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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回 老俩口照顾似亲人 曾金凤难抑心中恨

作品名称:百姓的天      作者:祁志云      发布时间:2017-04-17 20:41:22      字数:5198

  雨渐渐停下来了,暖风乍起,它像在以自己的柔情抚慰着人间的不平;厚厚的云层散了,一弯新月穿越淡淡的云,洒下明晰的清辉,让温情永驻在人们的心中。
  不知啥时候,“黑娃”不声不响地偎依在何志成的身旁,抬眼望着它的主人,流着伤心的清泪。
  曾金凤浑身湿透的衣杉仍没有干,散乱的头发遮挡住她那泪水模糊的脸。她一下像垮了架似地,无力地抱住何志成出神。一阵,她强打起精神,理了理零乱的头发,背起何志成就往她家的后山走去。到了半山坡上,她轻轻地将何志成放下,这才回家从被烧的废墟中找来锄头,刨了一个坑,将何志成埋下,然后又一锄一锄地将泥土堆成一个包,她边挖边述说着:“志成呀,我都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啊!……”然后痛痛地大哭了一场。忽然她感到有人在她身后,赶忙收住泪,警觉地回身望去,不由大吃一惊!“苗连长、肖教员,咋会是你们?!……”
  其实他俩已来多时,见她伏在坟头上痛述,不忍惊动,只好垂首而立,并以此寄托着哀思。
  原来,何志成走后二人迟迟不见他返回,不放心,就到他家去想打探一下,见房屋已毁,人又不见,二人感到情况不妙,就冒着胆子去了祠堂看个究竟。此时祠堂前已是空无一人,只见到那根还套在树桠上的绳索,又不好到乡亲们那里去打听,仍又返回何志成的家,还是见不到一个人影。正当他俩百感焦急,内心难以平静下来时,就隐隐听到从后山传来的声音哀鸣,这才应声而去──
  曾金凤一见他俩,顾不得叙说前情,吃惊地问:“我和志成都估按你们翻过石梯垴了,咋又转来了?我还去山垭口找过你们──真是,”
  肖劲说:“也许是哪里错过了。”接着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曾金凤不想听说下去,一个劲地催促说:“你们快走吧,天亮就不好办了。”
  “嫂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挺住啊!”肖劲安慰着说。
  曾金凤点了点头后再次催着说:“趁黑还没有亮,你们就快走吧!”
  “这狗娘养的!”苗真猛然从怀里抽出他那支“克宁朗”手枪,朝天就要鸣示,一下被肖劲用手给捂住了,提醒说:“苗连长,别冲动——”
  “我心里实在憋得慌呀!”苗真咆哮着说。是啊,看到房屋被烧,乡亲们被害,他内心能平静得下来吗?!
  肖劲此时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举目望去,在淡淡的月光下,隐隐见到新添的几座坟。是啊,为了红军的北上,又有多少乡亲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啊!
  苗真竭力压制着内心燃烧着的怒火,他把举着的手枪递到曾金凤面前,庄重地说:“嫂子,这枪你就把它收下吧,留着它,等我们红军回来的那一天,如果祝宝山那狗东西还活着的说,就开个公判会,当着乡亲们的面,你就用这枪毙了他!”说罢又从身上搜出几发子弹,连同枪一起交到她手中。
  “这……”曾金凤有些为难了,她听说这枪可是上级表彰他阻击敌人有功,特奖给他的啊!”
  肖劲也说:“嫂子你就收下吧,这可是苗连长的一片深情呀!”
  苗真又从怀中摸出那十块大洋,对曾金凤说:“嫂子,这十块大洋你也留着吧,往后的日子还顶艰难的。”
  “那咋使得哩!”曾金凤想了想说:“纵个吧,枪和子弹我收下,这十块大洋说啥也不能要的啊!前边的路还很长,用得着的。”她接过枪和子弹,却把他另一只手捧着的大洋给推了过去。
  苗真没法,只好把那十块大洋揣回了怀中。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曾金凤再一次催他二人。
  二人只好辞行:“好,嫂子,就此一别,后会有期,多多保重。”然后庄重地向曾金凤、何志成的坟墓行了个军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曾金凤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暗自为他祈祷……
  这时,钱娃子领着老神医匆匆赶到了。老神医望着这刚刚垒起的新坟,全然明白了,止不住老泪纵横,“都怪我来迟了……”
  钱娃子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何伯伯!……”
  原来当钱娃子气喘八夯(指不断地喘气)地跑去找老神医时,被祝宝山派来的两个乡丁堵在大门外,就是不让进。祝宝山虽说被金凤放走了,但他起个“尖心(多了个心眼)”,留下两个乡丁把守着老神医家的前后门──他断定,没有老神医的医治,何志成是不会活得多久的。钱娃子人小机灵,不让进他就高喊,引出老神医,两个乡丁还是不让出。老神医没法,只好叫大徒弟一人给块大洋,买通了二人,这才背药箱同钱娃子一路赶来。这几个月来,他像经历了一场场的恶梦——穷苦百姓的被抓,被杀,祝宝山派人三天两头地到他家搜查,折腾得他身体已大不如前,苍老了许多,当钱娃子跑来,在大门口悄悄哭述着何志成一家的不幸遭遇时,他都快支撑不住了,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买通了两个乡丁,这才随钱娃子赶到祠堂,可人已不见了。有人告诉他,说曾金凤背着何志成回家去了,他只好高一脚、低一脚地赶往曾金凤的家。但为时已晚,感到痛惜不已。
  “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子,保重身体要紧啊!”金凤倒安慰着老神医说。
  老神医嚅嚅愤然道:“这些伤天害理的!……”面对眼下的情景,安抚说:“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就先到老夫家住下再作打算吧。”
  “不敢再麻烦老爷子了,再说,好歹这也是自己的家呀!早晚守着,也算有个伴。”
  老神医被金凤的深情所感动,也不去免强了。“也好。钱娃子我们走,到我家去先给你大婶弄点吃的来。”
  钱娃子流着泪,依依不舍地说了声:“大婶,我走了啊,等会儿再来,”之后,便随着老神医去了。
  二人走后不久,曾金凤就感到肚子有些不适,本能地觉得这是一种要提前临产的征兆。她不敢怠慢,就赶紧往山下走,想找个安全、能避风的地方先歇下来。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黑娃”,紧跟其后,形影不离,那神态,大有要保护好主人的决心。
  曾金凤走着走着,步子越来越沉,肚子也一阵阵地疼痛起来,最后实在挪不动了,瘫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黑娃”用它那嗅觉很灵的鼻子在金凤身上闻闻,似乎感到情况不妙,一个急转身,四蹄一蹬,一头窜了出去。
  当曾金凤醒转来时,她已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大床上,她疑惑地注视着周围,那熟悉的家具和环境,终于明白了,这是余大爷老俩口的家。
  老俩口膝下原有一儿一女:一个赶山遭抢劫遇害,一个远嫁他乡,难产,母子双双夭亡。老俩口相依为命,苦度人生。曾金凤自嫁到何志成家,两家又隔得近,关系也不错,可以说,老俩口简直就把他夫妻俩当成了自家的儿女看待,而夫妻俩呢,对两老人也是十分地孝敬,也当成了自己的亲爹娘。
  再说,曾金凤家遇到事的当晚,曾金凤硬是不顾余大爷的再三劝阻去了祠堂,着实让余大爷担了不少的心。回到家对老伴一说,气得老伴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咋让她去了呢,也不想想那是啥地方!”余大爷只是低头不语,感到好后悔啊!正当二老牵肠挂肚,又不知咋办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了急促的狗叫声,二老商量了一下,打着火把壮着胆子走了出去,不料刚一出门,就见“黑娃”摇着尾巴,一下蹿到二老跟前“依依呀呀”地叫个不停,然后又扭转头,朝着山上的方向望去,发出哀鸣般的吠叫声。俩老似乎明白了什么,会意了一下,便跟随着它急急忙忙地朝山上赶去。“黑娃”小步跑在前边,不时回头瞧瞧,意思好像在说:快点,再快一点!二老不顾年老体弱,跌跌绊绊地紧随其后。行不远,就听到阵阵婴儿的啼哭声,这声音虽说不是很大,但在这雨后放晴的山谷里,就显得特别的响亮。老俩惊诧不已,当他们踏着山险路滑的坡,气喘吁吁地来到曾金凤跟前时,见她仍人事不醒,怎么叫也叫她不转来。血肉模糊的婴儿光着身子在她身边哭个不停。余大娘赶忙脱下夹背心,轻轻将她包裹在怀里。婴儿的啼哭声和“黑娃”的狂吠声惊动了附近的乡亲,纷纷赶至。余大爷说:“来,大家搭个手,背到我家去。”大娘忙阻止说:“使不得,刚刚生下娃儿,流血多,要有个垫的才行。”一个方邻说:“我家有现成的门板,我去拿。”另一个方邻说:“我去拿棉絮垫着,软和。”大家忙忽了一阵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曾金凤放到铺着棉被的木板上,又用另一床被盖将她盖好,由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稳稳当当地抬到了余大爷的家。
  现在,当曾金凤从昏迷中醒来时,感到身边有股暖气,忙转过身去,轻轻掀开被子往里瞧去,一个红扑扑的小脸蛋,两眼微闭,正睡得香呢!她顿时感到有股幸福的暖流在她全身涌动,这是一种骄傲,更是一种希望——她兴奋得不禁鼻子一酸,涌出两行泪来。正巧,余大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炖鸡走了进来,见状,一下急了,忙说:“千万莫要这样,坐月子哭不得,一哭就没奶水了,还会得一身病的,要高高兴兴,啥也莫去想。”
  曾金凤收住泪水,微微张开着笑脸说:“不,大娘,我是高兴。”
  “这就好、这就好!”大娘将碗递过去说:“来,趁热把它吃了。”
  曾金凤半撑着身子,见是碗炖鸡,甚为感动,但她却把手一伸,把碗挡了过去,“不,大娘。”话刚一出,就急坏了大娘,忙说:“那咋行呢!从昨晚到现在你连水都没有进一口,你就是不为自已作想,也要考虑这刚刚出生的娃儿呀!不要犟了,快吃!”
  一席话把金凤说得热泪翻滚,只好接过大娘递过来的碗筷。
  “你看你看,咋又哭了?”
  就这样,曾金凤在老俩口的细心照料下,身体一天天恢复起来。这期间,不时有老神医、钱娃子和一些乡亲,送来一些衣物、钱粮、鸡蛋类的食物。曾金凤自然十分感激,但一想这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回家去搭个棚棚先住下来再作打算。老俩口一听急了,说:“房屋都被祝宝山烧得精光了,回家去又咋个办呢?”又说:“反正我们是无儿无女之人,就凑合成一个家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二老真心诚意的话打动了曾金凤,想也是一番道理,就不再坚持了。
  光阴荏苒,曾金凤母子和二老总算在苦熬中度过了一年。
  这一天正好是何志成遇害的周年祭。
  一大早,曾金凤便带上二老为她准备好的饭菜,香蜡纸钱,背上娃儿,来到了何志成的坟前。她摆好了饭菜,点燃香蜡纸钱,然后把娃儿放下,偎依在自己怀里,拨弄着他的两只小手,说:“来,铁柱,给你爸作揖、磕头,让爸爸保佑我们的娃儿快快长大成人,保佑我娘儿俩平安……”不一会又自言自语起来:“娃儿他爸,你睁眼看看吧,老天爷开恩,总算保住了何家的血脉啦!……”
  太阳升起来了,是浮在天边的云被映得红红火火,放眼望去,层林尽染,坡上坡下披着一层厚厚的绿装,尽收眼底的九曲河水无声无息地缓缓流淌,祠堂前的两株大桢楠树,仍然是那样的高大挺拔、枝繁叶茂。这一切好像在告诉人们,这里并不曾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然而,那些散布在山头山腰的座座新坟,那被炸去大半边大殿的柱子,那高崖绝壁上红军刻下的标语,就不能不唤起人们对于过去那一幕幕难忘的,惊心而悲壮的回忆。
  此时此刻的曾金凤想到那许许多多令人难忘的记忆,情仇交加,特别是祝宝山那丧尽天良的种种罪行,胸中不由地升起一团团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倾刻间把它喷发了出来:“志成呀志成,你看到了吧,我们的娃儿出世都已一岁了,我一定要记住你的话,把他抚养成人,让他多读书,像肖教员那样……可是你要我忍,等到我们的娃儿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志成,你就原谅了我吧,我实在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心里闷得慌,我要报仇!……”
  过了几天,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了老神医,她知道他见多识广,一定拿得出个好主意来。
  老神医暗自为金凤复仇的激情所感动,他钦佩她过人的胆识和勇气,不愧是女中豪杰。是啊——他想,不惩治祝宝山那龟孙子,自已也恶气难消啊!他试探着问:“那,你的打算?……”
  “我要到县上去告他,凭白无故地烧我家房屋,抓走志成,活活将他打死——我倒要问问县上的大人们,这到底是不是民国的政府?老百姓还有没有活的日子?!”曾金凤气宇轩昂,说话斩钉截铁。
  老神医激将着问:“你有这个胆?”
  “就算头顶上有把刀,我也去闯一闯!”
  老神医被曾金凤决然的态度所感染,但毕竟是久经世故的人,遇到像这样的事,总得要深思熟虑:“先莫急,让我想想……”
  别看他深居简出,对于外界的事还是略有所闻的,早在去年年底,他曾任少校时的一位同僚,平时关系不错,专程来拜访他,向他讲了西安事变和国共两党的第二次合作。他听了异赏兴奋,连声说:“抗日有望,中国有望啦!”
  现在曾金凤提出要上县城去告祝宝山,老神医沉闷了一会之后忽然双眉一展说:“啊对了,再有两三个月就是‘双十节’,县政府照例要在‘中山广场’开庆祝会,我帮你写个状纸,先到县法院跑一趟,如果他们不理,你就趁开会之机把它交到台上去。”又介绍说:“祝宝山是西路首霸,又是‘天下第一乡’的镇长,那一天他必定会被邀请去,在主席台就坐,当面对质,这不更好么!”
  “好,就听老爷子的。”曾金凤也一下振奋起来。
  老神医更一步说:“在省城新闻界也有我一些熟人,我会在暗中为你疏通关系,助你一臂之力。”
  “老爷子!……”曾金凤十分感激地说。
  她离开了老神医回到家里,她怕二老担心,没对他们讲。但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她又不能不说,好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二老听完她的叙述都竭力反对说:“千万使不得!你不想想,祝宝山是啥样的人,你没把他告倒,他反而会像一条毒蛇反咬你一口的。”
  二老的话虽这么说,但见她的态度坚决,又一再地向他们作了些解释,也只好答应,但却提出了条件:“要去也得把娃儿留在家里——不能有个闪失啊!”
  曾金凤怕拖累二老,原打算带上娃儿,现在所他们一说,也不再坚持,只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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