了没？”也不知是陈飞是咋想的，怎么突然间问人家这个私密问题。
　　“那有啥呀，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呵呵呵呵。”陈云捂着嘴吃吃地笑着。
　　湖南那个女清洁工走了以后，就新招了一个叫钟俊芳的，体胖短发，四川仁寿县人。负责打扫厂区，员工宿舍楼这面的卫生。知道了我是四川的，她在打扫保安室附近的时候总喜欢和我聊上几句。在她看来，在外边碰上老乡自然要亲切些，所以交谈也方便。我爱人进厂以后，和她似乎也聊得来。大家毕竟都是出门人，相互了解这也很正常。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姓丰啥名的男清洁工，也是四川人，他负责男生宿舍。个子不高，偏瘦，饮食好，喜欢吸烟，爱开玩笑，说话中气足，四川话的语音很重。
　　厂里放假的时候是最轻松和无聊的，队长陪他女朋友拍拖去了，没上班的都跑出去玩。值班的虽然也是穿戴整齐，但要比节前轻松好些。不过，该做的工作还得不能马虎，车间巡查，中班烧锅炉，白班检查员工外出物品等。这个时候的大小冯生，估计早都踏上香港的土地和家人团聚去了。
　　元旦、国庆和春节，厂里都会安排放假。写字楼下的楼梯口就会摆上两大盆金桔，上面挂满大大小小的红包，有些里面会装点五毛或者一元的零钞。陈飞他们上班时，悄悄地上前摘下来，运气都不错。更有甚者，嘴馋的还有偷摘金桔来吃的，我也吃过，味道是酸酸甜甜的。
　　谢岗的冬天和广东其它城市并无多大的不同。但凡天不下雨，差不多都是灰蒙蒙的。偶尔也能见到一点太阳，似乎感觉不到温暖。风也极少，好像随便怎么远望，都不是很清晰。
　　在卓维手袋工艺制品厂的旁边，有一个供销加油站，再往上就是有名的莞惠（东莞至惠州）的公路。公路里侧就是万里村，我和伯会的出租屋就在那里面。从公路上前后眺望，所见之处都是很开阔的平坦地域，绿树掩映中还看得见楼宇的轮廓，宽阔的大道纵横交错，中间都有绿化带，郁郁葱葱的，有些还有鲜花盛开。大道很平坦，晚上出行还有路灯相伴。如果是自驾车跑上一圈去兜兜风，再糟糕的心情也会多云转晴的吧。我略感意外的是，谢岗这一片的土壤属于红壤，里面的营养成分应该很不错，为啥没有种上庄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