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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孤雁南飞(二)

作品名称:人性之光      作者:耕石      发布时间:2017-06-16 09:30:10      字数:4341

  【五】
  大约午夜两点,舞会还没有散场,看样子今天晚上是要玩通宵了。
  耿石和李铎民都不想跳了,他们三个走出来,街上有人走动。有卖热干面的,卖汤圆的,卖洋糖面包鸡蛋糕的。那卖热干面的手里敲着梆子,一挑方形木制的担子,一头放着一口大砂锅,用白炭烧着开水,旁边放着各种各样的佐料;一头用白布盖着煮熟并用油打散的碱水面条。吃的时候抓一小把放进一个尖形的笊篱在开水里烫一烫,然后拌上佐料。主要以芝麻酱和辣味为主,再拌上姜水、蒜水、花椒水,撒上葱花、胡椒面等等,是佐料最全、最具南方特色的小吃。
  李铎民说:“咱们每人来碗热干面怎么样?”
  王德怀说:“没吃头,肚子饱饱的,要不是跳了半天舞,准得消化不良。”
  耿石倒想吃,虽然他的肚子也不饿,但是这南方的小吃勾起了他的食欲,尤其是在除夕之夜:
  “来一碗就来一碗吧。”说着他掏出了三角零钱。吃面的时候王德怀说:
  “要是有一碗醪糟吃就好了,”说着他对李铎民,“你没看见耿石头一回儿吃醪糟时的那股德行,吃的直咧嘴,现在可好,上瘾了。”
  “真的很像酒,那水清亮清亮的,将来我把酒喝会了就找你算账。”……
  吃完热干面,王德怀说要找几个老朋友去拜早年,李铎民和耿石就回到厂里。
  耿石的寝室从来不锁门,虽然有把暗锁,但没有锁门的必要,因为厂里很安全。再说,他的寝室有一个自发的小型“茶话会”,不仅是新来的学员,就连一些青工也经常到他的寝室来坐。他们喜欢听耿石讲话,询问技术问题,也喜欢听他讲家乡的故事。耿石也喜欢听他们讲南方的风土人情,讲小城的历史遗迹,提出一些生产上的问题。久而久之他们自来自往,有人打开水,厂里发的有茶叶,有时他们自带糖果瓜子,弄脏了屋子第二天清早有位临工艾妈妈给收拾,耿石就可以一条心地扑在工作上,使得他对个人问题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再说他还年轻,远离了父母,当年他才不过二十二岁。
  王德怀和李铎民自然是他屋里的常客,有时吴承南也来坐坐,只是人一多王德怀和李铎民就走了,吴承南一来,大家都散了。
  一次吴承南对耿石说:“你的群众关系很好,入党问题组织上在考虑,觉得还是再考验一段时间,和学校里的鉴定一样,主要是防止你骄傲。照你这样工作下去,将来入党不成问题。到时候会提拔得很快。你看我,进厂时还不是一个挑水的小临工?现在准备提拔副书记。你比我有文化,群众基础也好,将来名誉、地位都会有的。什么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对我说,全厂女的我几乎都认识,那个有才华,那个长的最漂亮我都知道……”
  耿石觉得一阵恶心,想起了这番话他就想吐,也许他刚才的那碗热干面不该吃,仿佛吃进去一把大苍蝇。
  正如王德怀所说,耿石是个“磨子脑袋”,他的脑子一刻也不得停歇,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来到了寝室的楼下。他看到自己寝室的窗户发出了绿幽幽的灯光,这是常有的事,可现在是大年初一,正是守岁的时候,聚餐的时候人们都把菜端回家去,这会儿会是谁呢?
  耿石走上楼梯,来到门口看见房门大开着,灯光照到了对面根墙的那个木炭筐上。耿石走近房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得力助手——配电车间的记录员周卓英。耿石临走的时候把吃剩的饭菜都堆在桌上,因为太多,有很多还没动,这时他看见屋子里收拾得清清爽爽。
  耿石感到很奇怪,她可是从来不到他的寝室里来坐的,平时很腼腆,和耿石在一个车间办公室里,面对面地坐着都很少抬头,现在怎么会是她呢?
  此时她正扑在桌上似睡非睡,身穿一件蓝色起白花的布棉袄,一件深蓝色的棉布短大衣放在床上,桌子上放着一堆玻璃纸包的精致水果糖和一堆苕果子,身旁放着火盆,炭火都快燃烬了,看样子她坐了很久了。听见脚步声,她侧过身来,台灯照着她的头发,看不清她的脸。
  “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会玩一夜哩。”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尖细,此时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有气无力的。
  耿石顺手揿燃了顶棚灯,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此时耿石才看清,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眼泡已经哭得红肿。
  “你这是怎么啦?和家里闹了别扭?大过年的,有什么别扭可闹?”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这来坐坐。”说着她站起来,但是没有挪动身子。
  耿石俯下身去用火钳拨火,她连忙抢过去:
  “让我来,火快熄了,你加不燃,不知道你回来的这么早。”
  “虽然我们平时很少谈心,但是你现在的心情我看得出来,没有重大的事情你是不会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坐的。”……
  
  【六】
  “人民一号”是重庆港务局的一条驳轮,船身很大,显得细长,满载货物开往上海,抵达小城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在船身调头的时候,水手们忙碌起来,趸船上的人们也准备接船,打破了除夕之夜的宁静。
  这条船本来不靠小城港,直接开往汉口,再经九江、安庆等大城市开往上海,因为小城毕竟是小码头,可是今天有特殊情况。
  这时甲板上站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大约有一米七以上的身材,身穿一件深色细呢长大衣,没戴帽子,趸船上的探照灯照见他的脸,显得是那么精神抖擞,英姿焕发。
  这人名陈秉华,现年二十八岁,是“人民一号”的三副,他今天特地到未婚妻家议定结婚日期,顺便给准岳父岳母拜年,船长特地给了他一个月的假。
  船靠稳了,陈秉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下了船,在趸船上他向“人民一号”的水手们挥手致意,其他的船员也出来向他表示祝贺,然后“人民一号”又开始起锚了。
  寒冬腊月,江水很浅,码头的江碴子显得格外高。
  他一步一步地爬着青石板的台阶,不显得吃力,脚步十分稳健。
  他爬上岸来,穿过一条马路,又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排木板屋。
  他来到中间的一间屋子的门口停了下来,掸了掸大衣上的落雪推开了木板门。堂屋很宽敞,看样子正准备团年,一张八仙桌子放在中间,上面摆着丰盛的菜肴,一盆炭火燃得正旺。屋子里显得昏暗,虽然换了一盏大一点的灯泡,但是由于是电路末端电压仍然明显的不足。
  家里早就接到了他的来信,知道他今天下午一定到来,但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晚。
  男主人迎了上来,接过来他手上的东西。女主人连忙走到后面的厨房去端热菜。
  陈秉华脱掉了大衣,一位年轻女子替他接了过来,这是周卓英的姐姐,接过了大衣走进一个套间,周卓英正在床上蒙头睡大觉。
  姐姐把大衣放在椅背上,推了推妹妹:“卓英,卓英,快起来,秉华来了,快出去,无论如何今天要把年团好。”
  “我不去!”她大声喊道。姐姐劝解地说:
  “别耍小孩子脾气,千万别让爹妈伤心……”
  “他们怎么不问问我伤不伤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门亲事我根本就没答应!”
  “有话也得好好说,陈秉华都来了,这几年他对你很不错,也别把他的心伤得太狠……”
  “怕伤了他的心,我的心伤成了什么样你知道吗?”
  “那也不能让人家坐冷板凳……”
  姐姐好说歹说她终于起来了。这时陈秉华也走进来,他显得很亲热:
  “卓英,我来看你来了,你还好吧?”
  “你不来什么都好,你一来什么都不好了!”
  “这句话就是见面礼吗?”
  姐姐把周卓英扒了一下,然后推着陈秉华走出来。周卓英穿上棉袄,理了理头发就出来了。大家都装作没事人似的,陈秉华打开了一瓶从重庆带来的好酒,给准岳父先倒了一杯,然后自己满上,大家和往年一样,仍然有说有道,只是从来没有见他们笑过。
  周卓英仍然低着头,吃了两口菜就不吃了,木呆呆地坐在那里,眼泪就流了出来……
  姐姐知道她的心思,陪她回到屋里,从外面拿进来糖果,又端进来一盘苕果子和花生,然后又走出去。
  只听陈秉华问:“卓英是怎么啦?”
  姐姐答:“还不是老问题,她始终说她对这门亲事不同意。”
  “这怎么能行呢?家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局里也都知道了,就定在今年三月八号,船长特地给了我一个月的假,到时候就等着我把新娘子接回去了。”
  这话不听犹可,听了这番话,周卓英沉住气,穿上了短大衣,把姐姐倒出来的水果糖装进口袋里,又把苕果子装进了另一个口袋,走出堂屋对陈秉华说:
  “陈秉华,今天我把话跟你说清楚,这事本来有十二年了,那时我才只有八岁,要是那时你娶了我,说不定我会给你家里做一辈子童养媳,可惜你那时没有娶我。十二年过去了,我也成人了,你也来过不少回,请你好好想一想,我哪一次对你说过我同意?这本来是家长做的主,我不说它是包办,但是结婚的日子都定了,你怎么不听听我的意见?现在我仍然说一声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她一赌气冲出了大门。
  “卓英!卓英!你回来!”陈秉华追出门外,“你听我对你说……”
  周卓英一回头,看见他把棉鞋提在手里,只穿着一双袜子在雪地里追赶她……
  
  【七】
  “说句心里话,我是被你吸引了,你的仪表你的为人,你的工作你的讲话都使很多人着迷,可是我绝不是因为认识了你才想甩掉陈秉华的。那时我实在太小,才八岁,我爸爸和他爸爸都在囤船上工作,我爸爸是厨师,他爸爸是水手。因为我经常到船上去玩儿,他爸爸很喜欢我……
  “那一年的夏天,我爸爸接他爸爸到家里来吃饭,把陈秉华也带了来。那年他十六岁,上高中,说他高中毕业要上大学。我说:‘你上大学上二学关我屁事!’他说:‘等我上完大学就把你接到我家去。’我还以为他接我到他家去玩儿呢,谁知道我爸爸就和他爸爸把我们的亲事定下来,和我什么都没说。
  “接着两年他都到我家里来拜年,每次来都带很多东西。后来他参了军,转业后分配到重庆港务局,他爸爸也跟着调到重庆。临走的那年他爸爸和他都到我家来,送了很多东西,有绸缎有布,据说还给了我爸爸四百块钱,说这是‘聘礼’,我才明白这就叫‘订婚’。
  “我为此哭了几天几夜,哭着闹着一定让爸爸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我爸爸说:‘他们现在已经去了重庆,怎么好送呢?先摆着,等以后他们来了再说。’两年以后陈秉华一个人来了一趟,那年我上初三,他对我说:‘我没上大学,将来我要培养你上大学,现在我赚钱了,从现在起就开始为你存钱。’我说:‘你胡说些什么呀!谁让你培养我上大学?有几个臭钱蛮大个不得了!’他说;‘我们已经订婚了啊!’我一下子懵了,几年前的话还当真了。
  “我本来学习成绩很好,那年考高中我故意不答题,在卷子上乱画,初中毕业就在家里玩。
  “我有一个姐姐叫周卓兰,比我大四岁,经常劝我:‘你想开点吧,陈秉华人不错,长的又好,对你很殷勤,又小意又大方,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的……’姐姐的话没说完,我就跟她闹起来,说:‘你说他好你嫁给他,反正我不答应!’姐姐说:‘这是什么话?人家看上的是你!有文化,人长得又好,姐姐算什么?只知道每天洗洗涮涮给你们弄饭吃。’两姐妹大哭了一场,从此姐姐不再提了。
  “去年过春节他又给我爸妈来拜年,买了两张电影票,说是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我心想老使小性子也不是事,不如把话跟他挑明白,就跟他去了,回家的路上我对他说:‘收回你的想法吧,我跟你不合适,你想的是大学生,我连高中都没上。再说我比你小八岁,在你面前还是个小孩子。’他说:‘越比你大越会心疼你,别说你没上高中,就你是个文盲,是个讨米要饭的我也会娶你。’我说:‘话说到这里来就好办了,你只把我当个讨米要饭的,我爸爸不是接受了你的彩礼吗?明年我找个工作,等我存够钱一定如数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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