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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梨子和洋葱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7-14 09:02:03      字数:5278

  亭子是四面开放式的,在病房大楼和医院西大门之间略微偏北的位置,亭子里和亭子的周围没有灯。然而医院门外马路上的路灯和病房门口照明灯发射过来的光,能让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偶尔有星星在闪烁。
  他毫不避讳地把我搂在他的怀里。我心安理得地将一侧面颊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我和金一诺认识差不多两年了,这应该是第一次我这么安心地、无所顾忌地跟他亲密地搂在一起。在我们交往的后期,在我们家里等我妈妈出去的时候,他偶尔会赖着脸皮搂我下,可每次眼睛都是盯着窗外,耳朵仔细地捕捉着一切声音,偷偷摸摸地好像做贼一样。也是的,因为我妈妈那时候好像每个星期天都在家里绣花。我们能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真是太少了。现在,我们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依偎在一起来。
  金一诺低下头在我的腮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说:“你呀,总是不相信我。刚才在路上一个人偷偷地擦眼抹泪地干什么?又多想了是不是?”
  我不想破坏这温馨的气氛,否认说:“才没哭呢,是我不经意间踢了一脚,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大约正好被你看到了。”
  他“扑哧”一笑:“风沙眯眼真是女孩子千古不变的一个借口!亏你还是大才女呢,就不能想个好点的理由?你刚才走的路上是花砖铺的好不好?”
  我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两点星星,心里一直的不安又浮上心头。今晚气氛这样好,他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的未来跟我捆绑在一起吗?他今天的表现为什么会有些反常呢?我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谈的,我总觉得我和金一诺之间多了一些戏剧性,多了一些不真实。
  我不想自己一个人老是胡思乱想、疑神疑鬼的。或许,那就是我毫无根据地捕风捉影呢。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堕落到了差点要摇尾乞怜的地步了呢?这或许就是郝舒梅说的,在爱情中付出深的那个总是吃亏的吧?尽管是他先追的我,可我现在却完全沉浸在对他的情爱中不能自拔了;而他,却好像是让我把握不定。
  酝酿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下思路,我笑着对他说:“好啊,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如果我真说了,由此而引起什么话题,你可不许顾左右而言他哟。”
  他好像是一本正经地举起手来说:“好,我一定对我美丽善良的老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他第一次用了“老婆”这个称呼,我心里一跳,差点就将刚才想说的话咽回去。平静了一下心神,我才又鼓起勇气说:“一诺,我刚才在路上走的时候在心里想了一首诗呢。”
  “我可真服了你了,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逛大街也能逛出诗来?那说来听听吧。”
  “不是写实的,就是那一阵子我情绪不好,我就想那样写了,不过是今晚刚组织起来的。”
  “早知道我也心情不好,我也一个人跑出去压马路了。”他揶揄道。
  我一撇嘴:“你还好意思说,竟然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他用手点了我一指头,说:“倒打一耙了不是?好了,别说那个了,我都跟你道歉了。说说你的诗作吧。”
  想起刚才一个人在路上的委屈,我顾不上他听了会有什么反应,缓缓地、清晰地念出我先前在路上想的那四句自叹自怜的句子:
  “闺中女儿惜颜色,娇蕊青丝满枝桠。可怜春种相思豆,伤心秋收断肠花。”
  良久,他方才说:“你呀,心思总是那么重。我不是都发誓了吗?如果我此生对不起你,就让我永远都考不上大学。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已经谈到了这个话题,我索性把我平日的猜疑都说了出来:“我曾经听说有这样一个说法……”
  “你又听说什么说法了?天都这样晚了你不困吗?”
  “你不愿意听了吧?”
  “愿听,愿听。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可见老祖宗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真的是非常有道理的。”他好像是敷衍我说。
  “是你让我说的,干嘛又这种语气?”我娇嗔道。
  “好,好,你说,我肯定端正态度。以后你就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像学生一样专心听讲还不成。”说着,他对我一抱拳,“老师,你请讲。”
  他既然都这个态度了,我心里的疑惑就更应该说出来了。我假装没看见他的怪模怪样,说:“有人把女人比喻成梨,外甜内酸。吃梨的人不知道梨的心是酸的,因为吃到最后就把心扔了,所以男人从来不懂女人的心。”
  从来没这么正式地跟他谈过这种话题,很怕他不愿意听。一边说着,我一边不时地瞅瞅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我不想他打断我,我怕我再也没有勇气,没有机会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说出来。
  他拽住了我的手,略微用力地捏了下。我没有理会,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而男人就好比洋葱,想要看到男人的心就得一层一层去剥。但在剥的过程中你会不断流泪,剥到最后你才知道洋葱是没心的……”
  我还想把听来的往下说,因为在我的心里我实在是佩服极了那个人,那个能将复杂的男女做出这样形象比喻的人,那个恰好将我矛盾的心理表达了出来的人。这个人简直就是超越苏格拉底,超越柏拉图的哲学家。他的话,他的哲理是我这种懵懂的十八岁的身体,恐怕连十岁都不到的过晚熟的心智的女孩穷我一生都难以学以致用的,就更不用说举一反三了。
  我还在想怎样往下说呢,他忽地将我往怀里拉了拉,略带凉意的唇印在我的额头。我的心一颤,梨肉瞬时被啃了个干干净净,梨心完完全全地被暴露出来,酸味没有酸到他的唇,却蔓延到我的全身……
  他抬起头,放开了我的身子,让我在小亭子的横木上坐下,然后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蹲了下身来:“牵萦,你的自信哪里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追到你我费了多少心。在高三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刻,我为你读诗、学词、记歌词,为了追到你,我软硬兼施,甚至不惜冒着被你鄙视的危险。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你说我怎么会舍得放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我,可为什么你就能说我是无心的呢?难道刚才我拥你入怀,你就没听到我的一颗炽热的心也在为你而跳吗?我承认我以前有点花心,环肥燕瘦我都喜欢。不是连齐宣王都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吗?喜欢美好的东西是男人的通病。不过,那是以前我还小不定性。从今以后,我只守着你,如果你还不放心,今天我就在这人来人往、无遮无拦的地方再次对天发誓,好吗?反正你也不怕我应誓。”
  我那梨子的酸心一阵荡漾,只要那“洋葱”是有心的,我又怎么舍得让他赌咒发誓呢?那又有什么意呢?
  他见我一时无语,作势就要跪下去。我慌忙拦住他:“一诺,只要你心里有我,又何必这样呢?”
  他坐回到我的身边,对着我摇了摇头:“你呀,你呀,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你这是不是叫妊娠综合征啊?你知不知道,即使我真的是洋葱,那我也不是无心的。你知不知道那一整颗洋葱就是我有血有肉、有感觉、有味道、火辣辣的心呀?你每每质疑我一次,我的心就好像被剥掉了一层。剥的过程中你被辣得流泪,你的心会疼、会碎。可你知道吗?一颗心被活生生地剥去一层又一层又会疼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爱我,可你为什么总怀疑我对你的爱呢?如果我不爱你,我又怎么会在高三,不,是高四这么紧张的时候天天记挂着往你家跑呢?在学校里的时候我虽然追过你,可你并没有答应我。如果不是爱你,我会一边复习一边来追你。我是怕我下手晚了,你被人抢走啊。平常我觉得我还算能说会道的,可在你面前我却每每都感到自己是那么笨嘴笨舌。我知道你心里老是担心着什么,害怕有朝一日我会辜负了你。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心掏给你看。你在担心的时候我何尝不在担心你呢?你想想,你漂亮、温柔,你多才多艺,你大度,你有涵养,除了你,你让我再到哪去找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呢?说实话,我还怕你有一天不要我了呢!可惜,咱们都知道,即使我真的把心掏出来,那上面也不会一页一页地刻着我对你的深情。可我实实在在是把‘我爱你!’三个字一个标点深深地刻在心上了。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听着他这样赤裸裸地对着我表白这样一番话,我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梨子的酸心早让多汁的果肉的甜汁层层腌制透了。他的誓言我可以怀疑,他的承诺我可以不相信,可他对我的肯定是我们交往以来的最全面的一次。以前我们无论要表达什么都是拐弯抹角地,今天才是我们坦诚相见。
  我刚要感动地捉起他的手按到我满是泪水的脸上,忽然听他扬声说:“嗯,这篇小说好感人。不过,作者为什么要将结局写得这样凄惨呢?”
  我疑惑地抬起泪眼,他却住了声。我扭头向他的目光注视的方向看去,就见朦胧的灯光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一个男子的搀扶下从病房门口走出来。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疼。不知道是羡慕人家平淡中的真情,还是痛惜他突然做假的行径。难道我们的爱就这么见不得光?还是他根本就是在作秀?他这几天对我的甜言蜜语、信誓旦旦是真的吗?
  我刚才的感动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
  不是我多疑,我已经永远回不到我的处女之身、处女之心了!我实在不该一时心软没有将那些留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天。
  我不是一直都认为我就是为他而生的吗?可为什么我现在有时候会后悔呢?唉,实在不该轻易答应他,这样我们现在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我们两个人沉默着,眼看着那缓缓而行的两人出病房大门往左拐去了。
  “应该是出来上厕所的。”金一诺好像吁了一口气。
  我苦笑:“你是不是现在很怕别人看到我们俩在一起?哪怕是陌生人你也不愿意他们看到是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金一诺语带无奈地说:“你叫我说怎么说你才会相信呢?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多疑了?”
  我张了张嘴,很想跟他说:“我相信你。”可嘴唇哆嗦了几次,我也没办法将这句话说出口。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觉得有朝一日金一诺会离我而去。
  我垂下头算是对他的话的默认。金一诺脱下他的外套,折了折,对我说:“天有点晚了,春天坐在室外还是很凉的,你垫在身下吧。”
  我心里一暖,为我自己的多疑而羞愧;却也心里一疼,为自己的心整天处在这种冷热交替的环境而不安。他明明是在关心我,我怎么还会觉得他的关心里面有作秀的成分呢?我站起身,将他的衣服又重新展开,披在他身上说:“难道你就不冷吗?要是为了陪我你再冻感冒了,明天回学校怎么学习?”
  他笑了笑:“男人火力大,春天这么点风还冻不着我。以后我还要为你遮风挡雨呢,这点凉气算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更是舍不得他受凉,坐到了他的身边依偎着他说:“我还好。你还是穿上吧。”
  他笑着说:“那你坐我腿上,我还从来没有那样抱过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拒绝,他已经把我拉到了他的腿上,把我的身子拥进他的怀里,喃喃地说:“别再想那些无用的了。让我好好抱抱你们娘俩……”
  我的脸一热,使劲垂下了头,看起来就好像是故意在往他的胸前“蹭”一样。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却又好像斩钉截铁地说:“牵萦,相信我。我今天就对着这未出世的孩子发誓:如果有朝一日我辜负了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的心“怦”地剧跳了一下,一阵难言的痛惜迅速在心中、脑中冲突,我曾经那么希望能得到他的保证,可现在他这样说,我的每一个心肌细胞、神经细胞却又酸痛难忍。这几天本来就极度敏感的我泪水一下子就溢满眼眶,头猛地一抬,我的额头一下子碰到了他的下巴上。我没顾得上道歉,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傻瓜,你瞎说什么?这几天怎么学会发誓了?干嘛说这些死呀活的?以后可不许乱说了。”
  他的手捉住我捂住他嘴巴的手,在他的唇上、脸上摩挲着,镜片后的眼睛闪射着不知哪盏路灯的光。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牵萦,我真的不是哄你的。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自信。我一而再地对你说你爱我,我同样也从心底爱着你,现在我才知道你心里根本就一直都没有全信。这段时间我知道你犹疑、你痛苦,我能够看得出。我也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我也是‘满心都是惜卿意,爱在心里口难开’啊。你放心,现在我的心里真的都是你。你现在不但是我的女人,还怀了我的骨血,我怎么会不珍惜你呢?我之所以答应放弃这个孩子,不是为了高考,也不是为了名声。我要考上大学,将来好有能力给你一份丰衣足食的生活。其实,放弃这个孩子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两天我的心像针扎一样地疼。你也能看出我这两天情绪很不稳。可是,如果留下‘他’,我们就真的只能在农村种地。我还好说,你的身体这么娇弱,人偏又生得这么美好,种地真的不是你应该过的日子。我只有考上大学,我将来才能有能力把你养起来。你也不用担心你今年耽误了学习会考不上。不管你考不考得上大学,只要我考上了,我就不用你整日辛苦地劳作,你只要每天在家等我就行了。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汉武帝的能力来个金屋藏娇,但我发誓,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我绝不会让你有唱《长门赋》的那一天。”
  这是我们相识、相恋以来他对我说过的最情真意切的一席话,这也是我们相恋、相爱以来最直接、最深层次的、不拐弯抹角、最直截了当的交流。一瞬时,我那颗敏感、娇弱的心一下子被撑得满满的。我欢喜、我感动、我心颤、我幸福……我晕晕乎乎地说:“这是我们相识以来你说的最直接的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傻瓜,当然是真的。”他揉搓着我的头发,柔柔的声音和带着凉意的热气一起涌入我的耳朵,“你以为只有你会不好意思吗?以前我也是不好意思说呀。不过,今天借着夜色说起来却没有什么太难为情。你要是愿意听,以后我经常说给你听。”
  我更晕了。“小傻瓜”是昵称还是实指呢?没等我想出点什么,我听他跟我说:“夜凉了,咱们回去吧。”
  我本能地反应是:“我不想回去。”他的怀抱比回去听病房里的人天南地北地胡侃舒服多了。我们能光明正大地腻在一起的机会真是太少了。
  “你不冷吗?”
  我柔声问:“你冷吗?”脚步却已经是随着他往病房里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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