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左右为难

　　夜幕下，秋风徐徐，凉爽宜人。街道两边坐着成群的人在唠嗑闲侃，他们完全没有在乎心急火燎的王天送的到来，更没人知道他和李红吵架了。
　　“婶子，大娘，乘凉啊？”王天送装出一副热情问道。
　　人们就纳闷了，王天送平时很少和人打招呼的，今晚上怎么这么热情呢？
　　“吃啦，吃啦。王校长可是大忙人呐。”人们应付着，寒暄着。对这位靠关系一路高升的王天送，村民们总也热情不起来，他们依旧相互唠着，好像眼前边就没有王天送这个人。
　　“不忙不忙，吃了饭出来转转。”此时王天送多想问问，见到他的娃儿祥瑞没有？多想从人们的嘴里听到“我见你家娃儿到那里去了”的善意提醒，可他看着那有些鄙视的目光，就没有勇气问出口。在王天送的思维意识里，他是个文化人，得要面子，要尊严，他不能说出他和李红吵架了，他更不能说是因为他和李红闹离婚，祥瑞才跑出去的。
　　王天送穿过街道来到了清河边，远远望去，河岸上的一排排垂柳像并排而立的少女一样，一个个尽展妩媚的身姿，对他抛媚眼。此刻，他却无心观赏这些“美女”，只想找到他的儿子祥瑞。虽然他很少关心祥瑞，但他必须夺回他的抚养权。爹临走的时候，一再叮嘱他，要他和李红好好过日子，好好把祥瑞教育好。他当着爹的面答应了。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将就，也无法替代。为了秋雁，他跟李红结了婚，为了爹，他将就着和李红又过了三年。现在爹走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李红离婚了，但祥瑞必须留下，这是爹的心肝宝贝，更是他们王家唯一的根苗。否则，他咋能对得起老王家的列祖列宗，又咋能让九泉下的老爹瞑目呢？远处的柳树下有一个黑影在晃动，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他敢肯定，那是一个人。一定是祥瑞。一定是！王天送内心一阵窃喜，他一声不吭，蹑手蹑脚地向黑影走去，生怕惊动了儿子，让他再跑了。当他走到距离黑影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发现树下的黑影忽然站起来，向不远处桥头上走过来的人跑去。他确定，那黑影不是祥瑞，她有一头长发，比祥瑞高好多。他正要转身离开，女孩的话却让他停了下来。
　　“李会计，你咋恁狠心呢？为啥要把我赶出人口普查组呢？”
　　“你不能吃苦，统计表填写的错误百出，留下你只能给工作带来麻烦和不便，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就不回！大家都说你冷冰冰的，其实我知道，你是外表冷淡，心里火热。我观察你好久了，你对尚秋雁那么好，对青青那么好，可你咋能狠心赶我走呢。”
　　王天送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醋意和愤怒：好你个李小虎，早就听说你在追尚秋雁，没想到这是真的。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什么东西。表面上看似一个正人君子，一副大公无私、正义凛然的共产党员形象，而内心里也这么阴暗肮脏呀。尚秋雁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不管她接不接受我，她都是我的女人，你凭啥去追她？一个下岗工人，有啥资格和我这个镇中学校长争女人呢？
　　“别说了，明天就不要去人口普查小组了。”
　　“我求你了，李会计，让我留下吧。”女孩子说着拉住李小虎的手撒娇般地摇着。
　　“你干啥？女孩子也不知道自重点，快放手。”李小虎看了看周围，低声呵斥着。
　　“我就不放，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王小凤，你快放手。”李小虎说着用力甩开王小凤的手走了。
　　“谁都说我王小凤长得好看，谁见了我都想和我套近乎，没想到你竟然不吃这一套，走着瞧，我就不信你能开除了我。”
　　听了王小凤最后的一句话，王天送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反正李红也在找，祥瑞迟早会找到的。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梁文斌联手，扳倒李小虎，夺回他的尚秋雁。　　
　　李红先去了娘家，娘家没有祥瑞的踪影。从娘家出来，看着漆黑的街道，李红心里焦急的呼喊着：祥瑞，你去哪里了？娘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要离婚，你在哪里呀？求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你说什么娘都听你的。
　　“小红啊，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娘？娘咋看你不对劲呢？”田小喜从后面追了过来。
　　“娘，您别多想，我能有啥事儿呢？快回去吧，我也回家了。”李红劝着娘，自己装作要回家的样子，看着田小喜关了大门，她才又转回身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寻找着。
　　天黑了，祥瑞的同学家都找遍了，他到底能去那儿了呢？李红想着，快步向清河边走去。夜幕下的清河岸只有风吹垂柳沙沙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影儿。李红更焦急了，祥瑞到底能去哪儿呢？
　　“娃儿他爹，回来吧。娃儿已经在家吃饭呢。”桥头上，一个女人在呼叫着自家的男人。
　　“他娘的脚，就知道出去贪玩，害的老子到处找他，他倒好，在家安安稳稳吃饭呢。”男人谩骂声的后面，是疾步往回走的脚步声。
　　男人的话让李红心里顿生出了一丝希望，祥瑞会不会也回了家？想到这里，李红加快步子，急忙往家里走去。然而家里的大门还是铁将军把门。两腿发酸的李红再一次来到街上，她茫然了，不知该到哪里去找孩子。秋夜已有些凉意，祥瑞就穿了一件褂子和短裤，要是在外面待上一夜肯定会着凉生病的。
　　抬起头，眼前就是嫂子秋雁的美发店。尽管前面的窗帘已经放下了，可里面还透出来一些亮光。李红悄悄走上前，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一会儿，屋里面除了她们娘儿仨的声音，并没有祥瑞的声音。此时她倒羡慕起嫂子秋雁了。虽然娘对她百般刁难，可是她却始终守在孩子的身边，最终用她的善良和诚心赢得了娘的醒悟。可她呢？她却面临着承受母子分离的煎熬；秋雁虽然是一个人过日子，却还有王天送痴心不改地爱着她想着她，李小虎和秀敏两口子也时时刻刻关心着她，照顾着她，而她呢，谁又来关心她？爱护她？她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许久又放下了。如果秋雁问她祥瑞为啥出走，她该怎么说？难道要她说是因为她和王天送吵闹着要离婚吗？而他们离婚的理由就是秋雁吗？虽然秋雁不爱王天送，但是她毕竟是王天送爱的人，李红嘴上说对秋雁已经释怀了，可是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妒忌：是她毁了她的一生，是她害了她的家庭。尽管感情的事儿谁也不能勉强，尽管她知道秋雁不爱王天送，但不管咋说也是因为她的存在影响了她的家庭。
　　“小红，你咋过来了？”李红正胡思乱想，秋雁却打开了屋门。
　　“我……我……”
　　“快进来，祥瑞呢，祥瑞咋没来呢？”秋雁不提还好，一提到祥瑞，李红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嫂子，祥瑞……祥瑞他不见了。”
　　“不见了，咋会不见了？啥时候不见了？”
　　李红还是把她和天送吵架的事情告诉了嫂子秋雁，只是没有说吵架的原因。
　　“祥瑞已经懂事了，你们别在他面前争吵，有啥事等孩子不在家了再说，你们争吵会给孩子的心理带来伤害的。”秋雁说完陪着李红来到街上。
　　“大叔，问你，见到小红家的祥瑞了吗？”
　　“王校长家的孩子？没有。”自从秋雁对待婆婆的事儿在村里传开之后，村里人对秋雁的为人肃然起敬，大家见到她，就不免多出几分热情来。
　　“婶子大娘，在外面凉快呀。”
　　“秋雁呐，这慌慌张张是去哪儿呀？”
　　“俺妹子家的祥瑞出去玩，忘了回家，你们有谁见到没有？”
　　“没有啊。”
　　“天黑的时候，我好像见他往矿上的方向走了。”
　　“谢谢你。”一个男人的话，总算让秋雁和李红看到了希望。
　　“嫂子，煤矿这么大，咱到哪里去找呀？”
　　“只要有线索，还怕找不到？你去幼儿园附近，我到公园附近，咱们分头找。”秋雁说完，一个人朝公园走去。
　　祥瑞一个人蜷曲在公园亭子下的凳子上，又冷又饿又害怕，他后悔不该赌气出来，可一想到爸爸妈妈要离婚，他就打消了回家的想法。他们班上茹鹏飞的爸爸死了，妈妈又给他找了一个爸爸，那个爸爸经常打得他不敢回家。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呢？他不想这样，她不想让爸爸妈妈离婚。他更不想失去爸爸或者妈妈。一阵凉风吹来，祥瑞感觉身上在发抖，他既害怕又惊慌地叫了起来：“妈妈，我好冷。”
　　尽管祥瑞的声音很小，还是被经过的秋雁听到了：“祥瑞，你咋在这儿，让你妈妈急疯了知道吗？快跟妗子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不想见爸爸妈妈。”祥瑞倔强地说。
　　“那就回妗子的家，和你哥哥、姐姐在一起行不？”
　　秋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在祥瑞身上，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往回走：“告诉妗子，为啥要出走？”
　　“爸爸、妈妈要离婚。”秋雁沉默了，她知道，这是李红迟早要面对的问题。
　　“祥瑞呐，不管大人咋样，你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都会一样地疼你，爱你。”
　　“妗子，我听爸爸、妈妈争吵的时候提到了你，你知道他们为啥要离婚吗？求你劝劝他们别离婚好吗？祥瑞要爸爸，也要妈妈，祥瑞不想让他们分开。”
　　“这……这……”祥瑞的话让秋雁吃惊，张着嘴巴再也合不拢，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祥瑞，她已经害了李红一次，不能再害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