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一样的冬至（下）

　　听他前边的那句话还是好话，后边的那句让我的脸不由得一热。不过，我的心里还是透出些小小的感动，我一向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可想到中午丝毫没有埋怨我的组员，我的脸热辣辣的，说了声：“谢谢啊！”
　　谁知那个柳师傅却也小声笑着对我说：“是我该谢谢你！你柳师傅看着你们这些跟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心里感到亲切，有时候一高兴就忍不住得意忘形。今天真的应该谢谢你，如果换了别人，到校领导那儿去告我一状，我的饭碗就砸了。”
　　回到教室，我没有解释馒头变成包子的事，把包子平均分到了组员的手中。
　　所谓是不打不成交吧，从那以后只要是中午吃包子，晚上我和张瑶嘉去领饭，我们组都会吃到免费包子。即使有时候柳师傅不在，也会有别的师傅给我们换，尽管心里很过意不去，可他们总说是剩下的，要不也给了别人。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两个肉包子对我们这些住校的高中生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比一个馒头、一块咸菜好多了。
　　
　　晚饭后，阴沉了一天的天空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不是飘，是下。细细的、洁白的如同细盐一样的雪沫子直直地从天空中扯着一条条直线落了下来。没有风，也没形成雪花，就是一粒粒微小的白色的颗粒。
　　雪粒子下得很急、很密。很快，随着夜色的降临，大部分校园就隐藏于黑暗之中了。
　　转着头透过玻璃门向外看去，在路灯光能照到的地方，会看到雪粒子很快让地面、屋顶变成了白色，像雪白的大包子皮。雪地像雪白的包子皮？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差点逗乐了。转着头看正聚精会神学习的同学，看看外面灯光下急速下落却悄然无声的雪粒子，我赶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心里面默默地想：由今天的包子事件来看，人有时候还是强势一点好，我不能选择无理任性，可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尊严。
　　尊严？唉，我在金一诺面前现在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吧？
　　一想到金一诺，我的心里一凉，全身的肌肉都跟着收紧，好像外面的雪沫子飘到了我的脖子里。心里一冷，我打了个寒战，迅速地逼迫自己将这个刚刚露出头的名字，名字的主人使劲地按回到他这段时间一直蜷缩着待着的角落。
　　我想他。可我实在不敢放任自己想他。我知道，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么我今天晚上就什么都不用干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明天的心情。
　　我赶紧拿起笔，让自己慢慢地沉迷于书山题海中。
　　现在，原来对我来说影响我的总成绩的数学、政治至少已经不再是拖后腿的课了。可英语的成绩还是不能如意。我已经加大了对英语的学习力度，增加了学习英语的时间，英语老师每次上课我也是认真地带好笔、本、耳朵、心，仔细地听讲，可成效依然不能让我满意。
　　看来，我还得想办法。
　　下晚自习后，雪沫子还在不紧不慢地从天上往下落。张瑶嘉做完手里的试卷，跟我说：“今晚天气不好，你不早点回去？早点回去吧，明天略微起早点也一样。”
　　我正在犹豫，曲尚聪从后边她的位子上走过来，说：“郝牵萦、张瑶嘉，今晚天气不好，咱一起早点回去吧。也不差这一晚上了。”
　　看到两位好朋友都这样说，我打消了继续熬夜的念头，放下笔，站起来和她们一起向宿舍走去。
　　然而，也许我天生就是熬夜的命，等我们三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子，一边急匆匆地跑到宿舍时，却见先回宿舍的同学团团围在宿舍门口。她们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纷纷议论着什么。
　　没等听明白，曲尚聪向前挤了一下，问：“这大冷的天，你们怎么不进去？连点星光都没有，你们不会是早早回来就为了在路灯下赏雪吧？”
　　有人不屑地“切”了声，说：“我们倒是想进去，总不能破门而入吧？”
　　破门而入？我也向前走了一步，看到宿舍的门上果然还有锁将军把门。
　　我和曲尚聪一向回来得晚，从来没有开过宿舍门，我不由得问道：“谁拿着宿舍钥匙？怎么还没回来吗？”
　　有同学不满地说：“还能有谁？当然是舍长！整天夹着宿舍钥匙，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当官似的。不就个破舍长吗？谁稀罕？!”
　　也许这里面就我和曲尚聪不知道情况，曲尚聪忍不住又问道：“难道咱们宿舍就林菊英有钥匙？林菊英也没在教室啊，她上哪儿去了？”
　　有同学立马接话说：“上哪儿去了？谁知道这大冷的天儿，人家两口子躲在哪个避风的旮旯里亲热去了呢。”
　　大家笑起来。有人躲着脚，说：“你说这两口子亲热就亲热吧，别拉我们在这儿垫背挨冻啊。”
　　有同学牙齿打着战，说：“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咱也谈个男朋友，在这大冷天的被关在门外，身上虽冷心里还热乎不是？”
　　我们被她说得又笑起来，可是在深夜的雪地里站得越久，身上就越感到冷得难受，连我这出来晚的都已经感到阵阵寒意，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提议说：“要不咱们还去教室里学习吧，反正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睡意了。”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地向宿舍跑来，我们正想说“回来了”，响应我们的却是另一个同学。她一边跑一边说：“我刚才去教室里看了，今天晚上男同学也都早早回去了。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教室的钥匙一向是由男生拿着的，这下回教室的路也堵上了。
　　有同学开始骂起来，更多的人在抱怨。
　　有同学提议说：“要不咱们去找值班的老师吧？至少那里生着火炉子。再这样在外面冻下去，我们明天就得全体一起冻病了。”
　　我担心地问：“我们这样一去，值班老师岂不是知道，咱们班有同学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同学们大约都冻坏了，也打破了所有同学的作息规律。有同学马上就说：“管他知道不知道呢！林菊英把咱们关在门外还不管咱们来，总不能叫她冻死吧？”
　　更多的人在附和，已经有同学转身朝着老师值班室走去。
　　我抬起手腕借着路灯看了看手表，已经23:15了！我对张瑶嘉和曲尚聪说：“咱们也跟着去吧。万一冻感冒了明天不用学习了。”
　　我、宿舍被关在门外的所有女生，都纷纷涌进了老师的值班室。我和张瑶嘉、曲尚聪三个人进入值班室时，值班老师大约已经了解完了情况，正在跟陆续进去的我们说：“你们两个人、三个人一把椅子，桌子也行，随便坐吧，趴着也可以，捉紧时间打个盹。我这里没有你们宿舍的备用钥匙，如果那个林……什么同学到十二点还不回来，我就去给你们把宿舍的锁砸开。你们明天早上也都不用早早起床上早自习了，等我给你们王老师说。”
　　值班老师安抚着大家，可大家依然是怨气冲天，满肚子的火是“噌噌”地往上窜，即使在外边被雪沫子“埋”了一个小时也丝毫没有浇熄，反而越燃越旺。怪不得神异小说里面都说三昧真火厉害呢，这从内部修炼来的无名火真是挺吓人的。
　　值班老师话音刚落，好多同学便纷纷嚷起来。
　　“还要等到十二点啊？！”
　　“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自己出去风流快活，干嘛让别人陪着遭罪？”
　　“要谈恋爱回家谈去，明天就结婚也没人管！”
　　“人家任慧竹和谢纪成两个人也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也没像他们两个一样张扬。”
　　……
　　听有人提到任慧竹，我扭头看了看，发现任慧竹也是不见踪影。
　　我们三个人进去得晚了，值班室里已经没有地方可坐。值班老师是文科班的政治老师，我不知道他姓什么。
　　他见我们三个人进来后站在门口，捅了捅炉子里的煤，让炉火烧得更旺一些，然后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我们说：“没有地方坐了吧？来，你们三个人都很苗条，凑合着挤在我这把椅子上闭闭眼歇会儿。”
　　我们赶紧表示不用。他已经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坐吧，坐不开就轮流坐着歇会。我出去转一圈看看。”
　　值班老师出去不久，正站着趴在曲尚聪肩膀上打盹的我耳边忽然听到有个女同学的声音，说：“回来了！回来了！宿舍的门开了。”
　　朦胧中也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间回宿舍看的。值班室里一阵“噼里啪啦”的椅子、桌子的移动声、脚步声，我们很快就一窝蜂地跑回宿舍。
　　林菊英坐在她的铺位上，我们都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顾不上洗漱，纷纷拉开被子躺好。很快宿舍里就安静了下来。
　　我本来还以为一定会有人忍不住埋怨林菊英几句。然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