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莞找工 10

　　蔡小姐是香港卓维手袋（国际）有限公司和东莞谢岗卓维手袋工艺制品厂的真正老板，一般很少来东莞工厂。起初，我并不认识。不久后和熊锐（湖北保安）上早班时，忽然看见一个女人拉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往保安室这面赶来，他就笑着告诉我说：“现在马上进厂的这位就是卓维的大老板，香港的蔡小姐。你不要坐着了，赶紧起来，我要开门了。”
　　正说着话，蔡小姐已至小门外。熊锐敏捷地一抬右手臂，只轻轻一拉，小门就被打开了。风尘仆仆的蔡小姐刚一进门，就微笑着对我们说了一声早晨。熊锐和我赶紧回答早晨。在广东或者香港等地，早上见面说声早晨，意思就是早上好。说罢也没有多停留就急冲冲地拉着行李箱直奔写字楼去了。
　　那个时候的蔡小姐，估计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较高，梳着短发，皮肤较白，一身短装，没见她穿过裙子，估计是不喜欢吧。又或许是香港的商人都喜欢短装，意味着干练和利落。多年以前有点喜欢看香港片子，就看到那些女老板和职场女精英们差不多都是一袭短装，懵懂的心里忽然对港姐有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情感波澜，在不成熟的年龄里居然幻想着若后要是能找到那样的港姐作为生活伴侣肯定不错的呢。
　　蔡小姐一到写字楼，估计在那里上班的帅哥美女们可都要小心些了，其它的就不必细说。单就大小冯生，都要对她表示恭敬。曾经听说，大冯生和蔡小姐以前是恋人，后来不知何因分了手。但蔡小姐还是大度，依然让大冯生过来东莞工厂担任总经理，小冯生担任行政经理。
　　吴杰队长就说过，在一次写字楼的例会上，蔡小姐第一次发了很大的火，原因是产品质量不过关，被重要外国客商退货。当然，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花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消耗了厂里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资源，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于老板来讲，所生产的产品质量不过关，就会影响公司的声誉，从而影响货源，再进一步要影响到公司的经济效益。尤其是在国际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今天，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往往是支撑一家企业生存和发展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在那次会上，蔡小姐估计气得够呛，要知道，和外商打交道，如果因为产品质量和交货时间的问题而延误，那么，公司是要承担违约责任的。通常一单货下来，承担违约金的话，肯定不是小数目。当然，如果能在交货时间内还有所缓解的话，对于公司来说，经济方面的损失倒是不大。
　　东莞卓维手袋厂主要生产硬袋、软袋和珠袋等，出口欧美等地，内销的极少。经常在车间巡查，自然就见到了品种繁多的各式各样的手袋，有的真的很精美，简直就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另外，我还亲见有一款手提袋，以黑色为底，上面绣了蔡小姐的半身像，十分的逼真，同时还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就连跟单主管唐武荣先生（四川人）都不由得赞叹“那款袋子确实做工精美，曾经也是外销品。现在看到的，都是以前做剩下来的废品了。因为一时找不到地方来存放，就只好把它们都弄到楼顶这间小屋来了”。
　　某次去写字楼，蔡小姐准备要走，就叫我帮她提行李箱下楼。她一个人急冲冲地先下去，我跟在后面一阵风似的抵达底楼时，她都已经在拨打电话了。我轻轻地把箱子放在她旁边，她朝我笑了一下说声谢谢后又接着打电话。不多一会，常过来厂里接大冯生的司机周彪驾着他的银灰色广州本田轿车已经来到大门外，另一位保安迅速开门，周彪很熟练地把车开至蔡小姐的身旁，然后打开车门一个转身打开后盖，麻利地把行李箱放妥了，又折回来为她打开车门。蔡小姐低头弯腰便钻进车子，顺手一带车门，只听得“嘭”的一声很清脆地闷响，车门就已关好。周彪系好了安全带，赶紧发动车子，打着闪灯绝尘而去。负责开门的保安这才上前，把大门拉回来合上，然后向保安室走去。
　　有时候，蔡小姐要走，大冯生会亲自送下楼，直到周彪的车开出厂门后他才返回写字楼。还有一次，蔡小姐陪同一个美国客商在装箱部门口，大冯生也在现场，车子快来了，外商临走前和蔡小姐先拥抱了一下，然后接着亲了嘴唇一下。我其实是无意间看到的，大冯生有意把脸望向旁边。送走了客人，他们才又返回写字楼。
　　郭经理没做多久辞工了，接替生产经理的是香港的颜生，我在前面有个粗略地介绍。那段时间，厂里的货源充足，员工加班甚至上通宵都是家常便饭。二楼的硬袋车间平车工人连续加了三个通宵，都还没把货赶出来。车间主管十分着急，看来他也是豁出去了，一遍又一遍地把电话打到保安室，要保安去宿舍叫人回车间上班。那两天，工厂大门都没关上，是由于货柜车早已开进厂区等候装货。工人们卯足了劲，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配合厂方超负荷完成这次任务。
　　大门前方还摆上了长条桌，上面堆满了刚下线来的大大小小的手袋。但都还需要剪线头，品检就围在条桌两边，动作飞快地上下左右，从内到外检验，合格的就分拣开交给剪线头的工人们，不合格的直接放进身后的胶筐再做处理。大小冯生也亲自下来了，没有上班的保安也赶来，加入到紧张有序的剪线头当中。
　　也就是那个月发工资的日子时，车间的车位工人至少都拿到了一千八九百元，也有高的拿到了两千多的。尽管苦点累点，但到手的钞票还是厚匝的，所以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四楼是软袋车间，车间主管叫刘凤妹，那时就三十多了，听说都还没有找男朋友。她的个头不高，但长得有点虎背熊腰，走路也是精神抖擞。在软袋车间，她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她的手下还有各组长。车间的品检不属于她管，品检主管叫李中亮，四川渠县人，瘦个子，不高，颧骨较突出，眼大嘴也不小。
　　三楼除了写字楼外，还有珠绣部和版房部。珠绣部的主管是位女生，姓啥我忘了。三楼版房的男主管叫阿郁的。硬袋车间车间主管最开始是李谦，男，四川人，离职后便由韦莹，女，广西人，在厂里人称“靓仔”接替。韦莹之后便是后来新招的彭小勤，男，湖南人。后面这个彭主管，车工技术很好，他招车工考核的方法就是在一块废布上划上指拇形状的图案，让见工者完整地车出来，而且要求针脚要均匀一致。对于我这样的门外汉来说，要想完成他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似乎就不可能。可他笑了一下说：“对于一个优秀的车工来讲，像这种考核都是最基本的。如果大脑，双手和两脚配合得很默契，就可以达到我要一针就只车一针，而且针脚均匀。当然，这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
　　包装部主管姓林，与装箱部合用一个车间，她手下也有十多个人，位置在楼梯里侧，灯火通明，都是坐着上班。车间生产出来的手袋，经过品检合格以后，都会集中到包装部来。年轻的林主管就会带着她的手下严格按照订单的品质要求进行包装，达到一箱的数量时再贴上标签和封箱胶带。完成这道工序后就转由装箱部来打包入库。
　　装箱部主管周成彬，男，湖南人，个头不高，梳着二分头，老是穿那件灰色的西装，没有系领带。眉毛较浓，眼睛不大。他的手下也就几个人，从包装部过来的成箱手袋，通常在楼梯口就打好了包，然后再一一堆整齐码在木栈板上以防潮，最后还要贴上装箱数量的封条。
　　只要香港的货柜车开进厂区，就是装箱部人员繁忙的日子。东莞的五月份，天气似乎就开始热起来了。主管阿彬在车尾，组织属下有序装货。车厢里很闷热，男员工索性脱掉了上衣，光着上半身一股脑儿地往车厢里码纸箱子。有时还要往车厢里搬电风扇，或者去捷成平价商场买一整箱可口可乐汽水来喝。如果货要得急，加班加点更是常有的事。
　　仓库主管姓杨，也是湖南人，近视眼，之前曾在西藏做过传销，听他说来级别还不低，我估计大约是经理级吧？他爱人叫李黑妹，和他同在仓库上班。虽说中等身材，但皮肤并不黑，可我不知道她的父母为啥要取名为黑妹?莫非当真希望她皮肤变黑还是另有隐情，这个就不得而知。还有，东莞各大商场都流行由中山化工有限公司生产销售的名牌“黑妹牙膏”，常听电视上打的广告词“黑妹牙膏，国际香型，畅销全国，内含口洁素”。如果把牙膏和李黑妹本人联系起来，就觉得还真的有点意思了。
　　裁床部主管姓莫，男，广西人，瘦高个，分头，眉毛不浓，眼睛小小的，烟民一个。走路的姿势颇特别，微弓着腰，一摇一晃的。裁床部隔仓库和车间较远，主要是杂音太大，机器轰鸣就像打雷一样。雪亮的灯光下，几个熟练工人站在机器旁边，操控着按钮开关，一只脚踏在脚踏板上，只需往下用力一踩，“咣当”一声，码好的布料便很齐整地被切割成需要的长度和宽度。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布匹下方预先放着模具，模具的尺寸也就是用料的尺寸，所以不必再去量了。
　　裁床部的上面是铁皮房，冬天很冷，夏天很热，尽管墙壁上都安装了几把较大的风扇，上班时也开着，风力不小，但在夏天依旧酷热难耐，冬天不敢开着。电工房和它仅一墙之隔，面积不是很大。
　　电工名叫宁祖贤，广西人，男，身板瘦弱。无论从外表还是语言来看，他都具备广西人典型的特征。他走路轻快，有人和他打招呼，会露出微笑。人很好，爱帮忙。焊工姓张，四川人，和他在一起。那伙计脸阔眉宽，手臂粗壮，说话嗓门大，牙齿还白，干活认真细致，在厂外租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