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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砚 9 10

作品名称:脂砚      作者:小脚雷大侠      发布时间:2009-02-18 19:32:32      字数:6821

9夜话

刚才的人影向我证实了李磊真的处在危险之中,这让我害怕,也让我精神抖擞。我尽力克制着心里的胆怯,告诫自己一定要在李磊面前表现出我是个男子汉,这不完全是为了我的自尊心,更是为了李磊不至于因为我的胆怯而绝望。我搜索了一下身边,没有一样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只好壮着胆子逞英雄了。我让李磊呆在屋里,自己一个人开门来到外面。院子里灯火通明,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我打电话叫来了保安,说了刚才的情况。保安说这不可能,我们的监视器一直开着,并没有发现任何情况,你也许是看错了。

保安走了,李磊依然处在紧张的情绪中。

我问她:“你说有人跟踪你,你看清了吗?是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
“我总是感觉后面有人,可是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回过头来,又感觉后面有人。我也不知道是男的女的。”磊磊低着头回答我。
“也就是说,你没有看见跟踪你的人,只是感觉他在后面跟着你?”
“是那样,我虽然看不见他,可我肯定他就在后面跟着。”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呢?”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肯定。”
“你认识他吗,我是说跟踪你的人。”
“不,不认识。”
“你知道他为什么跟着你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再问下去,心里却多少有了一点谱。这很可能是她自己心理上的错觉,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难免会有不安全感,她害怕有人跟踪她,因此心情会变得很紧张,正是这种紧张的心情让她产生了错觉,她越是害怕,就越是感觉有人跟踪。就象我小时候走黑道一样,总觉得有鬼在身后跟着,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有时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故意大声说话。如果身边有什么响动,立刻会惊得魂飞魄散,以为真的遇上鬼了。我把这些话跟李磊说了,并且告诉她北京的治安非常好,让她不要害怕,就算真的有什么事,还有我呢,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我的话产生了效果,她果然平静了许多。
她说:“睡吧,我没事了。”我说:“你睡吧,我看着,看谁敢再来骚扰你。”她说:“不用,我真的没事。”我就脱了外衣,穿着衬衣上了自己的床。我们关了大灯,只开着床头灯,室内的光线变得很柔和。我不敢多看她,又忍不住时而用余光扫她一眼,看见她重新穿好内衣,脑子里便试图想象出她乳房的形状。这对我来说并不难,我在美院上学时画过大量的女人体,熟悉各色各样的乳房,到后来甚至不必让模特脱去衣服,只要看一眼她胸部的形状,就可以准确地勾勒出她双乳的位置和大小。在我的眼睛里,从来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画出任何一个女人的裸体。此时此刻,在李磊面前,我也试图这么做,可是不行,我心里的另一个我居然出面阻挡,他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很不守信用,简直就是个色狼。我赶紧做了一个深呼吸,让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关了床头灯,闭上眼睛,希望尽快地入睡。

不一会,她的床头灯也关掉了,房间里彻底黑了下来。

我却怎么都睡不着,只在床上翻来覆去。我感觉李磊也在不断地翻身,心里就想象着,她也许和我一样睡不着,也许她真的爱我,说有人跟踪她只是个借口。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她真是那个网名叫脂砚斋的女孩,跟我同住一室是想进一步地了解我。要是那样,她一定是个很大胆的女孩,她应该比我更有勇气,说不定,她一会儿会勇敢地跃到我的床上……这样,我就不必为了当个好男人而如此苦熬着自己了。这么想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很虚伪,想做好男人,又幻想着女孩主动上门投怀送抱,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呀?

“磊磊……”我不想再熬下去,便主动和她说话,想以此转移那些恼人的幻想。
“你还没睡呀?”她把头转向我,轻声细语地说。
“你不也没睡吗?我们说说话吧。”

她没说话,却把身子转了过来。

“磊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大年初一。”
“还有呢?”
“不知道了。”
“今天可是曹雪芹的祭日。我俩有幸一起住在他的故居附近,说不定和他有什么缘分呢。”

一阵沉默。我以为我说错了话,她也许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可她却好像又有了兴趣。

“他不是死在壬戊除夕嘛,应该是昨天呀。”
我向她解释:“我说的是公历,不是农历。”
她坚持说:“那也不对。壬午除夕应该是1763年的2月12日呀。今天是2月1日,还差十多天呢。

她的话让我吃惊,想不到这女孩连雪芹卒年这样专业性极强的问题都知道得这样清楚。我就说不出壬午除夕是公历的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至于我说的2月1日,是从一本书里看来的。我没有去核实就完全接受了,没想到会有什么问题。这会儿面对李磊的异义就有些尴尬,感觉在她面前丢了面子。

她好象看透了我的心,听我不说话,又把话拉了回来: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也有学者认为他是死在1764年的2月1日。”
“不会吧,一个人怎么会死两次?一定是谁搞错了。”

我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下,却还要嘴硬。

她开始给我详细地讲解学术界对于曹雪芹死亡日期的两种不同观点:
“曹雪芹死在壬午除夕的说法是来自脂砚斋。在《红楼梦》的第一回里,脂砚斋有一段批语。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壬午除夕,芹为泪尽而逝。一些学者就根据这条脂批,确定曹雪芹是死于1763年的2月12日。后来又有人提出异议。说曹雪芹是死在第二年的癸未年。因为在这年的春天,曹雪芹的朋友敦敏还写信邀请他在3月初一那天去赏花。这就是说,1764年的春天曹雪芹还活着,他怎么又能死在这之前的1763年呢?结论是,曹雪芹很可能是死在癸未年的除夕。脂砚斋之所以写成壬午除夕,是她记错了干支。”
磊磊就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老师,正在给她的学生讲解一道复杂难懂的数学题。每个环节都交待得既清楚又简单明了,几乎没有一句废话。我从而知道了我所持有的观点只有一半的真理性。这大大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接着问道:“既然1764年的春天曹雪芹还活着,那脂砚斋的话也就可能是撒谎。你为什么还信她呢?”
李磊的口气突然变得冷硬,象块石头似地砸了过来:“你怎么这样说话?什么叫撒谎呀!我只是把两种观点介绍给你,并没有说谁对谁错。”
我赶紧解释:“也许是我用词不当。可这是明摆着的事呀。”
李磊说:“什么叫明摆着?说脂砚斋记错了干支,敦敏就不会记错干支吗?”
我说:“敦敏可是曹雪芹最要好的朋友。他怎么会记错?”
李磊更气了:“他们再要好,还能好过脂砚斋吗?要知道,为曹雪芹批书的是脂砚斋而不是敦敏。”
我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女人比男人的记忆力好?”
这一次,李磊的声音都变了:“这不是记忆力的问题,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有些事情,男人可以说忘就忘,女人却一辈子都忘不了!”

李磊的话里明显带着怒气。看她这个样子,倒像是一个偏执的女权主义者。我自信对女人没有偏见,可还是下意识地流露出了对女人的偏见,并且让李磊抓了个正着。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想法挽回,就算是亡羊补牢吧。

于是我赶紧承认自己想得不周密,又以惊讶的口气赞扬她的见解独到,思考深入。看到她的怒气平息下来,我干脆投其所好,大拍脂砚斋的马屁,说刚才那段脂批不知道让我流了多少次眼泪。正是她的那句芹为泪尽而逝启发了我的灵感,让我创作出一幅好画。此画不但颇受专家好评,还在一个大型画展上获了奖。这番话竟说的李磊笑逐颜开。我想时候到了,我还得进一步试探她的虚实。
我说:“你这么喜欢脂砚斋,一定对她很有研究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脂砚斋到底是谁?”
我的本意是想让她说出她自己就是脂砚斋。

“你想难我是不是?”果然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难题又扔了回来。
“这可是红楼死结。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10红楼死结
有点红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红楼梦》有三个死结:脂砚何人、芹系谁子,续书作者。其中最有魅力,也是难度最大的,就是第一个死结――脂砚何人。李磊让我说,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个题目太大了,脂砚斋对《红楼梦》来说也太重要了,差不多《红楼梦》里的所有迹团都跟脂砚斋有关系。可是这个最重要的人物却不肯在书中留下她的真名实姓,只是写了一个斋号——脂砚斋。

从她的批语中看,她对曹雪芹和《红楼梦》都很熟悉,听她的口气,有时像曹雪芹的长辈,有时又像他的一名红颜知己。可是查遍了有关曹雪芹的所有文献,却查不出她真实身份的哪怕一点线索,脂砚斋是谁,她和曹雪芹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为曹雪芹批阅《红楼梦》?这些问题一直迷惑着众多的《红楼梦》研究者。自从胡适创立了新红学,近百年的时间里,不知有多少学者专家试图解开这个死结。他们从不同的角度去论证,去猜想,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假设,阐发了各种各样的观点,他们彼此争论,互相攻击,都说自己已经解开了这个迹团。事实是,他们的观点都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而显得牵强和没有说服力。反倒是论文发表得越多,脂砚斋的面目就越模糊。

这时,人们就盼着能够有更新的,有关脂砚斋的历史材料被发现。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脂批本的《红楼梦》,有关脂砚斋生平和事迹的历史文献和实物一件也没有存留。这真应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说到历史材料,我不能不提到那方著名的脂砚。
那方脂砚,据说是脂砚斋遗留下来的惟一实物。它于1955年被发现于重庆,后来又神秘地丢失了。我在1973年《文物》杂志第二期上曾看过脂砚的一组照片。那本杂志是我从地摊上买的,现在还保存着。每当翻起,我都要对这几张照片反反复复地看上几遍。除了喜欢,我还有自己更加私人化的理由。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那是一个静静的夜,我固执地守在画案前,一张又一张地勾勒着脂砚斋的脸。我很早就有创作一幅《脂砚批书图》的欲望,却又迟迟不敢动笔,因为我对脂砚斋了解得太少。在众多的红学专著中,脂砚斋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形象,她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一会是史湘云,一会是薛宝琴,一会又是妙玉。读这些东西你还不如不读,它们让你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那是夏季,屋里闷热,而且有蚊子,我忍耐着这一切,让自己感觉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可是情况糟糕透了,我越画越没有感觉,画一张团一张,最后,满屋子都是被我团掉的宣纸。

就在这时,有一种极度的孤独感袭上我的心头,让我没法继续画下去。我要找个人说话,倾诉我的感受。我需要灵感,需要别人给我启发,可是我身边没有人,所有的朋友和亲人都在很远的地方,当时又是半夜,有谁会愿意跟一个半夜睡不着觉的穷画家聊天呢?

我想到了上网,对,为什么不上网呢?我有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我接上电源,打开它,在对话框里输入我的用户名和密码,然后点击连接。OK,电脑立刻把我带进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网页。我迅速地找到一个聊天室,登陆后寻找自己的网友。其实我没有网友,我过去从不在网上聊天,我也没有QQ,但我知道怎样聊天。我在众多在线聊天者的网名中搜索,看有没有顺眼的。有,我找到一个叫:千红一哭的,图标上标明是男孩。我想他一定喜欢《红楼梦》,就主动和他搭讪:嗨,可以聊聊吗?他说可以,我们就聊了起来。

我们一见如故。我说出了我的全部苦闷,我说我想画脂砚斋,可就是画不出,希望他能给我一点灵感。他说他有一个朋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网名就叫脂砚斋。他说:“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她找你。”

不一会,脂砚斋真的出现了。她的第一句话是:“听说你要画我?”

我赶紧解释,我说我要画的是脂砚斋,不是你。她说我就是脂砚斋,你就画我好了。我说我又没见过你,怎么画呀?她说没见过才好画,见过就没意思了。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就跟她继续聊。她说,你们搞艺术的最要紧的是要有感情,你对你的表现对象动了真情,你才能画好她。你干嘛不去爱她?去爱她,想法爱上她,你就能画好她。我说她是古人,我怎么去爱呢?她说那有什么?在网络上谁都可以爱。你要是觉得爱古人很难,你可以爱我,在网上的我是虚拟的,可总比脂砚斋要具体,我是能说话、能打字、能聊天的活人,除了看不见,我哪一点都比脂砚斋具体。你就把我当成脂砚斋去爱,不可以吗?

我说可以,只是如果让我见一见你的容貌也许更好。她说不可以,那样你画出的就只是一个世俗的女孩,不是脂砚斋。脂砚斋应该超凡脱俗,你说呢?

我承认她说得对。她问我现在对她有没有一点感觉?我说有,挺可爱的。她说那就对了,我——脂砚斋,就是一个挺可爱的女孩。你也可以从另一个渠道了解我,那就是脂批。你读过脂批吗?我说没读过,可我非常想读,我不知道那里能读到。她说,告诉我你的emall,我会给你传过一些东西去。

她真的给我传过来很多东西,其中就有我日思夜想的《脂砚斋全评石头记》。那天夜里我没有睡,连夜读了起来。读着读着,就感觉脂砚斋在我眼前活了起来,渐渐的,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脂砚斋,哪个又是我的网友。她们经常重叠在一起,就像是电影里的叠印镜头。我甚至分不清我是在互联网中,还是在《红楼梦》里。我觉得二者很相像,它们的共同点是,只要你深入其中,都会产生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让你着迷,让你欲罢不能。

读过脂批,我竟然认识了一个不同的脂砚斋,她的形象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美丽,我感觉我真的爱上了她。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男欢女爱,这种爱产生于崇敬、仰慕和某种执迷与狂热,类似追星族和他们心目中的明星。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我的网友脂砚斋,她说这就对了,你可以开始创作了。去画吧,不要浪费时间。

我抓紧机会,把我对脂砚斋的全部爱慕和激情一股脑地泼洒在宣纸上。我把画拍成照片,用emall传给她,希望她能夸我两句。她却说哪都好,就是脸不好。我辩解说我是按照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来塑造的。她说不成,你画的不是脂砚斋,倒有点象某个邻家女孩。我又画了两幅传给她,她都说不好。最后她说,你能不能把她的形象画得摸糊一点呢?或者干脆就画成虚幻的梦境。脂砚斋也许就是一个梦,如果你的画面能有这种效果,才算成功。

她的话让我既佩服又忌妒,我恨我自己该死,画了这么多年画,却在立意上输给了一个女孩子。
受了她的启示,我把原来的画稿全部推翻,重新立意。我采用西域洞窟壁画的形式,先画出一个具体的脂砚斋,再在画面上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拼命作旧,直到看不清人物的本来面目为止。

我站在远处注视着它,感觉就象是一幅真的洞窟壁画,经过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淋烟熏火燎,画面上的一切都浸漫着一片模糊,只存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我又将画面的右上部处理成一片剥落的墙皮,里层露出脂批本《红楼梦》的一页,在楷书黑字的缝隙里错落有致地布置了几处红色的脂批原文。其中一条是:“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
写这些脂批时,我用的是胭脂墨。它是彩墨的一种,要用专门的砚台来砚的。这让我不禁想起了那方脂砚,脂砚斋就是用它砚出的脂墨,写下了亦真亦幻的脂批的。

我又把画拍成照片传给她,这回她给我的赞语是:真棒,太棒了!她建议我用这张画去参加一个很有知名度的画展,我照办了,居然获了奖,我口袋里的三千元就是这幅画的奖金。

我把好消息告诉了我的网友脂砚斋,并说为了感谢她的帮助,我准备请她吃饭。她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跟我见面吗?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的,你先欠着我的,什么时候要见面我会通知你。

我很委婉的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李磊,我说,我的脂砚斋就是这样的。本来今天我们约好要见面的,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来赴约。

我这样说,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叫李磊的女孩,到底是不是我白天要等的人。她笑了,说:“你是艺术家,肯定更喜欢朦胧美,脂砚斋到底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反到是她的形象越朦胧,对你越有利。”

这话听上去好像话中有话,又让人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我问她:“你的脂砚斋是什么样的呢?如果让你决定,你希望她是谁?”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提出了一个我不得不采纳的建议:“睡吧,已经很晚了。”
她的话让我扫兴。我说:“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笑了:“我要说我是脂砚斋,你信吗?”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她终于说实话了。
我说:“你真的是脂砚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等了你大半天。”
她笑了笑,说:“我不是你要等的脂砚斋,真的不是。”
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就昏昏地睡了过去。睡梦里,我看见李磊穿好衣服,一个人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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