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品名称:烟雨人生 作者:周佳磊 发布时间:2017-03-04 20:23:46 字数:6690
第二天清晨,我留下一张纸条便匆匆离开秦城,风风火火地回到宜州县城的家里,柳玉蓉却在我回来的头一天,坐顺车回到秦城黄梅戏剧院上班去了。
父母见到我就像见到了毛主席,激动感恩的心情时时流露在脸上,殷勤地给我端这端那,我好像已不是他们的儿子,倒像是从此改变他们人生命运的大救星一样。父亲亲切地望着我,眼里流露出和善至亲甚至是诚惶诚恐和巴结讨好的目光,颤微微地说:“自打你的未婚妻柳玉蓉姑娘上门认了我们,说明了事情经过后,我和你妈是一万个愿意,一万个支持这门婚事,这是我们张家几代修来的福分,如今在你的身上灵验了,我儿万不可再一根筋地放不下那个农村文盲姑娘了。咱一个小小的工人家庭,能高攀上门槛这么高的秦城大户人家,我和你妈从此有福可享喽!哈哈。”父亲破天荒地第一次竟然递给我一支当时宜州县城内只有书记县长才能抽得起的红塔山香烟时,我一看就知道是玉蓉留给他的。我木然接过后,顺手放在茶几上,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无言以对。自己算什么?自己对得起红妹子一颗痴情火热的心吗?红妹子那样深深的爱着我,胜过爱她自己,我却选择了要抛弃她,我算个什么?我还是不是人?我一边想着,一边欲哭无泪、很不自然地痛苦笑了笑,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你看玉蓉姑娘长的多好看,就跟个电影大明星似的,真是七仙女下凡到我们家做媳妇来啦,让人看着多疼爱。她一个彩礼都不要,这次打省城娘家里来的时候,还倒贴了不少的东西哩。你看人家女娃真是能说会道,既有眼色,又会来事,乖巧勤快,嘴巴那个甜啊,一口一声爸一声妈地叫着,把我们的心都能融化了。玉蓉是个有文化,有涵养、有气质、有风度的大知识分子。我们就是打着灯笼满世界找,也绝对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我说娃啊!你可不敢再三心二意,死抱着那个农家女不放手了。”母亲揉了揉泛出泪花的老眼,“我们老张家的幸福就全指望着你了。”母亲说这话时竟然还挤出了两滴眼泪,仿佛我只要一摇头或说个不字,她就会立马背过气昏厥的。
母亲的样子让我无法张嘴说出任何立刻拒绝的话来。我真是伤心透了,不由得从心底看不起父母。你们就这么没有骨气,没有志气的活着,自己没本事改变眼下的命运,就象哈巴狗一样去乞讨别人的施舍和庇护,继而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得到自己所谓的幸福生活,自己就不觉得心愧的慌吗?你们的这种所作所为让那个人敢恭维苟同?你们想到过我可怜的红妹子吗?你们谁又能对得起我可怜的红妹子?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卧室微寒,心头燥热的时分,没有生火炉子的我依然久久未眠,痛苦地想着我和红妹子、柳玉蓉之间的爱情。我到底怎样才能做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抉择?怎样才能实现自己婚姻和事业的双丰收?靠自己一步一步地从底层往上一层层地打拼?靠年老体衰,疾病连连的父母为我牵线搭桥,开辟一条往上爬的路吗?靠这个历来不公正、不公平的社会那天良心发现让自己一夜飞天吗?谁也靠不住啊!眼下只有去攀附柳玉蓉家族这颗参天的权利大树,才能于人生路上乘得好凉,实现心中的最终愿望。如果自己去栽树盼着它长大织网再去乘凉,那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时间耗得实在太久了,或许自己奋斗终生,到了也未必能实现任何理想。做人干事创业,应是轰轰烈烈,只争朝夕,一百年太久。何况,以缺乏持久忍耐和艰苦奋斗的自己怎么能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而且,回眸人生尘旅,看看父母一生的劳累,含辛茹苦养育了我,自己依然穷困潦倒,家庭虽说改变了徒有虚名的名分,却没有改变平淡贫困的根本,而已经长大成人的我拿什么报答他们以尽自己的孝道,自己呆在大山深处能让父母晚年过的幸福吗?我那样下去,要让父母继续操心到何时?他们一辈子再继续为我的工作调动,我的婚事,我的进城、我的住房......一切的一切一路奔波下来,让他们再继续背上沉重的债务抱负,在艰难坎坷的人生路上清贫如洗地、寂寞地、孤独地了却残生,我就不残忍吗?我就对得起生身父母了吗?我就对起自己发誓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雄伟基业的设想么?
“真是对不住啊!红妹子!我不是人!你忘了我吧!”彻夜痛苦的我望着窗外那东方渐渐泛起的晨曦之光,终于喊出了那撕心裂肺却又卡在喉咙里的声音后,一下子瘫软在自己的小床上,使劲扇着自己的耳光,没命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真是快要发疯了,在家里小小住了两三日,执意不听父母苦苦的劝解,独自回到了枫林村。一进村口,红妹子的妈如同一头母狮子把我堵在了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手里捏着一张报纸高声骂道:“牲口,你这个驴日的牲口,一趟省城去的到给自个儿弄下了一个狐狸精,背着我们娘儿俩和狐狸精钻到一个被窝里结婚耍乐逍遥自在去了。你糟蹋了我女儿,还指教你城里的那个狐狸老婆和我搞啥谈判,说什么要解除你和我女儿的不合理婚约。不要脸的驴日的东西,你等着啊,我要到法院告你去。”
“你......你咋这么污蔑我,我和谁结婚了,你给我说清楚。”我一下子气的血往头上涌。
“你看看这是什么,你骗得了老娘我吗?”红妹子的妈猛地一甩,那张报纸一下子就砸在了我的脸上,反弹起来又掉在了地上。
我拾起来一看傻眼了,正是《秦城晚报》上那篇刊登的爆炸性炒作出我和柳玉蓉是夫妻的新闻。
“你还装什么熊样?你还想骗谁?你今个不给老娘说明白,老娘就和你拼了。”她说着,一口唾沫吐在我的脸上,又要扑上来打我。
红妹子妈的高声叫骂和撒泼,立刻引来了村上的男女老少。大家七嘴八舌帮着红妹子妈义愤填膺地数落着我的种种不是,一时间,我成了众矢之靶,有人高骂我是流氓阿飞陈世美,有的大叫要法院判我入狱挨枪子,有的已经拿起了手中的东西,把随手拿的什么菜叶子、菜帮子、鞋垫子、土疙瘩等纷纷打在了我的头上身上。
我的额头和胳膊破了,眼镜坏了,衣衫也被人撕裂开一条大口子。
这时,麦场畔闪出阿秀的身影。她尖声大叫:“二婶子啊,大事不好了,红妹姐又晕过去了!”
“什么?”正要抓我脸的红妹子妈随即朝我脸上又吐了一口口水就转过身“儿呀!儿呀?”哭天抢地往回跑。
我吓坏了,随众人直奔进红妹子的院子里。
红妹子的家就象发生了八级地震一样,围满了村上的男女老少。我的出现,就象炸药包的导火索霎时被点燃了一样,新的一轮围攻谩骂开始了。
“真是做孽吆!张文雁,你闻闻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人味?你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呢?变得骡子都撵不上,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得是?”老村长气得浑身战栗,指头指着我的鼻子尖大骂起来。
“住口,你凭什么没搞清楚事情原委就随便骂人?”我大声抗议。
“打死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梁光、韩元举起了手中的䦆头就要照着我的头打下来。
“别打了!”红妹子一声高喊,霎时院子里沉静了下来。她红肿着双眼,从她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从她的小屋子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泪如泉涌地走到我的面前,心疼地用一只嫩藕般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头上流血的地方,眼泪汪汪地对着众人骂道:“是谁黑了心把我哥打成这样了。”她泪痕斑斑地回过头,爱恋地、心疼地看着我,用手帕擦去我自额头伤口流到脸颊上的血痕,大哭道:“哥呀!你千不该万不该还回来,看看你被人欺负成啥了,让我看的心如刀割!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料定你一进省城我们最后还是走不到一块。尔格,哥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那是哥的福分,妹妹一颗为哥牵挂的心也最终放下了,只要哥过的好,我心里就高兴。我不怪你,只怨自己命苦,只恨老天爷和我开了个玩笑。哥,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多么的舍不得离开你呀。”她说着,一扭过身子,扑进她那间小屋子,倒在床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众人一下子仿佛泥捏的雕像一样,呆若木鸡。梁光、韩元手中的䦆头也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上。
我泪流满面,木偶般悄然地从众人面前低着头羞愧走过,无言地离开了红妹子的家,上了西坡坪台,回到那所空无一人的校舍,一推开我那间熟悉的小房子,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我的洁净的床单和被褥是红妹子不久前拆洗过的,整整齐齐被放在床头的一角;那一对银光闪闪的订婚镯子放在了我的被子上,而那块验证我们美好爱情的、雪白的手帕上面,还明显印着在胡家庙村夜宿时的她处女身上的血痕,它宛如崖畔畔上一朵艳丽无比,怒放正盛的红梅,此刻静静无声地被放在了我的枕头上。桌子上的花瓶里那一簇火红的枫叶是去年深秋红妹子和我一起从县城归途中,从枫林川的沟口路过的那天下午,两人共同选摘下的,至今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次水。墙体肯定是她叫人重新粉刷了的,粉白粉白的。地上新铺了一层平平整整的、图案简洁好看的砖块,那把她亲手打造的红木椅子默默地还依靠在床边,上面铺着她巧手绣着的鸳鸯图案座垫子。门窗明净,各种用具摆放整洁,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温馨,一切都留有她芬芳熟悉的气息,她美丽娇柔的幻影。我知道,她是在痴痴地盼着我归来,和她一起呆在这个充满温馨、充满幸福的小小环境里,共同编织着我们自己美好的未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幻想着她一次次不辞劳苦地布置安排小房间的可爱样子,背我攀登崖畔满身伤痕衣衫破烂的坚毅样子,河滩里洗我衣服回村迎风冒雨的忙碌样子,山洼洼上送我鸡汤甜蜜蜜地看我吃喝的笑眯眯样子,陪着我手拉着手一起逛县城压马路的高兴样子,趴在我背上给我唱信天游的娇憨样子,在学校院子里陪我打羽毛球的顽皮样子,牵着我的手夜里走山路回家的惊怕样子,抱着我躺在村外草丛里听我讲童话的迷人样子,枫林村口广场集会上卖刺绣的精明能干的样子……那些挥之不去的一幕幕情景宛如昨天发生,又似电影镜头在我的眼前不断地交替放映,此时此刻,我哭了,大声地哭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悲戚地嚎叫着,我无力地倒在了窗前那把她亲手制作的木椅子上,捧起桌子上那簇似乎还带着她体温的枫叶和枕头上那块带着她处女血痕的雪白手帕,紧紧楼在了怀里,宛如紧紧搂住了红妹子那多么熟悉而又温软的身子。
当满天繁星的时候,不知道红妹子最要好的闺蜜朋友阿秀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旁,心情复杂地说道:“张老师,你可知道,你曾经是我刘阿秀眼里的偶像,是我们枫林村大伙儿心里的偶像,更是红妹子爱的死去活来的崇拜者。你在省城的那些日子里,你可知道红妹姐每天都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瞭望着眼前的川道,在山梁梁自家的责任田地里望着山下的大路,在赶着羊群的草坡坡上看着不远处的山路,心里盼着你能回来抱她、亲她、给她讲故事,和她说情话,和她一搭理上柳镇赶集;你可知道她积攒了一箩筐的话就等着要给你当面说,我问她还不肯给我吐露一个字,她说这都是给你的知心话、悄悄话;你可知道你让红妹姐那些日子里神魂颠倒,傻里傻气,丢东忘西。”阿秀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好半天,她才稍微平静一下心情,抽噎着说:“红妹姐曾对我说,我的文雁哥走了,他去了天边边了,我的心都不在我身上,它追着我哥进城了。妹子,你看自打我哥走了,我现在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时常瓷楞失神,我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我这心里的苦水能给谁说去,村里人说我的相思病害得太重了。我哥要是回不来,我也只有把一颗女娃的心挖出来送给他,让我的心永远跟着他去流浪天涯。张老师,你可知道,红妹姐没有了你,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红妹姐姐的心里一直都清楚的太哩,为了你家中的二老,为了你今后的事业前途,为了你一辈子的幸福,她尽管爱你爱得要命,却不会阻拦你的,也不愿意给你制造任何麻烦的。她现在托我来给你说的就是她过些天就要嫁给后山秦家庄农场一个复转军人。红妹姐姐一直担心着你的头伤,说你老是头会受伤,要我过来替她看看你,顺便叫我给你送来了她做的晚饭和买来的一些止血的药,又乞求德顺大叔明个一大早送你回县城。“刘阿秀满脸泪痕地看了我一眼,回过了身子。
“你要早点收拾好行李,早点歇息,别再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看了都觉得虚伪、恶心。”阿秀说完,冷冷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默默地低着头走出了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学校。
当一缕晨曦划破东天厚厚的云层时,我已经站在了马车旁边。德顺大叔绷着一张黑茄子脸,一言不发地把我的铺盖和脸盘牙刷缸子等东西,一股脑狠狠地扔地在马车内,不管不顾我地牵着大马车往前慢腾腾地走到西边的半坡上停下来,等候着我和红妹子最后的道别。
就在这时,麦场边那颗巨大的、光秃秃的枫树后面走出来重新编成双辫子的红妹子,她上身穿着一件粉红的、领口上翻出了印有白色细碎花纹的浅绿色毛料衬衫,下身着一条墨黑色厚厚的直筒裤子,脚穿一双黑色女式半高跟毛皮鞋。她穿的格外朴素而得体大方,显示出了她于淡雅中反衬出更加娇艳迷人的花容月貌,在晨曦中如同盈盈盛开的一朵娇美的春花。那美丽的大眼、挺拔的鼻梁,红潮潮的小嘴,雪白的瓜子脸蛋,娇美高俏的身材,尤其是那两条修长健美的腿,衬托出了她无与伦比的美丽和高贵清雅的气质。我看的又一次惊呆了,仿佛才重新看到了红妹子的美丽、高雅、娇柔。
红妹子的脸色显得有点憔悴、惨白和恍惚,她一看到我就眼泪挂满了香腮,踉跄着上前,伸出纤纤素手,柔柔地抚摸着我头上的伤口,异常平静的问:“哥!还睡得安稳么?头还疼吗?”
我知道她话里有话,我的彻夜失眠造成的两眼通红,她是看得出来的。我一把紧紧握住红妹子抚摸我的那只冰凉的小手,心里一阵宛心的疼,强忍痛苦说:“没什么,我能忍受。我们此一别,天隔一方,以后还能再见到吗?”
“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妹妹今天送你就是要你永远不要忘记妹妹的人和一片祝福你的心。哥!到了省城,出门在外,人多口杂,处世艰难,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自己注意,再不要与人争高论低,逞强攀比,在外面活人,事事处处都要小心。”
“妹子,请你原谅我,都是我不好。”我的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红妹子一张脸变得异常惨白,她满眼泪花,反手拉住我的胳膊,凄惨地说:“哥!你就放心吧!我们的孩子我没给你说就自个儿打掉了,你也不用再牵挂啥了。我昨天说服我妈,把你和柳玉蓉给我的那五万元都寄回你家二老了,咱们的爱情是用金钱能衡量的吗?我的损失是你用金钱能赎得回来吗?现在啥都不说了,你家二老身体不好,时常有病,他们正缺钱,你要常回家看看,多问候他们,他们需要你的照顾……他们可怜哪!”
“红妹子,我对不住你,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是我害了你呀!我不是人,我不值得你去爱,我践踏了咱们神圣的爱情,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呀。”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着心里真如万剑刺穿,什么我和柳玉蓉给的五万元?这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心如乌云翻滚,又似乱麻一团,纷繁缠绕,夹杂着一股无限的悔恨之感涌上心头,我顾不上问什么了,只会一把死死抱住红妹子,把眼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红妹子紧紧搂在了怀里。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红妹子在我的心里是多么的舍不得,多么的怕丢掉。她是那样的伟大,那样的高尚、那样的纯洁、那样的善良、那样的宽厚仁慈,而我在她面前卑微可耻得又算个什么?
“哥!你可千万别这么糟践自己。我知道,你是文化人,是大秀才,枫林村留不住你。我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姑娘,咱两根本不合适在一起,即便以后勉强地生活下去了,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现在,你也别难过了,你走的路其实是对着哩,人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抓住了你的机会,认准的路,你就去吧,我跟上你只能是你的拖累,是你的包袱。只要你过得好,我满心欢喜都来不及呢,我根本就没有怪你。你这一哭,我的心就像刀扎一样的难受。今天,咱俩就此分了手,我日后就算是把身子给了别人,可我的一颗心永远就是给了哥你的。”
红妹子掏出自己的手帕,无限深情地、款款轻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珠,也抱住我哭泣着,一时间,我们俩都哭成了泪人,眼前凄凄、惨惨、戚戚的红妹子那个无限悲伤、无限可怜的样子,更令我无法抑制地大哭了起来。
“文雁哥,咱俩咋都这么没出息地哭天抹泪呢。一会儿到我家看望我们的人就多了,哥!你赶紧上路吧!去干你的大事去。一个星期后,我……我就成了人家炕头上的媳妇了。”她颤抖地取下头上带着的我送给她的那只红艳艳的发夹,慢慢地拉起我的手,把它放在了我的手心里。“文雁哥,我……我走了。”随即,一颗晶莹透明的泪珠滴落在手里冰冷的发夹上,她转头带着深深受伤的身子和一颗深深受伤的心,发疯般地跑上了小土坡,消失在麦场畔的枫树后面。
我还能再说什么,我还能挽回什么?我还能再留住什么?我把她精心编制、双手捧给我的这份美好的爱违心地丢在了地上,我还能再拾得起来么?当我目送着她消失在她家的大门口里,才发现手里的红发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脚下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顿时被摔成了两半,而我也随即软软跪在地上,深深埋下了头颅。当我拿起摔断的红发夹,泪眼模糊地望着它时,我突然意识到:这断了的红发夹不正说明了我们纯洁、美好的爱情被我亲手给埋葬了吗?
怀着一颗深重负疚的心,我就这样灰溜溜地、悄无声息地、永久地离开了让人魂牵梦绕,难以割舍,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枫林村,离开了那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茫茫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