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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灰姑娘的故事 (5)(6)

作品名称:生死暖阳——我的精神父亲孙光明      作者:陈亚珍      发布时间:2017-02-15 21:24:00      字数:3212

  5世界不与我讲和  
  我的转折是在一次写作文开始的,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家史》,那时候我们的作文命题不是家史就是村史,一个村庄能够看到整个世界。有一天我无意中捡了一片纸,那大约是我第一次称作阅读,其中有几句话放在旧社会里很是在理:  
  地那么大,没有我们种的,房那么多,没有我们住的,布那么好,没有我们穿的,被那么厚,没有我们盖的,饭那么香,没有我们吃的……  
  家史是史实,结尾把这几句话放进去,没想到被老师看好,在班里做为范文读了又读,那些歧视我的目光突然拨乱反正,我从他们的笑容,目光,口吻感到了亲近。那天就像是一个盛大节日,下学后,我一个人拎着挎篮到田野里採猪草,跑到避人的地方仰望苍天“啊啊”大叫了几声,山哇呜(山的回音)叠加成无数的和声包围了我,我跑到小河边在水里照我的影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和世界一样美丽了,心中驱散不开的雾霉顿然拔云见日了。看到那山、那草、那树、那天、那云我不想哭了而是想笑。
  劳动有什么不好呢?我要改变自己!  
  十二岁的时候,同龄人还背挎篮送粪,我呢?就和大人们一起挑担往田野里送粪了。上苍化育一个人的时候,首先要试炼他的心志。挑担是我劳动的新课题,别人挑起担一走一颤,省劲得就像跳舞,可是我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与担子充分合作,不是石头碰了这边,就是槁木扯住那边,好像地上所有的物件都与我作对,有好几次我担子脱落,笸篮掉到坡下,粪撒在槁木里,为了不浪费肥料,我用手捧起来,继续走。那些大人们编下顺口溜逗我:“不要看我拐了腿,撵不上亚珍有了鬼”。我不气馁,我听了也不生气。几天后我基本学会挑担子!但肩膀红肿得夜不能寐,可我也不哭,我咬着牙,我希望世界与自己讲和。然而我到底赶不上大人们的脚力,队长要每人半日里往绝山挑三次粪,单行五里地,三次就是三十里地。背挎篮的学生们定额是二次。可我自动把自己汇入成人堆里,那些大人们三次下来正好中午回家吃饭,可是我二次下来就中午了。姑姑给我使了个回家的眼色。我说我还没完成任务呢。姑姑就不乐意了。我知道姑姑是要我投机耍奸。我不,我觉得这是不正确的。可是我一个人担粪上山,春天的燥热浑身困倦,就像瘫在鏊上的煎饼,每走一步腿都会软一下,抬头朝山上望去,那蜿蜒路径就像通向云中的天梯永无尽头,肚子饿得两眼冒黑星,耳朵里尽是蜂鸣般的声音。我只能上一截歇一下。  
  坐在半山上,想起那些大人们说,城里娃儿,放着好日子不过,专过这牛马不如的日子,你妈不待见你哇?嫌腿短还是嫌脚大?我开始不怎么注意这些话,可是那一刻我在设想姐姐一定不用挑粪吧?她们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我望着通向山外的路,对他们说的“城里”生出了好奇和向往。我也开始想: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呢?我好像是有了一点点心痛的感觉。但这些想法很快也就过去了。我还是要坚持上山,我知道我这样做,世界会接受我,赞美我,以我自己的力量证明我自己。为着这个愿望我做了最大的努力。我像一个马拉松运动员,在艰难的行进中,终于到达了地界的时候,我就像一个得胜将军,心情愉快得像长了羽翅的鸟儿,我站在山顶上想起老师说:“要向雄鹰一样翱翔在蓝天上。”那一刻我就是这种感觉。远看,我一定很美,脚踏青山,背靠蓝天,如果像电影里的女孩,有一条红纱巾,在风中挥一挥就更美了。  
  我一直这样努力着。可是,年底评公分的时候,我和那些背挎篮的人挣一样的工分,那些挑担子的半大孩子都比我工分高,原因是我的力气还跟不上,说送粪时总是比别人少一趟。  
  咦?这不就是说我偷懒吗?比别人少一趟?怎么可能呢?我想说明,可是没有人听,我有些气不过了。
  为此,姑姑一直说我傻,说从小看大,三岁看老,这辈子你就是个垫尾尾(末梢人),一点心眼也不长,这不,熬睛憋眼,大响午热时荒天哩,别人吃饭你送粪。受了苦,落了个烧爆头。你说你担出那粪,乘人不见,哪儿倒不了它,非要倔死老牛到了地方,谁长了千眼就盯着你看?要不说你妈怎看你怎不顺眼,唉唉呀!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没指望。  
  我不敢吭声。姑姑是给了我很多投机取巧的办法我都没有用。我想我不偷懒都不行,如果偷懒定然是更不行。现在想起来,我这种想法整整控制了我一生,好像它是我行为的警戒线,一旦心动意乱,违犯了意愿,它就会给我造成无尽的纠结、困惑、苦闷、失望……  
  这是我在人生过程中遇到的第一次不公平,有理说不清。我以为世界接受我了,我开始是不如别人会劳动,可是我真的做了最大的努力,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怎么可能比别人少送一次粪呢?明明很多人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呀。我找证人,希望有人证明我没有偷懒。可是他们不愿意为我说句公道话。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说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我的内心再次灰尘满面,我有点丧气了。可姑夫不让我丧气。他说全村人都眼红咱是长款户,他们压咱工分,可咱不缺勤,积少成多都是钱。那时候我还不懂“眼红”的意思,难道说“眼红”比说“真话”还重要吗?此后,我觉得即便我美了,世界也不肯接受我,这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怎办呢?当然是应该继续努力。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我的“意志”是我一生的资粮。我的确不够聪明,生活中充满了无数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是意志而非是投机。这一点我足可以大胆地亮晒自己。但我并不快乐,因为我太想得到别人的认同。  
  6转折点 
  十四岁那年,我记得是一个雨天,应该是就要上初中了,姑夫仍然是坐在炕上,耷拉着眼皮,“叭哒叭哒”抽着旱烟袋,姑姑左一眼右一眼地抹着泪,我并不知道我的运程要发生变数了。姑夫给了我一张报纸,说是隔壁家孩娃外出回来抱油麻花用的,姑夫要回来让我读读上面的字。我就接过来清了清喉咙读起来,有好多字嗑嗑绊绊读不全。姑夫不识字,但她知道我有些字读得不对,他说共产党最讲认真,这话天天说,你怎么读成是“直”呢?记住是真不是直,还不如我这睁眼瞎。  
  我脸一红,真是辜负了读书识字这个称号,可我是照字念的呀,我说是报纸写错了。姑夫说报纸还有错?我就不敢继续争辩了。姑夫挑剔了我一顿,我才知道这是在考我。我并不觉得羞耻,因为在村庄里最光荣的是会劳动而不是会认多少字。  
  姑夫考完后,告诉我一个惊天消息,要我回城去找我的父母。说要留在村里,过三年五载找个婆家围着地头锅台转,和那些妮妮小媳妇没两样。回去乘上你爹那个市民圪台,将来好有个出息。  
  姑夫对我寄予的“出息”到底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姑夫收养我是为了将来养老,怎么突然如此开明要放我走呢?我都已经会劳动了,担水、打柴、夏挽、秋收,样样都会了。最主要是我对城里的父母好像只是概念,没有丁点父母的感觉。对于现处的环境,我就像一根树一样长在土地里,我已经相当熟悉了,突然回去心里又产生恐慌。对城里的向往都是通过别人的羡慕而心动的。  
  姑姑撩起衣襟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姑夫也眨巴了几下眼皮忍住了泪,老两口挺可怜的,我知道我走后他们会很寂寞。可我觉的自己更可怜,从小到大几番几次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到处是驿站,好像我原本不该是这世界里的人。可是想到回去有很多姐妹总比在这里一个人寂寞要好。心里就升起了一丝儿的暖意。  
  姐姐来接我的时候,没有特别的悲伤,也没有持别的欢喜,仅仅因为前面的未知有一点新奇。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姑夫又突然不想要我了,我好像也不愿意更深地探究。直到我离开四年后,姑夫患了不治之症,临终时才说,安排我回城,缘于那个神秘的梦。他认定我是小灵童下凡,是有星宿的人。要我在城里好好奔前程,不能因他膝下无后耽搁了我。  
  “灵童”是何物件,我根本不知道,有何了不起我更不明白。在场的人一脸神秘,但没有一个人认为这神秘有多少分量。姑姑说,一个梦能咋?就算是小灵童下凡能作甚,死板的连句灵泛话都不会说,还灵童呢。姑姑对姑夫这个远大设想半点指望都没有,说要真是灵童就该是灵蛋蛋的,唉!尿在袋脑上干了,屙在袋脑上擦了,打一刮也不知道“啊呀”一声的人,灵甚哩灵。  
  姑夫摇摇头,说姑姑一辈子不醒事。平常人,谁能吃得下亏?吃亏是福,好说难做。我的小姑姑最是灵异之人,很是赞成姑夫的评价。
  无论如何,这个梦给了我第二次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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