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炮走红

　　第二天上午9:30，陈小华在张姐的办公室里拆弄、检测着那台坏掉的电脑，张姐则在一旁不停地数落着陈小华：“……你昨天死哪儿去了？一个下午都没看到你，说好给我修电脑的，害我一整天都没做事儿！你看吧，事情都压了这么多！”
　　陈小华白了一眼张姐，没有说话。
　　张姐着急地问道：“到底能不能修好啊？我这个月的统计报表可全指望它了！”
　　陈小华把工具一放，说道：“不行了！电源都彻底报销了，难怪启动不了。老实交代！平时是怎么虐待电脑的？问题不交代清楚，我可不给修啊！”
　　张姐拿起一个笔记本，劈头盖脸地朝陈小华打去：“你这个死小华！还敢讹我？快说，现在怎么办？”
　　陈小华躲闪着，把两手一摊，说道：“还能怎么办？得去一趟石桥铺电脑城，买个新电源回来换上呗；另外再带几个新的键盘和鼠标回来，我看用不了多久，这键盘和鼠标也快被你报废了！”
　　11：30，陈小华在石桥铺电脑城采购完了电脑配件，两手提着东西站在马路边等候着公交车，忽然感到自己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一个年纪五十出头，头发略有些灰白，戴着一副眼镜的陌生男子站在自己的身旁，微笑着看着自己。
　　陈小华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疑惑地问道：“你是……”
　　那人仍是微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可是昨天下午才见过面……”
　　陈小华恍然大悟：“你是……昨天在渝州交易城的那个人！”
　　那人说道：“不错，就是我！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没想到还能在石桥铺碰到你，看来咱俩是真有缘呐……怎么样，忙不忙啊？不忙的话就去那边豪克士坐下聊聊吧……”
　　来到豪克士，陈小华买了两杯饮料，两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陈小华低头喝着饮料，想起昨天的遭遇和家里的窘迫，郁闷之情涌上心头，完全没有心情开口聊天。
　　那人见陈小华满怀心事的样子，开口说道：“小伙子，你是因为欠了别人六、七万块钱，亲戚朋友又帮不上忙，所以才打算走这条路的，对吧？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杨三儿把你的情况都给我说了……”
　　陈小华抬起了头：“杨三儿？你是说……昨天带我过去的那个瘦高个儿吧？”
　　那人颇有些意外：“我还没给你说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小华说道：“我这些破事儿昨天只对他一个人说过，不是他还有谁？”
　　那人笑了笑，说道：“小伙子，你还挺聪明的嘛……杨三儿说据他的观察，他认为你没什么可疑的，应该是个走投无路的人，所以才把你带了过来。不过，也确实算你运气不好，到了渝州交易城，煤油灯还是觉得有些不稳当，所以就没让你通过。”
　　陈小华觉得有些好笑：“煤油灯？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那人说道：“煤油灯就是昨天在楼上把门的那个人，他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听到老板和杨三儿都这么叫他……”
　　那人喝了一口饮料，接着说道：“……煤油灯这个人，你别看他形象猥琐，长得不怎么样，可他确实是一个心细、谨慎的人。他说他在楼上看见你，觉得你更像是一个实习记者，虽然杨三儿觉得你没问题，可煤油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你拒绝了。”
　　陈小华摇了摇头，苦笑道：“原来是这样……说白了我就是一审通过了，二审被淘汰了！”
　　陈小华看着那人的脸，问道：“我都已经被淘汰了，你还和我这个嫌疑分子待在一起，不怕被牵连？”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其余的特长没有，但对于看人、识人还是有几成把握的！老实说，今天上午我碰巧看见你在赛博数码城买东西，在背后跟着你转了一圈儿，等你走出门我才叫住你。再加上我们在这儿又聊了这么久，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既不是什么记者，更不可能是警察，你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儿小聪明，却又被现实逼上了绝路的帅小伙儿！”
　　陈小华笑了笑，说道：“看来还是有人相信我的，我在你这儿算是通过了，但那有什么用呢？对了，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那人说道：“我姓刘，叫刘先锋，你叫陈小华，对吧？”
　　陈小华点了点头，说道：“对，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就在这儿吃饭吧，就为咱俩有缘相见，这顿算我请你！”
　　刘先锋说道：“吃饭就不用了，我还得回去给别人做饭呢……小伙子，我得提醒你，卖肾可是一件大事儿，不能当做很随便的事情！这种事儿一辈子就只能经历一次，有些东西一旦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回家再考虑考虑，如果这条路你非走不可，我会在老板面前替你说几句。”
　　陈小华说道：“刘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在短时间内，只有走这条路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不卖肾咱家就得卖房子，你说我该怎么做？”
　　刘先锋看着陈小华坚定的神情，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德克士。
　　
下午14:10，在张姐的办公室里，陈小华拧上了电脑机箱的最后一颗螺丝，起身拍拍手说道：“好喽！我现在正式宣布，电脑维修完毕！你可以继续你的革命事业了，革命成功以后，别忘了还有我这个革命烈士的功劳……”
　　张姐边笑边追打着陈小华：“上午没收拾着你，对吧？还敢耍嘴皮子……”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陈小华一看竟是杨三儿打来的电话，急忙冲出办公室，来到安全通道接通了电话。
　　杨三儿在电话里说道：“喂，是陈小华吗？我现在通知你，带上几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还有你的身份证，明天上午7点去渝州交易城的大门口，到时会有人接你，就这样啊。”
　
　晚上19:00，陈小华回到了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父亲则在翻看着报纸。
　　陈小华含糊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便拎着一个旅行包匆匆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夏树清看着儿子的背影，皱着眉对陈绍东说道：“这孩子，现在行为是越来越古怪了……”
　　陈绍东看着报纸，淡淡地说道：“他这段时间不都这样吗？以前是吃完饭就往外跑，现在是吃完饭就躲在卧室里，谁知道他在干嘛？”
　　夏树清走进儿子的卧室，见那个旅行包就放在床上，问道：“小华，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买个旅行包，这用来干嘛的？”
　　陈小华不自然地笑了笑：“这个……本来是帮一个同事买的，可后来他又说已经买了，所以……就拿回来自己用。”
　　夏树清说道：“哦，这样啊……那赶快出来吃饭吧。”

　第二天早上6:45，夏树清走出自己的卧室，冲着儿子的房间喊了一句：“小华，还没起床呢？都快7点了，再晚可要迟到了啊……”
　　陈小华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夏树清走到客厅，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张纸，就像是被人有意识地放在了这么显眼的位置。夏树清拿起了这张纸，上面写着这么一段话：
爸、妈：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你们为了我忙前忙后、奔波劳累也有些日子了，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受累了。
不管怎么说，那瓶子和房子都是咱家的东西，也都是咱家的宝贝，它们都应该留着，一个也别卖。是我闯下的祸，就该由我去解决。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挣钱，不要挂念我，也不要去找我，或许不久以后我就可以带着钱回来。
祝我好运吧，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儿子：陈小华
　　　　　　　　　　　　　　　　　　　　　　　　　　　　　　　　　　　　　　　　　　　　2012年6月11日


　　许浩文付清了自己的赔款，心里却一直牵挂着欧华倩、陈小华和王莉莉，他无时无刻地盼望着他们三个也能像自己一样，尽快地解决掉这桩难事儿。
　　许浩文拨打了陈小华的电话，传来的是关机的语音提示，再打给欧华倩，却一直无人接听，最后打给王莉莉，过了好一会儿王莉莉才接听了电话，听筒里传来阵阵强劲的音乐声，王莉莉在电话那头很大声地说道：“喂，浩文吗？什么事情……”
　　许浩文也只得很大声地问道：“莉莉，你在什么地方？太吵了！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王莉莉大声地说道：“浩文，你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话……”
　　王莉莉举着手机，跑到一个远离音乐声的角落，气喘吁吁地说道：“浩……浩文，现……现在听得清了吗……”
　　许浩文问道：“莉莉，你大清早的跑去舞厅跳舞了？怎么全都是音乐声啊？知道华倩去哪儿了吗？”
　　王莉莉笑道：“嘻嘻……华倩和我在一起呢。我们已经在清奥酒店的演艺中心上班了，今天晚上就开始演出。晚上8点钟，你来不来看我们的演出啊？”
　　许浩文吃惊地说道：“原来你们……有这个计划啊！就在北滨路，对吧？我晚上一定来！”
　　
晚上19:50，当许浩文走进清奥酒店负2楼的演艺大厅时，里面已几乎是座无虚席，好几百号人差不多坐满了整个大厅的观众席。
　　一个男服务员给许浩文引了座：“先生，那儿还有个空位，您快坐下吧，演出就要开始了。”
　　许浩文坐了下来，约十分钟后，整个大厅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舞台上方的追光灯却亮了起来。
　　伴随着开场音乐，一个漂亮的女主持人在追光灯的照射下，从舞台的一侧走到了舞台的中央：“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各位来宾，晚上好！”
　　台下的观众回以一片掌声。
　　女主持人微笑着说道：“欢迎各位入住清奥酒店，参加2012年安华汽车全国经销商联谊会！为感谢各位的光临以及长久以来对我们清奥酒店的喜爱和支持，酒店特意策划、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晚会，我们将为您奉献精彩绝伦的歌舞、魔术、杂技和小品等节目，保证您会目不暇接、笑口常开、乐在其中！在此，也预祝各位来宾度过一个难忘的仲夏之夜！”
　　女主持人在观众的掌声中走回了侧台。
　　几秒钟后，舞台上下的摇头灯、激光灯开始闪烁、转动起来，一阵密集的架子鼓声之后，热烈、欢快的印度舞曲《Bachna-Ae-Haeeno》响彻了整个演艺大厅，二十多人的舞蹈团队，在两个美女领舞员的带领下，在舞台上开始了他们的演出。
　　观众席上的许浩文睁大了眼睛，他已发现那两个美丽的领舞员就是欧华倩和王莉莉。
　　欧华倩和王莉莉就像是舞台上的两个精灵，自信而又尽情地展示着她们美丽的面容，曼妙的身材和动人的舞姿。整个舞蹈节目节奏明快，编排有序，穿插、融入其中的故事情节诙谐有趣，引人入胜，全场观众都被这富有新意和激情的节目所深深地吸引，许浩文不时听见自己周围的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个节目太有意思了！我住过全国这么多酒店，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节目！”
　　“那两个美女跳得好啊！完全可以去拍电影、上春晚……”
　　“哈哈，张老板，你是不是开始惦记人家了……”
　　“陈老板，你可别光说我，我看你也有这个贼心呐……”
　　音乐声渐停，开场舞蹈节目结束了，全场观众却似乎仍然沉醉于其中，直到演员们鞠躬退场，全场才爆发出热烈而又经久不息的掌声。
　　趁着全场观众都还在拼命地鼓掌，许浩文悄悄地走出了演艺大厅，顺着走廊向演艺大厅的后台走去，却发现有一个保安正把守着后台的门。
　　许浩文灵机一动，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保安伸手拦住了许浩文：“先生，这是后台，您不能进去。”
　　许浩文说道：“我是化妆师，马上要给演员补妆，我的东西都在里面呢，你不信跟我进去看看！”
　　保安打量了一下许浩文，推开了后台的门。
　　许浩文走进了演艺厅的后台，发现里面就像是一个蜂巢，几十个人就像是几十只蜜蜂，在不停地穿梭和忙碌着：
　　“我的啫喱水呢？刚才我还放这儿的，有谁看见了？”
　　“小梅，你快帮我看看，我衣服背后的扣子扣齐了没有？”
　　“《十送红军》节目的服装和道具都放在右边那个角落了，记得去那儿拿啊……”
　　“马军？马军在哪儿？有谁看见他了？王超，你等会儿看见他就告诉他，他的节目出场顺序由第九个改为第七个了，别忘了啊……”
　　许浩文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终于在一面大化妆镜前看见了正在喘气和休息的欧华倩和王莉莉，许浩文兴奋地挤了过去。
　　欧华倩和王莉莉也看见了许浩文，高兴地叫了起来：“浩文，你真的来看我们的演出了！”
　　许浩文说道：“当然了，你们的演出我怎么能错过呢！”
　　欧华倩拉住许浩文的手，问道：“快说说，我们刚才跳得怎么样？”
　　许浩文笑着说道：“你们呐，要是在日月光那次才艺大赛上就这么跳，我看这冠军八成儿都不是我的了！”
　　欧华倩和王莉莉都高兴得笑了起来。
　　许浩文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来这儿演出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路子还挺多的嘛……”
　　欧华倩说道：“其实这也是很偶然的一件事儿，我们之前也完全没想到的……我有一个初中同学在这家酒店做公关，是她推荐我们来这儿上班的，我们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许浩文思索着欧华倩的话，说道：“也许……换个地方也挺好的，说不定还能有新的收获。我也正想告诉你们，我已经从原来的那家公司辞职了，那个女记者还在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一想到她还有可能跑到公司来找我，就把工作辞了……对了，小华现在怎么样了？我今天打他手机，关机了……”
　　王莉莉喝了一口水，说道：“他昨天给我发短信了，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挣钱，如果运气好的话，几个月就可以回来还钱了……我问他要去哪儿、做什么，他就不告诉我了。”
　　许浩文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他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挣钱？难道……他去挖金矿了……”
　　正在这时，袁丽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欧华倩、王莉莉，你们两个快准备一下，厅里的客人都还想看你们的演出……”
　　欧华倩和王莉莉大吃一惊：“袁经理，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出场的节目就只准备了一个开场舞，后面安排的节目都是他们的了……”
　　袁丽红不耐烦地说道：“这个我知道！你们两个不是能歌善舞吗？除了跳舞还可以唱歌嘛……客人想看你们的演出，还不是喜欢你们，捧你们！快想想唱什么歌，想好了就告诉音控师。
　　记住，十五分钟后登场啊！”
　　袁丽红说完就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许浩文说道：“看来我还是先走吧，你们两个得集中精力做好演出，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


　　陈绍东和夏树清心急火燎地冲进了辖区派出所，看见一个抱着一叠文件的女警从走廊里经过，急忙走上前问道：“警察同志，我们现在有急事儿需要报警，请问该找哪一位？”
　　女警把手指向右边走廊的一间办公室：“你们去108办公室找罗志全罗警官吧，他是我们所里负责刑事案件的警官。”
　　陈绍东和夏树清走进罗志全的办公室，把陈小华离家出走的事情原由和前后经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又递上了儿子出走时留下的那张字条。
　　看完字条，罗志全问道：“你们能否确定这字条上的字，就是你们儿子的笔迹？”
　　夏树清忙答道：“没错，这就是我儿子的笔迹！他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我们，他的字我是从小就看到大的，不会有错！”
　　罗志全放下字条，说道：“陈先生，根据你刚才对整件事情的述说，以公安机关的立案标准来看，你们这件事情只能说是可以备案，而不是立案……”
　　陈绍东大吃一惊：“什么！这人都没了，还立不了案？”
　　罗志全说道：“陈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从具体情况来看，首先，你儿子是一个成年人，他对于自己的行为应该有一个成熟、理智的判断和选择；其次，这字条也是他自己亲手所写，没有任何被强迫的痕迹。因此，从整件事情的发展来说，他其实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才离家出走的！”
　　陈绍东和夏树清呆呆地看着罗志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志全接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哪个自尊心不强啊？你之前也说了，六万多的赔款目前只还了两万多，剩余的赔款要靠变卖祖传瓷器或者是房子才能解决。从心理上来分析，其实你儿子他心里不比你好受，他更不想成为家里的拖累……在这个时候，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可以快速挣钱的路子，所以才决定出去闯一闯。”
　　陈绍东焦急地问道：“他一个人出去能挣什么大钱啊！他会不会……加入一些犯罪团伙去偷、去抢什么的……”
　　罗志全摇摇头，沉吟着说道：“我看……这种可能性倒不大，你儿子涉世未深，不大可能和这种类型的犯罪团伙走到一起。以我的分析来看，他和一些表面上看起来比较文雅，实际上却是坑人、害人的团伙搭上线的可能性还大些，比如诈骗、传销、贩卖人体器官之类的……”
　　罗志全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这几种类型的犯罪行为，不像其他的犯罪行为那么嚣张和凶残，甚至有很多人都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他们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
　　夏树清含着泪说道：“说到底，这些都是犯法的事儿啊……罗警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们把儿子找回来啊！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犯法啊……”
　　罗志全说道：“你们也不要太着急，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他应该还会联系你们或者是他的朋友……你们回去再想想，他都有哪些联系比较紧密的朋友，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来往次数比较多的人，说不定他们那里就有最新的信息！一有消息你们就立刻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