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事发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连首席上的几位前辈也吃了一惊，林海航劝解的话也才说了两个字，只见一道寒光已经扑向了冷云飞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那冷云飞竟然不慌不忙，也不用扇格挡，只待那刀劈到，身形就象被风吹起的柳枝一般轻飘飘的闪到了一边，那刀眼看收不住，径直往他身旁的那位头上招呼过去。大家正待惊呼，那位军官却又忽的一转腕，硬生生地把腰刀收到胸前，“刷”地一下向后挥去。这一下令众人不禁叫起好来，看得出这位军爷刀法不俗，内功也算了得，原来起义军里也有不少高手，只是一时还看不出是何门何派。
　　却说冷云飞刚才在众人面前亮了一手青城派的独门轻功“飞花功”，正在得意，站在军官背后想看他的笑话，不料这位军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将一柄腰刀使的收放自如，也是吃了一惊。眼看着刀光又到面门，不敢怠慢，忙挥扇格挡，只听“珰啷”声响，刀扇相撞，战到了一起。原来他扇子的扇骨也是精钢所制，里面还能吐出尖刀暗器，多年来纵横江湖，惩恶无数，自然不惧钢刀。只见他“点、粘、扫、刺”，专打穴道。任那军官将那腰刀使得如泼风一般，也是奈何他不得。
　　刚才眼看军官一击不中，坐在首席的几位前辈正想出言劝解，不料他刀快如风，居然化险为夷，现在一招紧似一招，都是拼命地招法，众人实在没时间插话。冷云飞也使出看家本领，将青城剑法和判官笔法化入扇中，时削时戳，亦守亦攻，专点上三路的几大穴道，看得人惊心动魄，不敢轻易上前。正在焦急之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嘻嘻嘻”地笑了起来，还大声地叫道：“打得好！打得好！”众人不禁又吃了一惊，连相斗的两人也心中一震，但生死关头，谁也不敢分心，依旧各施本领，缠斗在一起。
　　林少龙眼尖，最先发现了屋梁上正在嬉笑的两个人，用手一指叫道：“房梁上有人。”大家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屋梁之上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怪人，正在那笑得抓耳挠腮的，不由得又吃了一惊。一则在座的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内功修为皆为上乘，不要说两个人，就是两个苍蝇飞进来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而这两个人似乎早就坐在房梁上了，大家却毫无察觉，真不知是何方高人，修炼的是什么功夫。二则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与中原人完全不同，一身五颜六色的皮袄、皮裤、皮靴、皮帽，似乎是好几种动物的皮毛，加上人也长得毛茸茸的，脸上手上的毛都有一寸多长，要不是他们说的是人话，大家一定会把他们当成猴子或者狗熊的。突然出现这样两个奇怪的人，武功又如此之高，的确令人咋舌。
　　大家正在紧张地猜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而这两个怪物却似乎习以为常，依然看着下面的格斗说笑着。皮帽上扎个红疙瘩的那个说：“这个算命先生的扇子使得不错，只是力气太小，挡不开刀，只好蹦来蹦去跟跳舞一样。”；另一个皮帽上扎个蓝疙瘩的说：“是啊，是啊，倒是那宰羊的刀使得够劲，又狠又准，刀刀卸骨扒皮，宰羊的营生一定做得不错，干嘛要去造反啊。”
　　那个红帽的不乐意了：“哎，你又不认识他，凭什么就说他是宰羊的？”蓝帽的争辩道：“那你凭什么说那个人是算命的？”红帽的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得准，你看他瘦的连肉都没有，肯定是个穷算命的。”蓝帽的也理直气壮地说：“你看那个大汉满脸横肉的，那也肯定是个宰羊的，天天吃羊杂碎吃的。”
　　两个人说得十分起劲，下面的人听得哭笑不得。尤其是正在相斗的两个人，更是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冷云飞本不想和军官拼命，所以使出青城派的飞花轻功闪转腾挪，想等军官露出破绽来教训他一下便可。不料却被他们说成在跳舞，不由得苦笑起来。而那军官使出浑身解数却没碰到对方分毫，正在着急，被他们两个一说更加恼羞成怒，愈加拼命起来，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将冷云飞上下左右全部罩在当中，只要冷云飞有一点松懈，恐怕就得老命不保。
　　首席上的源德长老看着不妙，悄悄对孟掌门说道：“我看这样下去非得两败俱伤，我们得想法劝解一下才好。”孟掌门点点头，正要起身，林海航却又拉住了他，低声附耳说道：“孟兄且慢，我看这些起义军的人十分暴戾，也不知他们有多少人，而那两个怪物也善恶不明，看情形冷先生未必会输，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他们为好。”
　　孟掌门想了想，无奈地说：“好吧，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不讲理的狂妄气。”看看场中，冷云飞被他逼得性急，也使出了十分的功力，拳扇并用，将军官的招数一一化解，只是还没有机会反戈一击。他正在思量破敌之法，只听房梁上的两个人又叫起好来。
　　只听那红帽的叫道：“对啊!对啊！这样打才带劲呢嘛，要打就往死里打！哈哈哈哈！”蓝帽的听了咧开大嘴笑了：“哎呀，你这个哈怂啊！人家又不是在打架，是在比武，比武懂吗？不是要往死里打，是要分出胜负，看看谁的武功高！”红帽的一撇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我又不是没学过，哼，你看宰羊的那个架势，不就是要往死里打，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啊！”蓝帽的也撇撇嘴：“哎呀也确实是啊，这没有偷鸡没有摸狗的就要往死里打，这些人的功夫还不到家啊！啧啧，还要多学几年啊——”
　　下面的众人听他忽然说出如此高深莫测的话来，正在惊奇之中，却见眼前忽然闪过一团蓝影，一柄钢拐忽地插入正在格斗的双方兵刃之中，“铛啷啷”一阵乱响中将钢刀和铁扇都撞到了一边，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另一柄钢拐又直向军官的面门点去，军官猝不及防，刀已来不及格挡，电光石火之间，只得使出马上作战常用的“金刚铁板桥”的硬功，双腿不动，身体突然仰倒下去，待到钢拐扑了个空，又硬生生挺直了身子，举刀向蓝衣人砍去，蓝衣人没料到他能躲过这一拐，前倾的上身已无法收回，只觉一股劲风掠向左颈，本能地向下探身，用右拐拄在地上，左拐顺势又向军官的下盘扫去，军官砍了个空，正待回刀劈他腰间，没料到这双拐能够连环出招，眼看着钢拐就要扫到脚踝，一双腿即将废掉，却听得“当啷”一声，身下的蓝衣人被震得滚了开去，双腿却安然无恙。他低头一看，是一支钢鞭挡在了他的腿前。又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紫色面皮、青眼黄须的精装汉子手持钢鞭站在他的身旁，笑盈盈地对着冷云飞和蓝衣人说道：“还没到比武大会，怎么就拼起来了，大家无仇无怨，不如就此罢手。”
　　黑脸军官忽然想起什么：“你，你是——”
　　紫面人转过头笑着说：“大哥，你不记得了，我是给你们打兵器的老四啊！”同时向他眨了眨眼睛。
　　黑脸军官立时明白过来，呵呵地笑了起来：“哦，是郝老四啊，呵呵，你怎么也来了？”
　　郝老四说：“我来看看热闹啊！看看能不能卖点兵器，没想到看到老哥在这跟人比划上了!”
　　黑脸军官不屑一顾地说道：“嗨！屁大点事，要不是那个使拐的来捣乱，我早就把那瘦子收拾了！”
　　郝老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南方人和他们的兵器一样古怪，不好对付啊，反正已赢了一场，我看还是算了吧。”
　　黑脸军官正待说话，那边的冷云飞气不过地喊道：“哼，土匪功夫，还想胜我，我们名门正派怎屑于与你们打斗，我不过是跟你玩玩而已。”
　　黑脸军官一听，又大叫起来：“说我土匪功夫，你们还暗中偷袭，算个屁的名门正派！呸!”
　　那个蓝衣人站定了身子，昂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哼，在座的可都是中原武林的名门正宗，谈的都是治国兴邦的国家大事，二位却不知来自何门何派？这位冷兄弟不过是谈论些亲身见闻，有感而发。贵方就举刀相向，誓要致他于死命，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我暗中偷袭，真是血口喷人！”
　　“对啊对啊！黄兄说得在理，打不过了就说我们阴险古怪，哼！你们才是心狠手辣！胜负未分就说赢了一场，呵呵，传出去就是笑话。”原来蓝衣人正是峨眉派人称无常拐的黄云彪，他和冷云飞都在四川，都是云字辈的大徒弟，经常来往切磋，关系亲密，今见冷兄弟遇到了危险，自然要舍命相助。
　　黑脸军官被他们抢白了一通，立时又怒火中烧，大骂道：“哼哼，不服气就再来打过！”举刀又冲了上去，郝老四想拦没拦住，见他单刀上前，生怕他再吃亏，也挥舞钢鞭打了过去，一时间叮当乱响，打成了一团。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众人几乎来不及反应，待看到黑脸军官使出金刚铁板桥避过钢拐，正待叫好，却见钢刀又险些砍到黄云彪，又吃了一惊，见黄云彪躲过钢刀，又一拐扫向对方下盘，不由得佩服峨眉派的奇门怪招，等到郝老四出来劝解，才一起松了一口气，不料双方又打了起来，而且是四个人，再出手劝解更加困难。几个德高望重的掌门人正欲一齐出手拉开他们，却听到客栈门口有人尖着嗓子大声叫道：“哎呀——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群锦衣华服似乎是来自官府的人，当中簇拥着一位一脸惊恐、太监模样的老者，刚才的惊叫似乎就是他发出的。在座的各位习惯性地站起身来，林海航也正思量着对方的身份，准备开口。老者身后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直奔打斗中的四人，只见他顺手抄起门边一条没人坐的长凳，直接往打斗中的四人中间一立，四个人的兵器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长凳上，却又瞬间弹了开去，四个人也都被震得倒退了几步，才站定了身子。众人猛然见此功夫，不由得齐声叫道：“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