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陈虹的遭遇

　　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陈虹又拖起地来，她拖地的样子好认真，就好像我没有在她身旁一样，我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我喝酒的包间走去。
　　回到了包间，我木木地坐了下来。今天本来很高兴，邀朋友出来喝酒，可自从见到陈虹，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的心如翻江倒海般的乱，陈虹到底怎么了，怎么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她不是嫁给了一个开洗脚城的大老板吗？她不是在学校里当老师吗？她爸妈怎么舍得再叫她出来呢？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我百思不得其解。
　　朋友们跟我喝酒，我还在那里发癔症，想着陈虹现在的遭遇。这场酒我简直喝的是稀里糊涂，简直不知道是在跟谁喝酒，跟谁讲话。酒场终于散了，我把大家送走了以后，我就进了我的车里，我没有走，我在车里默默地等着，等着酒店打烊，等着陈虹从酒店里出来我好问个究竟。
　　我想起了我和陈虹在这里打工的那些日子，仿佛那些日子又回到了我的眼前。想起第一次见面，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次相见，我渴盼了多年两人能像恋人一样的约会，那天在公园里终于实现了。当时我还在吴妈家干家政，吴妈给我专门放了假，我也为了见陈虹还买了一身新衣服。那天，当我握住陈虹的手时，我觉得我都醉了，我还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两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含情脉脉，羞羞答答地倚在我的身上，我用激动地心抱着她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是她的靠山，我是她的幸福，我是她的全部，我要今生今世，永远永远的让她幸福。那天，当我离开她打车回吴妈家的时候，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她握着我的手是那么的有力，好像一松开我我就会消失似的，我还看见她漂亮的脸蛋上淌着的泪。
　　我坐在车里看着酒店，酒店还在营业，吃完饭从里边出来的人们，酒足饭饱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有一对小恋人牵着手出来了，他们嬉笑着，女朋友挽着男的手，好甜蜜好幸福；又有一家三口出来了，小女孩在爸妈中间一蹦一跳，好温馨，好可爱；又有一些男男女女从饭店里出来了，女的穿戴时尚、矜持含蓄，男的谈笑风生、风度翩翩。可我的初恋，当年如花似玉、气质高雅、体态端庄、娇羞可爱的陈虹，如今却在酒店大厅、厕所里拖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又有一对恋人从酒店里出来了，女人还是挽着男人的胳膊，头已经靠在了男人的肩上，那姿势好美，那笑容好甜，那感觉好幸福。当年我和陈虹也有过这样的时刻，那是她们厂停电，她们宿舍的人都去市里玩了，她也想出去玩，她约我，我俩就一起去了市里。那天，她也是挽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上，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我给她买衣服，买裤子，买鞋，还买了手镯，虽然手镯是银的，但能看出陈虹脸上的笑，那笑是从女人心底溢出来的，那笑是幸福的，甜蜜的。记得我跟陈虹谈创业，并不止一次的向陈虹许诺，要叫陈虹幸福，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这些如今想起来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又好像是隔了数十年，我和陈虹最终虽然没有走到一起，但我是希望她幸福的，希望她过得比我好，这样我才能安心，因为她是我在学校就一直最爱的人，是我的梦，是我灵魂深处无法放下的人。如今，她就在眼前，就在酒店里，就在酒店里拖地，打扫厕所，而我却西装革履，坐在雅间里和朋友海吃胡塞，花钱如水。
　　夜有些深了，可夜，在一些幸福的人眼里，是温馨的，甜蜜的，像一首歌，缠缠绵绵。不知是这夜的幽静感染了我，还是酒店里的灯火刺痛了我，我的眼前一直在闪烁这陈虹的影子，那削瘦的脸庞，深深的眼窝，呆滞的眼神和那僵硬地笑容，如电影般在我眼前，一幕幕的清晰可见。我的脸上不觉流淌下了眼泪，那眼泪从眼角一直流到我的嘴里，苦苦的，涩涩的。她幸福可以，她甜蜜可以，可我丝毫不能看见她那么的苦！我的眼在流泪，我的心也在流泪，而且在颤抖，我必须等她下班，我要问问她，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酒店终于打烊了，酒店里的工作人员相继出来，最后在整个酒店熄灯的时候，我看见了陈虹，看见了她疲惫不堪，削瘦的身影，我大喊着：“陈虹，陈虹！”
　　陈虹看见了我，她站住了，她还是那么呆滞地站着，我快步向她走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哭着说：“陈虹，你怎么能在这里？嗯！怎么能在这里！”
　　陈虹看了我一会儿，眼泪就噗噗地流了下来，她脸背过我去，说：“东贵，你怎么没走？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哭着说：“陈虹，我看见你在这里拖地，我的心里就跟针扎的一样，你怎么又来到了这里？你男人不是开着洗脚城吗？你不是在当着小学老师吗？你怎么又出来打工了啊？”
　　陈虹背着脸哭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她说：“这都是我自找的，我原本就是这样的命！”
　　我说：“陈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
　　陈虹说：“不了，东贵，你走吧，我不能拖累你！”
　　我哭着说：“陈虹，那时我对你放手，我是想叫你过得比我幸福，我是希望你不再在这里吃苦，我一直认为你回家当了老师，再也不用在这里打工受罪了，我原以为你找到了个开洗脚城的大老板，你就会衣食无忧，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就是甩了我，我也心甘情愿，谁知你现在又出来打工了，还是给人家扫厕所，当清洁工。”我越说心里越难受，越说心里越痛苦，我不禁大哭了起来。
　　陈虹用手给我擦擦眼泪，说：“东贵，不要哭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说：“陈虹，先不要说对起对不起的话，我先送你到你住的地方。”
　　陈虹坐上我的车，我就开走了。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简单地给我说：“左拐，右拐。”一会儿，就到了她租的那栋楼。
　　我停车跟着她上了二楼，进了她的出租屋，这出租屋共一间半房，是两人合租的，一对夫妇住一间，陈虹住半间，两家共用厨房和卫生间。陈虹把我领到她租的那半间，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我们就进去了。这半间屋真得很小，一张大床就占了房间的一半，还有一张小桌子，一把小椅子，就把房间沾满了。陈虹叫我坐在椅子上，她坐在床上，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默默地坐着。
　　我说：“陈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虹叹了口气，说：“怎么说呢，从这里回家以后，我跟我爸妈说了咱俩的事儿，我爸妈怕我跟你在这边吃苦，说什么也不同意咱俩的事儿，其实，我爹早就在家给我物色了一个对象，那人说他爹是县教育局的一个科长，能为我在镇上小学找份工作，叫我当老师，我爹就同意了。他还真为我找到了个当老师的工作，虽然我不在编，但他说干几年就能转正，我爸妈就做主答应了他。
　　当时，我不想答应我爸妈，妈说，我不答应她她就不活了，有一次我和我妈又为这事儿争吵了起来，我妈晚上一气之下还真吃了安眠药，到医院才抢救过来……”
　　说着，陈虹就泣不成声了。
　　我说：“别说了，这都过去了。”
　　陈虹擦擦眼泪，又接着说：“我不能叫我妈为我去死，我不能叫他们老两口为我的婚姻整天操心，我真是没有办法啊，我又没有工作，当时身体又不好，你说我能怎么办啊！”说着，陈虹就大哭了起来，哭得连话都说不成了。
　　我有些等不及了，我说：“陈虹，你就别说这事儿了，你就说你怎么又到这边来打工就行了！”
　　陈虹说：“我男人比我大五岁，他在县城也没有一个正式工作，他爸爸投资就给他开了一家洗脚城，那洗脚城一多半是贷的款，开始他经营的还可以，谁知越来生意越不行，不仅没有赚到钱，还欠了外边很多的债，他为了想法还债，又借下了高利贷，每天拆西墙补东墙的，外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借遍了，还不起，最后他竟然赌了起来，为了还债，最后，不但洗脚城转让了，就连我们住的房子也抵押给了别人，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和孩子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家赶了出来，我只好又回到了我爸妈家。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他要账，还有的高利贷主声称找到他就要剁他的手，要他的命，现在他也不知躲哪儿去了，都大半年没有和家里联系了。”
　　出了这事儿还不算，谁知祸不单行，学校精简人员，凡是没有文凭的不在编人员，全部清退，他爸爸也没有办法，我就被学校清退回家了。没有了工作，家里还每天都有人来要账，我父亲又被我男人气的一下子卧床不起，现在偏瘫在床上，嗨，你说，我还怎么在家呆啊！我得出来挣钱养家啊！说着，她就又哭了起来。
　　我说：“陈虹，原来是这样，你先别着急，遇到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愿意，你容我慢慢想想办法，你现在身体看来不是很好，怎么能在酒店里干那种一会儿也不闲的清洁工呢！”
　　陈虹说：“还想什么法啊，这不，过年我都不敢回去，人家要账的不断，他到底欠人家多少钱，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啊！我这也是在外边躲债啊！”
　　我点了一根烟，说：“陈虹，我知道了，你这些天先在酒店里干着，容我想想办法再说。”
　　陈虹哭着说：“东贵，不用了，我选的路我自己走，我不连累你！”
　　我默默地看着陈虹，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