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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无故受辱埋祸根 秀色可餐心绪宽

作品名称:山刺玫(小说)      作者:路煜      发布时间:2017-01-06 20:28:52      字数:3281

  天刚蒙蒙亮亮,张俊杰就站在自家门前,拿个喇叭叽哩哇啦地吼叫起来。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人们,听见喊声个个走出家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原来是队长张俊杰喊他们去集合哩。
  对叶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来了,在厨房里为家人准备着早饭。这是她自路永年去世后第一次早起,第一次做饭。吃罢饭后,她准备去上工。历经一场灾难之后,生活貌似又回到了原点。就在她刚做完早饭时,听见了张俊杰公鸭嗓的叫喊。
  “催命鬼!周扒皮”对叶嘟囔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她很反感张俊杰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他起得很早,可上屲(方言,意为去田间,有干活的意思)很晚,因此村里人私下叫他“周扒皮”。
  相传以前有个姓周的地主为人尖刻,恨不得让自己的伙计没日没夜地为他干活,于是就规定,鸡一叫就起炕下地。伙计们虽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抗,于是听见鸡叫就起炕下地了,纵管天色漆黑。鸡叫第一天,伙计们犁了一亩地天就亮了;鸡叫第二天,伙计们犁了二亩地天还没亮;第三天,伙计们刚躺下没多久鸡就叫了。事觉蹊跷,伙计们偷偷跑到鸡窝边观察,只见地主正伸着脖子学鸡叫呢。伙计们对地主的举动大为光火,之后鸡叫的再凶也不起了。地主因此很是不满,就跑来指着伙计的鼻子大骂:“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好吃懒做的伙计,我的光阴迟早要被你们败亏光。平日捣一个馒头不饱,两个馒头不够,三个馒头不嫌多,四个馒头不哼哼,五个馒头不打嗝,六个馒头说还要。可干起活来就像抽懒筋,鸡叫了好多遍都不起来,也不怕睡久了屁股压出浓疮来?”伙计们早已忍无可忍,一听他这样说瞬间就爆发了,嘲骂道:“鸡是叫哩,可我们没见过长着驴尾巴的鸡叫!”地主听罢知道自己学鸡叫的事情败露了,人家骂他是长尾巴的畜牲哩,脸红耳热悻悻地走开了。之后事情传开,人们就戏称他为“周扒皮”。
  对叶虽然不满,但她也不敢违逆,张俊杰叫集合她不得不去。她已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少挣了许多工分,再不上工,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对叶匆匆吃过早饭,一路小跑着向集体场赶去。当她赶到时,多数人都到了。众人围在“点将台”前,听张俊杰站在上面发号施令。
  那“点将台”你知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一个三四尺高的土台子。这个土台子,是当初张俊华响应“文化大革命”的号召修建起来的。台子上有一个木桩,上面只绑过路永年。相比于其他村,双驼岭和谐多了。看到其他村动不动就绑人,动不动就批斗,村民心底还是感激张俊杰的。但对叶却不然,她对张俊杰只有恨。伤女之恨,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看着双手叉腰站在“点将台”上,唾沫横飞的张俊杰,满腔的愤恨让对叶不由得浑身颤栗起来。她脑袋里全是报复张俊杰的念头,想象着千刀万剐他的场景。她想得痴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都已散去,独留她一人原地站着。
  “对叶,你为啥还不走?”耳边突兀的声音,将沉浸在胡思乱想的对叶拉了回来。她扭头瞅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张俊杰气不打一处来,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可恶的脸,让她觉得恶心。她没有吭声,扛起锄头迳直走了。
  “那么急着走干啥,不跟我聊会儿?”张俊杰感觉到了对叶对他明显的憎恶,心里很是不满故意问。
  “我跟你有啥可聊的?”对叶轻蔑一笑冷冷撂了一句,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好像没有给你安排活吧?”张俊杰冷笑着说。
  对叶停止脚步转过身来,盯着张俊杰虐戏的脸,恨不得抡起手中的锄头敲碎他那四四方方的脑袋。她极力压制着胸腔中的怒火,声音都变哆嗦了,问:“让我去哪儿?”
  田里的庄稼刚锄遍草,因今春雨水充沛杂草又疯长了,张俊杰又安排第二次锄草。对叶问她去哪儿,就是安排她去哪块田里锄草去。张俊杰安排五个人一组并划定了区域,只没给对叶安排。对叶当时心里想着事情,没有听张俊杰安排工作的事。
  张俊杰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对叶,全然不在乎她厌恶的表情。他之前没有如此近地看过她,一双柳叶似的眉毛下一双干净明亮的大眼睛像一潭清泉倒影着他的模样。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嫂子小月的眼睛好看,却没有她的那般锐利;婆娘润彩的眼睛好看,却没有她的那般妩媚。多数女人的眼睛,要么是大而空洞,要么是小而混浊,他没见过像她这样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妩媚的瞧人一眼都会感觉到身体发酥。虽然这双眼睛,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凌厉。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足以让男人动心了,可是看了她那玲珑的鼻子,虽有些干涩但不乏艳红的小巧的双唇,整个魂魄都被她摄走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妻子润彩就是一坨肥肉,在对叶面前完全失去了光彩。他忽然嫉妒起路永年来,有对叶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有嫂子小月那么美丽的姘头。一想到路永年已死,他的心里就爽朗了很多。
  对叶躲开了张俊杰灼灼的目光,身体也有意拉开距离,可张俊杰就像一张狗皮膏药紧紧地黏着她,她又是气愤又是尴尬,极力地忍耐着。张俊杰一脸的虐戏神情,像一只猫玩弄着眼前的猎物,对叶纵是愤怒也不敢反抗,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没有人敢反抗他的权威,在这个地方他就是土皇帝。他紧贴着对叶的耳朵,淫邪地说:“乖巧的女人就是招人疼!”
  张俊杰的话臊的对叶脸刷拉就红了,低低地骂的骂了一句:“不要脸!”声音虽低,张俊杰也听见了,但他并不恼,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不要脸!”说着伸手在对叶胸前抓了一把。这一幕恰巧被他老婆润彩看见了,故意大声扯着嗓子咳咳几声,张俊杰和对叶都听见了,俩人皆为之一震。对叶更是臊的面红耳赤,又是屈辱又是愤怒,眼眶一红流下了眼泪。对叶哭着跑了,张俊杰在后面喊:“去红土咀那块地锄草去。”
  “亮娃他爸甭瞅了,人都跑远咾,小心眼珠子掉破鞋里头咾!”润彩酸不溜秋地讥讽道。
  听到润彩嘲讽的话,对叶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不同于以往,如今她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是古往今来世人的看法,别人已把她看得贱了。那润彩以为是她在勾引她的男人,她是有口难辩。对叶走远了,看见四处无人才蹲在田埂上吚吚呜呜地抽泣。
  红土咀是双驼岭与燕子川交界的一块地方,看起来像张鸡嘴,那儿的土质掺杂着红土,人们便把那块地方称为红土咀。红土咀是很偏的一块地方离村子很远,要走十里路。红土咀那儿有一个很深的山洞,以前有狐狸住过人称狐仙洞。据说燕子川的几个年轻人莫名失踪,村民找到时已死在那洞里头了,相传是被女狐仙吸去了精魄。由于传说的缘故,那个地方即使是在白天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张俊杰安排让对叶一个人去,明显是不安好心。但对叶并不害怕,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对叶哭过之后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就起身向红土咀走去。
  一路上草木葱茏,路边、沟沟坎坎、田埂和山坡上开着野花,蜜蜂嘤嗡蝴蝶翩飞小鸟啁啾。欣赏着怡人景色,对叶苦闷的心绪顿时好了很多。想起少年时候,那时路永年还没有去外地求学,他们时常结伴去人烟稀少的地方玩。幽静的山谷,每到春夏之交时开满野花,他们彳亍在山坡上,漫步在田间地头。他们虽是未来的夫妻,却和兄妹一样的相处。那时他们也没少遭到村里人的取笑,可路永年不在乎,照旧带着她四处游荡。路永年喜欢幽静的去处,更喜欢花草,他乐意去,她就乐意陪着。牛佳慧是个很和蔼的婆婆,并不因为她是童养媳而就另眼看她,她待她如女儿一般,从未因此而责怪过她。即使别人在她面前说起时,她也一笑置之,总会说:“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孩子,哪就懂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闲话的人,自讨没趣就怏怏地走了。
  她喜欢跟着路永年去四处走走,更喜欢听他吹笛子。每到一处风景秀丽,环境幽静的地方,路永年就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笛悠悠扬扬地吹奏起来。这是她在家里所听不到的。路永年吹笛子有个习惯,喜欢在旷野里吹,在环境优雅的地方吹。她要么靠着他的背安静地听着,要么躺在软软的野草上慵懒地晒着太阳,让那悦耳的笛声激荡着她空灵的灵魂。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啊!
  想着美好的往事,对叶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了力气,拿起锄头仔仔细细地锄起草来!日头渐渐地攀高了,晒干了麦苗湿漉漉的露珠,也晒干了她被露水打湿的裤脚。投入到劳动中来,对叶觉得自己的生命又有了活力,体内滞流的血液,又重新沸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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