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春季运动会那天（上）

　　这个春天的一开始，也像往年初春的气候一样乍暖还寒，颇不平静。可是随着万物的复苏，枝条抽绿，再到树叶疯长、鲜花盛开，我心里的阴霾好像也被明媚的春光驱散。我已经越来越适应了学生这个身份。
　　时间过得很快，我在仙林中学的时光接近了尾声。我们的第一轮复习结束了，下周学校会集中时间进行高考预选考试。与去年预选前战战兢兢的心情相比，今年的我分明自信多了。也是，自从到了仙林中学，不管是大考还是小考，我的名次一直都在稳步向前。我相信我能够毫无悬念地通过预选；我也相信，如果不出意外，有一所大学的一张录取通知书已经为我准备好了。
　　今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召开的日子，之前在班级里，班干部已经组织部分有体育特长的同学自愿报了名。我主动报了女子100米和100栏这两个项目。
　　说实话，我是从心里热爱这个班级，想为我们的班级、为王老师争光。
　　别的班级大多数都已经开始列队走向操场，就算高三级部也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队。当然了，现在时间对我们高三以及复读班的学生来说那是真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了，可我们几个报了名拿到编号的同学还是自觉地组织了起来，走出教室。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在教室外面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班主任王老师出现。
　　没有报名参加运动会的同学正在教室里埋头苦读，也有注意力不集中的同学透过窗户、透过教室的门玻璃向我们这些准运动员间或瞅上几眼。
　　我们焦急地等待着王老师前来给我们带队，可王老师今天仿佛失踪了一般。
　　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自己往学校大门口走去。透过学校的大门，我们看到各个班级的学生和运动员差不多都已经在事先画好的区域坐好了。操场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运动会正进入比赛前的准备阶段。可我们的王老师今天还真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露一下面。
　　没有带队老师，我们没法去操场，这种情况也不方便回教室。我的心里真是焦急。
　　大家开始三两个人一组地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高义伟走到我跟前说：“郝牵萦，问你点事。”
　　我看向他问：“什么事？”
　　高义伟向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向我。我脸一热，看了下聊得热乎的另外几个同学，随后向高义伟走近了几步。
　　高义伟看我站定了，问我说：“郝牵萦，你认识一个叫宋延德的同学吗？”
　　我一愣，回答说：“宋延德？我以前的班里是有一个叫宋延德的同学，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高义伟肯定地说：“是一个人，他说他跟你以前是一个班的。我们两家是远亲，不过因为我们两个同岁，所以关系挺不错。上次回家的时候我遇到了他，无意中说起，这才知道你们两个以前是同学。”
　　我点了点头，说：“原来他是你亲戚啊？！我对宋延德那个人的印象挺好的。他那个人很正直，也很聪明。他现在上大学了吧？我们一起毕业落榜后，我知道他去了源长中学复读，可以后就没再怎么联系了。”
　　高义伟摇了摇头：“他去年并没有上成大学。用西王母中学一位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说他去年‘你又杀回西王母中学’了。”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不相信地说：“怎么会？宋延德在西王母中学时就比我的成绩好，他当时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他那个人聪明，也很稳重。第一年没考上已经让人很意外了，我才不相信他复习了一年还考不上呢！”
　　高义伟说：“真的不骗你，他现在真的在西王母中学复读。不过，他也真的不是因为没考上。”
　　我插话道：“这是怎么说的？我还是不相信。”
　　高义伟叹了口气说：“你看我什么时间跟你撒过谎？他现在真的在那儿复习，去年也真的不是因为成绩没达线才没考上。”
　　我感到奇怪极了，追问道：“这是什么话？高考考的不就是成绩吗？不是说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吗？既然不是因为成绩，那还会因为什么？”
　　高义伟又叹了口气，说：“宋延德不让我跟你说。”
　　我心里急得不得了，欺负高义伟老实，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质问道：“那你怎么又跟我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吞吞吐吐地干什么？干吗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你这样讨厌不讨厌？”
　　我的潜台词就是你既然说了个头让我知道了，就必须完完整整地告诉我结尾。
　　高义伟吞吞吐吐道：“你可不许跟宋延德说是我告诉你的。”
　　真是急惊风偏遇慢郎中啊！
　　宋延德的成绩不错呀，他又不像金一诺一样花心，他怎么会没考上大学呢？而且还不是因为成绩的原因？我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同时更是希望高义伟能马上开言秃噜语地告诉我实情。
　　高义伟倒也没太让我久等。不过，他不直接告诉我原因，反而又问我：“你知道我们参加高考前要进行体检吧？”
　　我参加过一次高考，自然知道高考前要进行体检。可是，那近乎赤裸的体检方式让人想起来就脸红，不知道为什么高义伟要问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说：“知道。”
　　高义伟说：“去年宋延德就是在体检的环节上出了问题。”
　　我更加不相信了：“宋延德能跑能跳，健康着呢，体检能出什么问题？他又不考军校，总不会像对考军校的同学那样，说声人家牙齿不整齐，或者找个理由说人家政审不合格就把人家刷下来吧？哦，说错了，政审和体检不是一码事。不过，宋延德的牙齿也挺整齐的呀，总不会说人家个子不够高吧？”
　　高义伟咧嘴一笑，大约是认为现在不该笑，又憋住了，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激动呢。怪不得宋延德不让我告诉你呢。”
　　这家伙废话真多！我忍不住跺脚说：“急死我了，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
　　我跟高义伟就是从他给我和张瑶嘉那两个苹果开始认识的。后来又因为一起回家、上学所以愈加熟悉。这些日子里我已经看出来了，高义伟的脾气非常好，人也非常善良，有时候我觉得我都有点在欺负他老实了。今天也是。
　　果然，高义伟看到我真急了，赶紧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对我说：“去年体检的时候，医生发现宋延德的腿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疤，体检完后就把他单独留下了。”
　　尽管知道事情不简单，我还是忍不住地说：“腿上有个伤疤怎么了？男孩子小时候哪个不调皮，碰下磕下留下个伤疤还不是正常的？”
　　高义伟耐心地跟我说：“问题是宋延德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我问：“那他是怎么说的？”
　　高义伟笑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急性子了？你也得等我慢慢跟你说呀。”
　　我不满地一嘟嘴：“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急惊风偏偏遇上了你这个慢郎中！快点说吧，让你急死了。”
　　高义伟笑了笑，包容地说：“你呀，发什么急呢？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早五分钟知道晚五分钟知道有什么区别呢？我可跟你说，你听了以后不许再发急。”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间变得这么心浮气躁，心里不满地想：谁让你不快点说呢？如果宋延德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成大学，他的心里还不知道要怎样难过呢。我俩曾经共同“患过难”呢，我怎么能不急呢？不过，高义伟作为一个男生依然故我、不急不躁，又一个劲地告诫我别急，我也没好意思再催他。
　　高义伟没再让我多等，接着说：“我们都太年轻、太直白了。宋延德听医生问他，就把从大人那儿听到的话当作好玩一样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又忍不住了，说：“小时候留下的一个伤疤怎么了？他从大人那儿听到什么了？他到底跟医生说了什么？怎么就影响到了他的高考呢？”
　　我将一连串的问号抛给高义伟，焦急地等着他回答，就听他突然说：“老班来了。”
　　我正奇怪他怎么答非所问，就听王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这几个不在教室里学习，跑到这儿站着干什么？”
　　我循声望去，王老师已经走到那几位同学的跟前，我和高义伟赶紧向王老师和那几位同学靠拢，围在王老师的身边。
　　王老师又重复刚才的话说：“我说你们几个不在教室里好好学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下周就要进行高考预选了，你们这几个都感觉自己通过没问题了，是不是？预选没问题，高考也没问题？”
　　很快就要高考预选了，这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们几个人放弃了学习的时间，站在这里等着王老师，是为了给班级赢得集体荣誉的。现在听王老师这样质问我们，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王老师见我们没有反应，生气地说：“都回教室去！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明白吗？”
　　有同学开始移动脚步，体育委员林志飞嗫嚅道：“老师，今天不是开全校春季运动会吗？”
　　移动脚步的同学停止了前行的动作，将头重新转向王老师。王老师平静地说：“开春季运动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志飞说：“高三年级别的班也派了代表队啊。”这下他的声音正常了。
　　我插嘴说：“如果就咱们班不去会不会影响咱们班的荣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