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励志上进 第三节 不顺心的一年半
作品名称:学者之死 作者:夏亦明 发布时间:2017-08-15 17:10:08 字数:4619
3.不顺心的一年半
一年半的时间不算长,但对沈士亮来说,就像是过了10年一样的漫长,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觉得处处都不顺心。
首先是工资待遇低,记得他第一次领工资,出纳要他在工资表上签字,他一看工资表,上面的数字与他想像的工资标准相差甚远。他问出纳:“为什么只有这么多?”
出纳不耐烦的说:“你还想要好多,你刚参加工作就有这么多,有的老师工作了十多年,也只有这么多,知足吧。”不过她又递过一张工资表,说:“这里还有。”
沈士亮接过一看,这张工资表上面还有几十块钱,心情稍稍好受一些。出纳说:“你们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是试用期,工资标准是要低一点,一年后转正就可以拿职称工资了。”
沈士亮领了工资走出财会室,思考着工资的事,才参加工作工资要低一点,这他能理解,但为什么要有两张工资表,岂不是多此一举,他就不理解了。后来听老教师说,二张工资表,一张是财政工资,即由县财政下拨的工资,如果没有进行工资改革,这个工资标准是不会变的。另一张是自筹工资,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物价上涨的指数也很快,这就让拿固定工资的人倍感压力。地方政府考虑到这一客观事实,便制定了增加工资的地方政策,规定了增加工资的标准,但增加的工资县财政没有钱拨给,就由各单位自己想办法解决,你有钱就发,没钱就不发,这也叫开口工资,是“上面开口子,下面想法子”。学校到哪里去想法子?只有增加学费,高中非义务教育,增加学费不违反政策,但也不是你想增加多少就能增加多少,物价局早就给你核定好了,超过了物价局的规定,就是乱收费,当事人是要受到查处的。所以学校的自筹工资也不是很多。
沈士亮感到了工资的不够花,除去生活开支,所剩不多,自己面临着一项迫不及待的任务,那就是改换行头,自己是老师了,面对的是青年学生,自己总不能也跟学生一样,天天穿一条灰不溜秋的牛仔裤,教师有教师的仪表,要讲究衣着的品味和质量,总不能到地摊上随便买一条穿上,那多没面子。可改换行头要钱,买件像样的衣服得攒上好几个月,这几个月生活就过得紧巴巴的。
除了改换行头,铺盖也得更换,以前当学生,室友的情况都差不多,加上都是男生,对铺盖没有什么讲究。现在当了老师,独居一室,房中的陈设也就反映了你的生活水准。
有一天,数学课代表把数学作业送到沈士亮的房间来;就一间房无遮无拦,外人进了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课代表是个女生,她放下作业本,扫了房内一眼,说了句与她的工作毫不相关的话:“沈老师,你还盖这样的老式被子,早该扔到垃圾箱里去了。”
听课代表这么一说,沈士亮的脸红了,这种老式铺盖已经过时了,课代表的话也折射出了沈老师的经济状况不佳,让他很没面子,应该换上新式的被套,一个人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床上用品自然得舒适上档次,不能亏待了自己。
这样一来,沈士亮感到钱更不够花了,以前读书时他没有这种感觉,要花什么钱开口问父母要,父母从未拒绝过。现在工作了,父母不但不给钱,反而要他拿钱回家,这让他难以接受。除了放寒暑假回家给个100、200的,全当是交纳生活费,此外是从未给过钱给父母。对他来说,就是想方设法多挣钱,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沈士亮感到不顺心的,就是学生不好教,学生大多不爱学习,你在台上讲,学生认真听讲的没几个,打磕睡的、讲小话的、看课外书的,不按时完成作业的,比比皆是,老师提出批评,好不了几分钟,又依然如故。
这天,沈士亮到食堂去吃晚饭,七中的餐厅是没有餐桌,就餐的师生捧着各自的饭盒,三五成堆,或站或蹲或走动,就跟工地上的打工者差不多。沈士亮看到了游先初、张小明和刘洪波三人聚在一起闲聊,也加入进来。
聊的还是学生不好教的话题,沈士亮叹息道:“我读高中时,哪有这样的事。”他是在一中读的高中,一中的学子大都是认真读书者,七中的学子是无法比较的。
刘洪波说:“我听老师们说,王安华老师在这方面很有一套,无论怎么调皮的学生,到他手里就服服帖帖。我们不妨向他取经,看看有什么诀窍。”
王安华就住在教工宿舍的三楼,四人就来到王安华老师的住所,开门的正是王安华,他手里还拿了个锅铲,看样子正在炒菜。见四位年轻老师来了,忙请四人在饭桌边坐下。说等一下,我把锅拿开。
王安华到厨房里打了个转,也到饭桌边坐下。刘洪波说:“王老师,还劳你亲自动手做饭,师母呢?”
王安华说:“在食堂,她给学生煮饭,我就给她煮饭。”
王安华的妻子是个农村妇女,因为王老师的原因,学校安排她到学校食堂煮饭,属临时工。开餐时她在食堂里忙,自家的饭自然就顾不上了,王安华只得自己动手。
刘洪波说明了来意,王安华笑了笑说:“我能有什么好经验,你们太抬举我了。”
刘洪波说:“王老师谦虚了,我们是真心实意来讨教的。”
王安华说:“也不是什么经验,就是多作学生的思想工作,与学生建立感情,学生就亲近你,相任你,听你的话。”
沈士亮觉得王安华说的都对,但他并不打算这样去做,哪有闲工夫去做学生的思想工作,以后碰到学生违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吃咸盐淡操心。
沈士亮不顺心的事,还有就是课余时间不好打发。读高中时,为考大学,学习压力大,没有什么课余时间。读师专了,学习压力没有了,课余时间多了起来,也好打发,学校里各个专业的教室里都有电视机,定期播放电视或录相;周末学校还举行舞会,跳交谊舞。这些是要花钱买门票的,不过门票很便宜。
但沈士亮很少去看电视或录相,因为人多兴趣不同,没有他爱看的电视;也不去跳舞,因为找不到舞伴。他最喜欢的是逛街,尤其是在最后的一个学期,几乎是每个周末都要去逛街。南平市是地级市,街道宽阔,绿化带整齐有序,两边是高楼大厦,商铺林立,每个街区都有一个街心公园,免费向市民开放。一到晚上,华灯怒放,整个城市就像是处在火树银花的神话世界里。
一到星期六的下午,沈士亮约上几个好友,吃过中饭就进城了,在繁华的大街上闲逛,领略着现代时髦的气息。走累了肚子饿了,便进入一家小餐馆,叫上一桌酒菜,若无旁人的大吃大喝,付款则是AA制,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吃饱了喝足了,就去卡拉ok唱歌,尽情地渲泄。沈士亮没有多少音乐细胞,不识谱不认调,没有节拍感,也没有嗓音,唱歌就像是被宰杀的牲猪一样的嘶叫:“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已经是跑调了十万八千里,但他唱得是那么的投入,那样的陶醉,旁人也不忍心打断他。一直玩个尽性了,才悄悄回到学校。
此外就是上网,南平市有好几家网吧,沈士亮常去打打游戏,聊聊天,时间倒也容易打发了。
现在工作了,却没有了这样的幸福时光,沈士亮的工作任务并不繁重,每周14节课,每天两节课多一点,另外每天还有一节晚辅导,晚辅导不用讲课,辅导老师下班,学生有什么疑问,就解答一下,没有疑问老师就干坐着。按八小时工作日来计算,每天还有四五个小时的空余时间,这是给老师备课和阅卷的时间,但备课和阅卷工作的弹性度很大,如果你是认真备课和阅卷,就会感到这四五个小时还不够,如果你是马虎对待,这四五个小时就绰绰有余。沈士亮开始也是认真备课和阅卷,渐渐发现这认真和马虎,在客观效果上没有多大的区别,学生并因为你认真了就称赞你,也并不因为你马虎了就批评你,学校领导判断你是认真还是马虎,看的是学生的考试成绩。沈士亮也渐渐的马虎起来,能应付过去就行了,也就有了更多的课余时间。
沈士亮最难打发的是晚上的空余时间,在乡镇人们夜生活的主要方式是看电视,沈士亮没有电视机,学校里也没有公共电视机,想看电视就得到有电视的老师家里去,到别人家去看电视很不方便,一晚两晚还行了,去多了就会影响主人家的生活,主人也会表示出不欢迎。还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小街上的网吧,但学校明令不准学生去网吧,虽没有规定老师不准去网吧,但你是为人师表,也不好经常到网吧去消遣,只好呆在自己那间小屋里,望着四周班驳的墙壁。
沈士亮消遣的主要方式,就是在邮电所的报刊亭买一份小报,早在师专读书时,他就喜欢阅读这种小报,报刊摊点有卖,五角钱一份,便宜,这类小报并不刊登时政要闻,刊登一些通俗小说,主要是有关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很有可读性,其中不乏有自然主义的描写,无不剌激着沈士亮的原始冲动,他翻来覆去要看好几遍,一次次的幻想着把这些描写变为图像,不仅打发了富足的空闲时间,而且也增长了在学校里学不到的性知识。
课余时间难打发还在于孤独,同事之间不来往,学校里有三分之二是中老年教师,他们有家室,工作之余自然是围着家庭转,还有三分之一的青年教师,像沈士亮一样的单身汉,他们好像有他们自己的事,各忙各的,最突出的就是隔壁邻居谭林江。
谭林江毕业于省师范大学政治系,本科生,比沈士亮早一年分配到七中,沈士亮跟他作了一年半的邻居,一墙之隔从来没有走动过,顶多是碰面了,礼节性的打个招呼。沈士亮倒很想和他交谈,可谭林江却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一回到房间就把房门关上,即便是大热天也不打开房门。沈士亮认为是谭林江看不起他这个专科生,他很不服气,本科生有什么了不起,你教的是副科,我教的是主科,在学校的地位比你重要,他对谭林江有了一丝敌意。
跟沈士亮交往的年轻老师还是有的,这便是游先初了。他们的交往方式,主要是晚餐后一起去散步,出了校门,在田垅中的公路上漫步,谈的也是学校的事,发泄一下对现状的不满。沈士亮说:“我隔壁的谭林江,像是些小老头似的,关在屋里不出门,不知干些什么。”
游先初比沈士亮善于交际,对学校的情况了解得比沈士亮多,他说:“他关在屋里复习功课,准备考研。”
根椐游先初的讲述,沈士亮明白了,谭林江也不满意在七中教书,但又没有别的门路进入条件好的学校,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考研究生。如果考上了研究生,毕业后最起码也是到南平师专教书,还有机会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比在普阳七中是强远了。
沈士亮的心动了一下,这倒是人往高处走的一个办法,自己也想试试,他问游先初:“你打算考研吗?”
游先初说:“想是想考,就怕考不上,人力财力都白费了。这研究生难考,谭林江已经考过一届了,没考上。”
沈士亮的心情平静下来,原来研究生不是想考就考得上的,既然考不上又何必自讨苦吃。他说:“谭林江也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还是关在房间里复习功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游先初说:“谭林江这个人很执着,他说过不考上研究生就不结婚。”
沈士亮露出了鄙夷的微笑,说:“其志可佳,但为了考研而不结婚,不可取。”
沈士亮感到最不顺心的是,在这所乡镇中学里,要解决个人问题很难。他原以为工作了,生活也稳定下来,到了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了。可现实告诉沈士亮,工作后找对象也不容易,当老师的社会活动圈子很窄,很难遇到心仪的女性。高中学校是男教师多女教师少,就是有几个女教师,早已是为人妻为人母,未婚的女老师几乎没有。去年分配来一个教英语年轻的女老师,模样也很不错,让沈士亮着实的高兴了一阵,可一打听傻了,人家早已是名花有主,仅仅工作了半年就调走了,沈士亮是空欢喜一场。当然,学生中有不少的青春少女,但沈士亮知道,学校是绝对禁止老师和学生谈恋爱的,违者重处,他有自知之明,不敢越雷池半步。要是找农村姑娘,倒也不困难,但他是决不找农村姑娘的,自己好不容易跳出了农门,不想自己的妻儿是农民。
沈士亮想到自己奔24了,连对象都没一个,到时跟谁结婚?思来想去,他想到了朱桂芬,朱桂芬很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可除了知道朱桂芬是茅坪村人外,其他一无所知,连她在哪个学校教书都不知道,这又如何去发展关系呢?为此,他很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