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老街
作品名称:《印象老街》 作者:丹水元平 发布时间:2017-03-22 15:10:30 字数:5488
(七十二)
老街上的一些往日鲜活的人物,虽然他们都已作古。但随着时间的流失,仍然留存在了我的脑海深处,有时夜间往床上一躺,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扑面而来。同样与先前一样,青春、幽默、靓丽、英俊,穷作乐,穷快活。
那嘶声哑气,虽是一个女人,说话口无遮拦,做事大大咧咧,就像在她面前没有翻不过的火焰山,只知道乐而不存在苦,活脱脱是个男中音腔的邓声梅。
那头发稀少,时常扎着两个羊尾小辫,椭圆形的脸膛,随时都面带笑意,话一出口就是笑话连篇,幽默、诙谐,让人听后,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中,活跃了气氛。又让人增添了知识的邓守范。
那一笑,裂开嘴,就露出一颗黄金牙,整齐的牙齿,洁白的颜色,排列有序。做起事来风风火火,走起路来快步如飞的吴文秀。
那三寸金莲的小脚,平时走路像跳“迪斯科”舞蹈似的,说起话来轻言细语,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集体场合都是那么较真的陈大秀。
那大家闺秀,时常蓄着齐耳短发,微胖的圆脸,一笑就露出一对大酒窝,私塾念书般的腔调,斯文巴巴的语言风格的曹业秀。
那个儿高挑,身板硬朗,年纪轻轻就守寡,拖着一大拨儿子女,把一个家庭操持得温暖、舒适的向大秀。
那头戴鸭嘴帽,身着洗得早已退了色的中山装,左边上面的衣袋里总插着一支铱金钢笔的向克宣。
那蓄着一个小平头,说话就像是一个高级领导派头,官腔十足,又很健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向定词。
那做什么事都是小心谨慎,说话唯唯诺诺,每做一件事都要向领导请示了再请示,生怕有任何闪失的王子千。
那满脸麻子,活泼不足,严肃有余,说一不道二,丁是丁,卯是卯,就像是宋朝的黑脸包公在世的刘贞云。
……
你看了,估计就不会忘记,更何况是我呢?他们这些以前的熟人,现在的故人,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音容笑貌,举手投足时时走进我的心房里,常常萦绕在脑际间。
忘不了啊!忘不了这些叱咤风云的人物!
我只顾自说自话,差点忘了告诉大家,老街上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老奶奶,就是我的大婆婆。
满头银丝飘逸,细白的脸,面颊比额头略宽,额头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对大酒窝格外打眼。可能是她行走有些不方便,每次出门都拖着一个小木板凳,匍匐一步,小板凳就挪动一步。大婆婆本来是有名字的,可老街上的人们,从来就不叫她姓甚名谁,都称呼她为:“老哇子婆婆”。这样一来,她的名字究竟叫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别人叫她“老哇子婆婆”,我可不这样叫,我还是一口一个“大婆婆”,所以,打小的时候,“大婆婆”很喜欢我。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惦记着我。
“大婆婆”很会骂街,这在我们老街是出了名的。我也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反正隔个一两天,“大婆婆”的身影就会出现在老街的街道上。而且经常在一些清晨晨曦刚刚铺射大地大地之时,睡眼惺忪的人们大多还在梦乡中酣眠着,在老街冷冷清清的街头巷尾,常会听到清脆凛冽嘹亮刺耳的叫骂声。震耳欲聋,回荡在四邻八舍,把迷糊糊的人们,一个个从幽梦中惊醒。侧耳细听,是大婆婆又在骂街了。
我们不得不迅速起床,顾不得吃早饭,就围在大婆婆身边,像看西洋镜似的。
只见她右手撑地向前匍匐爬行,左手拖着小木凳,待她刚刚坐定。
“哇——哇哇——”一阵阵像老鸦子叫得声音,声声入耳。
待大婆婆“哇——”声刚刚止住,稍稍歇了口气。
“你个化生子——你个短命鬼——”
“你个短阳寿的——你个照天火烧的——”
她又止不住:
“哇——哇哇——”又同样与老鸦子叫声一般,不知要“哇——”好大一阵子。
后来,大婆婆得了一种怪病,叫什么来着。
哦!叫什么“脱肛”。我在妈妈的授意下曾经去看过大婆婆几次,可是幺妈不让我们去。也没办法,我们只得偷偷地去看“大婆婆”。
如果,被幺妈看见了,少不了我妈妈又要与幺妈之间发生口角。
没过多久,大婆婆就因病去世了。
她人是走了,但在我耳边时常还响起:
“哇——哇哇——”
……
(七十三)
老街上的人们,都知道我是红苕把我养大的,正是因为那个大集体年代,上顿下顿的红苕,把我喂养出了高挑的个儿,健硕的体魄,直到五十五岁之前,从来就没有吃过药,也不知道药是啥滋味。所以对红苕有着别样的情感。
我的老家在老街靠南,屋后是一大片沙土田,特别适合种植红苕,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们那里的人们人均不足一亩地,红苕面积种植较广。无论是平田,甚或是坡田到处都是种植的红苕。
近些年,建楼房的较多,占去了大量的农田,土地越来越少,种植红苕的面积大大的缩水,加上红苕又卖不出好价钱,种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我举家搬迁到了城里以后,似乎红苕在我的心目中渐渐地模糊起来。
在我们老街,称红苕也叫红薯,还称山芋、甜薯、白薯、番芋、番葛、金薯等等。但称红苕的更普遍一些。
小时候我也曾经参加过红苕的种植、浇灌、收获的过程,在加上是红苕喂养我长大的,对它比较了解,也有深厚的感情。
每年一到五、六月间,丹水老街上的人们就开始栽种红苕。说起红苕的种植还是挺麻烦的。事先家家户户早已把苕母子田预留好了,趁着红火大日头,翻地、掏厢。在一块长方形的田地里,比着准备烧火粪的地块里,用锄头掏出一沟一沟,以便铺楂子时地面有空气流通,茅草、楂子能充分的烧透。田整好了,紧接着就要带上锋利的镰刀、弯刀上山割楂子,割好后,从山里寻来粗葛藤当捆条,把割好的楂子用捆条捆成一个一个,摆放在向阳的斜坡上让大太阳暴晒一周左右,再择机上山用木被子把楂子一捆捆背回到苕母子田里。
这一切都准备好后,他们就以棘草作瓤,草丕为料,一层棘草,一层草丕地将它们掺和在一起,堆成一个个近似长方体的原始火粪堆,从四个方向点燃堆底铺着的干草,只见火苗在堆的外围心急火燎地乱窜了一会儿,就慢慢向堆里烧去。呛人的浓烟开始由大变小,由浓变淡,最后每个火粪堆上只见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大概过了一天的时间,堆内被烧焦、熏黑的土,开始悉悉索索地往外滚落。这时人们适时用锄,环绕火粪堆,将这些烧熟的土掏开,掏成一个小圆圈,围在堆脚下,以便让里面没烧着的火粪充分接触空气,进一步内燃。就这样,开始隔天掏一次,到后来半天就要掏一次,圆圈越来越大越高,粪堆越烧越低越小,直到原来高大的粪堆在圆圈内只剩下一个小圆心了。这时火粪就算烧好了。大一点的火粪堆一般要烧一个星期,小一点的也要烧四、五天。
烧火粪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并非易事,它是一种技术活。一般堆起米把多高就可以了;火粪瓤要铺得厚薄一致,干草丕还要摊得重量均匀。不然,烧不了多长时间,或一点火,堆就塌了;点火掏堆也有讲究,要环绕四方,同时点火,要周围转悠,慢慢掏堆。若从一方点火或一方掏得太空,火粪堆往往会因重心失衡而倒塌。
那时我们老街的人们视火粪为珍宝,它可是庄稼的命根子,是家庭一年的收入啊!他们在火粪里拌上人畜粪便,堆成一个个个圆锥形,用稻草盖严实,让它沤一段时间,这样施到田地里肥效更足。
人们用这些火粪或作基肥,或作追肥,种出的庄稼、蔬菜个大体肥,产量高;营养丰富,无污染;味道鲜美,原生态。
等火粪全烧过心后,紧接着就是把头年冬天贮藏在苕坑里的红苕种,全翻上来,这些红苕种在往田里背的时候,人们特别小心仔细,要看这些个红苕,有没有乌疤,有乌疤的就不能用,因为这些乌疤说明红苕已经在烂,这样的即使种到苕母子田里,发芽率不高。装进箩筐内的都是光滑鲜亮的,上好的种子。
在翻好的田地里,又打成厢,每一厢内用锄头掏成行子,每掏好一行,就把红苕种子放在行子里,并且放种子的时候,要把能发芽的一头朝上,否则红苕芽儿就会往土里钻,长不出土。苕放好后,人们还要用粪桶挑来人粪尿淋在红苕上,再才是掩火粪,直到把苕全部覆盖住为止。
苕母子面好了,还要再等一段时日,红苕秧儿都出土了,施肥、浇水,让苕藤蔓儿长到两尺多长后,还要等下雨天,人们就到苕园子里开剪,把剪好的苕秧子用稻草捆成一把一把,然后用箩筐,或者是大竹背子、竹提篮,送到田里。
到了田里,每人各自占一行、两行田垄,一人拿一把红苕秧儿去栽。栽的时候很简单:人蹲在地里,把红苕秧放在前面,一手拿根秧苗,一手拿把小铁铲或者是一根削好后有锋利尖的木棍,挖一个小坑,把手中的红苕秧苗插进土里,还要用拇指、食指稍微把苕秧梗用湿土按实,这样依次倒退着进行。这个过程,看起来复杂,其实对会手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熟练地人只需用两三秒钟,就可以栽好一株苕。
但是,对于我来说,就觉得有些复杂,加上自己又还小,半天栽不好一株。大人们往往就要笑话我:
“手像脚,赌什么博。”
意思我是明白的,就是说我栽苕像捉虫,动作太慢了。
往往老落在别人的后面。
于是,大人就安排我给他们分发苕藤,看谁手里没有了,就赶紧跟别人送过去一把。为了偷懒,我就大概加估计,看别人手里拿的苕藤能栽多远的距离,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放上一把苕藤。
苕栽结束后,如果能碰到好天气——下雨,大家都皆大欢喜。如果红苕秧儿刚栽下田,这就要苦了大家,水桶、盆、瓢齐上阵,要赶紧给每窝红苕秧儿应水,以保证栽下土的秧儿成活。
……
后来,我参加工作,就再也没有机会下田间栽红苕了。再后来我们全家搬到城市去了,吃红苕的机会就很少了。每次在繁华的大街上溜达时,街角巷尾飘来丝丝烤好的红苕香味儿,顿时激发了我对往事的深深回忆。
(七十四)
老街不长,充其量只在三里左右,从街头走到街尾顶多半个小时,可以全部看个遍。
但是,老街给我们留下的人文历史、民情风俗,那些历史上曾经的风云人物走过的印记,足够你三五七八年,难于把它讲清透。
老街是一本厚重的历史书卷,记载了老街人们的心酸史、创业奋斗史。
那些啼笑皆非的事,那些鲜活的人物长久的留存在老街人们的记忆之中。
由于老街的人们,沿袭着几千年来的封建传统思想,小农经济观念根深蒂固。出门就见山,从山外看老街,根本难于寻觅到它的踪迹;从山内看外面,被层峦叠翠的群山团团包围住,不知有汉,更何况知晓魏晋。
封闭的山,使老街的人们思想不开放,长期的禁锢,又使这里的人们心胸比较狭窄。随遇而安的情况比较严重。见不得别人家比自己家好,否则的话,就会出现窝里斗。更有甚者,就会出现拉帮结伙,压制异己。你看,改革开放已经几十年了,老街上的人们,有几户人家,真正发财致富了?其实,都让老街以外的外来人,把钱都赚走了,赚得盆满钵满。
就拿七十年代初、中期,某部队经过长期勘察,觉得老街这里。四维的山关得严实,很适应供战备用的空军军事基地。
别人单位是带着诚意来洽谈此事,可是,老街的人们眼前只有钱,给钻进了钱眼里,把别人部队吓得望而生畏、望而止步。
七十年代后期,上面准备在老街建一个规模宏大的“可可”厂,老街人们狮子大开口,硬是把别人厂家吓走了。以后就是不敢涉足这个地方。
不说远了,就说前些年,当地村委会抓住国家投资农村基础建设这个大好机会,四处凑集资金,将“丹水河”沿岸河堤加固、拓宽,修起了沿岸公路。准备恢复古时旧观,在“丹水河”北岸修建“巴人故居”群落风情街,可是,公路早已修建好,开始也有车辆通行,事过已有好几个年头,现在的沿河公路,已是杂草丛生,坑洼高低不平。我想,纵然招商引资难度很大,更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老街人们只是在做“井底之蛙”,目光短浅,考虑问题,不看长远,只顾眼前。
说起老街人们“窝里斗”,给我印象最深的,曾经在老街发生了这么一件荒唐事:
事情的原委还得从头说起,原来老街在分田到劳后,集体的大操场成了相对闲置的地方,再加上镇农村信用社土地使用证,上级城镇规划部门都早已批下来了,准备在这儿修建一栋办公大楼。
开工放线的时候,老街人们经少数人鼓动,邀来部分人前来闹事。手拿钢钎、铁叉硬是百般阻挠,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我在家住的门口,倒块水泥晒坝,以方便收粮季节翻晒粮食。师傅、其它人工都请好了,砂石料都搬到了现场。可是,正准备施工,几个走马灯似的人物,在施工现场,横翘鼻子竖挑眼,指东说西。
对于这些人,我是嗤之以鼻,不加理会,排除左右干扰,硬是把水泥操场倒成了。后来也方便了家住周围的左邻右舍。
……
凡此种种,就可以窥一斑而观全豹。
通过这些发生在老街上的事,不禁使我想起了《不做井底之蛙》的故事:
“青蛙被飞鸟讽刺一番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定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青蛙努力地要爬上井口,当爬到井口是,青蛙一是满头大汗,疲惫不堪的青蛙本想放弃,可是一想到飞鸟的那番话,刚刚的劲儿就来了。于是,青蛙拿起行李,想世界出发!
当青蛙离开井口时,眼前一亮,它发现世界是多么地美。原来天空是如此宽广无边,洁白无瑕的云朵自由自在地飘荡着,小草在清风中舞蹈,花朵在快乐地点头,潺潺流动的小溪尽情地奔跑……它这才知道,在井底的时候,自己看到的世界是多么的渺小呀。
他刚走在马路上,不仅人来人往,车也车来车往。青蛙这逃那逃的,刚差点被人的脚步一脚踩下,突然有一个不名来物把青蛙撞到了马路边。青蛙摸了摸脑袋,说“疼!真疼!好险哪!”本还以为度过了难关,怎么知道,一群孩子们向着青蛙跑来。“咦?青蛙怎么会在这里?”另一个孩子说“不管了,把它抓回去,让我们玩玩”“是个好主意!”然后就把青蛙一把抓回家了。
青蛙被抓进了水缸里。“这缸也太小了吧,想我这样的‘青蛙王子’就不应该呆在这种地方!”青蛙得意地说。小主人们好象听懂了青蛙的话语,立即跑去把缸摇来摇去,青蛙被摇地头昏脑涨,只好举白旗认输了。
在这里呆了好几天,觉得实在呆不下去了,就下定决心闪人。
那天晚上,青蛙收拾好行李,悄悄地跳出缸,打开门,轻轻的走了。
“在这么大的世界里,我该去哪?”青蛙的脑子了一直回荡着这个问。该怎么办。青蛙走着走着,走到了池塘边。“哇!这是什么地方啊?好美呀!”青蛙放下行李跑过去,大力地跳在了荷叶上,这一躺,可把青蛙弄得如痴如醉。青蛙决定定居在这个地方,并让远方的亲戚们转告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再做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