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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往事(1)

作品名称:契约      作者:静坐闲谈      发布时间:2017-06-26 13:23:46      字数:4570

  一
  
  王大爷提起他的水烟,猛吸一口。抬起头,看向远方,在漆黑的夜里,王大爷回忆起了,王茂生爹王德志的往事。
  在三十年前一个早晨,王茂生他爹王德志穿着破破烂烂,肩上搭着一个口袋,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已经出门三个多月了,看情形是讨饭回家的,他的木工家具已经不知去向。这并不是说王德志懒,而是在当地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旱灾。靠天吃饭的农民,你就是再有力气,再勤快,对田地怎么深耕细作。天不下雨,田地里照样长不出庄稼来。在四面环山的农村,在外部条件的限制下,一个人再有能力,再有本事,就是你有天大的能耐,在自然条件的限制下,也没有让你展现的机会,也不可能让你发觉自己有这天赋的机会,对于王德志也是一样。王德志是一个好学的人,很能干的人,心灵手巧的人。可惜他生在农村,他也只能学点父辈传下来的木工手艺。他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木匠,可在大旱之年谁请他干木匠活呢?
  在三个月前,父母亲因没饭吃,活活饿死。山上的树皮,草根都让人挖完了。年轻小伙子都去外地谋生,他也一样为了活着不被活活饿死,不得不带着自己的木匠工具,去外地走街串巷找点活路,挣点钱。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做的木匠活在外地不适应,钱没挣到,却在三个月之内把自己带出去的木匠工具——吃饭碗,变成钱财吃进肚子里去了。他现在只剩下这个口袋,和口袋里的一点点干粮,灰不溜溜地,焉里吧唧地走在两面是陡峭山坡的沟壑里。随着这条沟壑一直往上走,再翻一座山,他就到家了。王德志无聊地走着,也想着,谁如果在这路上丢点钱,让他捡到就好了,他还可以吃顿饱饭。所以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路面,也没心思观赏风景。这时他看见崎岖不平的路面上有鲜血的痕迹。年轻人都有好奇心,王德志也一样。他也闲来无事,就顺着鲜血流过的地方寻找过去。他爬上一个斜坡,在一个梯田的脚根,人们避雨的小小窑洞里,发现了一位老者。他看到这位老者,头上的血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山羊胡子,光着膀子,腿好像也被人砍了一刀。腿上长长的刀伤肿胀着翻卷起来,甚是害怕。因为让头部流下来的血糊上了半个脸,王德志把身子凑上前去仔细观看,原来是自己村上的老财主,刘艺晨,也就是刘自持的爹。王德志伸出一根手指在刘艺晨鼻子下试了一下,还有呼吸。王德志推着刘艺财的肩膀大声叫着:“刘老爷,刘老爷!你怎么了?”
  这时,刘艺财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王德志,有气无力地说:“我……我遇到土匪了!”
  在人烟稀少的地界里,遇到土匪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大旱之年。人为了活着,为了过的好,啥事都干的出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逼急了,也会拿起大刀,在狭窄的路面等过往富人,讨口饭吃。他们不抢你,他们就得等着饿死。这就成了,白天拿锄头就是农民,晚上拿大刀蒙着脸就是土匪。
  王德志看着因为流血过多,身体虚弱的刘艺晨说:“刘老爷,我知道了,你先不要说话,我给你包扎伤口。”
  作为一名木匠,经常和刀锯打交道,所以身上常备止疼消炎的草药。王德志拿出草药给刘艺晨涂在了伤口上,又把自己唯一值钱的口袋撕烂,为老者包扎伤口。
  当一切忙完王德志才想起,刘艺晨还光着膀子。他就把自己的破烂衣服,脱下来给刘艺晨穿上。早晨天寒,他又找了些木材,生了火。小小窑洞里瞬间温暖了起来。刘艺财也许是冻了一晚上,包了伤口,生了火,看起来比刚才精神了许多。他对王德志用微弱地口气说:“德志啊?谢谢你啊,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就把命送在这了。”
  王德志问刘艺晨:“你啥时候遇到土匪的?”
  “昨天晚上。”
  王德志刚刚忙得没观看刘老爷穿的裤子,现在瞄了一眼刘老爷血迹斑斑的裤子,笑着说:“刘老爷,你是穿着长袍马褂,风风光光出门的吧?还好!土匪给你留了一条裤子。”
  刘艺晨没有说什么,他就是穿着时髦衣服为远方亲戚随礼去的,赶回来的时候,随从看见土匪来了,随从跑了,他一个老头跑不动,再说了,土匪等的就是你,能让你跑了吗?你跑了人家吃啥去?还好,土匪只是求财,他们抢了刘艺晨所有的钱财和衣服就走了。头上的伤是自己在慌忙中不小心碰的。俗话说:“财不露白。”穿这么好,在灾害之年,不遭土匪抢才怪呢?
  刘艺晨和王德志在这窑洞里,吃了王德志带的干粮。因刘艺晨腿上有伤,王德志扶着他走出了窑洞,在路边又捡了一根棍,让他撑着,慢慢地走向回家的道路。
  沿路上,王德志只要遇到村庄就挨家挨户讨饭。刘艺晨地主出身,虽然穿着王德志的衣服,和贫苦的农民差不多,但他却开不了那个口去农家讨饭。王德志讨上了饭,他俩分着吃。对于王德志来说,财主平时就是再狠心,现在也是一个村的同路之人,他也要好好照顾刘艺财。没过几日他们就快要进村子了。他们顺着河坝走,沿河就是刘艺财家的水田。刘艺晨看着自家的水稻就给王德志说:“德志,你看我家庄稼长得多好?就是雇佣了两个长工,太不像话了,他们怕热,太阳一出就不干活,你看那地里的水草。”
  王德志看着刘艺财家的水稻,想起了自己山上的旱地,只要天不下雨就颗粒无收,他叹了一口气对刘艺财说:“刘老爷你就知足吧!我要是有这么一亩水田就好了。就不至于父母亲被活活饿死。”
  刘艺晨听到这,手一直中间的一亩地说:“德志,大恩不言谢。我今天就把这一亩地划分给你。”
  王德志知道,他现在和我患难与共,只这么一说,王德志也就把这没当回事,到了村里就各自回家了。过了一日,有刘府下人请王德志去刘府,刘艺晨盛情款待,并写约,就把这一亩地划给了王德志。
  王大爷说完这事,又拿起水烟吸了一口。这时有人说:“这茂生爹救了刘贪晨爷爷,他们家应该感谢,没想到他们家,恩将仇报,太没人性了,两代人就让他们活埋了!”
  这时又有一年轻小伙子问:“大爷,刘家把这一亩地划给了茂生爹,并且写了约,为啥他父子俩还要买回去呢。”
  “就因为写了约,所以只能买,不能强夺,他强就成了失信之人,不然早强夺去了。”
  这时又有人问:“刘家那么多地,为啥非要把这一亩地买回去呢?”
  王大爷说:“刘贪财要回那地是因为他儿子淹死在了王茂生家地里,刘自持要回那地……哎!这又是一段孽缘啊!不妨也给大会说说。”
  
  二
  
  王德志得到了那一亩水田,非常高兴。每天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照看着。精耕细作,拔草施肥,第一年的水稻就比刘自持家的一亩水稻收成好,王德志也第一次吃上了自己种的米。王德志知道,村上人都见过水稻却能吃上米的人很少,他又拿上自己种的米挨家挨户,给每一家送一碗或者半碗,让村里人都尝尝。
  全村人都得了王德志的人情,也就因为这事,以后王茂生才能吃百家饭长大。穷苦大众是最能记住人情的一种人,穷人都知道感恩。
  王德志去地里干活,村里人看见了就会去给他帮忙,有时也把自家的闲肥料施到王德志水田里。就这样,第二年,王德志家的地里水稻比去年还好。
  王德志在自家水稻地里收着水稻,帮忙的人欢快的干着活,有些人还唱起了山歌。收获的季节有了歌声就更加热闹。有了丰收的喜悦,就更加开心,心情舒畅。这时刘自持站在河坝上,看着自家雇的长工,有气无力地干着活,看看王德志地里,欢天喜地。自家的水稻和王德志家的水稻没法比,就是天壤之别。刚好有一只鹤落在了他家的水稻地里,他想到了鹤立鸡群。哎!如果把王德志家的水稻比喻成鹤的话,他家的水稻就是鸡。他越想越气。人都有嫉妒心理,当别人比自己好时,有些人在自身找原因,而有些人却想的是使坏,让别人也不得好过,刘自持就是这种人。在水田种第二季的时候,他断了王德志家的水路。他想,地给你了,水渠是我家修的,地里放水你得给我交卖水钱。刘自持要的水钱,价钱要的特高,王德志更本付不起。无奈之下,王德志在自家水田地里挖了一个水池,利用地下水为水稻灌溉。第二季庄稼还是比他家的庄稼涨势好。
  刘自持最后就对他爹说,让王德志到他家当长工,说王德志会种地。刘艺晨把所有家事都交给了他儿子刘自持主持,听儿子这么一说,他满口答应,还说要把工钱给王德志给高点,帮帮王德志,也等于替他报了救命之恩。其实刘自持心怀鬼胎,他想整一下王德志,如果以后王德志地里种的庄稼再比他家的好,就有理由扣王德志的工钱,让王德志在他家白干。谁能想到他这一举动却撮合了一段情缘。刘自持有一女儿名叫刘希莹,闺名莹莹,那年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王德志常年在刘府居住,一米八几的高头,虽然穿着朴素,但帅气十足,又是一位木匠。在农闲时还为刘家做点桌椅板凳,而刘自持的女儿,莹莹让王德志的手艺和帅气迷的神魂颠倒。好多次想接近,却无缘,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相思。
  这一日深夜,王德志睡不着,就从自己住的草棚里出来,想在外面乘凉一会。他坐在刘府后院的一颗大树下,看着满天繁星点点,月儿弯弯,微风绵绵,好自在而又舒服。但他不知道就在此时,在他不远处的一间闺房里,有一位美女也在看着他。其实在王德志心中早就喜欢上了这位小姐,可是自己就是一个长工,而人家是千金小姐。他今天晚上就是为这事,睡不着觉啊!他时不时把头转向莹莹的闺房,看过去黑灯瞎火,他只能看出闺房的窗户只开着一点缝隙。他想象着现在刘小姐就在看他,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这怎么可能。这时刘小姐闺房里的蜡烛突然亮了,而两个人刚好对视。莹莹羞得两手捂住脸,转过了头,而王德志却看傻了眼,还一直盯着闺房窗口。就在刚才,丫鬟看见小姐站在窗口,而没有点蜡烛,就点上了蜡烛却为这两个相思的心牵了一根线。真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时丫鬟走到窗口,把窗户关上了。
  王德志有点失望,用手抓了几下头发,刚要起身,就听见闺房的门,吱呀——一声,王德志又坐在了大树下。王德志的心跳加速了,扑通扑通;咚咚咚地跳,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因为……如果……真的是刘小姐过来了他说什么?大晚上的你坐在人家闺房旁边做什么?他不敢回头,也不敢看,低下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这时有一人拍了他一下肩头,他赶紧起身脸红着说:“对不起刘小姐,打扰你休息了,我现在就回。”就听见一女子“咯咯”银铃般清脆地笑声。他抬头才看见,原来是刘小姐的丫鬟。丫鬟对王德志说:“我家小姐问你,你会不会做摇摇椅?”
  王德志赶忙说:“会做!会做!”
  丫鬟说:“过几天就是我家老太爷的生日。我家小姐想为她爷爷做对摇椅,只要做得好,工钱不会少给你的。”
  “不要工钱,不要工钱!”
  丫鬟咯咯甜美地一笑,转身就走了。他抬头看向窗户。窗户开一条小缝,白色的窗帘映出刘小姐凹凸有致的身材。刘小姐站在窗户前,通过窗户小缝正在偷偷地看着他。刘小姐看着王德志抬头,向他娇美地笑了笑,就关上了窗户。王德志看着刘小姐房间里的蜡烛灭了,他才回去睡觉。
  在人世间想隔断一段情缘,最好的办法是不要相见,相见了就不要相处,如果相处了就会有一段情缘。这段情缘也许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也许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王德志这一晚上是激动的,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故意安排。
  在做摇椅的这段时间里,刘小姐都陪在王德志身边说说笑笑,这也是刘小姐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她到死都不会忘。从喜欢到爱,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需要心与心的碰撞,彼此的关心和爱戴。慢慢地刘小姐和王德志从主仆关系,变成了恋人关系。每天晚上,他们俩都坐在大树下,看星星,看月亮,没有星星月亮时,他们看彼此的心。摇椅做好了,莹莹送给了她爷爷。她爷爷把这一对摇椅摆放在了偏房。就是巧儿坐在上面睡着的那一对摇椅。
  在刘艺晨生日那天,刘府来了好多客人,其中有一位官爷。他并不是为刘艺晨的生日而来的,他是为了刘小姐莹莹来的。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社会里,女人本身就是一种牺牲品。刘小姐被他爹刘自持许配给了这位官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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