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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枝花(连载三十五)

作品名称:攀枝花      作者:啊睿      发布时间:2017-06-23 10:49:04      字数:8050

  第十二章
  1
  总理提出“‘七.一’前出铁、向党的生日献礼”,为排除渡口建设的干扰营造了良好的政治氛围,成为推动渡口基地建设的有利契机。毕竟是建设现代化的大型钢铁企业,俗话说得好“有那钢金钻,才能揽那个瓷器活。”那些被打倒、管制、靠边站的领导、专家、知识分子和业务骨干,被纷纷解放出来,周浩也由于徐驰主任的坚持,终于带着尾巴出来工作了。
  周浩一出来,就接到通知,让他到市里参加“一号高炉大会战”协调会,会议一结束,他就急着往回赶。
  “老周,周浩。”周浩回头,见是许久未见面的老领导徐驰,他激动地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徐主任的手,两位昔日共患难的战友,此时竟不知说些什么,看到曾是那样意气风发,如今却显得疲惫与憔悴的周浩,还是徐驰主任先开了口:“老周,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周浩知道,徐主任受的苦不比自己少,他握住徐主任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谢谢你,老领导,能出来工作,我就很满足了。听说你眼睛伤得严重,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左眼不行了,右眼恢复到0.5,戴上眼镜,勉强可以看书写字。你身体还行吧?看你憔悴多了。”
  “心里闷得慌,着急呀!”
  “这次让你回公司,担子不轻啊。”
  “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这一年多来,心里憋屈着呢。”
  “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周浩随徐主任来到他的办公室。徐主任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办公桌旁,示意周浩坐下,又给周浩倒了杯水,这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只有靠你这样即有威信、经验丰富,又讲原则、善管理的老同志出来独挡一面,我才放心啊。”
  周浩想说什么,突然用手捂住胸口一阵咳嗽,徐主任关切问道:“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两天?”
  周浩摆摆手,长喘一口气,这才说道:“不用,不用。前两天有点感冒,基本好了,只是还有点咳,这点小病没什么。”他又指着胸口说道:“哎,这心里着急呀!”
  徐主任心里,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他点头回应道:“是呀,当初形势多好,就说你们冶金指挥部吧,在那样艰苦的情况下,硬是用一年半的时间,完成了原计划需要三年才完成的攀钢一期建设准备工作。正因为如此,冶金部才重新调整计划,要求我们按照1968年年底出铁目标来进行安排,也就是今年年底啊。哎,谁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况,都这个时候了,一号高炉连基础都还未开挖,这真让我们钢铁人汗颜呀。要不是总理提出务必确保1970年‘七.一’前出铁、向党的生日献礼,真不敢想会是怎样的结果。”
  听到徐主任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语,周浩脸上的表情越加严肃,他望着老领导,眼里充满坚毅的目光:“徐主任,你放心,回去后,我们立即召开动员会,动员全体干部职工,争分夺秒,全力以赴。”
  
  从市里回来,周浩便全力投入到一号高炉的大会战。他,还是那样的装束,一顶草帽,一把水壶,穿得还是那件已经洗得泛黄的白衬衣。
  “周书记来了。”“周书记解放了。”昔日的工友和同事围着他,一双双热情期盼的眼睛,一句句温暖亲切的话语,让周浩感到似久别重逢的兄弟,如千里归来的亲人。
  周浩被迫离开岗位已经一年多,为尽快熟悉情况,他跑遍工地每一个角落,遇到重要情况,他会拿出本子仔细记录下来。工人们也乐意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他。工地上,他为大家鼓劲,和工人们并肩战斗在第一线。开饭了,他和工人们一起蹲在蓆棚外的路边,边吃边聊。晚上,他与专家、技术人员相互探讨,促膝谈心。他的投入与认真,他的热情与忘我,深深鼓舞和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位人。
  周浩回到办公室,还未坐稳,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拿起电话:“我是周浩,请讲。”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周书记,弄弄坪107段发生大滑坡,纵110米,宽320米,最大深度15米,东北方向5号地段被毁坏。”周浩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图纸,用笔在图纸上划了划,果断安排道:“你马上通知我们的一、二分队以最快速度赶到,全力协助施工单位展开抢险,我随后就到。”
  周浩不分白天黑夜,不分上班下班地连轴转。他太累了,累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太瘦了,瘦得眼睛窝了进去,原本就有点大的衣服裤子显得更加肥大。
  
  2
  处里通知大罗,让他出差。下班后,大罗直接去了医务室,他要把出差的消息告诉丁畅。医务室外,见丁畅提着热水瓶过来,他迎上去,接过热水瓶:“下班还打热水?”
  丁畅笑道:“给值夜班准备的。”
  进到医务室,大罗将热水瓶放在桌上,看丁畅脱下白大褂,他挽着丁畅离开医务室。看到路人,大罗松开手:“你有多的碗吗?”
  “有。”
  “借一个,免得我再回宿舍拿。”
  他们端着打好的饭菜,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见大罗狼吞虎咽的样子,丁畅提醒道:“吃这么快?小心噎着。”
  大罗笑道:“习惯了,小时候,我加上两个哥,三男孩,一天到晚都觉得饿,吃什么都过抢。”
  “你这个习惯要不得,不说让你细嚼慢咽吧,起码你现在吃饭的速度要慢一半下来,否则,长久以往,你胃容易出问题。”
  大罗点点头,讨好道:“和你在一起,像是配了个保健医生,这待遇,那得是多大的首长,哎,幸福啊!”
  丁畅笑笑,没理他。
  见丁畅没回应,大罗夸大表情:“丁畅同志,你严重影响了我的斗志,我想违背命令不走了。”
  丁畅仍然笑着,片刻,才问道:“又要出差?还是设备的事?”
  “可不是吗,这次是专门落实香山会议确定的设备任务。”
  “几个人?”
  “这次去的人多,时间也长。不仅是走访设备制造企业,还要考察设备的设计和生产。”
  “这次又到哪?”
  “我们这个组到北京、天津和山东。”
  “到天津?那到我家去看看。”
  大罗惊讶道:“见我未来的岳父岳母?”
  “怎么,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只是觉得我一人去,有点尴尬。”
  “这你不用担心,我父母挺通情达理的。”
  “按理说,第一次拜见你父母,总得带点我们这的土特产吧,可我们这,除了金沙江水和矿石外,什么都没有。”
  “你人去就行了,未必在我爸妈眼里,礼物比她女儿的幸福还重要?”
  “都说礼轻人意重,礼多人不怪。还是等下次吧,我觉得就这样去,有点唐突。”
  “我爸妈每封信都要问到你,既然你这次有机会过去,就让他们见见,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唉,这话应该我说的。”
  “我这是打个比喻。”
  “你放心,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你看啊:要长像有长像,要人品有人品,要学历有学历,咱们俩也算是郎才女貌吧。”
  “就会贫。”丁畅笑道,她伸手准备刮大罗鼻子,不料,大罗身子一闪,却顺势抓住她的手,他低下头,亲吻她的手……看着含情脉脉的丁畅,大罗一脸柔情:“丁畅,等我出差回来,就带你回成都,陪你回天津,一来拜见我们双方的父母,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二来看看我们美丽祖国的大好河山,最重要的是我们旅行结婚,好吗?”
  大罗这番真诚的话语,让丁畅感到温暧和幸福,她迎着大罗炽热而期待的目光,深情地点点头。
  
  3
  高祝强认为是外出实习而失去女朋友,是别人让他咽下的一杯苦酒,既失落、痛苦,更心有不甘,他曾试图寻找机会,可几番较量后,发觉自己不是大罗的对手,特别让他嫉妒的是,这个大罗洒脱、幽默,人缘也好,常常是大家娱乐交谈的中心,再有不甘,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只能自认倒霉。大概风水轮流转吧,如今,他高祝强是时来运转,顺风顺水。在“红兵团”,他统领一个分队,手里几十号人,又有高祝新这样一个靠山,虽不说呼风唤雨,也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上个月,还作为群众代表进了213施工队的“三结合”领导班子。而大罗却开始走霉运,他擅长的那些蛊惑人心的东西,不是遭到禁止,就是受到批判,头上又顶着臭老九的帽子,被各造反组织拒之门外,政治生命暗淡。两相比较后,认为自己机会来了,他想方设法接近丁畅,邀请她参加活动,请她修改文章,吸收她进了自己的组织。对罗和平,则不惜手段排挤他,打压他,他要让丁畅明白,跟着罗和平没有前途。前段时间,“红兵团”的事忙得他晕头转向,现在,造反组织实现大联合,他手中的事上交的上交,合并的合并,作为“三结合”进班子的他,在业务上没有什么发言权,于是,他有更多时间,用来考虑个人问题。当他听到罗和平出差的消息,胜似惊喜,这不是与自己当初外出实习如出一辙吗。
  看到工友用废弃的包装木做凳子,他想到了丁畅。他拿着队里木工师傅做的小方凳,装作巧遇的样子追上丁畅,讨好地问道:“丁医生,好久不见,巡诊呢?”
  见是高祝强,丁畅客气道:“嗯,刚巡诊回来。高队长,你这是?”
  高祝强满脸堆笑:“我从团里开会回来。”
  “哦,你忙,再见。”简单招呼后,丁畅转身离开。
  见丁畅离开,他忙喊道:“丁医生,我这有把小方凳,你拿去洗衣服什么的用得着。”
  “这么漂亮的凳子,你留着用吧。”
  “我宿舍还有1个。”丁畅那里知道,这把小方凳是高祝强特意找人为她做的。
  见高祝强这样说,丁畅接过小方凳:“那我收下了,谢谢你啊,高队长。”
  第一步计划如愿得逞,又听到丁畅一口一个高队长叫着,高祝强的心情好比春天的花儿一般,心花怒放。他知道,再有几天就是丁畅的生日,一年多前,他就打听到丁畅的生日,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表示,这次,要好好借她的生日,让彼此的关系升温。他跑到商店买回时下时新的大红色笔记本,想写几句即艺术又能暗示爱慕的话,他拿张信签纸练习,苦思冥想半天,写出来的,都不能表达他的意思,无奈,他翻箱倒柜,找出以往“红兵团”和队上发的笔记本,最终选出一本,比照上面的内容,在扉页上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写道:
  祝革命同志加革命战友丁畅生日快乐!
  革命同志加革命战友高祝强
  几天后,他拿着题好字的笔记本,兴冲冲来到医务室,站在门外,朝丁畅挥手,见丁畅没看见,他喊道:“丁医生,丁医生。”
  丁畅抬头,见是高祝强,对他说道:“高队长,稍等啊。”
  高祝强忙笑道:“好,我在门外等你。”
  趁病人测体温的时间,丁畅走出来:“高队长,有事吗?”
  高祝强一脸笑容,毕恭毕敬地把笔记本递给丁畅:“祝你生日快乐!”
  丁畅愣了几秒,才反映过来,客气道:“谢谢。”但并未接高祝强递上的笔记本。
  高祝强再次将本子递给丁畅,笑着说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看到高祝强无缘无故送自己笔记本,丁畅心里似乎明白了,她婉拒道:“谢谢你,高队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我不能收。”
  “你我都是革命同志,这礼物也是革命的礼物。”
  一个直意要送,一个决意不收,僵持中,丁畅想到毛主席语录,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反正意思在那,于是,脱口而出:“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高祝强见丁畅背毛主席语录,这可是最高指示,不敢再说送礼物的事,他小心说道:“送你礼物,是我在乎你,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
  丁畅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轻描淡写道:“你和我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难道还不是朋友?”
  高祝强急了:“我是想让我们革命同志的友谊更进一步,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丁畅话音刚落,高祝强就抢白道:“你说的男朋友,是那个臭老九吧。丁医生,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那些被批判的白专、反动技术权威,那个不和臭老九有关,你跟着那个臭老九,没有前途。”
  听到高祝强说大罗的不是,丁畅虽然心里不悦,但又不好让他太难堪:“对不起,我那还有病人。”说完转身回到医务室。
  高祝强兴冲冲来送礼物,却碰了一鼻子灰,又不便发作,只得悻悻不乐离开。
  春风得意的高祝强,平日里根本没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可就是这样一个气势正盛的人,却在丁畅面前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败的没有由头,没有章法,这次,又碰了一鼻子灰。几天来,他暗自窝火,还莫名其妙与人吵了几架。这天中午,吃饭时间,几位工友聚在一块海吹神聊,无意间,聊到了工地医务室的丁医生。一位工友开玩笑道:“人家丁医生,又年青,又漂亮,谁要是娶了她,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愿意。”
  另一位讽刺道:“你就是做牛做马,也要人家乐意呀。哪有癞蛤蟆吃上天鹅肉的。”众人大笑。
  不经意的玩笑话,却激怒了一旁的高祝强,这明摆是在嘲讽他,他怒气冲天,走过去,不问青红皂白,朝那个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扇了两耳光,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也还了高祝强两耳光,两人扭打起来,工友们见状,费力拉开他们,这才避免了一场混战。
  高祝强打架的事被公司通报,他哥高祝新毕竟是造反派有头有脸的人,他叫来高祝强,便是一通臭骂:“你看你这熊样,就这点出息,我都瞧不起你,更何况人家。”
  高祝强低拉着脑袋,不说一句话。
  “怎么,哑巴了?”
  “你是怎么想的,说话呀,急死我了。”
  半响,高祝强抬起头,看着他哥,哀求道:“哥,我是真喜欢丁医生,你帮帮我吧。”
  “怎么帮你?把你调到医务室,或者把她调到你队里,这可能吗?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只能靠你自己,你自己就不能好好动动脑子。”
  高祝强听到话里有话,忙恳求道:“哥,你一向比我聪明,帮我出出主意。”
  “你追她,可人家已经有个姓罗的男朋友,你和那个姓罗的竞争,起码你要让她知道,你比姓罗的强,比姓罗的更爱她,这不是光嘴上说,还要有行动。”
  “没有机会呀?”
  “所以我说你笨呢,没有机会,不会找机会?”
  高祝强似懂非懂点点头。
  
  上午10点多,丁医生像往常一样在工地巡诊,一切还算正常,正往医务室走,看到几米开外,高祝强蹲在地上,经过上次笔记本风波后,丁畅有意回避与他的接触,但出于医生的责任,她还是走过去:“高队长,你怎么了?”
  高祝强皱着眉头:“脚崴了。”
  听到他说脚崴了,丁畅问道:“严重吗?”
  “不清楚。”
  “我看看。”
  丁畅放下药箱,有了第一次工地巡诊的教训,她四处看了看,这才蹲下,给他检查脚伤:“这疼吗?”
  “不疼。”
  “这?”
  “有点疼。”
  “你脚再动动。”
  丁畅正想说没什么大碍,突然听到高祝强大喊一声:“丁医生小心!”只见高祝强猛地站起来,用身体护住丁畅,“哐”的一声,一梱东西,从身旁二米多高的设备上落下来,砸在高祝强身上……当丁畅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反映过来,高祝强已经倒在地上,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见此情景,丁畅惊慌的喊道:“高队长,高队长。”
  高祝强没有吭声,捂住额头爬起来,一脸痛苦的表情,丁畅慌忙从药箱里取出消毒纱布和药水,为他紧急处理,伤口被硬物划了一道深口,需回医务室处理,她说道:“伤口要缝针。”
  听到要缝针,高祝强紧张道:“啊,我破相了?”
  “不,不会,伤口创面不大,在你额头右上侧。”
  听到丁医生的话,高祝强放下心来。
  “能走吗,我扶你到医务室?”
  高祝强还在后悔,原本设想砸背上,眼看东西掉下来,丁畅吓得呆在那,他为了护住丁畅,结果砸在了头上,早知道这样,就选材质再轻些的。虽然额头上的伤口阵阵疼痛,但有丁畅的关心,高祝强心里仍然高兴,他忍住痛:“嗯,能走。”
  丁畅扶着一瘸一拐的高祝强来到医务室。待伤口重新消毒后,丁畅拿出纱布将高祝强眼部以下遮住,见他坐在凳子上,双腿微微发抖,丁畅安慰道:“高队长,你不用紧张,只需缝两针就好。”
  “你放心,我不紧张。”他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紧张……慢慢的,他感到丁畅的手轻轻在他的额头上运针、走线,像是蚂蚁咬一般,眼前白茫茫一片,他闭上眼睛,愉悦,享受,什么时候能握住这柔软的手,拥抱她,亲吻她……
  “好啦。我再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拿回去擦擦脚。”
  高祝强睁开眼,这才发现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拿开,他尴尬地点头道:“谢谢你啊,丁医生。”
  
  想到高祝强为自己受的伤,丁畅感到过意不去,只要高祝强来医务室换药、拆线,她总是尽力关照,再忙,也要叮嘱他两句。半个多月来,患者与医生的接触,让高祝强十分享受,尽管额头意外受了轻伤,心情却非常愉悦。
  又是巡诊时间,丁畅背着药箱来到工地。路过砸伤高祝强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二米多高的设备仍然立在那,落下来的那捆东西还原封不动丢在那,她走过去,见是一些包装木材,这些包装木材怎么会放在二米多高的设备上呢,她感到奇怪,再仔细看,一根不起眼的麻绳引起她的注意,她捡起麻绳,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幕,脑子里闪过高祝强拉动绳子的画面,她明白了,这是高祝强用的苦肉计。
  这边,高祝强正在加紧实施他的计划。他托在上海出差的同事买的女式衬衣和一包上海糖,今天收到了。晚上,他打开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上海糖,拿出一颗,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这上海糖味道就是不一样,从嗓子甜到心里,比起渡口卖的红糖味的水果糖好吃得多,很快,嚼完嘴里的糖,又拿起一颗,刚剥开糖纸,想到这糖是送丁畅的,那颗被他剥开糖纸的糖,又被他慢慢包好重新放了回去。这段时间和丁畅相处不错,感情逐渐升温,他决定抓住机会,趁热打铁,向丁畅求婚。
  第二天,高祝强吃过午饭,精心打扮一番,带上衬衣和上海糖,兴致勃勃来到医务室,得知丁畅补休,他又兴冲冲来到丁畅宿舍。不远处,见丁畅室友端着一盆衣服出来,想到宿舍里只有丁畅,他的求婚行动会更加顺利,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来到丁畅宿舍门前,他理了理头发,这才轻轻敲门:半掩的门开了,屋里没动静,他悄悄走进去,见丁畅躺在床上午休,他将带来的衬衣和糖轻轻放在桌上,丁畅如此安静性感地躺在自己面前……看着,看着,他浑身燥热,猛的,他喘着粗气,两眼闪光,如饿狼般扑上去,丁畅惊醒,见高祝强压在自己身上,她惊恐地试图推开高祝强,早已控制不住的高祝强,双腿紧紧压在她身上,一支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支手慌忙地解她的衣服,丁畅拼命反抗,她的手触摸到放在床边的镜子,她抓起镜子用力朝他砸去,高祝强“哎呦”一声叫起来,忙用手捂住额头,见额头流血,他恼羞成怒,狠狠抽了丁畅一耳光,逃了出去。屋里的响声惊动了在外洗衣服的室友,室友赶回来,正碰上捂着额头逃走的高祝强。
  赶回来的室友,见蓬头散发的丁畅捂着脸,坐在床上哭泣,不用问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劝丁畅到革委会去告高祝强那个流氓。
  丁畅在室友陪伴下,来到革委会,举报高祝强的流氓行为。
  高祝强从丁畅宿舍逃出来,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控制住,他知道,如果他的行为曝光,必将当作流氓行为,他更知道流氓的下场,不仅遗臭万年,还将踏上一支脚,永不得翻身。他喜欢丁畅,得不到丁畅,他寝食难安,而刚才发生的事,更是万万不能承认,否则,自己的一生就将彻底毁掉,权衡利弊后,在女人和前途这两个选项中,他选择了后者。他快速回忆了整个过程,庆幸现场没有旁人看到,他想好了应对策略,一直荒乱的心,才得以平静下来……当听到叫他上革委会时,心里再度紧张起来。
  一进革委会大门,他便小心朝里面窥探,果然,丁畅和她室友坐在一旁。他紧张听着革委会工作人员的问话,问话内容与他想好的应对策略基本一致,他放松下来,等话一问完,他便将早已想好的理由,毕恭毕敬说了出来:“领导同志,我一定如实向你们交待。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一直在追丁医生,为这事,我还和一位工友打过架。今天,我当着领导的面再说一遍,我一直在追她,难道这有错吗?”他用眼扫了一圈,革委会的人正专注听着他的解释,似乎认同他说的,他更理直气壮了:“我是未婚青年,我有这个权利。我一直想和丁医生交朋友,也时常和丁医生见面。今天,我到她宿舍找她,还带去了托同志从上海给她买的礼物。因为说起罗和平,引起不快,最后,发生了抓扯。你们看,她好好的,而我却受了伤,你们想一想,如果不是我让着她,受伤的会是我吗?”
  丁畅没想到,经高祝强嘴里说出的话,却完全变了样,面对这样一个颠倒黑白,这样一个无赖,丁畅指着高祝强,哭喊道:“你,你无耻!”竟气得说不出其它的话。虽然有丁畅的举报,可一来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指控高祝强,二来高祝强说得似乎又有理有据,而陪丁畅来的室友,只听见他们的吵闹声,事发时并不在现场,最终,这事不了了之。
  
  人们对流氓这类龌龊之事深恶痛绝,高祝强虽然因为证据不足,逃过一劫,但作风有问题、强奸未遂的帽子,已经被无形地扣在他头上,人们像避瘟神一般躲着他。
  高祝强的事,让他哥高祝新也觉得颜面扫地。高祝新在造反派团部负责人会上,一边把他弟弟大骂一顿,一边又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题,暗指丁畅,说她生活作风不检点,脚踏两只船……并指使手下,罗列了几条莫须有的罪状,将丁畅从造反组织中除名。高祝新的手下为讨好他,硬是将丁畅从造反组织开除的通报张贴在各工地显著的位置,一时间,丁畅被推向了这场人造风暴的中心……
  丁畅始料未及,形势会这样变化,肇事者高祝强逍遥法外,作为受害者的自己,却受到恶意诽谤与中伤,她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几天来,一直以泪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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