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的灵魂（二）

　　陶青青这回确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消停了几天。
　　就在房东奶奶也说青青已经开始转性了的时候，陶青青又满血复活了。画眉，描眼，抹粉，涂口红，全神贯注，一丝不苟，雷打不动，就像是在精心地雕塑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样。
　　对于陶青青来说，可以挥霍大把的青春就是她的资本，她没问过青春值多少钱一斤，也没想过她能拥有多久，她只是在想，今天我可以用它换到点什么？她认为满大街的男人都是她潜在的猎物，却从来没有认识到，其实自己也是别人的猎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是她对这个世界摆明的态度。
　　陶青青照着镜子自恋地挤眉弄眼，表示对自己相当满意。照了一会镜子后，她回过头来问罗蔓：“蔓，你说我们今天晚上该去哪里？”
　　罗蔓说：“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陶青青略微有些诧异：“你也有好地方可去？”
　　罗蔓说：“当然，那地方特别好玩，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罗蔓带着陶青青一路往江边跑，不一会两个人就站在了那道长长的江堤上。江那边高楼林立，璀璨的灯火如同火树银花般倒映在江面上，仿佛那浩瀚的星空已经落在你眼底，任你想，就可以伸手去触摸。江风卷起一片片水汽，不时地扑打在行人的脸上，像一袭若有若无的轻纱，柔柔地在脸颊上滑过，须臾间又渗透进肌肤里去了。
　　罗蔓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水与青草味的空气。
　　“蔓，这就是你要带我去的好地方？”陶青青问。
　　“是的，”罗蔓说：“青青，你还记不记得起，你有多久没有呼吸过这样干净的空气了？”
　　罗蔓和陶青青坐在江边的台阶上，默默地望着江面发呆。原来，夜还可以这样安静，可以勾起种种回忆，可以涤荡那些迷失的心灵。
　　柳枝在晚风里轻轻地摇摆着，一树连着一树，一眼望不到边。这江堤仿佛就是为了种这些杨柳树而造的，没了柳树，这江堤也就没了韵味。古人折柳相送，以示惜别，是别亦是盼。这夜，这柳，都会让人莫名地伤感起来。
　　陶青青被这夜色深深地感染了，坐在那里出奇的安静。
　　许久以后，陶青青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随着那江风飘出很远，很远。
　　罗蔓对陶青青说：“青青，把压在你心里的那块石头扔掉吧，扔掉了，你的心就释然了。”
　　陶青青沉默了一会对罗蔓说：“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上中学的时候，我随着工作调动的父母来到了A城。我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住着两户人家，另外那户是我爸爸的同事王叔叔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渐渐地两家人就走得非常近了。爸爸妈妈们都一起出去上班，一块下班回家，一起搬上桌椅到院子里吃饭，你吃我的，我吃你的，就连家里的猫狗都天天黏在一起，不分彼此。
　　当然，这样天天在一起的还有我和王浩，王浩是王叔叔的儿子，比我大一岁，我们刚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父母工作忙，带我上学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王浩头上。王浩每天都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去上学，又骑着自行车将我带回家。王浩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只要是我的事，他都会毫无怨言地帮我摆平，从没说过一个不字。从那时起我就把王浩当成了自己的依靠。
　　上大学后，我和王浩很自然地确立了恋爱关系，这也是双方父母的意思。我和王浩之间并没有发生过那种激烈的情感碰撞，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生命里，心里很踏实。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们会顺其自然地结婚生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我为王浩做了一次流产手术，第二次怀上的时候，双方父母都强烈要求我们结婚。
　　定婚前我没有发现王浩脸上有一丝喜悦感，他总是在那里推脱，犹豫，我感觉到了他的纠结与痛苦，我以为这只是正常的婚前焦虑症。我想我可以慢慢地安抚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定婚的酒席都由父母一手操办的，我和王浩倒像是两个局外人。
　　我和王浩定婚那天很热闹，所有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都为我们这对青梅竹马带来了满满的祝福。
　　酒宴开始不久后，酒席间来了一个陌生女人，她是来找王浩的。她对王浩说她已经怀孕了，问王浩选她还是选我。我们都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王浩怎么可能还会有另外的女人。王浩犹豫了半天后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那个女人一声不吭就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割了腕。
　　后来这件事是如何收场的，我已经记不起了，我只记得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是空白，耳边也是空白。
　　事后王浩跟我说：“对不起！”
　　我最怕的就是王浩跟我说这句话，但他还是说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女人，他说只有那个女人能唤醒他心中那份狂热的爱，失去她，他活着也就失去了意义。
　　瑟瑟的夜风吹在身上，袭来一阵阵凉意，陶青青把脸埋进了她自己手掌里，肩膀在微微地颤抖着。罗蔓默默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一会，陶青青抬起头理了理头发问罗蔓：“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罗蔓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遭遇，有人失去亲人，有人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也有人像你一样被爱情背叛。细看看你并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你的可怜之处，是别人在你身上捅了一刀以后，你自己又往自己身上狠狠地捅上一刀。一个决意离开你的男人，永远都不会再回过头来看你一眼，你放任作贱自己，妄想会让他感到内疚，其实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他更鄙视你。”
　　“青青，”罗蔓搂着陶青青的肩膀说：“去找份工作吧，好好振作起来，你想想，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多少精彩在等着你啊！”
　　陶青青握着罗蔓的手，手掌心传来的那暖暖的温度，让她的心感受到了一些安慰。
　　“好吧！”陶青青对罗蔓说：“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罗蔓高兴地说：“这样吧，我们商场里那男装专柜正好缺人手，明天我去跟店长说说，你就先到我那里去上班吧！”
　　“嗯”，陶青青点了点头。
　　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人生就和这天气一样，总是变幻无常。罗蔓看着陶青青，她坐在这夜色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和落寞。陶青青以前也是一个那么傻，那么单纯的女孩，为什么为了一个男人就颠覆了她的整个人生观呢？但愿这个傻姑娘能早日找回她自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不值。
　　自从那天晚上陶青青把心事说出来以后，罗蔓以为陶青青已经释然放下，开始走上她正确的人生轨迹。没想到，上了一阵子班后，陶青青那颗刚刚静下来没有多少日子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每次路过那些舞厅，酒吧，都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召唤她，虽然她不好意思在罗蔓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但罗蔓对她的这种心思早已心知肚明。罗蔓知道一颗已经放野过的心，想马上收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罗蔓希望陶青青这次能够彻底醒悟过来，不管是以好朋友的名义，还是以普通室友的名义，她都不想让陶青青再变回以前的那个样子。被人伤害过固然值得同情，自我堕落却不值得怜悯。陶青青在那条道上陷得太深了，就像是一个宿醉未醒的人一样，做梦都还想再来一杯。
　　这几天，家里老是打电话来催罗蔓赶紧回一趟家。理由是，她妈妈帮她物色好了几个男人，让罗蔓回去挑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是的，你没听错，是几个男人，这几个男人将会像某种商品一样摆在罗蔓面前，让罗蔓逐个挑选，或者是罗蔓回去像某种商品一样让那几个男人来看一看，挑一挑。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罗蔓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需要紧急挂牌出售的年纪了，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陶青青这些日子上班总是心不在焉的，眼睛老是盯着远处看，远处是一面厚厚的墙，将她与外界隔得严严实实的。可她总是想用她的意志力穿透那面墙，然后像鸟儿一样“扑楞”一下逃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这一天，陶青青却一反常态，跑进跑出帮客人试衣服，明显是热情过了头了。
　　原来是店里来了一位非常合陶青青胃口的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帅，但是，这个男人身上充满让陶青青倾倒的那种成功男人的气质。估计这个男人就算只是从这个门口路过一下，凭着陶青青那阅人无数的敏锐嗅觉，也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浓浓的铜臭味。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剂兴奋剂一样，刺激着陶青青身上那些刚刚打瞌睡的爱慕虚荣的细胞，马上就精神抖擞地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