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奶奶这几天感冒了，头痛不止，所以在厅房炕上躺着，而且还不停地声唤。奶奶声唤的声音特别巨大，特别洪亮，简直像一头侏罗纪发怒的雌性霸王龙。秃头爷爷还没回来，他也不晓得他的老婆子生病的事情，只担心家里的那三个女人又吵架没有。妇姑勃豀之事，是秃头爷爷最头痛的事情，他一听家里人在吵架，就心里乱成一团，跟一捆乱麻一样。秃头爷爷讨厌回到家里，因为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回到乱成一团的家里，立马让他心烦意乱。二是回到家里就得干农活，他是个很懒做的老头，所以不敢回家。
　　今天夜里，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因为今夜是乌云密度的阴天。奶奶因那天在风雨中劳作了一天，因此才得了这一场大病。微弱的灯光照不亮这个黯然的厅房，只是给我们填了些灰黄色的光。奶奶斜着身躺在炕上，口张着圆圆的咳嗽不止，而且每一次咳嗽时，她的整个身躯颠动得厉害，像发抖的老羊似的。奶奶今晚给我喂完饭就和衣而卧了，她往常不是这样，是把针线活儿做到十二点才睡的人，显然，今晚她生病了，所以睡得比以前早。二婶在她的下房子里炕上哄着我堂妹桐桐入睡，她口中轻轻地唱着，唱出一曲动听的歌儿：日长长，路漫漫，一路上有多少忧愁在心燃？泪潸潸，雨纷纷，一辈子有多少断肠情在愁人？路儿漫，日儿长，一生旅程究竟有多长？心儿痛，伤儿多，问世间真情在何方？峥嵘岁月逝水流，转眼不见儿女情……
　　三婶挺着大肚子回娘家了，去看望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也就是我奶奶的哥哥嫂嫂。三婶到他们刘家应该把我奶奶叫尕姑娘，她到我们李家应该把我奶奶叫婆婆。这几天家里只剩下奶奶、二婶和我们三个小孩子，所以这座小院里更冷清、更凄凉了。夜风在厅房屋外呼唤着，呼唤的声音却那么可怖，像被冤枉死的野鬼，在外面大喊着她的冤情。奶奶、我和李平睡着了，同时，我们非凡的灵魂分离了肉体，慢悠悠地飘起来，升上空中，享受飞翔的乐趣。我们奶奶孙孙们即将去一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但是磨牙吮血的恶人去不了。我们兄弟俩的灵魂和奶奶的灵魂，一起飘出厅房门，在院子里的上空，起起伏伏地飘浮着，就像夏夜里的磷火一样漂浮不止。我那个堂妹桐桐的灵魂，从下房子里飘出，与我们和奶奶汇合。
　　“好了，我的孙儿们，我们该出发了。”奶奶看着我们说，“我佛如来在西南天上，把我的父母接去，我想去看看我的他们是否过的极乐吗？”
　　“奶奶，我们真的要上西南么？”桐桐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地说，“可是那里离我们这里有十万八千里啊！我们凡人是去不得那么远的路程呀！奶奶……”
　　“孩子们啊，我们可不是凡人，而是法力无边的神仙，一时能去五湖四海，一分能走千里之外，就是飞得再快的神舟一号火箭，也飞不过我们的。”
　　“奶奶，那西南天上有什么？”李平傻乎乎地说，“又有什么人？”
　　“我的傻孙子啊，你真的记不起来前世的你了么？你前世可是西南天上的伏虎罗汉呀！”奶奶说，“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么？”
　　“没有，奶奶……”李平说，“我只记得我这一年玩过的事情，其它都什么也记不起了。”
　　“都怪阎王那里的孟婆，你投胎的时候，她给你灌上太多的孟婆汤，所以你现在什么都记不起了。”奶奶对李平地说，“不过你现在已经脱开了肉体，你会慢慢地记起来的。”
　　“上西南，见如来；上西南，见如来。”我大声地喊道，“上西南，上西南，我向如来问清楚，为何凡间的穷人这么穷苦，又为何凡间的富人是那么为富不仁？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们立刻向西南方向飞去，穿过厚厚而乌黑的云层，风儿猛烈地划过我的耳边，同时，也吹着我的头发向后飘荡。我的双脚下面踩着七色彩云，它的速度非常极快，相当等于斗战胜佛的筋斗云，因此，我一翻筋斗也就是十万八千里。我为了与奶奶他们同行，我特意把飞行的速度减慢了许多。不过很快的就到了，因为，奶奶他们飞行的速度比现在最快的交通工具还要快。我们飞了半个钟头，偶尔看见前方有许多不明飞行物在摇晃，好像是千千万万的猫头鹰。可我们飞近一看，那千千万万的不明飞行物竟然是长翅膀的猫的灵魂，奶奶一看，就知道它们是猛虎神兽变化而来。于是，奶奶仰头哈哈大笑地说：“有它们做我们的护卫，就算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我随后发现那些长翅膀的猫灵与我有个亲近的关系，好像我前世和它们结拜过兄弟似的。顿时，那千千万万的猫灵对我叩头跪拜，它们蓝幽幽的眼睛闪烁着万万千千的蓝光，像宇宙中的脉冲星所发出的光一样强烈。强烈得一分钟能消灭万里之外的生物。在宇宙中，任何物质都不敢靠近极速旋转的脉冲星，因为它在高速旋转过程中产生出非常强烈的激光刀，假使我们一旦接近，就死无葬身之地，变成一团灰色的烟雾，随后弥漫在浩瀚的宇宙之间。
　　那千千万万的猫灵布满整个天空，从高处看它们是一片整整齐齐的军队，像天兵天将一样威武神勇。与此同时，那千千万万猫灵的口中“喵喵”的叫唤着，好像在给我说什么话。奶奶听得清楚那些猫灵的语言，她就走到我的跟前，对我笑咧咧地说：“桐娃，你真的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么？它们可是你前世的部下啊！你前世的将领可多了，有神鸟和平鸽，有灵魂狗天狼神兽，有猫灵猛虎神兽，还有以后的蛤蟆怪巨河神和翼龙怪，它们都是你的手下。”
　　“奶奶，我知道了……”我回答地说，“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那是你还没变化出原形，等你变出原形就记得了。”奶奶仍旧对我笑咧咧地说，“好了，时辰不早了，带上你那些部下，我们出发吧！”
　　不久，我们就到印度的幅员，也快要如来老儿的天竺了。我们在印度的上空飞行着，同时，用双眼注视的地面上一景一物，一人一像，都特别清晰，能看得一清二楚。这里的宫殿都是白色的，它们的形状都是圆柱形的，与我们中国的故宫差别巨大，但是跟中国新疆的宫殿形状一样，好像它们是同一个建筑工人修建而成。地上的印度人都赤着脚，在地上行走，他们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长衫，与我们中国人的服装不同。印度人的皮肤比我们中国人的皮肤黑一些，但是看上去还是很俊秀。印度是猴子的天堂，所以满街都爬满调皮捣蛋的猴儿，这些爱惹是生非的猴子经常偷吃人们的食物，但是人们不在乎这些。因为，印度有这样一个很有趣的传说。相传在古代印度国战乱的时候，是千千万万的猴子打败了敌人，拯救了这里的老百姓。因此，印度人把猴子作为自己的神灵。以我所知，在明代的大作家吴承恩写他的《西游记》时候，就已经得知印度这个传说，所以他才创作出美猴王这样的人物。
　　奶奶和我们已经飞到灵山那里了，也就是说快见到至高无上的如来佛祖——释迦牟尼了，此刻，我特别激动，因为我要问清楚如来佛祖为什么不管穷人的苦难。我要向如来问个究竟，如果他不给我明确的答案，我就不走了！不……我不像孙悟空那样窝囊，我还要睡在如来的莲花宝座上，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灵山脚下是我佛释迦牟尼的地盘，你们是何方来者，竟敢在这里溜达？”灵山脚下的一个守门的和尚问道，“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吧！……净土灵山，不可进入，进入者净心佛门者也……请你们回吧……”
　　“且慢！我听说凡是净心善良的人，可以脚踏净土不会沉入，如果我们沉入下去的话，那就是我们的心灵不够善良，心甘情愿地让地下的烈火焚身。”奶奶说，“长老，有朋远方来不亦乐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个和尚鞠躬合掌地说，“乐乎！乐乎……只是，不是佛门弟子不可通过法门，这是我佛释迦牟尼所定下的规律。”
　　“来者是客，不可怠慢！”倏然，一声洪亮而沉重的声音，从灵山顶端传来，“凡是净心者，可以进入我的宫殿，让他们上来吧！”
　　“弟子从命!”那个守门的和尚说，“各位施主，请跟我来。”
　　我们带着那千千万万的灵猫，浩浩荡荡地上了灵山，登上释迦牟尼佛的宫殿。灵山基本就是碧绿的山，并不像人们所说那样神奇而美丽。这座山并不高，只不过绿树成荫，环境优雅，使人感到舒服的知觉，提胸呼吸时，可以呼吸到零污染的空气，让我们的身体得到天然的精华。怪不得释迦牟尼在这里修行了几千年，他都长生不老，原来是这里环境优雅、空气新鲜的原因啊！要是我生活在这里的话，天天吃素食，我也可以长生不老。
　　不久，我们就走进了释迦牟尼的佛殿。灵猫们跟在我的身后，一边走一边环视周围的一切事物，像我家后来的那只小猫一样好奇。佛殿里到处可以闻到香火的味儿，也可以听见和尚敲木鱼的声响和念经的声音。两侧有十八个罗汉，分为躺着、坐着、立着、跪着，还有独脚站着，他们各有各的样，各有各的神通。我们经过降龙罗汉和伏虎罗汉的之间时，就能看到各路菩萨端正地站在两侧，他们五官正直，衣着整齐，一动不动地立在释迦牟尼佛地下面，念着《金刚经》，像唱歌的一样好听。释迦牟尼佛正襟危坐地在念着经文儿，他的身体庞大，相貌五官正直而慈祥，有一种让人和蔼可亲的感觉。
　　“见了我佛如来还不赶快跪下！”十八罗汉异口同声地喊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听说佛门有这么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心在心中啊！”奶奶向前一步地说，“佛祖啊，跪在地上给你磕头就等于摆摆样子，只有我们心中有您才是真正的对佛祖的尊敬呀！您说对不对呢？”
　　“礼是虚，诚是心。言是秀，行是善。观察事物，不可看其表，而目其内。”释迦牟尼佛用洪亮的声音说，“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凡事从内可观，易见其心。你说的十分对。”
　　“竟然我说的没错，那为什么佛祖还让穷苦的百姓买香火跪拜您呢？”奶奶说，“这究竟为什么呢？”
　　“凡人烧香跪拜是让我给他们祈福，保佑他们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当当。”释迦牟尼佛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佛祖，您可知道穷的要死的人买香火容易吗？他们有钱买香火吗？”奶奶问释迦牟尼佛地说，“如果有个不会动弹的瘫子，他能去庙里跪拜您吗？穷苦的老百姓信仰您是为了让您赐福给他们，而不是让您大把大把地剥削他们的钱啊！”
　　“一物换一物，一果换一福，一善积一果，一恶除百福。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释迦牟尼佛看着奶奶地说，“心有善必得果，心有恶必得灭。人心变化无常，佛眼时时注视，善者我必赐果，恶者我必惩罚。善者必得舍利子，而舍利子就是他们有前途的儿子。少年苦，得鳌头。少年难，得后福。善恶交错，果报往来，日月徘徊，年去岁长。”
　　“一物换一物？呵……”奶奶讥笑释迦牟尼佛地说，“赤贫如洗的人们哪有钱换香火呢？这不是白白要他们的命吗？”
　　“不……你说错了，我佛如来不会要他们的命，会想方设法的让他们脱离苦海，只要凡人吃斋念佛，一心向佛，我们自然会赐福与他们。”地藏菩萨对奶奶说，“贫与富，生与死，乃是凡人前世的果报，前世的善人在今世大福大利，富贵荣华。前世欺压穷人的人在今世自然会穷困潦倒，让他尝尝做穷人的滋味如何。生死无常，善恶交错，乃是凡人轮回的规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拥有金山者，也是一日三餐。拥有宫殿者，也是一榻入眠。多与少之间有什么区别，贫与富之间又有什么区别。”观世音菩萨说，“金钱万贯者能怎样？死了还会把他的家产能带走吗？凡是归世间的东西，你生带不得来，死也带不得去，因为这些东西永远都是不是你的。仇与恨之间，有什么区别？今夜你把别人杀死，可明天其人会把你给杀死，这冤冤相报又有何意？你今天偷了人家的东西，感到得利的快乐，可明日警察把你抓去，让你坐上一年的牢狱，还会觉得偷来的宝物有利益吗？千里马日行千里，只因它步步踏实。雄鹰在长空翱翔，只因它靠自己的努力而飞。因此，所想达成心中的欲望，就得脚踏实地的拼搏。这样得来的利益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不义之财便会惹起焚身之祸。靠自己的肉体和汗水去耕耘。秋季收获才是属于自己的果实。乐于奋斗的人，便得养活自己的食粮，让他幸福地度过短暂的一生。一旦灵魂离开了肉体，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产，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了。因为，那是肉体所挣下的东西。”
　　“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看着我地说，“本自空如来，归去空如去，万象知因果，处处见菩提。天地神兽，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佛珠，弟子知错……”我羞赧地说，“本想如果您给不了我一个明确答案，我就日夜睡在您的那座莲花宝座上，看您能把我怎样……”
　　“哈哈！……”释迦牟尼佛仰头笑道，“你呀，就是跟那个泼猴一样啊！”
　　“请问如来佛祖，斗战胜佛和偷吃太上君的金丹后，被父皇打入凡间的哪里了？”我向前一步地问道，“也许，他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现在他已经是三岁的孩子了。”
　　“请你回凡间去问你的外公吧，也许他那里有你的答案。”释迦牟尼佛说，“自从你外公下凡间后，我那些十八罗汉都是没灵魂的肉体，他们看上去那么威武神勇，但是与妖魔鬼怪打起架来却要吃大亏，因为没有你外公这个顶梁柱他们是不行的。”
　　“为什么呢？佛祖。”我看着释迦牟尼佛的眼睛地说，“弟子庸才，不明白您所说的话，请佛祖解释。”
　　“你外公金刚佛本是十八罗汉的总体，没有总体的话，十八罗汉就是一团烂泥，不会发挥出他们真正的威力的。”释迦牟尼佛说，“也许，你外公再有十年就阳尽了，他比你爷爷多活两年。你外公阳尽了就归回灵山，做十八罗汉的总体。”
　　“噢！……”我醒悟地说，“原来是这样。”
　　“伏虎罗汉的真身在你的身上，也就是说你就是伏虎罗汉。”文珠菩萨看着李平地说，“请你到凡间好好修行，等你的阳尽了，我自会去接你会灵山。”
　　“妈祖，你想见你的父母吗？”释迦牟尼佛问奶奶地说，“你的父母早已转世投胎了，现在你很难找见，不过我告诉你，他们是市长的儿女了，生活得十分快乐。请你不要想念父母，因为他们现在不是你的父母了。你明白吗？”
　　“佛祖，弟子明白。”奶奶回答释迦牟尼佛地说，“感谢佛祖告诉我父母传世投胎的事情！”
　　“玉女，我这次让你下凡完成一件任务，你还记得吗？”观音菩萨对桐桐地说。
　　“观音大师，弟子记得！”桐桐鞠躬地说。
　　“你们请回间把！”释迦牟尼佛说，“不过把那千千万万的灵猫留在灵山，因为它们是我养下的宠物。”
　　“是，佛祖。”我给释迦牟尼佛鞠躬地说。
　　“你们请回吧！……”释迦牟尼佛说着，同时，用袖子一扇，就把我们奶奶孙孙扇到凡间了。因此，我们的灵魂归回肉体，安安稳稳地躺在炕上。夜风依旧在屋外呼唤，它呼唤的声音跟刚才的一样，像个哭泣的冤魂在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