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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边界 四、生命走向最后的老杜

作品名称:青春的边界      作者:阿娜尔古丽      发布时间:2012-02-01 09:52:05      字数:4583

  我们来到开元盛世酒店,几乎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白宫,那里富丽堂皇,真让人大开眼界。我们坐定,要了一壶剑南太守茶,点了菜,孙总然后给他的那个色艺双绝的女友打电话。等了半个多小时,孙总打了十几个电话催促,她的那位神秘情人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我惊了个眼花缭乱。原来是顾晓晓,顾晓晓也认出了我,她很歧视我的样子,没有搭理我。孙总向她介绍:“这是我的部下欧阳佳紫小姐。”顾晓晓轻声细语说:“我认识,我以为什么部下,原来是她。”
  孙总惊奇地问:“你们怎么会认识?”我说:“顾小姐是影坛奇葩,谁都认识。”顾晓晓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在影视圈混口饭吃,你和西岳结婚了吧?”我说:“我们分手了,西岳可能离开北京了。”顾晓晓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你们写文章的就是复杂,肚里的肠子拧了八十二道湾,好好的日子不过,玩起了分手。”
  一顿饭下来,我感到备受煎熬。和她吃饭,真是浪费时间。孙总可能被她的外貌所迷惑。一等色狼爱才女,二等色狼爱淑女,三等色狼爱美女,四等色狼爱妓女。孙总只算个三等色狼,希望他晋级到一等色狼。以前,王子与公主的故事是童话;现在,老夫与老妻的故事是神话。吃完饭,他们一起去洗桑拿了,我回了药店。
  顾晓晓看来对我还是怀恨在心,所有敌对的开始就是一切悲剧的开始,无论任何时候,你都必须面对,你所选的态度,其实就已经决定了整件事情的走向和结局。包容和接纳就会是祥和跟喜剧,挑剔和敌对就一定是争吵和悲剧。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是什么,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好的开始呢?我鄙视她,不恨她。如果世界上永远只有黑与白、光明与黑暗,那么失去的将是中间那些最丰富的层次。
  回到药店,老杜进来和我商议扩充药店的规模。请一些退休的老大夫坐诊,在中医方面开始正式入手。我叹了口气,心想没必要为孙总这样一个色魔费尽心机了,挣来的钱还不都进了顾晓晓的口袋。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工作毕竟和孙总的情妇没有直接关系。
  我问老杜:“孟朵妠的平价药区这个月的营业额怎么样?”老杜说:“这个女子不是高手,简直就是神手,除了零散顾客以外,她成箱成箱地往各个小药铺发货,这个月她的奖金在四千元左右。”我说:“她是怎么建立这么多的人脉关系的?”老杜说:“有人说她在网上建立了平价药区购买网站,并且让熟悉的客户抢先购买,留下了很不错的诚信量,然后别人再去购买。”我说:“这个孟朵讷可是手法够前卫的,伸向网络,只要她不触犯法规,由她去折腾吧,我们药店的组长都像她一样,我们就真正成功了。”
  孟朵妠应该受到药店的种种表彰,送一面锦旗,加一级工资,发一件奖品等,就像有用牛车拉新娘子,有用花轿抬新娘子,当然,美不美取决于新娘子本人,但形式美同样重要。总之,要嘉奖她,希望她在岗位上再接再砺,同时希望别的职工看到药店奖罚分明的人性化制度。
  我找来老杜商议,老杜说:“贴个红榜表彰一下,象征性地给一千元的奖励就算了。闹大了,别人会嫉妒她的,孟朵妠会面临被孤立的危机。”
  我说:“我们必须要提高员工素质,一个庸俗的主妇是看不懂杂文的,我们必须让庸俗的主妇走出自己的阵营,眼界开阔起来。”
  老杜说:“我们奖励她的目标,是为了激励其他职工,再出现一个或两个孟朵妠,而不是让所有职工因为嫉妒封杀现在的孟朵妠。”
  我说:“杜经理,我们不去扼杀这种嫉妒心而去拔苗助长吗?”
  老杜说:“我不过为了全局考虑,孟朵妠也不是我的什么亲戚,再说,人的嫉妒心是与生俱来的,我们能扼杀得了吗?”
  我说:“不能扼杀你就不配做这个副经理!”
  这话一出口,我就愣了,我怎么能对一个有恩于我的人说出这种话来?知恩图报是中国远古流淌着的文明,我却这样伤害了这个比我母亲年龄还大的老人家。
  此刻,我心头就是有一千一万个悔恨、成万上亿的纠结,都变得宁静无澜。
  老杜轻轻说:“好,听您的。”然后走出我的办公室,我举头四望,四周仿佛一片陌生,我到底还是迷路了……
  我给毛毛的前台打了个电话,让毛毛过来。毛毛来了,惊诧地问我:“总经理,您的脸色那么难看,怎么了?”我摆摆手对她说:“把杜经理请来。”毛毛出去好大一会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对我说:“总经理,杜经理在卫生间晕倒了。”
  我开车尾随着救护车,和老杜一起来到中日友好医院。老杜在急救,我在通知她的家属,但是老杜所有家属的电话号码都是空号。几个小时过后,老杜救醒了,医生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你送来的病人已经鼻腔癌晚期,进入倒计时了。”
  我的心如满山的落雪一样宁静,落日正在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下坠,刺目的光线插入玻璃,晃着我的眼睛。我迈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进老杜的病房。老杜鼻孔插着氧气,我跪倒在她床前问:“杜经理,你的儿子呢?我要通知你的家属。”
  老杜用力地说:“佳紫,我真的是想帮助你,你办事太武断了,这样会得罪很多人。”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是您巩固了我这个总经理的江山,我想知道您家属的电话,您有病,他们有义务来照顾您。”
  老杜看着我,脸色没有一丝的活气,惨白。她对我说:“佳紫,原谅我,我欺骗了你,我的儿子在三年前得病死了,媳妇带着孙子嫁到北京,我查出鼻癌以后,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辞掉劳资科长的工作,独身来北京找孙子,找了半年我绝望了,偌大的北京实现不了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于是我到药店当了清洁工,梦想着守株待兔,遇到我的孙子。”
  我说:“您为什么帮我?我的脾气不好,您还要帮我。”
  老杜笑了笑说:“你是一个好孩子,面对如狼似虎的下属,你乱了阵脚,我怕你受欺负。”
  我爬在老杜胸脯上大哭起来,老杜用慈母一样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突然抬起头对老杜说:“您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我替您找您的孙子,只要他在北京,我就会找到的。”
  老杜惨淡地笑了笑说:“佳紫,找不到了,我也花钱在《新京报》和电视台登过寻人启事,就是孙子能看到,他的母亲也不让他见我。不必找了,如果在人海茫茫的北京,你真的遇到我孙子,你告诉他,他奶奶想他。”
  找不到了!一个人要躲避一个人那就是咫尺天涯的遥远,就像西岳躲避我一样,任我如何寻找,他都不会出现。寻找一个人,不过是一种徒劳的渴望,如果他想到你身边,最终会回来的。
  老杜病了,我打发毛毛每天给她送饭,并联系到了她老家的远房亲戚来伺候。老杜突然离开药房,犹如崩塌了我的半壁江山。我开始愁肠百结,药店的好多事具体操纵起来真是力不从心。
  眼下我要招聘一位副总经理,可是每天都有野心勃勃的人来尝试,最终无结而去。毛毛对我说:“杜经理病了,员工们越发胆大起来,昨天下班时,我看到一个员工见了我脸色就变了,我想其中必定有鬼,我夺过她的包,里面果然藏了几盒药。”
  我说:“就怕这些员工故伎重演,把一些新来的也带坏了。先招聘一个门卫,一来看着我们自己的职工,二来让他在药店守店,住在药店。”
  毛毛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冒险?万一门卫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我们不完了?”
  我说:“要不让孙总找个他靠得住的人。”我给孙总打了电话,下午就过来一个黑不溜秋的男人,三十多岁,自称孙总的表弟,东北人,说话牛哄哄的。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赵老三,我在我们那疙瘩打架出了人命,被判刑八年,因为不是主犯,去年被释放了,你找保镖找对了,我一个人能打过三个男人、五个女人。”
  我说:“看来你还真是个亡命之徒,可惜我不是招保镖,我是招看门守夜的。”
  赵老三说:“看门守夜我更拿手,抓贼更是一流的,我六亲不认,见谁偷东西我都不放过,尤其对于那些娘们儿、泼妇,我是专门降服她们的。”
  我说:“既然是孙总推荐过来的人,你就先干一段时间,先出去理发,然后换上保安服装。”
  赵老三刚一出门,毛毛哈哈大笑说:“我以为什么来头,原来是个劳改犯,现在的人真是不知羞耻到了极点,竟然把坐监狱当成光荣事了,看着吧,这个赵老三可不是一个好货色。”
  我问毛毛:“那该怎么办?孙总推荐过来的人,不能不给孙总脸面,把他退回去吧?”
  毛毛说:“不过,赵老三挺实在的,看到他我就想起人猿泰山。”她说着,哈哈大笑。
  我说:“你就会笑,他理完发马上就要回来,我们怎么找个理由打发他走人?”
  毛毛说:“总经理,我们就说我们的工资低,每个月只能给他四百元的生活费,他觉得无趣,混不下去自然走人。”
  不大一会儿,赵老三果然回来了,理了头发刮了胡子,脸色青寡寡的难看。我对他说:“也许孙总推荐你来的时候没有和你说,我们药房是根据销售金额付工资的,你属于后勤人员,每个月只能拿到四百元的工资,我也觉得你这个大男人每月开四百元糊不住口,但是我也不能打破我们药店的制度。”
  没想到赵老三兴高采烈地一拍大腿,把我吓了一跳。他说:“四百元还少吗?我妈捡破烂每个月只能卖一百元。”
  我说:“这里是北京,不能和你们老家比。”
  赵老三迫不及待地说:“我去干什么?你就吩咐吧。”
  毛毛把赵老三带到门口,赵老三好像烈火金刚一样,直挺挺地站着。晚上下班,一个一个地检查职工们的袋子、包袱。下班后,自己下挂面吃。
  我心中有些愧疚,我这个文学圈内的人物,还不如一个凡夫俗子把钱看得清淡。钱字太重,过去出门要花钱,现在不出门也要花钱,取暖费、电费、水费,常言说:无钱难倒英雄汉,英雄好汉是人杰,他们没有钱活不下去,何况赵老三一介草民。我不由地从自己皮包里掏出五百元,给了他说:“这是饭钱,别总吃挂面。”
  我接到老杜亲戚的电话,是在半夜。她的亲戚问我:“是佳紫吗?”我回答:“是,你是谁?”她哆哆嗦嗦地回答:“你来中日友好医院一趟,我三舅奶奶不行了。”
  我穿好衣服,迅速地下了楼,带着溜溜开车直达中日友好医院。北京的午夜,已经人烟稀少,不比南方的不夜城市。偶尔有一辆车飞驰而过,显得异常荒凉。
  我到了中日友好医院,推开包围在老杜身边的护士和医生。老杜,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了知觉。她的远方亲戚倒是一脸晴朗,终于解脱了。我对护士说:“为什么拔输氧?马上救人呀?”
  护士说:“病人病情很重,我们已经和她的家属说了可能活不过今夜了。再则,早上就通知病人家属缴费了,但是一直没去缴费。”我掏出一沓钞票狠狠摔给老杜的远房亲戚,大声说:“缴费,马上输氧,只要她能多延续一个小时的生命,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老杜的远房亲戚从地上收起钱,递给我说:“佳紫,我三舅奶奶多活一个小时,就多痛苦一个小时,算了吧,您如果是个有心人,就拿这些钱办理她的后事吧。”
  我看着这个魁梧的中年妇女,感到浑身寒冷。她没有挥霍金钱的权力和条件,只知道躬耕于天地,她永远也想不到命悬一线的老杜,是多么渴望再活一个小时,哪怕病痛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我静静地流着泪,心中猛力呼喊着:老杜,老杜,我来迟了!
  我握住老杜的手,温热的,氧气缓缓输入她的体内,她还是一动不动。我抓着她的手更紧了,仿佛我一撒手,她就会灵魂出窍一样。医生对我说:“佳紫小姐,病人已经没了。”我亲吻着她的手,依旧温热,这个和我没有血缘的人,用最后一丝活力,帮助了我。
  我扑到她的身体上,哭起来,我咒她的儿媳妇无情,咒病魔无情,咒我自己不识好歹。老杜的远方亲戚说:“佳紫,你不要哭了,你的眼泪落在我三舅奶奶的身体上,她会无法超生的。”
  我僵住了,不能因为我的一时宣泄让一个善良的灵魂无法超生。护士给老杜蒙上了白布,把她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拉着走向太平间。
  世情如水,世事如棋,露出了浮世的内质。老杜为了看到孙子最后一面,亲自来到北京,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决定。这世情也好,世事也好,最终都和亲情二字有关。这区区两个字,演绎的却是人间数千年浮世画卷,真善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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