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百味人生

　　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
　　王晴往浴缸里放满大半缸热水，滴洒了几滴玫瑰精油，抓起头发随意地绾了个髻，用一个水晶发夹固定在后脑勺，解下睡衣的腰带跳进浴缸，闭上眼睛享受泡澡的舒适和惬意。
　　一个小时后，王晴收拾妥当。
　　揽镜自照，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型搭配上精致的五官，堪称完美。虽然肤色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不过，经过刚才化妆品的修饰，镜子里面呈现的则是白里透红、顾盼神飞、烈焰红唇、美得无可挑剔的一张脸。
　　一件真丝吊带睡衣，把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性感妖娆。睡衣胸前的蕾丝镂空设计，把半隐半露的春光衬托出了一种“欲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美。一头及腰的褐色波浪长发更为其增添了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风韵。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一切装扮停当之后，王晴在睡衣的下摆喷上香奈儿5号，张开双臂，对着镜子转了几个圈之后，便打开房门，扭着杨柳小蛮腰，款款迈步来到了书房门前。抬手轻叩了两下房门，并没等里面反应，就推门而入了。
　　正在吞云吐雾的钟思成连忙把日记本塞进抽屉，随手拿起一本书假装翻看着。
　　这一幕，落进王晴的眼里，她的心骤然一紧，像被针扎了似地疼痛了好几下。不过，她仍然在嘴角挤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并没有揭穿钟思成刻意的掩饰。
　　她走过去推开窗户，释放了满屋子的青烟缭绕。
　　王晴夺过钟思成手里还未燃尽的半截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风情万种地扭了一下腰身，侧身坐在钟思成的腿上，顺势伸出雪白的玉臂揽紧了钟思成的脖颈，轻启朱唇：
　　“思成，别抽太多烟，伤身体。”
　　“唔。”钟思成含糊一声。
　　“你把烟戒了吧，行吗？”
　　“为什么？”
　　“思成，我们要个孩子吧。”
　　钟思成心弦一颤，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型。
　　王晴故意视而不见，继续说服：
　　“我做手术都快三年了，身体也差不多完全康复，医生说要孩子没问题。”
　　王晴说着把一张红唇往钟思成的耳边凑，钟思成捂住嘴假装轻咳几声，不着痕迹地别开了头。
　　王晴眼里快速地闪过一缕伤痛，快得连她自己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又继续发扬锲而不舍的精神，抓住钟思成垂在椅子两侧的双手，强行放在自己的后腰处，紧箍着他的脖子，把一张鲜红欲滴的美唇印在钟思成的嘴唇上。
　　钟思成心口一阵难受，压抑得他莫名地烦躁，他猛地推开王晴的身子，站了起来：
　　“呃，要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今天忙了一天，我很累了，你先去睡吧。”
　　钟思成说完不再看王晴一眼，转过头去走到一排书架前抽出一本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王晴鼓起腮帮子，盯着钟思成拒人于千里的背影，呆愣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随后，无可奈何地、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房间。
　　床头柜上还燃着一盏她刻意点好的玫瑰薰灯，嗅着弥漫在整个房间的一股暧昧、迷情的味道，她再次泄气地熄灭了那盏灯。
　　王晴静静地躺在床上久久难以成眠。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成为她生病复原之后，和钟思成婚姻生活的一个常态。
　　几年前的那一场大病来得太过突然，令人猝不及防，随之而来的便是热恋的美国男友无情地弃之不顾，甩手而去。那一刻，这一连串的双重打击让她的世界瞬间轰然倒塌，曾一度，她万念俱灰，丧失了生存的信心和勇气。
　　好在，自己的家人和钟思成他们一家对她不离不弃，异常关爱，这才让她慢慢地走过那一段与病魔搏斗的艰难日子。
　　她感念钟思成包容了她和美国男友的事，并且大度地接纳了她。
　　这些年来，钟思成对她体贴周到，照顾有加。他们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矛盾，没有争吵，只有淡而无味的相敬如宾。
　　随着时间的推移，病后的王晴竟然慢慢地爱上了钟思成，她对钟思成的感情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之前的兄妹之情转化为了男女之爱。
　　可是，王晴却感觉不到来自于钟思成的爱。他对她除了亲人般的照顾关怀外，就是一层淡淡的疏离和淡漠。
　　但是，渴求爱情的王晴总会觉得生活中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她想要得更多......
　　神游太虚的王晴就这样睁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体味着夜的冷清和寂寞。
　　这个不眠之夜又何尝只是王晴一个人的呢？
　　书房中的钟思成在一张躺椅上裹着一床毛毯和衣而卧，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神情落寞地再度燃起一支烟。
　　刚才王晴的那一幕热情火辣的剧情在他面前上演过无数次，他也婉拒过无数次。王晴对他情感上的转变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只能在心底对王晴默默地说声抱歉，因为他的心给不了她。
　　从在植物园和秋萍邂逅的那一刻起；从他怦然心动的那一刻起；从他们彼此对彼此心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交付给了那个丫头，从来不曾收回来过。
　　是的，有的人，认识一次，便是一生！
　　唯有秋萍，才是此生注定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女人！
　　那次在李岚家和秋萍一别，已经过去一年了。
　　一年来，只能辗转通过李岚得知秋萍只言片语的消息和近况，也只能把刻骨的相思深深地埋葬。
　　“看不见
　　我对你的思念
　　我们的爱恋
　　如昙花一现
　　渐渐遥远
　　情深缘浅
　　我等待在苦海崖间
　　一年又一年
　　我默默祈祷与你再次谋面
　　相信这不是爱的终点
　　或许下一站
　　我们会再续未了情缘
　　无边，一轮明月为伴
　　是你的脸
　　那凄美的容颜
　　楼兰，江湖浮浅
　　是你的泪眼
　　皱显伤感
　　一座城池埋葬千年
　　过往从前
　　一苇庐江渡晚
　　重新拾遗那搁潜的祭奠”
　　无数个静寂的夜晚，他一遍一遍地从记忆的口袋翻出他们从前美好的片段，再细细地品味重温，才能聊以自慰那颗孤寂的魂灵。
　　正如有一首歌里就这样唱到：
　　“每当想见你一面
　　我就向记忆开口
　　你若回头
　　就用眼神和我交流
　　无需太多的语言
　　用瞬间替代永久”
　　
　　同一个夜晚。
　　秋萍忙完店里的事已经11点。
　　看着洗衣台里还码着一堆脏衣服，她轻蹙眉头，双手扶着腰，冲着楼上夹层的冯蛭喊道：
　　“冯蛭，冯蛭，你下来把这盆衣服洗一下吧。”
　　好半天都没回音。
　　秋萍蹬蹬蹬地跑上搂一看，冯蛭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碟片。
　　画面中播放的正是一个激烈的战争场面，飞机大炮的轰鸣声、机关枪哒哒哒地扫射声，振得秋萍的耳膜嗡嗡作响，她拿过遥控器调小了音量：
　　“你说你都看一整天了，你不累呀？”
　　“你起开一点，别挡着我。”冯蛭继续保持着那个聚精会神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你先别看了，下去把那盆衣服洗了。”
　　“什么！我洗？你干嘛不洗？”冯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冯蛭，里里外外的事我都忙活一天了，你又没上班，洗个衣服怎么啦！再说，我这两天那个要来了，腰酸胀得不行，实在不想动了。”秋萍坐在床岸上，轻握拳头在后腰处轻轻地捶打了几下。
　　“我不去，我这手臂还酸着哩，没劲。”
　　“献完血都过去十多天了，还酸呐？我和你一样的献血，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看你是故意找借口吧。”
　　冯蛭扭过头斜睨了一眼秋萍：
　　“你还好意思说，非要拉我去献那劳什子的什么血，还说什么国家现在提倡义务献血，义务个屁！我的血凭什么要给人家？我呸！也只有你这猪脑袋才做得出这等蠢事。哼！”
　　“唉！”秋萍叹息：“看来那天帮我们抽血的那个医生说得真没错，我这个O型血是最无私的一种血型，一直奉献不说，还天生劳碌命，而你的AB型恰好相反。”
　　“无私跟自私还和血型扯一块儿了？什么狗屁！”
　　“行了，难得叫你洗回衣服，还找一大堆理由，你如果真对我有半点体贴之心，白天的时候，你少看一集连续剧就搞定了，还用拖到这大半夜的呀！”
　　“反正我就是不洗，你再啰嗦也白搭，我这片子正看到紧要处，你上来捣什么乱！”
　　秋萍看实在叫不动冯蛭，摇摇头只得作罢，只好自己去对付那堆脏衣服咯。
　　待到一切收拾停当，躺在床上的秋萍已经疲累不堪了，她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过了一会儿，冯蛭也看完了他的片子。他关了灯，刚一躺下，一双手就从被子下面伸过来。
　　秋萍紧咬了一下嘴唇，直挺挺地躺着装睡，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对冯蛭发出的各种求爱讯息和攻势，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折腾了一番的冯蛭顿觉无趣，他以为秋萍真的睡着了，就翻过身去，扯上被子，蒙住了头。
　　很快，冯蛭进入梦乡，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秋萍睁开眼睛，侧过身子，背对着冯蛭，望着一地皎洁的月光，想起了张九龄的一首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冷光盘，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同一个夜晚。
　　遥远的香港，在一间豪华酒店的套房内，李岚和杨光伟一边品着红酒，一边切着牛排，享受着浪漫的烛光晚餐。
　　李岚端起玻璃杯仰脖抿下一口玫瑰红的液体，带着几分慵懒，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态，娇笑道：
　　“光伟，在酒店的房间里面吃西餐，感觉好特别哦！”
　　“今天玩了一整天，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说很累，不想出去了吗，那我只有把餐叫进来，伺候你这个小懒猫呀！”
　　“你还说我呢，都怪你啦，你今天拉着我去了维多利亚港、海洋公园、迪士尼乐园、还有尖沙咀，跑那么多个地方，能不累吗？”
　　杨光伟笑呵呵地说：
　　“是是是！我亲爱的老婆大人，今天累着你老人家了，都是老公的错，行了吧。”
　　“去去去！少来这套，烦死了你！”李岚娇嗔。
　　“老婆，你看，自打你生了小昊晨，我们一次都没出来玩过了。现在我们儿子都一岁多了，交给他爷爷奶奶看着完全可以放心。所以呀我就想着带你出来好好玩几天，也当过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嗯，谢谢你老公！我很开心！嘻嘻嘻！”李岚一张白里透红，染着几分醉意的脸蛋上笑靥如花。
　　“老公，在酒店的房间吃西餐，我生平还是头一遭体验呢！”
　　“那有什么，只要你喜欢，我们以后的人生当中，还有很多个第一次的事情，我都乐意带你去尝试。”
　　李岚巧笑嫣然，天生丽质的她在几对红烛的照耀下更加显得娇俏和美丽，白皙柔美的脸颊上缀着一朵红晕。她只简单地裹了一件浴袍，柔顺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个髻，用一支古色古香的步摇固定在头顶，随意垂掉下来的几根发丝飘逸地拂在额头的两边。
　　坐在他旁边的杨光伟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李岚，他看得呆了，看得痴了。
　　“你快吃啊，傻傻地看着我干什么。”
　　“秀色可餐，我想吃你，你好美啊，老婆！”
　　“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没看过。”李岚的脸颊更加红艳动人。
　　“不，谁说老夫老妻了，今晚你是我温柔可人的新娘！我是你威猛无比的新郎！”
　　杨光伟给李岚来了个情意绵绵的公主抱，他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轻搂着怀中的红粉佳人，缓步向床边移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月色如水，红烛摇影，一屋子的旖旎风光倾洒在这个美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