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老街
作品名称:《印象老街》 作者:丹水元平 发布时间:2017-03-01 10:16:10 字数:6905
二十七
看着这金黄一片的谷穗,我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也难怪。沉甸甸的谷粒,穗儿格外成实、饱满、馨香。这可是老街上的我们这些从事农业科技研究所有成员辛勤汗水的结果。
这个科研团队,一共有六位成员,都是年轻壮实的棒小伙,领头的是公社下派来的农技员。
农技员叫杨林木,中等的个儿,只要是人在屋外,一顶草帽内框里的红绸带挂在脖子上,草帽顶盖的外沿,一圈朱红的“农业学大寨”五个大字反射着光晕,常蓄着一个毛光头,圆脸,大眼睛,一副窄边镜框眼镜,自打来我们老街后,很少看他取下过。总是一脸的微笑,讲话时,头高昂着,镜片时常泛起白光,还伴着许多的肢体语言,左手胳膊貌似比右手胳膊短一些,每每都得意忘形时,微微的弯曲着,只有右胳膊,不断地在眼前划着弧线,唾沫星子像喷雾器打开了开关,喷得到处都是,坐在或者是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苦不堪言。
但他是湖北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对各类农作物的生长过程、病虫防治、田间管理很有研究。一说到这些话题,他都信手拈来,口如悬河、滔滔不绝的可以不吃饭,不睡觉,讲它个三天三夜没有一句是重样儿的,也不觉得累。
他很会说,健谈不假,如果是下到田间动手操作,更加的小心翼翼,对每一株稻穗,就像是侍弄自己的小孩似得,轻脚慢手,怕下手太重弄疼了面前的娃儿们,那个严肃认真的神情,动作娴熟的技巧,令我们这些初学者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次,我们科研组一行人,跟随他来到了水稻田。首先是杨站长,一边讲述,一边给我们示范。然后大家就依着他示范的样儿,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之中。
这时,正是水稻扬花季节。谷穗上花粉霜白,瞧!大片大片的,星星点点的霜白花粉,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直钻你的鼻孔。绿中有白的稻禾在微风的吹拂下,如波浪一样,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我们各自为阵,头顶烈日,脚踩烂泥,低头弯腰,小心翼翼地拨弄,生怕出错。
杨站长,有时一边侍弄着,一边给我们讲述一番:
“这稻花花粉,分为无花粉、花粉败育和部分雄性不育三种类型。”他好似旁若无人,话匣子随即打开了,就像是在做一次学术报告。
“通过进一步选育,可以从中获得雄性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实现三系配套,利用杂交水稻第一代优势,将会给农业生产带来大面积、大幅度的增产。”我们大伙手不停,两耳还是在认真的听他讲。
“我还在大学念书时,一天晚上睡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一直在想,如果杂交水稻的茎秆像高粱一样高,穗子像扫帚一样大,稻谷像葡萄一样结得一串串,那该是多好啊!”说完,他还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们听了,觉得在我们身旁的不是杨站长,而是一个充满幻想的怪人。也不约而同的随着他咯咯的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是一阵春风拂过,只见稻田里的禾苗也卷起了微波细浪,一浪还没平息,另一波又卷过来,层层波浪覆盖住了整个稻田。
在杨站长手把手的指导下,我们终于弄明白了这“异花授粉”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是对于有性繁殖的水稻,一般是在自然状态条件下的人工异花授粉通过水稻雌蕊接受稗子的花粉受精繁殖后代合二为一的一种新的水稻品种,相互授粉,取其稗子耐旱、耐涝,不易倒伏,抵抗病虫害能力强的优势。且新的一代水稻品种无瘪壳,结穗颗粒多,颗颗饱满。这样大面积的推广种植,就不愁水稻不增产。
哈哈,在农村这个广阔田地里,我学到了在学校书本上学不到的许多新的知识。
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一片片晚霞组成了火烧云。啊!那儿有一位仙女缓缓地飞过来了;那儿有一头笨重的大象正在吸水;那儿的孔雀正在展翅开屏;那只顽皮的猴子正在吃桃子。啊!变样了!变样了!美丽的仙女变成了高山;笨重的大象变成了大树;美丽的孔雀变成了栏杆;顽皮的猴子变成了大猩猩……,老街街道上一幢幢房子,也由白变成了金黄。土公路,也成了暗黄色;我们在杨站长的带领下,踏着矫健的步伐,哼着快乐的小调,行走在田埂上。
(二十八)
木板、木架房屋对面的右斜下,与农副产品收购站比邻的是一栋小瓦房,开干不大,进深很长。这是当时大队唯一的缝纫加工店,房屋后面是一个草棚子,圈养着几头生猪,棚子上面大窟小眼,四面通风亮格,看来是既挡不住风,又遮不住雨,草棚后面则是一长排建筑风格别异,灰砖斗墙,可以与现在江浙一带保留下来的建筑样式相媲美。当然,这是后话,这里,就不再费口舌,一一表述。
缝纫店右边紧靠山墙的是一栋新做不久的大瓦房。四面有沿,四面都有间沟排水。
由于缝纫店,是老街独一无二,人们去做新衣服,缝补衣裤补丁,招个匾、安条拉链的地方。独家经营,生意自然红火,进进出出的人们络绎不绝。
因为我家住的房屋正好与缝纫店面对面,中间只隔一个大晒坝、一条当面横穿的公路,所以,平常无事经常光顾缝纫店,一不是做新衣服,二不是缝补衣裤,而是觉得那里好玩。喜欢观看缝纫老师傅给做新衣服的人,用一根塑料皮尺左量右量、上量下量,并用个小软皮记事本逐一记下来。还喜欢听那缝纫机转动时,发出的声响,更喜欢那些师傅,一边工作还一边说说笑话,讲讲故事。
店内人不是很多,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师傅,剩下的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估计是两位师傅带的学徒吧!
一个冬日少有的暖阳天气里。只见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一件看上去是夹套的棉袄来到缝纫店,只见屋内缝纫机上清一色的黑、蓝、灰色的布条在沉闷的冬日里更加显眼。她走了过去,说要裹个边,里面的拉链全坏了,缝纫师傅拿起来看了看,不慌不忙的说:
“这已经不能够修了,粘上去的张力不足,用几次就坏了。”
想着要拆开她的棉袄还是很心痛,她情不自禁的说:
“这么好的衣服要拆了。”
缝纫师傅看出她的心事,说道:
“你不想换没有关系,我的配件有的是,免费给你粘。”
说完从抽屉拿出一袋配件来,看师傅一说免费来,她倒不好意思,连忙说:
“那就换吧。”
决定换拉链后,师傅给她推荐了两类都是2元一副的,后因为没有相近的颜色,又继续寻找,好不容易在一堆剪裁过的破布头中找到和她衣服近似的颜色,师傅说:
“这是铜拉链,最少5元”
“没有想到这还真贵,原来以为一两块钱就能够修好的。”她说道。
师傅立即拿出几种不同的类型比较,告诉她这5块是名副其实的。
他们讨价还价了一会,都感觉到耳朵被冻得生痛起来,毕竟是四九的天气,师傅们赶快戴着棉布帽子,那位中年妇女迅速从脖子上取下围巾,把整个头包的严严实实地,一边包,一边感慨地说:
“你们做生意还真不容易。”
话音刚落,师傅马上接着说:
“我这呀,就是风值钱。”
师傅此言一出,她也不好意思再还价,也就应允了。事情也就办完了,她走了。
我站在旁边,看着师傅做,故事也就有了新的情节。
紧接着,他们就忙开了。
一位师傅在教那个年轻小伙子如何挽住线头,告诉他恰好紧贴最后的针脚处打成一个结,用来约束住先前所有的线路。这里面有特别的手法,用针穿过结挽住,有点像扎一朵花,却要紧凑得多。稍微一松线头就会远离针脚,整个先前的针脚变得松松垮垮。线头要是打不紧散开,先前的缝纫也就毁脱了。
打结后余下的线,虽然针线有剪子,但他不用剪子,而是腮帮贴上去咬掉,似乎口齿的分寸感要比剪刀更可靠。这本是一件完全自然的事,用剪刀倒显得生硬。脸腮偎凑上手中的针线活,温柔又着力,咬断线头的一刹,腮帮有点鼓起来,脸腮发红,先前打的结被脸腮偎贴得平展紧实了。师傅看那后生打完结后,显出一丝温柔的情态.:
“咬断的线头濡着轻微的口水,也不会起毛松散。”
我想这大概就是放着剪子不用的道理。
刹那间,屋内缝纫机都转动起来了,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他们忙碌之中,还时不时讲几句笑话或者说个故事,来调剂一下店内的活跃气氛。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呱拉呱拉就讲开了:
“一位新上任的知县是山东人,因为要挂帐子,他对师爷说:
‘你给我去买两根竹竿来。’
师爷把山东腔的‘竹竿’听成了‘猪肝’,连忙答应着,急急地跑到肉店去,对店主说:‘新来的县太爷要买两个猪肝,你是明白人,心里该有数吧!’
店主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了,马上割了两个猪肝,另外奉送了一副猪耳朵。离开肉铺后,师爷心想:“老爷叫我买的是猪肝,这猪耳朵当然是我的了……”于是便将猎耳包好,塞进口袋里。回到县衙,向知县禀道:
‘回禀太爷,猪肝买来了!’
知县见师爷买回的是猪肝,生气道:
‘你的耳朵哪里去了!’
师爷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慌忙答道:
‘耳……耳朵……在此……在我……我的口袋里!’”
……
缝纫店内充满了欢声笑语,一天,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二十九)
缝纫店旁边,那栋屋顶四面有间沟的大瓦房,西头山墙边,有一条大卡车能通过的水泥铺成的通道,通道呈南北向,靠北与通道相接的是一个水泥大晒坝,晒坝北边是一长栋粮食的仓库房,仓库房东头,就是那栋可以与江浙房屋建筑相媲美的房屋,坐东朝西,看那模样,少说也得几百年历史了,年代虽然久远,看上去并不显得破败。
从南往北,一字儿排开,直抵“橡子树”包悬边,山墙旁一大丛毛竹,长得郁郁葱葱,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根间垂下来,在微风中,尽情摇曳着那数不清的纤细身段,毛竹靠东北方位,有一株高大的柚子树,耸立在高坎之上,树干又高大又粗壮,就像是一个巨人岿然屹立着,那深灰色的树干顶着一个巨大的树冠,又像一把撑起的绿色大伞。满树是白色的小花,像一朵朵茉莉花一样。微风吹过,阵阵清香扑面而来,使人感到很舒服。一朵朵小花也随风从树枝上飘落下来,落花满地,像是铺上了白色的地毯。
那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包岩脚下,几根长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绸缎。
房屋外墙,除入口外,只开了少数小窗,小窗通常用水磨砖或黑色青石雕砌成各种形式的漏窗,点缀于灰斗墙上,由于大面积的空斗墙,给人以清空感和神秘感,诱导着我尽力地去猜想里面的结构与布局。从漏明墙的花格中,我们可以看到墙背后随风摇曳的绿树,整个房屋的静与树木的动形成鲜明的对比,屋顶在简朴淳美中自然流露出轻松流畅和无拘无束的情调。
这家男主人王姓,女主人陈姓。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主人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因此,是一个小脚。面容美丽姣好,但身材廋矮,看上去很有精神。虽说一双小脚称得上标标准准的“三寸金莲”。看她平时走路,就像是一个走钢丝绳的演员,身子左右摇晃的厉害。平时,我看她走路的姿势,很是觉得文雅、优美,时不时在心里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摔倒,其实,这是我吃咸萝卜操淡心而已,并没有听说她有摔倒的传闻。
她,是一个爽快的女人,平时温文尔雅,说话不温不火,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尤其是对集体的任何事,她都是那么上心,在我们老街上,她被大家公认为一心为公、大公无私的人。很受大家伙的尊敬。
不过,他有一个远房亲戚,经常住她们家。据说原来还是一位名医,但我那时怎么看,都不像。从我记事起,所看到的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尖脑袋,浓黑的头发中,花尖子蛮高,两道剑眉向左右两边翘起,一对大眼睛,眸子不是很清澈,有些迷茫。八字须,络腮胡子。说话颠颠倒倒,有时看什么东西都喜欢发愣,盯着一座山或者一棵树可以在那儿念念叨叨一时半会儿。所以,我们一些小伙伴围着他,像看西洋镜似得,把他团团的围住。
他高兴时,懒得理大家,自顾自的,在那儿自言自语嘀咕,我们凝神细听,听了老半天,也没听出个么何啥;他如果他心情不好,那你可得要注意,不然,被他逮住了不被打残也得伤及皮肉。每当我们发现情况不对头,就会作鸟兽散,四下奔命地飞跑。唯恐被他逮住。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朋友,正在大晒坝里做“赶拖”的游戏。看见这个脸上长满八字须、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从缝纫店山墙边的过道中走出来了,大家马上围上去。不知是谁起了个头:
“跛子一边跛,疯子一边疯。”
我们其他人都起哄似的。
“跛子一边跛,疯子一边疯。”
“跛子一边跛,疯子一边疯。”
……
他定定的站在那儿,知道我们是冲着他,对他不怀好意!随着就再来了一片吵杂的吆喝:
“疯子来了哦——”
“疯子来了哦——”
大家伙儿见他像老鹰一般飞扑过来,都吓得像离弦的箭一般,四散逃跑。不知是怎么搞的,他不去追其他伙伴,唯独就直向我飞快的追来,看我一个小孩,再怎么拼命跑,也没能跑赢他,混混沌沌中被他像抓小鸡一般擒到了手上,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还用手左右开弓的拍打着我的脸,顿时,我的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热。好在被许妈、方爸爸看见了,他们,一边往这边奔跑,嘴里一边喊:
“舍哒——舍哒呢!出大事了!”
由于他们前来援助,从那个人手里夺过了我,才制止住了这个精神病人的暴行。
一看,我满脸都是血。原来被那疯子把我鼻子扇破了。疯子可能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一溜烟跑回了家里。
我奶奶、妈妈闻信也赶来了。看后很是心疼。
妈妈抱着我,与奶奶、许妈、方爸爸一起到这户人家去评理。
主人王伯伯、陈二妈见了,知道是他的这个亲戚惹了祸。赶忙用清水帮我把鼻子、脸上的血迹洗净。只是脸微微有些红肿。
“知道他是个疯子,你们就不要去撩他。”王伯伯说。
我们谁也没去接他的话茬。
只有这个疯子,在旁边呵呵直笑,笑过之后,迅速往房屋北边的山墙边跑去。大家被他的这一举动搞蒙了。
一看他赶紧爬上“橡子树”包,弯下腰不知在扯着什么,大家一头雾水。不一会儿,见他手里采来一大把野草,大家才恍然大悟。
他回来后,把这些野草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然后从嘴里吐出来,来到我的身边,先用手慢慢地抚摸着,并且用嘴往我脸上轻轻地吹了吹,将嚼碎的像泥浆似得东西糊在了我的脸上,我脸上,顿时感到一阵清凉。
……
是啊!明知道他是疯子,我们就不应该去撩他。精神病怎么样?他同样是人,是一个生命个体,同样要得到人们的尊重啊!
(三十)
这个偌大的水泥晒场,被周围的房子包在了中间,
东边是这栋古宅,南边紧靠缝纫店、一家农户人家,并排还有一栋粮食职工宿舍,西边是四四方方的屋顶的大土瓦房,北边是粮管所较集中的大型仓库。
这家农户与粮食职工宿舍比邻,中间有一卡车运载粮食到仓库的通道。那个时候全公社的农户上交国家公粮都要从这条通道上经过,平时粮食还要从外地调进不少粮食。所以,这条通道,进进出出的大小车辆颇多。
每到看到人们秋收夏忙人们那忙碌景象,儿时交公粮的场景便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记得小时候,各大队都会给每家每户一本粮本,根据人口数计算出每户需要交多少斤粮。在我们老家丹水每年要交两次公粮,夏收后交小麦,秋收交玉米和花生。交公粮在农村没有免农业税时,是农民向国家缴纳税收的方式。种田交粮天经地义,这既是规定也是义务。
有过麦收的人都对着汗流浃背的劳累心有余悸。从割麦子到麦子晒干装袋,要经过层层工序。收割完的麦子先要在麦场里用石磙一遍一遍地碾压,直到麦粒全部脱落,再用木锨将掺杂着麦芒的麦粒扬净,经过几天的曝晒后,收拾好的麦粒就入袋了。麦粒在麦场经过了多次碾压,难免会掺杂进去一些杂物,所以在交公粮之前要将其中的小石子、泥土粒等杂物悉数捡出来。这种仔细不仅是对公粮严格要求的遵循也是对“公粮”二字的尊重。
每年交公粮都有一个时间段,左邻右舍在闲暇之余约好一个时间,将各家的公粮凑一车,用拖拉机拉到公社老街的粮管所。
记忆里每当交公粮时,到了粮管所一看可真是人山人海,交公粮的人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耐心等待着公粮验收,期间他们交谈最多的就是今年庄稼的收成。正式验粮时,粮管所的验粮员是个大脑袋,圆脸,黝黑的脸膛,一副金丝镜框的眼睛,耷拉到了鼻梁的下方,他抬起本来已经露在镜框的眼睛,瞟视一下对方。首先打开袋子看一下是否有杂物,然后用一个食指粗的粮探子插进袋子里,随即抽出,粮探子中间有条凹槽,就会带出十几粒麦粒,取出几粒放在嘴里咬一下,如果麦粒被咬的嘎嘣脆,表明麦粒干燥合格。若是麦粒杂质太多或不干燥,有些潮,就会被退回重新晾晒除杂。这里的每位验粮员都是最忙最红的人,因为他们决定着公粮的等级。
“嘣”一声脆响。
父亲在旁边极尽恭敬的说:“这个干,晒了好几遍了!”
“粒有点瘪瘪的啊”这个验粮员边捏着麦粒边说。
“今年天旱,这还是浇了好多次水,麦粒较往年确实不太饱满,这都是最好的了。”父亲有些紧张地陈述着。
“二等,去里面过秤。”
“好嘞。”父亲赶紧扛着袋子去里面称重,然后开收条。开完收条后还需要将自家的公粮一袋袋的扛到仓库倒出。只听见一袋袋麦粒哗啦啦的倾倒而出。最后拿着自家的粮本和收条到西头那栋屋顶四面有着间沟的大瓦房内,到粮管所会计窗口去结账,会计窗口内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齐耳的秀发,柳叶眉,丹凤眼,匀称的鼻梁下,有一双伶牙俐齿的小嘴巴。进她一阵算盘敲打声后,递出粮本和现金,伴随着的是交完公粮后的兴高采烈和如释重负。每每到此时,父亲都会去老街上捎一瓶包谷酒,买点好吃的带回家,这既是麦收的犒劳也是交完公粮后的喜悦与满足。
农民就这样年复一年地种田交粮,为温饱而忙碌着。
一到每天黄昏,夕阳映红了西边大半个天空。这里收缴公粮也进入尾声,这个时候,水泥晒坝上又出现了另一幅热闹场景的画面:
那是老街那里的大人带着小孩,在这里尽情玩呀!耍呀!
因为晒坝宽大平整,我们常在那里打陀螺、滚铁环、跳飞机、修房子、扇烟盒盒糖纸纸、捡子、跳绳、斗鸡、玩老鹰抓小鸡等游戏。由于只顾着玩儿,不晓得回家做作业,有时也被大人特别是父亲责骂几句,有时还得挨几竹条子。
哎!那时的我,就只知道玩。一天到晚没有停过脚手,即使到了吃饭的时候,也不记得回家,害得家里的大人,沿着老街挨家挨户的到处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