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花怀孕

　　上午九点多，书记办公室烟雾缭绕。造纸厂梁广利打来了电话，那声音像着火般地：“书记，您快过来吧，环保局又来检查了，要我们停产整顿。”
　　“什么，环保局的又来了？”梁文斌着急起来。前几天，战友还告诉他说环保局已经搞定，咋会又来了呢？难道就因为没有送礼？妈的。“知道了，知道了，别跟催命似的，我马上过去。”梁文斌说着放下电话。
　　一提到钱，梁文斌就生气。那天首届选举，他绞尽脑汁，阻止李小虎和他竞争书记的宝座，虽说书记的交椅仍在他手中，可李小虎还是进了党支部领导班子，为此，他心里像吃了苍蝇似得恶心。他寄希望可以书记、村长一肩挑，谁知道村长一职却被一个叫李得胜的党员占去了。这个李德胜真他妈的得胜，居然不买梁文斌的账，和其他两个人坚持聘用李小虎做石佛湾村的会计。有了李小虎这个门神，想从村里挪用点钱实在比登天还难。他不是不清楚造纸厂排出来的废水对清河造成的极大污染。可排污治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建厂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这种出钱不赚钱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以前书记村长一肩挑的时候，会计是他一个自家侄儿，村里每项支出都由他说了算。每年都要从村里拿出一部分钱给环保局送一份厚礼。这下没钱了，环保局竟然翻脸不认人了。这真是有钱能让鬼推磨，无钱小鬼盯上门。
　　“真他妈的。”梁文斌喋喋不休，满口脏话，往造纸厂走去。
　　“村里开会，来迟了一会儿，慢待大家了，还请各位多多包涵。”走进厂办公室，梁文斌就冲着环保局的人点头哈腰。
　　“你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厂里排放的废水给清河造成严重的污染，下游鱼塘遭到严重的经济损失。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我们决定让你们停产整改，什么时间污染的问题解决了，啥时候再开始生产。”
　　“是，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一定会尽快地解决，但是厂里的工人等着养家糊口哩，这一停产让他们吃啥喝啥呀？和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让厂里边生产边治理呢？”
　　“我们也是在执行上头的指令，你们有吃有喝，我们的饭碗可就砸了。不行，绝对不行的。”一个像是带头的人拨浪鼓般地晃着脑袋。
　　看这阵势，今个儿来的不是善茬，梁文斌伏在梁广利的耳边悄悄嘱咐：“让厂里几个姿色好一点的姑娘陪着他们到饭店吃饭，其他的我再想办法。”回头又对环保局的人说：“好好好，就按兄弟说的办，先停产整改。广利，带他们到宾馆去。”说完推说有事要忙，先走了。
　　走出造纸厂的大门，梁文斌琢磨起来。现在的人都讲究实惠，他没给环保局的领导送礼，人家自然也就不会他的买账了，现在只有尽快去弥补。但是，一向用惯村里钱的梁文斌哪舍得挪用煤窑上的钱呢，那不等于割他的肉吗？思来想去，他想到会计李小虎。李小虎下岗没了工作，仅靠两口人的一亩三分地维持住一家人的吃喝。秀敏是个药罐子，几乎天天离不开药，闺女青青又上了小学，也得花钱，生活很紧张。如果他能把李小虎拉过来，那他以后可就少了一个对头，多了一个朋友。为了长远的利益，他只好委屈自己先向李小虎低头了。虽然他还没有把握让李小虎买他的账，但是他却相信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
　　“老同学，在忙啊？”经过会计办公室，梁文斌看到李小虎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在算账，他满脸堆笑走了进去。
　　“有事吗？”李小虎问话的同时，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是这样，咱哥俩不是在一块共事了吗？那咱以后就是亲兄弟了。我这人就爱结交朋友，是朋友、是兄弟就得有福同享。”
　　“你想说啥就说。”
　　“我那煤窑眼下生意也不错，有钱大家挣，这钱我也不能一个人独吞呀，我想给你一个干股，年底分红你也能分一些钱贴补家用。”
　　李小虎停下了手中的活：“真的吗？”
　　“真的啊，天送也有一股呢。”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小虎知道梁文斌一定有事求他，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吧，有啥事？”
　　“不愧是大学生，脑瓜子就是聪明。我也就直说了。环保局来人了，说咱这造纸厂有污染，要停产呢。我想从你这儿挪点钱打点一下，等过两天一定补上，你看咋样？”
　　“咋样？不中！这是村里的钱，是公家的钱，一分一厘也不准挪用。再说了，你那造纸厂排出的污水，把咱那清澈的清河都给污染成啥了，早就该停产了。”
　　梁文斌生气了：“我那造纸厂咋啦？虽说有点小污染，可养活着村里好多人的呢。这不算是为村民谋福利吗？谁的头也不是紧箍咒箍着哩。我只是急用一下，过后很快就会补上的。我就不信你没有急事难事，别把话说绝了，路堵死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哩。”
　　“大家让我担任会计，是对我的期望和信任。我不会，也不敢辜负他们的。我今个给你撂下一句话，无论再急再难，我李小虎绝对不会动用村里的一分钱！”
　　争吵声引来了村两委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大家一声不吭地围在门口，听着他们的争论。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梁文斌觉得李小虎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难堪，完全是不把他这个村支书放在眼里，今天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李小虎，别以为当个会计就了不起了。你搞搞清楚，在石佛湾我是党支部书记，是一把手，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会计，就是村长也得服从党的领导呢。”
　　“党支部书记咋样，就是镇里县里的领导做得不对，我都敢反对，更别说你一个村支部书记。再说了，人民选你当书记是让你为人们做好领路人，而不是要你中饱私囊，行贿受贿的。你让大家评评理儿，我说错了吗？”
　　李小虎慷慨激昂，跟着梁文斌的两个委员一声不响低下了头，而其他几个人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李小虎。
　　“小虎，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你，石佛湾村民就需要你这样的好管家。”村长李德胜的夸奖，让李小虎咧着嘴笑了。
　　“好，好，你们给都我等着。”支架不住的梁文斌撂下这句话灰溜溜地走了。
　　梁文斌回到家里，上夜班的周桂花正睡觉，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梁文斌乱翻起来，这娘们不爱搽脂抹粉讲吃讲穿了，一定存了不少钱。
　　“哗啦”一声，钥匙掉在地上，周桂花惊醒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拿我钥匙干啥？”
　　“我要你卡上的钱，有急用。”梁文斌说着打开了抽屉。
　　“我是你媳妇儿，没花过你的钱，反过来还要我挣钱你花吗？”周桂花说着就要上前去夺梁文斌手里的存折，梁文斌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床上：“你人是老子的，钱也是老子的，留着钱不让老子花，还让哪个野男人花吗？”
　　梁文斌说着翻开了折子一看，上面只有二千来块钱，他发火了：“臭娘们，你天天上班，咋只有这俩钱？是不是真让我说中了，养哪个小白脸了？”
　　“爸、妈老了，我给他们花点钱，尽尽孝心不行吗？”
　　“他们有钱就知道给自己的儿子花，没钱了好意思给闺女要？”
　　“你讲点良心中不中，你那机械厂、造纸厂和煤窑，爸帮了多大忙，帮你垫了多少钱？他们给哥的还没有给你的一个零头多。”
　　“我不管。养儿防老，养活老人是儿子份内的事，与你这做闺女的无关。”
　　“按你这种说法，没儿子的老人就活该饿死了？”
　　“不会下蛋的鸡，我还没找你算账哩，你到说起来了。别他妈废话，快说，密码是多少？”梁文斌像条疯狗一样，连这两千块钱也不放过。
　　“密码在卡上写着哩，让我看看。”周桂花说着，趁其不备从梁文斌手中夺过折子夺门而出。慌乱中，手碰到了门框上，折子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她急忙弯腰去拣，口袋里的一张纸掉在了地上。顿时，她顾不得拣折子了，神色慌张地把那张纸捡起来放进口袋里，并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口袋。
　　“你口袋里是啥？快拿出来让老子看看。”
　　“没……没啥。”周桂花越是惊慌，梁文斌越要看个究竟，他上前去一把撕烂了周桂花的口袋，一张化验单出现在他眼前，但他看到最下面的几个字时，他不相信的问道：“你……你怀上了？真的怀上了？”
　　他没有理会周桂花的慌张，又把化验单上的字看了一遍，然后仰天大叫到：“爹，你听到了吗？我要当爸爸了，我们梁家终于有孙子了。”
　　看到周桂花低着头，这才想起来问道：“你有了身孕干啥不告诉我？”
　　“我……我……”周桂花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快说呀。”
　　“你不是说养儿防老嘛，现在计划生育风声真紧，我怕自己怀的是闺女你会不高兴的。”
　　“高兴。高兴。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我是村支书，啥都不怕，还怕个屌计划生育吗？生他个仨儿子、俩闺女都不成问题，我都能养活起。”
　　周桂花平静了：“我睡了，晚上还要上夜班呢。”
　　“你睡，你睡，我要去给咱儿子挣钱呢。”梁文斌说完，拿着折子，哼着小曲走出了家门。
　　梁文斌刚走到街上，就碰到王天送扶着老爹看病回来。
　　“天送，大叔的病好些了吗？”
　　“吃了药好多了。你这是去哪儿呀？”
　　“找你说点事儿。”
　　“爹，你先回去吧。”把老人支开，王天送问：“啥事儿，你说。”
　　“是这样……”梁文斌把发生的事儿给王天送说完，顺嘴骂了一句：“妈的，这口恶气不出老子太憋闷了。”
　　“那还不好办？把尚秋雁那俩崽儿不是李辉的散布出去，李小虎肯定会着急，他的家里就会闹破天。”
　　“你说的啥意思？我不明白。”梁文斌有些迷惑。
　　“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保准会有一场好戏看的。”王天送说完，胸有成竹地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