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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迷失(上)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8-20 09:08:45      字数:3757

  我是什么时间告辞的,我不知道;我找了个什么理由告辞的,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谭悦月的宿舍的,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谭悦月的学校的,我也不知道……
  忽然间,一阵尖锐刺耳的急剧刹车声仿佛压着我的耳轮,碾着我的心一样响起,一辆汽车在我的左侧戛然而止。一个男人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来,恶狠狠地咒骂道:“你她妈找死也不挑个地方?!活够了自己去死!!别她妈的拉着老子陪葬!!!”
  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瞪着两只大眼睛茫然地看向那个司机,他突然又将车窗摇了上去,从逐渐缩小的车窗缝隙里飘出了一句喃喃地咒骂:“她妈的,长得倒是不错,原来是个神经病!”
  那个人将汽车往后一倒,汽车绕着我略微转了一下弯然后向前绝尘而去,他后边的车辆也打着方向盘绕着我一刻不停地向前疾驰而去……
  我真的像一个丧失心智的重度神经病人一样,呆呆地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当又一辆车从我的身边绕过时,我才傻傻地来回地转动着脖子向左右看了看。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现在正莫名其妙地几乎站在车水马龙的路中间!
  我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在我的左侧正对着我的地方,路面上有一条长长的、重重的擦痕。这是刚才那个司机紧急刹车,车轮与地面迅猛地摩擦留下的痕迹。
  刚才……我的意识一下子醒了过来,心里一阵后怕。我怎么会站在马路中间呢?刚才如果不是那个司机反应灵敏,紧急刹车我就……原来,他骂的那个神经病是我!
  我吓了一跳,脑子更加清醒了起来,慌忙躲避着穿梭的车流,尽可能快地退回到离着我近的那侧马路上。
  回到路边,我脑海里都是刚才的情景。我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会站在马路中间,我的脑子里最后一幕的画面是:刘珮萱正唾沫横飞地跟我和谭悦月说着“你们说人家金一诺和许艳就这样定亲了呢……”
  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一种表现手法,一句话不断地在剧中的某个人物心中、耳边轰鸣,如同多重回声一样。那时候我一直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形,可是现在那个画面刚在脑子里重现,我就亲身体验到了这种感觉。
  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车流来回穿梭,脑子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定亲了呢!定亲了呢!定亲了呢……
  我试图甩掉那个声音,可是我却无法做到。那个声音仿佛被放到了最大音量,像复读机一样不厌其烦地在我的脑海里重复着。我所有的脑细胞都好像被那四个字占据了,脑子里所有的能量都被那四个字耗尽了。我头疼欲裂,却依然无法制止那四个字在我的心头脑海里轰鸣。
  我再也受不了了,抱着头“啊”的一声蹲了下去。我感到一阵眩晕,幸运的是那个顽固地回响在我的脑子里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一点也不愿意去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对于每时每刻都倔强地占据着我心灵的那个人,此刻我更是一点都不愿意去想。好像就在一瞬间,那个人、那些事突然都跟我无关了一样。
  现在我只想睡觉,睡得像死了一样什么都不想。
  我站起身准备回学校,却发现我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地标性建筑,我却找不到一点记忆中熟悉的印象。
  我这是在哪儿呢?我茫然四顾,却悲哀地发现,我不但迷路了,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夕阳已经落山了,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下来。我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其实还是傻里傻气的,心里非常着急,却没想到可以拦下一名路人问一下路。我竭力地打量着附近,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可以指引我方向的东西。
  突然,我发现我正站着的马路的对面走着一个我们班里的同学!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我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我有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下看清楚了,那个人真的是我现在班里的董继航。他正在马路的对面低着头,沿着人行道步履匆匆地往前走呢!
  我的脑子里忽然就蹿出了一个念头:董继航应该是要回学校的!
  顾不上多想,我赶紧在马路的这侧与董继航同向向前行走。他走得可真快,我不得不走一会儿,再往前跑几步。
  一边注意着我前方的路,一边不时地向马路对面的董继航看看,生怕跟丢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却又碰上我要走的这个方向是红灯。心焦地等到绿灯亮起,急匆匆地过了马路,走到董继航刚才走过的地方,他却已经向右拐出去有一段路了。
  天色越来越暗,我很怕跟丢了他自己找不到回校的路,一穿过马路我就快步向前跑了起来。一直跑到离着董继航大约十来米的样子,我才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边。
  还好,董继航在前边虽说还是大步流星地走,可好像速度放慢了一些。我跟在他的后边,他向前直走我就跟着他直走,他拐弯我就跟着他拐弯……
  不知道走过几个路口,也不知道拐过几个弯,就在我跟着他又拐了一个弯在一条路上走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董继航和我已经走到了县医院的小南门那儿!
  虽然天色已经暗得能见度不足百米,可我的脑子里却好像突然照射进一束光,心里瞬时清明起来,方向感一下子又恢复了。
  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沿着我现在走的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不多远我就可以回到学校了。不必再仰仗着别人领路,我的身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不再亦步亦趋地跟在董继航的身后,自己放慢了脚步如同散步一样慢慢地往前逛荡。实际上,神经放松后的我,突然就浑身酸软,我已经没有力气像刚才那样跟上他的脚步了。
  也许是接下来的路太熟用不着动脑,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我记得我走进了学校的大门,我记得我进门以后是直接朝着宿舍走去的……可是,我到宿舍时的情景,我回到宿舍以后的细节,我脑子里没有一点点印象。
  不知道什么时间,我被一阵难耐的干渴折腾醒了。
  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是一片漆黑,原来已经是晚上了。这可叫我到哪儿找水喝?我使劲地咽了口唾液,却好像夜风摇落的几滴露水滴落到干裂的大地上,倏地没了踪影。
  嗓子眼里如同被热油喷溅过一样的疼痛的感觉,让我的头脑越发地清醒过来,极度的黑暗让我已经意识到时间应该是深夜了。
  慢慢地,在谭悦月的宿舍里刘珮萱正上下开合的那两片红唇,她当作笑话说出的“你说人家金一诺和许艳就这样定亲了呢……”。尖锐刺耳的车轮与柏油地面的摩擦声,汽车司机恶狠狠的咒骂声,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班的那个男同学后面的画面,一幕幕地连接了起来……
  现在我是躺在学校的宿舍里。
  现在应该是深夜……
  从嘴唇到口腔,到嗓子眼,像被架在铁锅上干烤。我好想喝水,好想让一大杯凉凉的、清冽的水汩汩地贴着火辣辣的嘴唇流进口腔,滋润喉咙。然而,半夜里宿舍里没有水。
  我伸出手握紧了自己的脖子,揉搓着,想借此来减少干裂般的疼痛。随着手指的揉搓,差点干到粘贴到上颚上的舌头抽动了一下,平日柔软的舌头现在竟然如同砂纸一样拉疼了我的上颚。
  我忍不了了,我好渴!
  我好想喝水!!
  这种欲望愈来愈强烈,我的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喝水!
  我坐起身,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这时候竟然发现,张瑶嘉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她的铺位上。我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心里有了点安慰:张瑶嘉这家伙果然是我的死党,还知道少在家里住一天,今天回来陪我。
  可是不对呀!我静静地一动不动,侧耳细听。没错!我床铺对面的那一排床铺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还有或轻或重的翻身声……
  宿舍里已经睡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我睡着的时候,学校让同学们提前都返校了吗?
  还没等我想明白,又一串火苗从心口窜上喉咙,烧灼着口腔、嘴唇。不行了,就算是现在是深夜我也得马上喝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用说忍到天亮,就算是一分钟我也忍不了了!
  我摸了摸身上,衣服本来就没脱。轻轻地将身上的被子掀到脚底,慢慢地爬出被窝,蹑手蹑脚地顺着床铺上架的小木梯下了地,在我通常放鞋子的地方用手摸到了我的鞋子套到了脚上,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转身朝着宿舍门口走去。
  刚刚走了两步,两只平日打洗脸水的水桶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正对着宿舍门,在靠近北边的那排床铺的空隙处放着。
  我的心里一阵惊喜,在那一瞬间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的感觉。我小心却又急速地扑向水桶,让我失望的是水桶里并没有水。
  我们平常的洗脸水,是由每天的值日生从学校院子里食堂前边的一口水井里打上来的水。如果不会用绳子吊着水桶从井里打水,就得两个人跑到学校大后边,初中部教学楼旁边的自来水水龙头那儿去抬。这段路比较远,一来一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有的值日生会选择在晚饭前后把水打回来,也有的喜欢起早的同学会选择第二天清早把水打回来。显然,这次的值日生是打算明天早上再去打水的了。
  我失望地在水桶边站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待着那水桶会突然冒出水来一样。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通折腾,深夜的低温都没有打消我想喝水的丝毫念头,反而觉得喉咙、口腔、嘴唇都干得像正被刀子割一样。
  我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向宿舍门口,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上的插销,走出宿舍,又转回身轻轻地将门带上。
  背对着宿舍门,我像一只刚刚出窝的受过惊吓的小兔一样,警惕地向视线所及的地方看去,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茫茫夜色中。
  悄悄地离开宿舍,小心翼翼地走出宿舍大院的围墙,沿着学校正对着校门的中心道走过一排排教室,向着学校后面走去。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喝到水的地方,就是初中部教学楼旁边的那个室外水龙头。
  夜很深,夜色很浓。不知今夕何夕,天上一点星光都没有。今晚,也许连星星此刻都已经睡着了吧。倒也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可我用尽目力也只能迷迷糊糊地看到我身边几米远的大东西的轮廓。
  夜色太深了,总让人觉得这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包藏着祸心。我不得不一直支楞着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忽然,我好像真的听到我的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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