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再续

车子在搁置的建筑工地边停了下来，李东洋带着程小欢下了车。车子慢慢驶出了他们的视线。李东洋从口袋里掏出胶带，缠到程小欢的手上。“听着，见到孩子不准哭，也不准喊，否则我马上将你的儿子摔死。”程小欢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她只想尽快见到自己的儿子。五天过去了，儿子见到她已有点陌生。她冲到儿子身边，被李东洋拽住了。“宝贝，妈妈来了，妈妈好想你。”泪水象被打开了闸门，汹涌而下。儿子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妈妈。他认出了妈妈，“妈妈，妈妈。”从李东洋的表妹怀里欲挣脱到妈妈的怀抱。“妈妈，抱抱。”“让我抱抱我的儿子吧，求你了。”程小欢看着儿子眼里全是哀求。李东洋的表妹哭了，将怀中的孩子送了过去。李东洋一下拦到中间，“抱抱可以，但别耍花样，我可以把你的手解开，但是要将你的脚缠上。”也许是在看守所里呆的久了，他也变的聪明起来，如果程小欢抱到儿子，以死要挟，是不好控制的。他用胶带缠住了程小欢的脚髁，又将程小欢手上的胶带解开。他表妹将孩子递了过去。孩子在程小欢的怀里哭着，程小欢也在不停的流泪。
一个小时左右，李东洋将孩子从程小欢怀里夺了出来。程小欢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儿子的乳名，两只手努力的向前伸着，眼神里透露着绝望。李东洋将孩子递给表妹。“你带孩子先走，好好照顾他。”表妹闪着眼光带着孩子越走越远。“好了，别哭了，又不是生死离别。我会让孩子经常跟你通话的。明天赶紧上班，我已经联系好了地方，想早日见到儿子就多赚钱。起来吧，我们回去，我去买点好吃的，顺便给你买身漂亮的衣服，你的钱我暂时替你保留着，挣到20万自然会还给你。”程小欢眼里的表情在不断转换着，一回是恨，一回是爱。是什么让自己走上这条路，难道这就是命运吗？红颜薄命，苍天啊，你赐予我漂亮的面孔就是让男人来发泄的吗？回家的路上，李东洋接到信息：“钱已经打到你指定的帐户，查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赶紧把孩子给我送来，你知道和我耍花样的后果！”看着面无表情的程小欢，车子的反光镜里李东洋的面目狰狞。
“孩子放在金侣宾馆，冯老板自己去抱吧，他已经睡了，你可以很轻松的将他抱走，谢谢你的钱应急。”发完这个信息，李东洋从手机里把卡拿出，扔进了下水道。
冯林昊发动了车子，半个小时的行程到了旅馆。他吩咐手下进去将孩子抱出来，在墨城这些比较有名气的地方，他不适合露面，尤其还是这样的场合。自从两年前妻子和丈人去世，他的威望越来越高，越来越孤独，他很想要一个孩子，这也是他对死在怀中的妻子许下的诺言。这一辈子他不打算再娶，可他要物色一个接班人来继承丈人给自己留下的家业。丈人的恩情他永世难忘，当年自己只是一个小混混，在这个城市，一个外地来的小混混想立足难上加难。
在顶级台球厅里，他和几个朋友在无聊的打着台球。他们不知道前几天砍的那个人给他们带来了祸事。顶级的老板是本地的，开了墨城最大的台球厅，在社会上相当有实力，尤其黑道人都尊称他为三哥，在家里排行老三，四十多岁，膝下只有一女。晚上十一点，顶级的大门处涌进十几名手持家伙的壮汉，径直来到他们面前，二话没说，拿起刀就砍，冯林昊和兄弟们围着台球桌躲闪，刀剑不长眼，冯林昊肩上和屁股上重重的挨了两刀。台球厅的客人早已吓的跑了个精光，血哗哗的顺着身子往下流，眼看他们就支持不住了。“住手！”一声沉闷的吆喝从门口传来。一听就知道是台球厅老板来了，几个手持五连发的大汉将他们围在中间。“到我的场子闹事，活腻歪了吧！你们是谁手下的？没打听一下这是谁的地盘吗？”“对不起，三哥，我们是乔爷的弟兄，这帮小子前几天砍了乔爷的亲弟弟，乔爷吩咐我们教训他们一顿，可是这几个家伙一般聚不到一起，我们知道这是三哥的地盘，我们也不敢冒犯三哥，乔爷说了，所有打烂的东西他赔，改天还要请三哥吃饭。”领头的说话了，话说的虽然很谨慎，但眼神中的气焰比较嚣张。三哥和乔爷一直为柳树庄的地皮而争斗不休，这次明摆着是借机来闹事的，三个岂有不明白之理。“回去告诉你们乔爷，把砸过的东西照原价给我赔上，这事我可以不计较，请我吃饭就免了，等我忙过这段日子，我定会送给乔爷一个惊喜。”三哥手下用枪指向他们“还不快滚。”他们走后，冯林昊跪到三哥面前“谢谢三哥，如蒙三哥看的起，我愿意为三哥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三哥扶起冯林昊对手下的人说“赶快将他送去医院包扎一下。”“三哥，求求你，收下我。”“等你好了再说吧。”三哥的女儿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爸爸，这是谁啊？是你的手下吗？看在他流了这么多血的面子上，你就收下他吧。”三哥一向疼爱女儿，女儿提出的要求他尽量满足，自从老婆死后，女儿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我答应你，赶快去包扎吧。”冯林昊向三哥的女儿投去感激的目光。三哥的女儿点了点头算是接受。
孩子抱出来了，冯林昊驾车往家赶去。在别墅的客厅里，冯林昊从手下手中接过孩子，仔细的端详着，小孩长的精巧可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咦！这眼睛多象一个女人呢。这个女人一直驻扎在他的心里，自从和三哥的女儿结了婚，这个女人的影子开始慢慢模糊了。可是那段难忘的感情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爱，是刻骨铭心的，恨，也是刻骨铭心的，遗忘，在时间中爱和恨交替着。初恋因为物质而夭折，已经记不清从男人的眼里挖走了多少泪水，这一辈子，这个女人将会睡在别人的怀抱里了，他为她付出的已经不去计较了。她走后，他恨过她，甚至想杀了她。可是他想起了与她一起度过的甜蜜日子，想起了她口中嗲声嗲气的喊着老公，想起了床上那魂牵梦绕的缠绵。他的心是痛的，但是他已经原谅了她，只希望有个人好好的待她，四年了，他从没有寻找过她，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虽然他知道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可是这个城市太大了，寻找她如大海捞针，他知道她结婚了，是她临走的时侯亲口告诉他的。他不知道她是否幸福，可是他不想破坏她对物质的渴望，让她去吧。他只有默默的忍受并祝福她。
终于，他开始向罪恶之路滑行，他开始成了地地道道墨城人眼里的东北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三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漂泊，或许早已经被阎王派来的小鬼抓到地狱，在十八层地狱里忏悔。
也许冯林昊应该感谢她的赐予，赐予一个善良的姑娘到自己的生命里。在医院躺着的日子，三哥的女儿经常来看自己，从她羞涩的眼神里，冯林昊知道苍天就要眷顾自己。可是，闭上眼睛，他怎么敢接受，三哥的女儿贵若仙子，他只是一介凡夫。他尽量避免与三哥女儿的对视，他知道从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炙热眼神代表着什么。对于一个感情受过伤害的男人来说，能得到异性的安慰和赞许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他却不敢接受。他明白，这个女孩还小，对于自己也许只是一时的冲动，也许是被自己俊朗的外表而吸引。更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何况那是三哥的女儿，任何的疏忽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躲躲闪闪的日子里，他憔悴了，瘦了，头发因为长久没有清理而墉懒的耷拉在耳根下，胡子也煞有其事的赶出来凑热闹。三哥的女儿将理发师请来了，利完头发和胡须，冯林昊象获得了新生，身体里洋溢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吸引着一颗芳心。三哥来看他，女儿没有来。三哥坐在床边“小伙子，出院以后有什么打算？”“三哥，不是答应我让我跟着你吗？我的命就是你的了，我愿意为你挡子弹，愿意为你当先锋，只要你说一声，我愿意为你做一切。”“小雨经常来看你吗？她经常对我提起你，认为你是一个诙谐幽默的男人。你不太适合跟着我混。”“三哥，我，我可以的，过几天我住院我就证明给你看，我真的可以。不要赶我走，三哥。”三哥摇了摇头。“好吧，我等你住院证明给我看。”
孩子在冯林昊的手臂中醒来，看到陌生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冯林昊将他交给手下“可能是饿了，给他买点吃的去吧。”手下抱着孩子退了出去。半小时后，冯林昊的手机响了，他按下了接听键。“喂，冯哥，我在超级市场外面看到一个打工妹，手里举着牌子说是要找工作，我问了问，以前做过保姆，我觉得小姑娘挺精神的，您不是要找个保姆吗？”“领回来我看看吧。”冯林昊扣掉了电话，他手下的精明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看着这个小家伙“你挺幸运，不知你父母在哪里？跟着我，你将继承我的一切，肯定会比你父母给予你的多。要是不我妻子去世，哪轮到你的份？”想到妻子，悲从中来。
冯林昊出院后的第三天被三哥叫到台球厅里的经理室里“小冯，还记得你被砍的那天晚上我跟乔爷的手下说过什么吗？”“是的，三哥，记得，你说要送给乔爷一个惊喜。”三哥赞许的点了点头。“我想让你给乔爷送个礼物过去，你觉得怎么样？”“三哥，瞧你说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事都愿意做。”三哥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冯林昊。“把这给乔爷送去，记住，什么话也别说，就说是我让你来送礼物。”“是，三哥。”盒子里放着乔爷当年与三哥火拼时被剁下的一块手指，送这个礼物去是想让乔爷知道，如果再敢与他争地盘，手指就是他的下场。冯林昊拿着这个盒子来到金象洗浴中心。乔爷的手下拦住了他“你是哪的？没长眼睛吗？四楼是乔爷休息的地方，你这么冒失，想来送死啊！”“是三哥让我来给乔爷送礼物的，你算老几！”在这之前他绝对不敢这么放肆，现在有了三哥撑腰，而且又是为三哥办事，心里那种自豪从骨子里渗了出来。“在这呆着，把东西给我，我去交给乔爷。”“我们三哥说了，礼物不能易手，让我亲自交到乔爷手上。”“三哥算个屁！不交是不是，不交给我滚出去。”乔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过来“让他进来吧！”在乔爷面前冯林昊不敢放肆，双手将礼物呈给乔爷。“三哥让我将这个送给您，乔爷。礼物我送到了，乔爷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走了。”“等等。”乔爷看到了盒子里的礼物顿时脸色变了。“他妈的，吓唬我！”那送礼的给我按到桌子上，几个人上来把冯林昊按到了桌子上。乔爷从口袋里迅速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唰的一声下去，冯林昊痛嚎一声。半截手指已经从小指上分离。乔爷拿起半截小指装进盒子里。“拿着滚回去交给你家三哥。滚！”十指连心，痛得冯林昊死去活来。他坚持着拿起桌子上的盒子踉跄着向外面走去。
醒来的时候三哥和她的女儿都坐在身边，女儿已经哭的泪水涟涟。三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他醒了，去看看吧。爸爸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看他是不是个值得依赖的男人，我的女儿不能嫁给弱者。冯林昊清晰的听到了三哥最后的一句话，难道三哥要将女儿许配给自己，所以用这个来试试自己的胆气？“小冯，坐起来，象个男子汉。”冯林昊挣扎着坐了起来。“三哥，对不起，我没用。”“不，我得谢谢乔爷，他帮我砍下你的手指送给我当做你的定亲礼物，这份礼物很贵重，我已经用药泡着，记得，这是你的聘礼，如果我女儿将来不幸福，我随时可以让你和手指的下场一样，我拗不过女儿，你要知道珍惜。”三哥的女儿在一旁羞涩的低下了头。“可是三哥，我不配，我怎么能配上小姐。”“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小女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只要你好好对待小女，将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小子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三哥说完站了起来，“你们聊聊，我去准备你们的婚事，记得，小子，别太得意，我会将那截手指摆在你们的房间里时刻提醒你。”
手下将保姆领了回来,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姑娘。虽然也留着披肩发，但眼睛里流露的是乡下人的质朴和善良。冯林昊对这个保姆比较满意，他怎么也不会猜到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是被派来的奸细，随时可以将孩子抱走。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从孩子身上可以看到初恋的影子。要是这个孩子是自己和她生的或者是个妻子生的该多好啊。
婚后，生活平静的继续着。冯林昊热烈的回应着妻子的爱。妻子一直提醒他不准参与到父亲的组织，丈人也心疼女儿，只让他负责台球厅。其实台球厅也不太平，乔爷经常让自己的手下过来闹事，三哥一直忍着，他和乔爷在墨城平分秋色，实力相当。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也只是偶尔派几个小喽罗到各自的地盘骚扰一下。冯林昊实在不堪忍受这种骚扰,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碍于三哥没发话，自己不好擅自做主，也只好忍气吞声，暗中他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三个派给他的助手现在对他言听计从。
李东洋拿到钱后还了赌债,将程小欢送到了金象洗浴,又将表妹安排到冯老板的家里做保姆,心想这下终于有好日子过了,斜躺在沙发上舒服的做着美梦。梦到大笔大笔的钱从程小欢的身体里流出，他拿着这些钱醉生梦死，逍遥自在，表妹在冯老板家里随时可以让孩子跟程小欢通过，甚至可以随时将孩子抱出来让他们母子见面。梦见自己当了大老板，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踩在脚下，身边有无数的美女环绕着……
程小欢梳理完毕后拨通了李东洋的电话“在什么地方接孩子？”“还记得那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吗？你打车到那里等我。”李东洋发动了刚买的伊兰特轿车，路上他盘算着，难道就这样放弃这条财路吗？不行，以后自己该怎样生存。从程小欢手里拿到的20万，除去买车，现在已被挥霍的所剩无几，这娘们，那么好的姿色，一年绝对不止赚那么多钱，手里肯定还有钱，得想个注意把她的钱掏出来，再让她干上几个月，到时候拿到钱和表妹到乡下去，嘿嘿，也可以造几个娃娃呢。他开始偷笑了，对这个表妹他还是蛮喜欢的。这么多年来，表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需要的时候叫她来，不需要的时候赶她走。表妹从来没说过什么。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开始让他厌烦，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笑才是发自内心的。
程小欢站在废弃的建筑工地旁，焦急的等待着。一辆黑色的车从远处驶来，到她身边慢慢停下，车窗降了下来，李东洋带着墨镜朝她喊到“上车吧”。她惊诧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拿着自己用身体换来的钱过着舒心的日子，该死的东西，这辆车凝聚了自己多少血和泪。
进入洗浴中心以后，程小欢后悔了。这里哪是人呆的地方。小姐们围在一起打着麻将，香烟在口中吞吐着。经理对她相当满意，试图将她培养成金字招牌。她必须学会各种各样的科目，什么空中飞人，冰火九重天，沙漠风暴，后花园。在进入这里以前她想无非是躺在床上任由年老体衰的男人在身体上发泄，却没想到自己必须学会这一切去迎合客人猎奇的心理。当她把热水含在嘴里，当她将跳跳糖含在嘴里，然后含住某个器官的时候，她开始一次次的呕吐。儿子，你可知道妈妈为你付出了什么？如果将来你知道这一切，你会原谅妈妈龌龊而肮脏的行为吗？
每次忍受不了的时候都会想起孩子，每次的肮脏交易之后都可以从老板那里拿到一笔数额较大的现金，不知从何时起，洗浴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小姐赚到的钱自己拿六，洗浴拿四作为费用和利润。遇到年轻算命好，很多老东西也来这里找刺激，看着那已经挺不直的东西，和身上筛糠似的皮肤，说多恶心有多恶心。遇到漂亮的小姐，老板也会过来赏脸，但是别指望拿到六的分成，他们是不给钱的，美名其阅---试盅。程小欢自然也逃脱不了被试盅的命运，不但老板试，洗浴中心稍有点权利的都会来尝尝腥。还有可恨的技师长，总是以动作做的不够爽，让程小欢一遍遍的重复操作，而他躺在地上象吃了药的死猪。
几天过去了，程小欢的口袋里空空的。不断的试盅，不断的练活让她身心极度疲惫，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好事也在几天后找上了她。再好事来的这几天里她一直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泪。狠心的丈夫在哪里快活呢，儿子在他的手上能吃的饱吗？她痛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却有埋怨自己对初恋的违背，在心里一遍遍的咒骂着那个送她来这里的男人。日子慢慢流逝，她开始接客，因为一副漂亮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材，点她盅的回头客越来越多，口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一天下来可以拿到一千多，甚至更多。生活赐予她的一切已经在麻木中渐渐习惯，她开始数钱，开始盘算以后的生活，照这样下去，一年以后给李东洋20万赎回儿子，应该还有很多剩余的钱，可以让儿子上学，可以给儿子买衣服，可以给儿子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