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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这个春天怎么了(上)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8-15 08:51:35      字数:4091

  一个寒假我也没等到他来看我。
  郝宗山知道我放寒假了,天天晚上来烦我。有时候我不得不提前躺下装睡,可又偏偏睡不着,真难受。
  这样的假期还不如每天在学校里忙忙碌碌,与同学你追我赶呢。幸亏毕业班的寒假比较短,刚过完年没几天,正月初八就开学了。
  不过,一直到正月初十,曲尚聪还没来上课。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情况,也不知道她家具体在什么地方住,只能干着急。
  班主任王老师可真能沉得住气,我不知道曲尚聪跟没跟王老师请过假,可他竟然从来都没问过我们这几个跟曲尚聪交好的学生曲尚聪的去向,也没透露过曲尚聪的去向。我私下里想:或许她有什么事耽误了,已经跟班主任请过假了吧?毕竟初八、初九这两天是星期六、星期天,课程表上没有课。
  然而,一直到星期一的傍晚曲尚聪才来学校报到。我心里暗暗舒了一口长气,这都已经是阳历2月5号了,离着高考还剩下五个月了,这要是就这样放弃了就太可惜了。
  曲尚聪愤愤不平地跟我说了这三天她没来的原因。
  直到我们放寒假回家,曲尚聪才知道,她的弟弟过完元旦没几天就又被他的班主任撵回家了,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
  我心里一惊,着急地问:“现在呢?回学校了吗?”
  曲尚聪忧心忡忡地说:“我这一个假期光跑这个了,他学校的一位校长已经答应说开学后让他回去。可毕竟还没回去,谁知道到时候去了他班主任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听曲尚聪这样说我放下了一半的心,有些好奇地问:“他班主任老师为什么又撵他回家呢?还连期末考试都没让他参加,难道他老师这是要把人开除吗?”
  曲尚聪叹了口气说:“还是中午迟到了。你说我睡觉就太惊醒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醒了,我弟弟睡觉怎么就这么死呢?真是在耳边打雷也能睡着。有时候起床铃响过,他关了闹钟一翻身能再睡过去。”
  我说:“毕竟是男孩子嘛,哪天累了睡沉点也可以理解。他老师如果是真的对学生负责任,知道你弟弟有这个毛病,就不能安排个负责任的同学靠着他睡,看他没醒就叫叫他。这事应该好解决啊,干嘛不去防患于未然,却动不动就往家里撵人呢?考上他那个学校多不容易啊。那可是从全县选拔的优秀学生。”
  曲尚聪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满脸的气愤,说:“反正在他那个老师的眼里,多个学生不多,少个学生不少。他还管别人是多么辛苦才考上的?他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呢。”
  听曲尚聪越说越生气,我也心有同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弟弟的这个老师比西王母的于光亮为人还龌龊,跟他一比,于光亮的为人算是相当好的了,于光亮对学生的伤害很多时候应该是无意的。像你弟弟班主任这种人好像就是故意这样做的了。我真不明白这种人想当初考学的时候怎么竟然也去考师范呢,他也配为人师表?要我说国家就应该有一个政策,不但进党政机关、考军校要政审,以后凡是要当老师的没有一颗热爱学生、无私奉献的心就都不能进入教师队伍。”
  曲尚聪说:“都是一丘之貉!反正当官的子女老师不但不敢得罪,反而会可劲地巴结。只有深受其害,才会知道这些人的做法到底会对当事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所以你的提议永远无效。等我今年填志愿时我也报考师范,我保证会拿着我的学生好。不过,要是我弟弟的这个班主任老师的孩子、亲戚落到我的手里那就等着吧。”
  我“扑哧”一笑说:“这就准备打击报复了?我恰恰相反。初中毕业时我是一心想着回初中当老师,因为我的老师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他们中的一些不但把我当成一个好学生,有时候我都感觉他们像宠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宠我。那时候老师在我的眼里真是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老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所以,当知道考上咱县的师专,就没有机会同我初中的老师一起任教时,我宁可不考了。可是自从遇到于光亮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当老师了。我害怕烛火照亮的不是孩子幼小的心灵,反而是烧得不是地方,烧尽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善良、单纯、理想。”
  也许是把心里的不快吐了出来,曲尚聪脸色缓和了些,说:“毕竟还是好老师多。就像咱们现在的教我们的这些老师就真是难得。”
  我深有同感地说:“是啊,尤其是咱们的班主任,我是从心眼里佩服他、感激他。”
  曲尚聪道:“就是。我弟弟的那个老师跟王老师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差地下。”
  我从我自身的遭遇深深地体会到一个道理,我由衷地说:“老师对学生的影响真是太深太深了。特别孩子还是一张张纯正的白纸的时候,那可真是老师在上面画什么就是什么。这种影响也许会影响到一个孩子的一生命运。”
  曲尚聪点头称赞说:“说得对!老师真的是责任重大。我们从上了学开始,每天跟老师在一起待的时间也许比跟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多。父母说的话可以不听,可老师说的话对学生来说就是圣旨。老师肩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把知识传授给学生这么简单。学生摊上个素质好的老师会对学生产生正面影响,可如果摊上个我弟弟这样的老师,谁又知道会给学生造成怎样的心理伤害呢?可是跟什么样的老师教又不是我们学生能够选择的。”
  我知道我们刚才的话已经超出了我们现在应该关注的问题,关于这个话题就算我们心里有无数话说,我们说了也是不算的。我心里叹了口气,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问道:“你弟弟的校长都已经答应让你弟弟回去了,你怎么还说他班主任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曲尚聪又叹了口气,说:“我本来都不想说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和我弟弟、我爸爸整天都想着怎样去求我弟弟的班主任,可愣是连人都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他学校里总会有人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吧?”曲尚聪揉了揉额头的工夫,我忍不住插话道。
  “可不就是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家,他妈又说他去他丈人家了。问他妈妈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对象的家是哪里的,他妈却死活都不肯告诉我们。有话说话,有事说事,你说他这到底是躲什么?这一个年过的,唉!气死人了。”
  “一般都是老人心地善良,他妈妈为什么要不告诉你们呢?”
  曲尚聪一撇嘴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个表姐跟他们家住一个单元,楼上楼下的。我表姐说,他们一家人都一个德行,相当地势利眼,就是那种捧高踩低的品行。谁家要是有点势力,谁家要是有钱他们家的人朝着人家笑得可甜了,恨不得去帮人家舔腚沟子。”
  我笑起来,说:“你就贫吧,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曲尚聪也笑出声来,说:“我是让他给气糊涂了。再说了,难道允许他们家的人做就不允许我说呀。”
  我不屑地说:“说这样的话脏了咱们的口。人家有什么都是人家的,难道讨好人家就为了人家扔块啃剩下的骨头给他们吗?自己没有可以吃青菜萝卜啊,再大不了还有野菜呢!何必见钱眼开,朝着别人摇头摆尾,讨人不喜见。真给文人丢脸。呵呵,老师可也是知识分子呢。”
  曲尚聪笑着说:“他们可不就是摇着尾巴等人扔骨头给他们啃呢。真是亵渎了为人师表的光辉形象。”
  老师队伍良莠不齐,这可不是我俩在这儿说破天能解决的。我笑着说:“幸好问题已经算是解决了,以后可得让你弟弟小心点。实在不行,既然已经找到校长那里,就让校长帮着你弟弟调调班呗。”
  曲尚聪苦笑着说:“你以为校长是我哥呀?我爸爸也是通过我邻居的同事辗转才找到这位校长的。请了好几次,他好不容易才答应一起吃个饭。不过,听我爸爸说,在酒桌上他倒是一口答应了过完年开学的时候就让我弟弟上学。我爸爸也想请他帮我弟弟调调班,他说现在高一的课还没结束,中途不可能给学生调班。如果这个班真调了,那是对班主任老师的极度不信任,班主任老师以后也就没办法工作了。”
  我摇了摇头说:“真复杂。”
  曲尚聪点了点头说:“真不明白有的人为什么要把本来很简单的问题搞得这么复杂。”
  我忽然福至心灵,一向单纯的我,忽然不知道怎么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竟然说:“水至清则无鱼。”
  曲尚聪也深有同感地说:“一点都不错。他这一闹腾,他妈、校长、我家的邻居、我家邻居的同事全得打点到了,这到哪家也不能空着手啊。”
  我心中黯然,说:“但愿不要影响到你弟弟的心情。”
  曲尚聪摇了摇头说:“校长这往下一压,我弟弟的老师哪里还能有好心情对待我弟弟,不过,凑合着先上了学再说吧。”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根本不是我能想到的。我担心地说:“那可怎么办呢?你弟弟和他老师互相看着不顺眼怎么能学好呢?”
  曲尚聪说:“我弟弟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不但我爸妈宠他,连我也一般都让着他,以至于他老是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呢。有些事哪敢让他知道。不过,我爸和我妈已经商量好了,等今年他们高一的开学,我妈就去我弟学校附近租所小房子给我弟弟陪读,这样一早一晚就有人叫他了。可真不敢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害了我弟弟一辈子。”
  幸运的是,开学的那天,曲尚聪的爸爸领着曲尚聪的弟弟去找那位校长时,那位校长并没有食言。他客气地打发走了曲尚聪的爸爸,直接让她弟弟的班主任到校长办公室领走了她的弟弟。好笑的是,她弟弟的班主任在校长面前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正月全体学生都开学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早上起床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身上从被窝里带的那点热乎气还没走到教室便消散殆尽了。
  去年冬天落光叶子的一株屈曲的紫荆,已经从根部到树梢冒出了一点一点的小芽苞,那粉嫩紫红的颜色招惹得人心痒痒的,总盼着它们能快快长大。
  每每站在这株紫荆的旁边,心里总会生出些感慨。说是一株紫荆,其实是由三株紫荆,至少也是根部以上的三条枝干缠绕在一起的。不由得就想起语文课本中学过的、龚自珍的《病梅馆记》中说的,世人皆认为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梅“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当时,觉得龚自珍说的好对啊,当时的文人怎么可以有那么病态的追求,种花栽树的花匠又怎么能为了迎合无聊文人的喜好,就将好好的梅树“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呢?可是现在站在这棵刚刚吐出花苞的紫荆树前,却觉得它的姿态是那么美妙无双。
  却原来有时候委屈着自己,忍着剧痛修正着自己不一定都是不可取的。我们学校外面的操场上也有好几株紫荆,它们美则美矣,却从来没有带给我这样的震撼。我想:如果,我现在也像一开始来到仙林中学时那样,任凭自己的心里让金一诺伴着春风迎风飞扬,我又怎么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我现在不是不想他,不是不想见他,之所以将他深深地藏在心底,就是为了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能够理直气壮地对他说:“金一诺,我不用你养活,我不但能够照顾好自己,我还能能够用我所学的帮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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