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

　　两千万的巨款就这样被平均分成了四份，程勇、赵小天、陈一楠、冰凌，每人各五百万。当看到银行卡上的金额一下子多了好几个零，四个人都不自觉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们有理由自豪，也有理由兴奋，因为这是通过他们的辛勤劳作得到的，这种钱攥在手上，心安理得。
　　高兴之余，他们不忘赵青山的伤，却也不想因为赵青山的伤而影响到自己快慰的心情，所以他们想到了之前的决定，在这一个月里疯狂玩耍，荡尽恐慌，涤去重负。毕竟作为律师，精神上的压力是异乎寻常的巨大。
　　再度回到医院，已是傍晚，询问护士，得知赵青山今天的点滴已经结束了，他们很高兴，因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在陪伴赵青山的同时畅所欲言。
　　但是，赵青山却很不高兴，刚刚目送护士离开，本想着能够安安静静地度过今天，却不料这帮家伙此起彼伏的聒噪，远胜于护士的诸多警告。
　　赵青山腾出手来，狠狠拍打自己的额头，尽显痛苦地说：“你们这帮混蛋，你们不是来陪我的，你们是来气我的。别把你们游历山水的想法在我面前讲出来，我闹心。滚，都给我滚远点儿，回酒店聊去！”
　　赵青山怒了，可他的愤怒却充满了无可奈何，以致这些朋友并没有生他的气，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歉意，赵青山恨不得就此死掉方得解脱。人家道歉了，自己还能怎么样呢？毫无办法可想。
　　“早知道你们是这种人，我就不救你们了。这下可好，你们能自由自在地玩，而且还在我面前商议着，我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们这帮混蛋，以后可别拿我当朋友，我可没你们这种朋友。”赵青山气得干脆把头藏在被里。
　　众人皆笑，其中程勇连忙俯身将被轻轻掀开，使赵青山的脑袋露出来，并说：“兄弟，等你把伤养好了，你想去哪儿，跟大哥说，大哥带你去！”
　　见是程勇，赵青山满心牢骚无从发泄，没办法，毕竟大哥待自己的确不薄。“你问我想去哪儿？我实话告诉你，等我伤养好了，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没有你们的地方。”赵青山铿锵有力地说。
　　“喂，喂，别这么说，都是朋友，你难到真的舍得离开我们？”
　　“没什么舍不舍得的，到头来终归会离开，早点儿离开更好，省着越到后面就越难适应。”
　　当听到赵青山充满哲理的阐述，一行人顿时鸦雀无声。沉浸在快乐之中的人根本就不曾想过失去的痛苦滋味，但是呢，失去是任谁都无法阻止的，他们的喜悦、痛快，竟在一瞬之间被赵青山禁止了，变得沉闷而呆滞。
　　只有程勇仍是理智的，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想要从与赵小天、陈一楠、冰凌的合作关系中挣脱掉，“你呀你呀，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好啦，都不吭声了。”
　　“这样不是很好嘛，我也能安静些。”面对程勇的责备，赵青山显得不以为然，毕竟，他认为自己的话并没有错。
　　有时候就是这样，话是对的，但却变相感染了良好的氛围，使得氛围凝重、沉寂。也许氛围一说，是相对的，至少从赵青山的表情上看，他不喜欢，甚至非常讨厌喧闹。
　　“你这是把自己的喜恶凌驾于他人之上！依我看，这样不好。”程勇批评说。
　　“我承认你说得没错，但你要记住，这里是医院，而且我还就是喜欢安静。你们可以尽情地畅所欲言，但是还请换个地方，这里，不适合你们。”
　　程勇无言以对，看着一脸严肃，不含丝毫自责的赵青山，只能是苦笑一声。
　　“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家伙有病，我老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嘞。”
　　“他没病，有病的是我们。”赵小天苦笑说，“正好，文雅刚刚给我打来电话，要我们回酒店，说是有重磅消息透露给我们。”
　　“重磅消息？什么重磅消息？”程勇急问。
　　“你这话问的，我上哪儿知道去呀。喂，我说，怎么一提到文雅，你小子就浑身不自在？怎么，难不成你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赵小天没有取笑程勇的意思，正相反，非常理解他的痛苦，精神上、心理上的痛苦。
　　“你好像很清楚我们之间的事呀。”程勇含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峻，异常之冷峻。“是她告诉你的？”
　　“别胡思乱想，你们的事我可是一无所知。”赵小天忙解释说，“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是因为你的脸色出卖了你。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我之前认识的程勇，之前的程勇睿智、果敢，有魄力，可以说是无所顾忌。可自从你见到了文雅，我发现之前的你已经没了，特别是当看到文雅和李亮成双入对，你的失落便愈发严重。老兄，你瞒不了我的。”
　　“这是作为律师的必修课吗？”程勇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问题。
　　“不是。”赵小天笑了，“或者严格意义上说，律师未必要上这门课程，但是呢，伟大的律师一定要自学这门课程，因为它真的很管用。”
　　“他妈的，我就知道，从你小子嘴里一定讲不出货真价实的东西，多半是玄虚的玩意。”程勇恨恨地说。由于是不假思索的回复，那么率先脱口而出的必定是家喻户晓的三字经。
　　“可就是这类玄虚的玩意，居然能让不可一世的程勇六神无主、失魂落魄。想想，这门课程是大有稗益、值得学习的。”赵小天像是胜诉一方在看着败诉的对手，给人感觉矮小的自己要比高大的程勇还要高大许多。
　　“由此看来，不消说，大哥一定跟文雅谈过恋爱，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自怨自艾、心生悔恨呀。”陈曦微凭空臆测说。
　　程勇一时无言，唯剩沉默。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深探，我没兴趣。一句话，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酒店？”
　　程勇明白赵小天的意思，回酒店与文雅相见，势必会加深自己的痛苦，但若不见……自己真的舍得放弃这次机会吗？爱之深、思之切，虽然明知道没有光明，没有未来，可还是希望见上一面。心底在犯贱，可面上呢，却显得非常强硬，尤其是嘴巴上，“当然要去！”
　　赵青山喜滋滋地看着他们鱼贯离开病房。这下好了，宽敞明亮的病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既不会有护士探班，也不会有朋友打扰。
　　不过呢，他的喜悦也只是短暂的，毕竟由于伤势尚未康复，他只能享受不可多得的安静环境。不然的话，赵青山一定会像从前那样，花费至少两个小时做些剧烈运动。整天像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再不就是像极了重度脑血栓患者只能小心翼翼在病房里慢悠悠地来回踱步，他都快被所谓的科学、医学给折磨疯了。
　　酒店的总统套房，赵小天等人洗过了热水澡，然后尽量让自己摆出舒服的姿势，或玩手机，或看电视，再不就是倒在床上小憩。据说这样可以抵御身体上的疲累，因为在某些时候，游玩远比工作乏累。
　　在回来的路上，赵小天便给文雅打去了电话，告诉她自己等人正赶回酒店，相信过不了多久，文雅也该到了。
　　身为孕妇的陈曦微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埋头苦干的手机党，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长时间玩手机会影响到胎儿的健康，索性她只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聊胜于无地看着电视上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节目。幸好有赵小天和小孟凡陪在身边，不然她一定会乱发脾气。
　　难得母亲能够安静下来，小孟凡很开心，再也不必像在家里的时候，充作母亲的长辈，尽力劝慰，甚或成为她的出气筒。虽然小孟凡的年纪还很小，但奶奶却告诫自己，孕妇在怀孕之后，偶尔会发脾气，不经意间便会发脾气，从学术上讲，这是内分泌的变化带来的心理和情绪上的改变，需要家人的关爱和体谅。毕竟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孕妇并非嫌弃腹中的小生命，只是觉得他的出现，成了自己的累赘。
　　可能是艰难的周期已经过去，母亲已然适应了大腹便便。另外一点，就是时隔多日，父母终于团聚了。
　　看到小孟凡满心幸福的笑容，陈曦微不觉一奇，“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当然是想您呀。”小孟凡笑说。
　　“想我？我不一直在你身边吗？”陈曦微愈发觉得奇怪了。
　　“我的意思是说，您总算不乱发脾气了，我呢，自然轻松许多呀。”
　　“你这小混蛋！”陈曦微笑骂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能忍着，我还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呢。”抱着小孟凡，陈曦微接着说，“我看过不少书，书上说乱发脾气是孕妇的通病，家人的谅解很重要，不然的话，极有可能会对我，以及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我看呀，八成是因为您见到老爸啦，也就没什么气好生的啦。”小孟凡取笑说。
　　“嘿，你个臭小子，看我不收拾你！”说着，陈曦微左右迅速摆弄着小孟凡的脑袋。
　　“哎哟，别闹，别闹，晕，晕，晕了，晕了。”小孟凡一边喊晕，一边求饶。
　　“行啦，不仅当上了干妈，这都快当上亲妈啦，还这么小孩子脾气，羞也不羞！”赵小天轻声责备说。
　　“要你管！”但陈曦微还是停止了“欺负”小孟凡，“别光说我，也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赵小天颇感奇怪。
　　“我来上海以后，你除了照顾我，好像一句甜言蜜语也没跟我说过。”
　　赵小天笑了笑，反问说：“你从认识我开始，总共听过几句甜言蜜语？”
　　陈曦微一愣，想了一想，继而发笑，“没几句。不过呢，那个文雅跟你又是什么关系？”说到后来，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喂，都说女人有疑心病，可你这疑心病也未免太偏离轨道了吧。”
　　“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少避重就轻！”
　　“我跟她只是朋友，而且这家酒店也是她们家的，另外我还知道，她父亲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这么多。”
　　“这不得不使我越发怀疑。”
　　“那我再跟你说一件事，你就不会怀疑了。”
　　“什么事？”
　　“她要结婚了，但新郎却不是我。”
　　“你个混蛋！”伴着喜悦的气恼，陈曦微继续说，“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很遗憾吗？”
　　“当然。你想想看，身为男人，是不是希望得到全天下的美女？答案是肯定的。但不得不说，这是妄想，既然是妄想，那么总会有些许遗憾。不过呢，我的遗憾，远不如老大的遗憾。”说到后来，语气陡然转轻。
　　陈曦微喃喃细语，“不知道老大跟文雅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那是他们的事，咱不能问。”
　　“你放心好啦，我可不是长舌妇。”陈曦微横了他一眼，然后与小孟凡玩起了诗词大比拼的小游戏，选中一个字，两人各自背诵一句带有该字的诗或词，直到一方背不出来，认败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