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团圆

　　No.235
　　“寿司寿司，下午就这了，简单又好吃，吃完我们去看电影。”叶溪看着菜谱，兴奋地点着餐。这段时间明水完全打破了以往的饮食规律，不再沿袭早餐面条，中午盘菜，下午稀饭的老习惯，把每顿饭都当成学厨艺的机会，拿着食谱买菜，顿顿不重样。
　　“我去买紫菜，你蒸米饭吧。”叶溪安排下任务，套上剪好的灰毛衣，准备出门。
　　“怪不得不肯丢这件毛衣，真好看。”明水拉着叶溪的手，左看右看。那毛衣光滑平整，一点儿也看不出剪过的痕迹。
　　“你把你的烦恼剪完了，也一样是这个效果。”叶溪贴贴明水的脸说，带着老黄跑出去了。
　　是啊，现在明水已经把烦恼剪完了吧，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这次不是因为孱弱似微尘，而是因为他驱走了心中的阴霾，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人生可以有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轻飘飘感觉。
　　No.236
　　明水蒸上米饭，又煎了鸡蛋皮，烫好青菜，然后把黄瓜、火腿切成长条，还拿出一包榨菜准备着。
　　米饭没熟，明水离开厨房到客厅等着，笔记本还在桌上开着，他弹亮屏幕继续写着文章。尤曼已经把杂志报刊的投稿邮箱发来了，嘱咐他多看相关的书报，看看各栏目需要什么文章，他试着把自己写的小散文发出去几篇了。
　　奶奶还有三天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他备好了大块煤，只等奶奶回来就生起采暖炉。他满意地看看暖色调的沙发巾和褶皱的门帘，想到妈妈和奶奶惊喜的表情，忍不住的欢喜。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叶溪的带动下发生的。左手是亲情，右手是爱情，中间是满怀欣喜的自己，他觉得很幸福。
　　今天的“俗世白描”也是关于亲情和爱情的。早上明水去买灌汤包，正碰到老板和几位顾客闲聊，说是李家的老二从工地四楼摔下来，差点儿送了命，多亏一众亲人凑钱，手术动得也及时，女朋友又天天陪在身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已经能吃包子了，刚才他妹来买的，医生都说连续发烧二十多天，颅内压高得吓死人，没想到还挺过来了，真是奇迹。”
　　明水知道，这份奇迹是应该归功于李老二生命力的强大，也应该归功于亲情和爱情的守护。不管是身体的伤还是心灵的伤，有爱的参与都可能创造奇迹。
　　爱也为吕昊创造了奇迹。爸爸死了以后，他有一阵子耷拉了头。这段时间明水和他把家里做了清理，教他做家务，照顾奶奶，现在他已经能把家事做得比爸爸还要好。和周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孩子相比，他提前长大了。叶溪和明水两周来看他一次，他个子也长了，衣服也整齐了，学习也进步了。
　　明水还在班里开家长会的时候提醒家长，要把孩子当成生活中的一份子来教育和培养，关注孩子的进步，肯定他们的长处，让他们正确评价自己；要让他们从小观察生活，思考生活，学习力所能及的生活技能；要站在孩子背后，让孩子面对问题，学会思考；要创造条件让孩子走出去探索更宽广的世界，让孩子发现生活之美。他说，二年级的孩子可塑性强，压抑和快乐会使他们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开始吹着口哨进学校，热情主动地和同事交谈，劲头十足地投入工作。
　　他开始散播阳光，因为他有了一颗温暖的心，他急于告诉周围的人这个世界是多么值得珍惜。
　　他期待奶奶和妈妈回来，他已经知道怎样改变家里的气氛。
　　他又一次环视了周围的一切，然后敲下题目：苏醒。
　　No.237
　　大门响了，明水也想起电饭锅里的米饭，跳起来就往厨房赶。进到院子才发现来的不是叶溪，而是奶奶和妈妈。
　　“明水，臭小子，想奶奶了吧？”奶奶仍然拄着拐杖，但神情轻松多了。妈妈也乐呵呵地看着明水：“正好那边有人来东城出差，就把我们捎回来了，临时决定的，怕耽误你上班，就没跟你说。”
　　明水赶忙迎上去，奶奶马上安排了一大堆事，把门口的东西拿进来，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哪个东西别磕着碰着等等。
　　“你那对象来了吗？我看看你配得上人家吧。”奶奶四下看了看，拦住搬东西的明水。
　　“买东西去了，等会儿就回来了。”明水让奶奶说得害羞起来。
　　老太太马上发现了家里的变化，虽然之前也看过照片，知道明水收拾了房子，但走了进去还是很惊讶——应该是惊喜吧，这次倒没再气恼地骂：“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了，这一收拾，长脸，哪天丈人爹来看看，也顺眼，值。”
　　明水和妈妈就只有笑的份了。
　　“米饭好了吗？”叶溪在院子里咋呼。老黄早闻到了亲人味儿，蹿进屋里来，直奔着沙发上的老太太而去。
　　明水迎出来：“叶溪，我妈妈和奶奶回来了。”
　　“啊？”叶溪一下子紧张起来，进厨房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手，下意识地拍打了下衣服，拨了拨刘海：“乱吧？”
　　明水借着身高的优势，抚摸下叶溪的头发，小声说：“怎么，怕配不上我了？奶奶还担心我配不上你呢。”
　　“那她肯定把我想得太好了，看到我要是失望怎么办？”叶溪皱着眉说。
　　“你不是在娘家发娘家，在婆家发婆家，在地里发庄稼吗？都万里挑一了还怕什么？”明水故意坏笑着盯着叶溪的眼说。
　　“好哇！”叶溪就去锤他，站在门口的明水妈妈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姑来电话要请客，说不要做饭了，一会儿叫饭店送来。
　　明水去生取暖炉，屋里的温度一点点上升。奶奶就拉叶溪坐在沙发上，左看右看，东问西问，喜欢得不得了。
　　妈妈送给叶溪一条围巾，亲自给她围上：“小叶，明水这次多亏你照顾，陶老师和他大姑都夸你呢。”
　　“什么‘他大姑’，小叶不也得叫‘大姑’吗？”奶奶撅起嘴批开了媳妇。
　　“呵呵，那得问问小叶，这样叫行吧？”玉秀征询地看着叶溪，期待着她的回答。
　　“我叫校长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口来。”叶溪有些为难，垂下了眼睑。但是她直爽的性格又占了上风，扬起脸来说，“我见了她都还有点儿紧张着呢，等我适应适应吧？”
　　“就是呢，不急。”玉秀抚摸着她的肩头，慈爱的目光让叶溪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No.238
　　淑清和饭店的服务员一块进来了，叶溪迎上去，一时不知道叫什么，就笑着接过提盒进屋去了。淑清也没在意，拿出一部手机给玉秀说：“把你那个半智能的换了吧，再这么节约，都跟不上时代了。”玉秀推辞着不要，淑清生气说：“你看你，这是照顾我妈挣的，拿着！”
　　玉秀只好接过来。
　　“常用的软件我都下好了，你换上卡就能用了。”淑清的周到无处不在。
　　“林姨，我给您换吧。”叶溪说，“一会儿就好了。”
　　叶溪帮玉秀换上卡，又问想要个什么音乐做铃声。
　　“你先帮我下首《从头再来》，明水爸爸当年就爱听这首歌。铃声？有一首《快乐老家》我一直很喜欢，就用它吧。”
　　于是叶溪找到这两首歌，下载，设置好，玉秀就点开《从头再来》: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至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玉秀听着音乐，在心里和淑成对话。今天是她最宽慰的日子，她想和淑成一起分享。
　　淑清走过来，给她一直觉得愧对的同学兼嫂子递过来一杯茶。
　　
　　屋里杯碟已经摆好，叶溪扶老太太去洗手，明水正端着寿司从厨房出来。
　　奶奶问：“这什么？”
　　明水说：“猜猜。日本的传统名吃。”
　　奶奶说：“团子？”小时候玉秀给明水讲桃太郎的故事，她就知道团子威力无比。
　　淑清跟出来，看几个人都在笑，就说：“就是啊，团子就团子吧，团团圆圆的，和今天的气氛很配。”
　　“来，为新生活干杯！”淑清豪气地指挥着，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团圆饭。
　　No.239
　　明水把大姑送回家，又来送叶溪回宿舍，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心里都激动着。
　　十二月的天气寒气已经重了，明水停下来，把叶溪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重又蒙到头上，又从脖子后面绕回来，打成结。
　　一辆车“吱嘎”一声停下，车门打开，牛大鹏从里面跳下来。他绕着叶溪看了看，推着明水说：“杨明水，这不还是上次坐我车的姑娘吗？你们还说我误会。我说得对吧，开始不是的，后来都是了。”他不理明水的解释，说，“什么时候结婚，我得让儿子来滚床，早预备下红包哈。”
　　“你儿子？”明水一愣，“这么快就生了？”
　　“哈哈，还在他娘肚子里呢，我早给抢下生意，让他一出生就有红包挣。”
　　叶溪笑起来：“见过压榨童工的，没见过连吃奶的孩子都不放过的。你比资本家还厉害，想让他挣座金山啊？”
　　“那是，你没见那些小明星，还上着中学呢身价就一个亿两个亿，馋人。”牛大鹏拉开车门跨上车，临走还没忘嘱咐，“你们也抓紧些，二胎马上放开了，结婚要趁早。”
　　看着牛大鹏的身影，明水拉起叶溪的手说：“行吧？嫁给我？”
　　“杨明水，动动嘴说五个字就想娶我？那可不行，房子，车子，礼金，钻戒，一样都不能少。”叶溪歪着头，伸着指头数着，“我爸可说了，闺女又漂亮又能干，不能便宜了婆家。”
　　明水敞开外套，把叶溪搂在怀里：“要钱没有，就这一条命还是你帮着救回来的，看着办吧。”
　　“赖皮。”叶溪捶打着下明水，故意撅起了嘴。
　　“我给你当牛做马行了吧？”明水转过身，背起叶溪。
　　叶溪把头靠在明水肩上，吻了下明水的脸，说：“那你得做一匹千里马！”
　　“得令！”于是明水背着叶溪向前飞跑而去。
　　“先立业，后成家吧——”叶溪举起手，佯装是打马，“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