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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作品名称:七彩军娃      作者:南庄隐士      发布时间:2017-06-25 13:31:49      字数:4387

  “天天读,这么重要的事,你们都敢耽误,李北行你是班长,你说该咋办?”马老师满腔嗔怒,犹如一把板斧,一板斧又一板斧飞快地劈在他们的头上,劈得北行满脸是汗,满脸是泪。坐在前排座位上的太梅开始为北行担心受怕。
  “马老师!我错了。”
  “知道你们犯了什么性质的错误吗?往大处说,可以上纲上线;往小处说,违反了校规。”
  北行低着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在同学面前丢人现眼。
  马老师看到北行后悔的样子,心立刻软了下来,他没有把这件事向校领导汇报,犯了一次知情不报的错误。
  放学回来的路上,刚被马老师批评过的抗美像没事人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老师,老师!您别生气,您的学生有志气,弹玻璃球,打片叽,拿着弹弓射玻璃。”
  北行低着头,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心里十分不好受。当他听到抗美说的顺口溜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抗美,你的心为什么这么大呢?”
  “北行啊,老师的话,我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嗨!拿你真没办法。”
  革命串联开始。
  太行经常在放学的路上,遇见扛着红旗,臂带红袖章,肩挎书包的大哥大姐们徒步行军,还不时向过路的人们散发着铅印和油印的传单。
  一天下午,北行和抗美在县城大街一个红卫兵招待站,遇到一队肩扛红旗徒步走来的“红卫兵”长征队,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精神焕发。北行上前问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井冈山来的。”队伍中一位大哥答道。
  “井冈山远吗?”抗美的眼神变成了问号。
  “井冈山在江西,离这里二千多里路。”
  “这么远。”抗美吐了吐舌头。
  “你们怎么来的?”北行好奇地问。
  “徒步啊!”
  北行听到这,感到十分惊讶,暗地里佩服起这群红卫兵。
  “我的妈,这么远的路,你们不累吗?”抗美想都不敢想。
  “小弟弟,当年毛主席带领红军进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比起先烈走的路,这点路算不了什么。”队里一位梳着两条辫子的姐姐说。
  北行被哥哥姐姐们的这种革命行为深深打动,问:“你们要去哪?”
  “北京!接受毛主席检阅。”那位姐姐十分自豪地说,脸上流露出渴望的神态。
  “你们去见毛主席?!”北行和抗美羡慕极了,真想随着哥哥姐姐们去北京,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检阅。
  “我做梦都想见到毛主席他老人家。”北行自言自语。
  “小弟弟,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那位姐姐安慰北行。
  北行和抗美点了点头。
  “这是两本宣传册,你们回去好好看看。”那位姐姐从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挎包里,掏出两本精制的宣传小册子,递给了他们。
  夜晚,北行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开小册子,上面写道:经科学家研究,毛主席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副主席活到一百二十岁。对这种预言,北行似懂非懂,相信度远远超过不相信度。打那后,北行开始收藏起关于宣传毛主席的传单。
  
  天刚放亮,远处的山峰,挂着几朵云彩。宝华和小军的姐姐郝俏春走出了家门,在路上同太梅相遇:“宝华姐,这是去哪呀?”
  “我们去学校排节目。”
  “噢,听我哥说了,你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可不是吗,这几天忙着排练新的舞蹈《敬爱的毛主席》,演出时,你一定来看。”
  “好啊,这位姐姐有些面生。”
  “嘿,瞧我这脑子,忘了给你俩介绍了,她叫郝俏春,刚从老家过来。”
  “俏春姐好!我叫陈太梅,认识一下吧。”太梅忽闪着那双大眼睛,主动伸出手。
  “你好!长得真俊,我怎么觉得你像陈太南?”一口的胶东腔,说得太梅有点脸红。
  宝华抢过话茬:“陈太南是她哥哥。”
  “这就对啦。”
  “太梅妹妹,不跟你聊了,我们要赶去学校,免得起个早五更,赶个大晚集。”宝华拉上俏春,渐渐地从太梅的视线中消失。
  “队员们!别开小差了,注意力要集中,排练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讲一下这个舞的动作要领:当听到‘敬爱的毛主席……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音乐时,你们要双手按着自己胸部,仰头望,手指呈放射状地一闪一闪。”音乐老师说完后,自己做了一套示范动作。
  “准备,走。”
  宝华和所有队员手里挥动红宝书,时而双手高举,时而斜出弓步,时而紧握双拳,全身心充溢着朝圣的庄严感,情绪激荡。
  “对,对极了,不过那位女同学,动作做得不到位,显得没有力量。下课后,让宝华给你做一下示范。”
  俏春,脸一阵红一阵白。
  俏春一直跟姥姥在农村生活,没接触过舞蹈训练。她难为情地说:“宝华,老师教一遍,你就会了,而我就是记不住步,是不是太笨了。”
  “别泄气,一回生两回熟,跳多了自然就会了,熟能生巧嘛。来,跟我再走一遍。”宝华手把手地教她每个动作,直到符合标准为止。
  夜幕拉开,满头汗水的俏春说:“宝华,天色已晚,咱们回家吧。”
  “不行,你这个动作还不到位,再来一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宝华不耐其烦地解说着。
  一套动作下来,俏春累得筋疲力尽:“我的妈呀,比在地里干活还累哪!”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嘛。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接着练。”
  “妈呀,练到什么时候是头啊?”俏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懒在地上不走了……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铺天盖地,一夜间,县城街道两侧贴满了打倒什么XXX的宣传漫画。北行、太梅成了“全无敌”红小兵,佩戴起红色臂章。
  一天放学后,北行放学路过县上仅有的一家文具店门口,看见赖三带着几个红卫兵在烧扑克、香、祭祀用的纸张和贡品、象棋、军棋、品种很少的几种化妆品等。他一边烧一边说:“这些‘四旧’东西早就应该烧掉,免得毒害人们的思想。”
  小爪牙军子跟着说:“三哥说得太对了,全国都在烧这些旧东西,这叫‘破四旧,立四新’。”
  赖三低声对军子说:“军子,拿两副扑克和一副军棋出来。”
  “赖子哥,这些是‘四旧’的东西,拿它做什么?”军子不知道赖三的用意,好奇地问道。
  “你傻啊,都烧了咱们玩什么?”
  “噢,明白,明白。”
  北行看着被吞噬的东西,感觉一阵心痛,那些军棋、象棋、扑克是稀缺的,家长极少能从微博的工资中给钱买这些无用的“奢侈品”,太南哥有军棋、扑克,但都十分破旧,扑克还少几张。因为有赖三和几个红卫兵在场监督,自己孤单一人,虽然几次想把还没有烧到的扑克拿来一副,但至始至终没敢出手。
  北行喜欢书,过去没事经常到书店去转转。可现在的书店里,都是毛主席的红宝书,《毛泽东选集四卷》《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读甲种本》,相应的还有精装本、平装本、大本、便于携带的小本、带塑料红皮的、不带红皮的……
  北行终于在一个低矮的角落里发现几本金敬迈著的《欧阳海之歌》,让他记得最深的是欧阳海在火车马上开过来时,推开军马的牺牲片断,欧阳海的事迹很感人,也很教育人。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听广播里说这本书也成了大毒草了,作者金敬迈受到批判,后来听说还被关进了监狱。这样,书店里就只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红宝书了。幸好太南家还有《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几本小说,北行借来后,躺在床上捂着被子,打着手电筒偷着看,生怕被别人看见惹来麻烦。
  打那以后,上课的时间少了,参加社会活动多了。今开誓师大会,明去工厂学工,后到农村学农,不时地还参加批斗牛鬼蛇神、地富反坏右,外加一个“臭老九”(知识分子)的活动。
  一天,接县里的通知,全县要在城关中学开批斗会,班主任马老师也在被批斗之列。
  北行和太梅所在的立新小学,离县城大约十几里的山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徒步跋涉,他和同学们按时来到会场。屁股刚坐稳,就听到一个公鸭嗓子喊道:“批斗大会现在开始,把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和臭老九押上来。”
  只见十几个脖子上挂着木牌子的人,在几个造反派的押送下,低着头登上了简易的批斗台,一字排开,马老师也在其中,腰弯成了九十度。人别说挂着木牌,就是不戴,时间一长也受不了。北行望着自己的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马蜂蛰了似的一阵疼痛。
  批斗会整整开了大半天,终于结束了。他们又饿又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北行看到马老师脖子上还挂着那块木牌,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样子,便在太梅的耳边嘀咕几句。太梅心领神会,两人走到押送马老师的人面前说:“大叔您辛苦了,我们替你一会,你也喘口气。”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到树荫下乘凉去了。
  北行和太梅连忙将木牌从马老师脖子上摘下,丢到路边的沟里。
  回来后,马老师被剥夺了教学的权力,一天到晚低着头,拿着扫帚打扫校园。一天放学后,北行看见马老师还有扫院子,便停下脚步说:“马老师,天不早了,您也回家吧。”
  “北行同学,你可别叫我马老师了,如今我是臭老九,同地富反坏右一个档次,你还是离我远一点为好,免得让别人看见,告你的黑状。”
  “马老师,我不怕,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
  “理是这么个理,可眼下伦理道德的范畴都变了,打砸抢蔚然成风,真让人无法理解。”马老师叹了一口气,继续打扫院子。
  北行望着他的身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革之风,为少数心怀叵测之人,提供了打砸抢的舞台,赖三就是其中之一。
  “给我狠狠地砸,把这些封资修的东西砸个稀吧烂,我们要破四旧,立四新,让牛鬼蛇神见鬼去吧!”赖三声音冷冷的,透着志在必得,带着他的爪牙冲进了于校长家,见东西就砸,见书就烧。
  “赖三,你积点德吧,这些书,可是我多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书啊。”于校长央求着。
  “你个资产阶级当权派,靠边站!不然的话,马上开你的批斗会。”赖三双手掐着腰,训斥着自己的校长。
  于校长领教过他的手段。前几天,赖三刚领着红卫兵,开过他的批斗会,沉甸甸的大牌子,压得他的脖儿梗到现在还酸痛,腰也弯不下来了,所以,他不敢再招惹这群无法无天的红卫兵小将,任凭他们胡作非为。
  “住手!一点王法都没有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谁啊?这么大的胆子,敢与你赖爷爷叫板。”他哧溜一下把嘴角的口水又吸进了嘴里。
  “我,陈太南!把嘴放干净点,别满口喷粪。”太南和宝华几个红卫兵走了进来。
  “又是你,上次的事,还没完哪,这次一起跟你算账。”赖三把眼珠子瞪成牛眼,凶狠的眼神,瞪着太南。
  “来呀,我奉陪到底!”太南丝毫没有退却,以牙还牙,面对面地瞪着赖三。这一站,好似泰山压顶。
  双方叫起阵,互不相让。
  “好,你个保皇派,你这是破坏无产阶级专政。”赖三攻势凶猛,想争取主动,迫使太南退缩。
  “你少扣帽子,老子根红苗正,大江大浪都经历过了,还怕你们几个小毛贼,在这里兴风作浪。”太南的语气充满嘲讽,看他的目光极其不屑,就像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看最低贱的蝼蚁。
  “你……你,不动点真格的,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军子,让弟兄们给我上!”赖三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岂能容忍别人的对抗。
  “想打架,是吗?老子接招。”似笑非笑地活动着筋骨,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于校长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但又无能为力管束自己的学生。
  “给我打!”赖三声嘶力竭地叫喊。
  双方纠缠在一起,只见,太南把跟警卫连战士学来的擒敌拳招数,用在这几个人身上做了试验。真灵!没两个回合,几个爪牙应声倒地,他用脚踩住贼五,对赖三说:“有本事你上呀。”
  “上就上,我怕你。”赖三抡起木棒,向太南的头部袭来。
  “陈太南,小心啊!”一旁的于校长大声地提醒。
  “一边去,这是我们红卫兵之间的矛盾,没你说话的权力。”赖三险些把于校长推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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