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七十七章

　　沙时芯再傻，这“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的意思还是懂得的！她还是慢慢悠悠地把话筒放了下来，把收录机也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问道：“镇长书记大老婆！出什么大事了啊？”
　　娄牵花煞有介事地说：“我跟你说啊，你还不知道吧，嗨！你也应该早知道的！就你那老婆婆瓮柯嫀，跟你男人连联喜整那事，就是整你和你男人晚上在炕上整的那事！让人家在桃花林拾柴禾的人给撞上了啊！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啊！这不是太丢人了吗？撞着他们整那事的人就骂了几句。嗨嗨嗨！这下可要了命了！你的婆婆和你男人，跳了镇西南面的那口深深的枯井了——”
　　“镇长书记大老婆！”连联喜漂漂亮亮的傻媳妇目瞪口呆地看着娄牵花，慢慢悠悠地说：“还真就是个骚婆子啊！把我的男人给整了！这个连联喜也真是的，连个骚老婆子都整，他也不管我了不是？镇长书记大老婆，你领我去看看，不是说那口枯井时不常地就往下掉人吗？这下好了，干脆填平了吧——”听听沙时芯这么说话，根本听不出她哪儿傻啊！不傻嘛！
　　“妈妈！”沙时芯的女儿喊着，“我也要跟你看爸爸！看奶奶！”
　　沙时芯抽冷子就给了女儿一个嘴巴：“看什么看！一对下三滥！一对驴马烂子！在家老实待着！没你什么事！”打完了骂完了，沙时芯跟着娄牵花出了家门，直奔镇西南外那片桃花林中的那口枯井而去——
　　娄牵花离开家再去连联喜家之后，舂青奎、希探财两个人赶忙地就用麻袋分别把连联喜、瓮柯嫀的尸体装裹起来，费劲巴拉地抬到了一辆大号的三轮车上。舂青奎说：“你蹬三轮，我走着走。跟在后面。往枯井那边去，越走越背静。估计遇不到什么人的。在三轮车上，咱们装上十几捆柴禾，把两具尸体掩盖上，更隐蔽一些。”说着话，希探财跟舂青奎两个人便把十三捆柴草摞在了三轮车上。舂青奎用绳子把柴草与三轮车捆扎在了一起，勒得结结实实。自然了，车上的两具尸体被掩盖得严严实实了。希探财蹬着三轮车，舂青奎在车后面跟着。还真幸运，这一路上，他们还真就没遇上什么行人。可打从舂青奎家到镇西南面桃树林中的枯井处，一路没多少住户，显得这一地界空空荡荡的。是啊，这本来就是镇里面的一大片蔬菜地，还有果园。这正是冬季，这里就自然冷清了。从舂青奎家出来，也就四十多分钟，希探财就把三轮车蹬到了桃花林枯井边上。舂青奎把刹在三轮车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希探财跟舂青奎一块把十三捆柴草卸了下来。两个人配合默契，把装着连联喜、瓮柯嫀尸体的麻袋搬了下来。紧跟着又把麻袋从尸身上脱了下来。
　　希探财问道：“老书记镇长，先扔哪一个啊？”
　　舂青奎说：“扔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说完，舂青奎、希探财，一个人拽住瓮柯嫀的一条大腿，就把瓮柯嫀拖到了枯井的边沿。
　　希探财问道：“老书记镇长，让她头朝下还是脚朝下啊？”
　　舂青奎说：“叫这个该死的老婆子大头朝下！”说话间，希探财就把瓮柯嫀尸体的头部移动到了井边。紧接着，舂青奎、希探财两个人，一人拎着一条大腿，喊了个“一二——”两个人同时用力，就把瓮柯嫀的尸体，投进了深深的枯井里了——
　　紧而又紧的，他俩又把连联喜投进了这深深的枯井里——
　　“这十三捆柴草还拉回去吗？”希探财请示着舂青奎。
　　舂青奎说：“当然要拉回去了！咱们绝不干一点点赔本儿的生意的！毕竟是十三捆柴草啊！能做多少顿饭啊！”
　　希探财赶紧地往三轮车上装柴草。
　　舂青奎抽着恒大过滤嘴香烟，看着希探财把柴草一捆一捆地装在三轮车上。十三捆柴草都装上了三轮车。
　　希探财问道：“老书记镇长，咱们还走原路回镇里吗？”
　　舂青奎说：“你傻啊！亏你还是派出所所长！好马不走回头路啊！错！那叫不吃回头草啊！往南往南，出桃花林，往东拐，从镇中路回家就是了！”
　　希探财蹬起了三轮车，往南，出了桃花林，拐向了镇中路，往镇里赶路……
　　大约快进镇子的时候，舂青奎说：“你这就赶回到桃花林枯井。估计沙时芯和你大嫂子已经到枯井边上了。你到了现场，你会怎么跟那个沙时芯说的。沙时芯会深信不疑的！”
　　希探财听从舂青奎的吩咐，把三轮车让给了舂青奎，说：“老书记镇长，你就受累了，把三轮车蹬回家吧——”
　　希探财扭身就往桃花林中的枯井方向走去——
　　
　　沙时芯跟着娄牵花离开连家以后，大约近一个小时吧，两个人赶到了镇西南那片桃花林中的枯井旁边。
　　娄牵花说：“沙时芯啊！你趴在井边上，往里瞧瞧，看是不是你的老婆婆还有你男人啊——”娄牵花真是想得周到，沙时芯不知道娄牵花这个老婆子什么时候，在谁家里拿了一个三节一号电池的手电筒。娄牵花打开了手电筒，把手电筒的一束贼亮贼亮的光柱，投进了枯井底下。告诉沙时芯：“你，你趴下！趴下！你别掉下去啊——”
　　沙时芯趴在了井边上，把头探了进去，借着娄牵花手电光柱，她把自己的男人连联喜还有自己的婆婆瓮柯嫀看得个清清楚楚。哼，都跳进井里了，还贴脸亲嘴呢！也真是够丢人的了！沙时芯冲着井里“呸呸呸”地连连啐了三口唾沫。很快地站了起来，跟娄牵花说：“镇长书记大老婆！这两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你看看啊，都跳进井里摔死了，还亲嘴贴脸呢！真是该死啊！死就死了吧！早就应该死了！省着他们老烦我唱邓丽君了！镇长书记大老婆！我看清楚了，我知道了。他们死了，还要办什么手续吗？”
　　听听这漂漂亮亮的傻女人，这会儿是真犯傻了！这问的是什么话啊！不过，问的也算是对的。毕竟是两条生命啊！就这样地跳井了，那当然得有个说法了。你听听啊，沙时芯又不傻了，她问娄牵花：“镇长书记大老婆！我问你啊，你说是有人看见了我男人我婆婆整我和我男人夜里整的那事。那我问你啊，那人可到派出所报告给警察叔叔了吗？”
　　娄牵花有点哭笑不得了，她说：“报告了！当然报告了！估计，没准一会就有派出所的人来这儿了！你还真懂事啊！这叫警察出现场。出完现场，侦查侦查，之后，就结案了。你婆婆你男人是搞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没脸再活在世上了！他们就跳进这枯井双双自杀了！你明白了吗？”
　　沙时芯说：“我？我当然明白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就是搞破鞋！对吧！镇长书记大老婆——”
　　娄牵花有点半急半火了：“你再喊我镇长书记大老婆！我可跟你急眼了啊！镇长书记又没有小老婆！什么大老婆啊，你得喊大娘！喊我大娘！你懂吗？”
　　沙时芯瞪眼看着娄牵花，说：“是的是的！镇长书记大娘子啊！是让我这样喊吗？”
　　娄牵花没着了：“行了行了！你爱咋喊就咋喊吧！你听好了，一会警察来了，你该怎么说啊？你可得往好里说啊！”
　　沙时芯说：“镇长书记大娘子！什么叫往好里说啊，啊？我男人和我婆婆搞破鞋，我还得给他们唱赞歌吗？还是唱邓丽君的《看你怎么说》吧，我就会唱这首歌的。警察叔叔来了，我就唱我没忘记你忘记我——”得了，沙时芯真的就又唱起来了……
　　“嗨！”娄牵花自语道，“还真是个实心的傻屄了！都说欺负傻子要遭老天报应的！我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啊？”
　　沙时芯站在井边只顾歌唱：“连名字你都说错——”
　　天空蓝蓝的。太阳已经西斜，斜得厉害了，好像一下子就要滑落到西山的后面去了。残阳照着桃花树，当然，这是冬天，桃花树上没有桃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棵棵桃花树，光光秃秃的，竖着枝干，似乎都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沙时芯的歌唱，很醉人很悲戚很凄惨很孤寂很无奈……
　　派出所所长希探财来了！在一个傻透气了的漂亮媳妇跟前，希探财还装着大瓣蒜！一本正经地跟沙时芯、娄牵花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凤翔镇派出所所长，我是希探财！我接到了三个拾柴人的报案，说是撞见了一个老太婆和一个中年男子在这桃花林里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三个拾柴人没说什么，这一老一青就双双地跳进了这口深深的枯井里了。接到了报案，我撒腿就往这儿跑！我问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们也看见这井里的一老一青一男一女跳井了吗？”
　　“哎呀啊呀！”沙时芯停止了歌唱！“哎呀妈呀！还真有警察叔叔来了！就你是所长啊！所长啊！我的男人连联喜，我的婆婆瓮柯嫀！他们一老一青搞破鞋！他们害臊害羞怕丢人，就跳进了这口枯井里，死了死了！所长啊，你说说我男人我婆婆啊，也忒不要脸了，你看看啊，跳进井里了，都死了，还贴脸亲嘴呢！这就是不该活啊！我男人真不要脸，我婆婆真不要脸。我没忘记你忘记我，连名字你都说错——”得了，沙时芯又唱起来了——
　　“好了好了！”娄牵花说，“沙时芯啊！你不要唱了！不要唱了！你看准了，枯井里那两个人就是你的男人和婆婆——”
　　“哎呀！镇长书记大娘子！”沙时芯很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是是是！不是我男人还是你男人啊！不是我婆婆还是你婆婆啊！这你还跟我争个什么啊！一对大破鞋啊！没脸活人了啊——”
　　希探财说：“沙时芯，怎么处理你男人和你婆婆的尸体啊？还捞上来吗？”
　　“哎呀妈呀！”沙时芯噢啦哦一嗓子！“所长也这么烦人啊！难不成你还要把我男人我婆婆拉出来枪毙一回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过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是不是！死了死了死便是了了！你还捞个什么劲啊！我的男人我做主我的婆婆我做主！我没什么气力，唱邓丽君还行，是真还行的，埋人不行啊！没有力气。所长啊，你就受累，喊上你们的警察叔叔，把这口枯井填平了吧！要不的，说不定哪天哪时哪会儿又有搞破鞋的没脸活了，跳进来的。得了得了！我想孩子了！我要回家唱邓丽君了！镇长书记大娘子！领我回家吧——”
　　娄牵花笑着跟希探财说：“你都听清楚了吧？啊？快回派出所，找人拿上铁锹来填平这眼枯井吧——”说完，娄牵花带着沙时芯走上了回家的路。
　　残阳如血！西边的太阳轱辘轱辘地掉进了西山后面。天，降下了夜幕——
　　希探财回到镇上，没回家吃饭。他立刻喊上了三个在编的警察，都认为是他最最贴心的小兄弟。到了桃花林，足足地干了五个多小时，总算把那口枯井填平了。来桃花林中填平枯井的三名在编警察当中，有一个叫衡志山的，二十九岁。可能希探财不很了解，被希探财打死了的连联喜，那可是衡志山家的实在亲戚。衡志山的奶奶，亲奶奶，是连联喜妈妈瓮柯嫀的亲姐妹，就是说衡志山的奶奶是瓮柯嫀妈妈的亲妹妹。这亲戚论起来实在是不远的。这一层关系，希探财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衡志山跟希探财很贴心。希探财一般的，做什么事都不瞒着衡志山，也都带着衡志山。当然时不常的，衡志山也能从希探财的手里获取那么些许的不算很多的零花钱。今天希探财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舂青奎为什么要让他整死连联喜和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连联喜把舂青奎卖官卖职的账本交给了凰满夷，就是因为瓮柯嫀跟凰满夷告了舂青奎的状！希探财说必须不声不响地让连联喜去死！让瓮柯嫀去死！而且还要死得肮脏死得埋汰死得不齿于人前！这损着都是舂青奎老婆娄牵花想出来的！听完了希探财说出来的真相，衡志山的身上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舂青奎、希探财、娄牵花啊，你们也太狠毒了啊！衡志山跟着希探财，把桃花林中的枯井填埋平了之后，回到镇里，原本想找凰满夷说说。可凰满夷被舂青奎给架空隔离起来了！跟凰满夷说，不但没有用而且还会被舂青奎、希探财发现。那就完了！衡志山便跟派出所的指导员闻三青讲讲。他知道，希探财还不能把闻三青怎么样。舂青奎也不敢把闻三青怎么样的。于是衡志山便到了闻三青家里把舂青奎、希探财、娄牵花如何害死连联喜、瓮柯嫀的事实，讲给了闻三青。闻三青怒火万丈，可发了也白发！没用啊！他说：“志山啊！那就先记上一笔账吧！我相信凤翔镇凤凰县不可能总是阴天的！终究会有天晴的那一天的！管元民不能总是一手遮天啊！舂青奎也不能永远一手遮天的！把悲痛仇恨放在心里吧！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讲！等待时机！凰满夷不会就这样被他们永远地架空隔离下去的！等待吧！等待时机的到来——”
　　凰满夷赶到了景中正的家里。他把食堂炊事班班长盛高德说的话，讲给了景中正。景中正说：“舂青奎、希探财真是红了眼了！也真太疯狂了！这事啊，等我问问闻三青同志吧！我估计闻三青同志或许能知道真相。这事你先不要过问了。等我探听到了虚实，再让人转达给你吧。你若能向省委组织部门反映反映，就反映反映。最好是亲自去一趟省城，把凤凰县凤翔镇的情况都跟有关领导讲一讲。看看省委领导们持个什么态度吧！”
　　“我看看情况吧！”凰满夷说，“看来我还真得去趟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