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碎琴
作品名称:生死暖阳——我的精神父亲孙光明 作者:陈亚珍 发布时间:2017-02-13 20:06:10 字数:3760
引言
让死者不朽,生者永爱!
谨以此书献给那些迷茫的人们
——作者
如果,人生是一个圆,D说,我们还有故事,还有创造,还能碰撞出思想火花,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所以《精神父亲》不能成为封口……
这几乎成为我的一缕希冀,不能“封口”,D就能一直陪我走下去!
在这个南方的冬天,没有像北方气候那么干冷。外面是阴雨,室内微凉,但都因D的这一番话温暖起来。D说,一个艺术家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而且是马拉松运动员,你不能停止,就像海浪拍岸,蜜蜂逐花,终其一生酿造美善真的蜜点,即便是艰难的跋涉,即便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即便是世俗层面上的失败,你努力了,完成了自己生命的愿望,攀登了人格巅峰,没有在人间留下太多的垃圾,终了是安详的微笑……
这是D的人生追求,也是对我的嘱托!
2014年从春至夏,一向健康的D,被一场病魔入侵,在地狱中重新返回人间。我在完成长篇小说《灵界》的途中,遭遇了这种从未预料的不幸,没有D的回音,没有D的赏读,没有D的评析,文思和激情顿然失色……孤寂落寞就像凝固的坚冰不能融化。我的心仿佛日日刮着迷惘的黄风,黄沙迷住了我的眼睛,污垢堵死了我的脉管,我像一个游走的孤人,一个乱撞乱闯的疯子,谁施我魔法救活我的D,救活我的艺术感觉?D病了,我就像折翅断膀的雄鹰,不能在长空中高飞、搏击!因为我失去了一双鼓励我的眼睛,关怀我的心灵!望着空茫茫的荒原,孤独将日积月累筑高一所囚牢,我如囚徒般张大眼睛却看不到一丝丝光明……我想起了“高山流水觅知音”的人间佳传:
摔碎瑶琴凤尾寒,
子期不在与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
欲觅知音难上难!
就像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残缺,也将会成为我艺术的终局?我在黄昏中伫立,听着习习的晚风,记忆如挤满溪水的石子,有声有色地敲响我的心门——
那是一个没有预期的开始。没有契约,没有订单,仅仅是一行行未曾出产的一堆幼稚的文字。D说,这文字有天籁般的妙音,如轻歌曼舞般的欢乐,像山村幼儿的童音,那一颗受伤的小心灵令人怜惜,这是“技”,架着“艺”,艺近乎“道”,深入了生命的最深处……
我竟不能理解这至高的赞美!
从此,漫漫心旅,结伴前行。
D是我艺术心灵成长的阳光,安详地搭在我的肩上。有时觉得D是我身后的一面暖墙,它温暖而不灼烫,坚固而不生硬,以牺牲作为义务,那是一种不知不觉的指引,一种精神养份慢慢渗透的过程。
然而,最初的艺术欢乐没有持续多久,我看到漫漫长路,迷茫未知的终极,充满了坎坷而非坦途,长满了荆棘而非鲜花……
我赖着不敢前往,我接受不了混混,伪君子附加给艺术的无耻,我没有能力驱逐道貌岸然的无赖对真诚的嘲笑,我不能接受书写人性的群体,自己的灵魂先如同菌群般迅速腐败、扩散……他们举着愚蠢的刀剑砍杀艺术。他们视败坏为荣光,似乎理由充足……
我停下脚步不再前去赶路。怅惘地望着修饰过的荒原,D什么时候走近我的身边,其实我全然不知,脚步是那么轻……那么轻……生怕惊了我本来恐惧的心。就像无意中发现一个无人看养的孩子,D在我未长成的低矮的身边弯下他高岸的身躯,擦去我的泪,抚慰我的心,牵着我的手,就像对一个不谙世故天真未凿的幼童,指着前方说:跨过荒原、沙漠,河谷、高坡,有一片梅林,遇到梅林就是丫的极地。而梅花的宿命终究要从苦寒中绽放!从春至夏,从夏至秋,又从秋至冬,每个季节的轮换,万物万灵都会经历成长的疼痛,花瓣破质炸裂的那一瞬,就是丫美丽微笑的那一刻。丫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一个苹果的生长酸中有甜,甜中有酸,而蛀虫入侵的往往是最美味的那一个,因为她追求完美,而完美往往遭到破坏,所以她才感到疼痛。疼痛是一种觉知,这种觉知越强烈她就越能从幼嫩走向成熟,从弱小走向强大,释放出奇特的光彩。就像蛹,破茧蝉蜕的时候,痛苦就是它成熟的过程。当然,粪坑里的蛆虫从来不喊叫粪便臭气熏天,因为它们的本质就是粪中之客,越臭对它们的繁殖就越有利。而丫丫一路艰辛,一路独唱,注定会在梅中一笑!
也许丫丫微笑的那一刻D不在场,但D会在丫丫的旅途中一路鼓掌,无论是冲刺还是歇脚,无论是跌倒还是站立,无论是优雅还是质朴,D永远是陪伴丫前往朝圣路上的使者,聆听丫丫的歌哭是D的享受。你歌,D为你伴奏,你哭,D为你拭泪……
D轻轻地推我前行,我含泪回望,D用手示意我向前,我抺一把泪迈步,D微笑着鼓励……
于是在这段旅途中,D像一面思想铜壁,只要碰撞就会发出钝响,释放出火花。斑斓的火花化作精神食粮,我躺在思想的摇篮里逐渐羽化。当力气强壮的时候,我把铜壁中藏匿的金矿,像一个劳力工一样一点一点挖回来,化成精神血缘,于是我身体中流淌着D的艺术血液和精神气质。
SD,我还远没有成为您,您深邃的哲思,纯粹的艺术追求,永不枯竭的探索精神,何以与丫擦肩而去?我感谢这个暖冬,感谢人间天使挽回了D的生命,并且让我真正靠近了D。虽然环境陌生,但在D面前,我是再熟悉不过的学生,朋友、女儿,更是艺术知遇。而此时我更愿意以女儿的身份全心地服侍D,肯定不会长久,一天就如一个时辰飞逝,可这毕竟完成了一种心愿!
D说,拽住时间,别让它那么快流走。
我笑了,这个时代什么大师都出,唯独“拽时”大师还没有出现,D的要求怕是上帝也不能满足。
D摇摇头表示无奈,目光投向我的时候是那般无奈。
D在阳台上晒暖,丫为D揉肩。佛歌六字真言送来详和,檀香的味道更多了些宁静超然的气息。师娘如卡通汽车,不停地进出采买,拿江城所有的名吃喂饱了我的胃口,她生怕招待不好自己的女儿。
D说,等你离开后就会觉得这是个梦境,虽美却总带着伤感……
是的,我要走了,D为我打理行装,就像送别女儿远行一样。师娘提包前走,D在门前招手,我留恋地望着D,尽量假装坚强,尽量告诉D:丫丫可以独行,D不必再操心。难道是因为这样的伪装,以至让D失声哭泣?
或许D捉在手里的这只鸟,不得不放飞,只能站在门前独自远望?
归程后,收藏了每一个细节慢慢品味,D吃完饭总是懒懒地歪在沙发上,我要求D起来活动,D总像个孩子那般任性不情愿,我死拉硬拽挽着D的胳膊在室内散步,给D定下散步的目标,为了混乱D的记忆,我唱着五音不全的歌,D走到规定的目标就准确地说:够了,走够了。
我笑了,D依然聪明一点不糊涂。闲暇时浏览D的书房,惊奇地发现我有的书D都有,这种阅读兴趣的合一之境让我很是意外!D的室内,每一个摆设都是艺术:梅瓶,殷红中的粉,格外柔和;兰瓶如一个耸肩窃笑羞涩逃逸的少女,你不得不研究能工巧匠的用心,也不得不佩服D的审美。而每一个器物都搁置得恰到好处,哪怕一个很小的饰品都会物尽其用地释放出艺术的气韵。生活品位和艺术品位都是D的最佳透射。而师娘穿行在这艺术的环境中,姗姗而来,姗姗而去,安静地做着她永远也做不完的琐事,如同油画中韵味十足的一个美妇人……
思念没有尽头……
我想起佛家一句话:“不要用色身来见我,不要用音声来求我……”那么,砸碎天涯海角,让灵魂羽化,让心灼照,精神永远融汇!继续扩充人生这个伟大的“圆”!好吗?
然而,就在2015年正月初十的早晨,我接到师娘的来信,说SD在午夜时分离开了我们,他走得很安详,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念你……
我的心顿然撕成了碎片,粉粉末末撒落了一地!
世界顿然空旷。
D走了?
D走了我怎办?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长达二十年的师恩,我当怎样面对独自?怎样?自从有D在我身后,在人生的道路上我撒腿奔跑,跳沟蹦坎我从不怕摔跤,因为摔倒了有D拉我,流血了有D抚伤,可这一堵暖墙坍塌,谁来为我遮风挡雨?
师娘说,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谁能永远陪你走到底,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告别,我们相逢了就必然相离,你和D,D和我,我和你,终局不都是一个“离”吗?跟D道一声别,擦干眼泪,学会自己爱自己,我们都必须习惯独自面对以后的日子。而你,不要歇笔,依然在文学道路上精进修炼终成正果!是花,总有花期,如果没有,那就一定是参天大树……这是D对你最后的嘱咐!
可是,苍白的内心就像装满内容的光盘,删除得一干二净!怎奈得一心惆怅,两目清冷?当我弹响心弦,DD呀,又有几人聆听,几人欣赏,几人懂得?难道说,伯牙碎琴的情结,果真在此重现?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场体验,生命就是一本收藏集,而我的生命歌哭,就是我灵魂的孤本,我与SD二十年的艺术交流,是我生命的重要内容,无人可以复制。我一直认为我的一切际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与SD的相识和相知更非偶然。我们突破了意识,通过了神识,抵达了灵识。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形式,以心对心,真诚建构了童话般的美丽!所以,我愿意把这个美丽的故事讲给世人听。因为这些故事恩养了我。或者说,这是我艺术生涯中的神秘通道,是我们师生之间的精神绝响!我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世人,世人可以从中探视什么叫做精神血缘,我谓之“精神父亲”。
我的老师叫孙光明,是中国第一代著名电视剧导演,是把《三国故事》搬上屏幕的第一人!是湖北省电视剧目的开创者。是60部舞台与电视剧目的编、导、演集于一身的艺术家!通常人们都称呼“孙导”,文中的“SD”,S即为孙,D即为导,后来演变成“师爹”的字母转换。再后来就简称D或DD了。有关“DD”和“丫丫”的来历,容我慢慢讲说。由于这个特定的称呼,慢慢的,武汉就成为我的精神之家。老师也便成了我的精神之父。我和DD一家也便融为一体。
当然,要想弄清“精神父亲”的真正内涵,须要先讲说一个“灰姑娘”的故事,这个灰姑娘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