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报名

　　大风大雨的，连个车都难打，湿透了的裙子像胶布一般，死死的缠着她，发梢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坠落着，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糟透了，又无计可施，如果真是进菜小，乔恩会同意吗？寒心唉了口气，说好不陷进去的，就当是走过场，不心动，不入戏，可为什么做着做着，就入戏了呢？为什么又回到了一年前，急切的想让梦轩回上海读书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老早就应该布局的不是吗？寒心想说，那是乔恩的主意，是的，乔恩，他总是让她腹背受敌，措手不及的坐以待命……
　　看完那所小学，寒心绝望的连打车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么小的场地，寒心免不得同梦轩即将直升的中英文学校作比较。教室从外面看都破旧的不行，楼上有一间不知是教室还是堆杂物的，居然玻璃窗都是坏的，而且还处在马路中央……
　　寒心去的时候，正逢是放学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家长一个比一个有乡土气息，寒心不是看不起人，但是呢，一个孩子的成长是离不开家教的。就像梦轩班里的，几乎家境都是不错的孩子，就连家长们都有共同语言，空闲时，妈妈们会相约喝喝咖啡，周未了，大家约好开车去郊外，孩子们在一起疯玩，男人们聊工作，聊生意，女人聊着发型，画妆，衣服。
　　这不是阶层的问题，但好像又似阶层的问题，父母是什么样的，孩子多少也会模仿几分的。
　　雨还是那么的大，路边一排排的梧桐树，根本抵挡不了倒下来的雨水，反之，因着树叶积了厚重的雨量，一旦风吹草动，那落到伞上的雨水，就好像是楼上莫名的泼了一大盆水下来。
　　寒心的脚步变得更重了，要命的雨水已经将她的皮鞋全浸透了。她感到很冷，很难过，也很对不起儿子。她的婚姻，她从未想过好与不好，在旁人的眼里，她总是不按牌出牌的人，当初她决定和乔恩结婚时，亲戚没少劝她，难道上海就真的没好男人了吗？你要找乔恩，你不觉得乔恩和你是两路人，像乔恩那样的人，走南闯北的，你就是被他骗了卖掉，都会傻傻的数钱呢……
　　单纯的寒心，总有一股大无畏的精神，她最后还是嫁给了乔恩，甚至跟乔恩去了南方。在很多人眼里，她像是在走钢丝。即便是这样，她都没怨过乔恩，可这一回，她真的怨了，为什么他每次做事都是这样，从来没有给她一个事先，如果她事先知道，他打算让梦轩回上海读书，她不会去上班的。她会早早的过来办理房产过户手续，而且她也是有时间更好的教梦轩。鬼知道，他是怎样想的，寒心忍不住流下了委屈的泪。
　　回家的路上，她碰巧遇见了表姐，表姐盯着她说：“这次回来，好像变漂亮了！”
　　寒心打断了表姐的逗趣：“梦轩的学校我没搞好，招生办给的两所学校都不好！”
　　表姐伸出胖乎乎的手理了理寒心的头发：“这有什么可难过的，赶紧回家找你老爸呀！”
　　寒心“哦”了一声，同表姐罢了罢手：“姐姐，那我先上去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表姐大着嗓门对寒心说：“好好求求你爸爸妈妈……他们是有办法的……”
　　寒心站在电梯的轿厢内，对着电梯门，回了一句：“晓得了！”
　　寒心一按门铃，妈妈方舒亚开了门：“怎么湿成这样，快快，赶紧换衣服去！”
　　寒心抱着一堆衣服进了卫生间，隔着门缝同妈妈说着话：“烦死了，那个烂学校我去过了，超级烂咯，妈妈，我不要梦轩去那种垃圾地方，和一群民工的孩子在一起，不是说嘛，每个熊孩子的背后，肯定有一对比较熊的爹妈，再说了，梦轩在幼儿园就不会打人的，老是被他同学打的，这要是和这些孩子在一起，他们万一粗鲁的打梦轩了怎么办？老妈，你赶紧帮我想办法呀……”
　　方舒亚唉了口气：“也不怪你爸不帮你，你这是多出来的事，自己家的房子，你还搞成这个样子，你怨谁，催你回来交易产证，你还拖了又拖的……”
　　寒心嘀咕道：“我那知道现在读个书都成这鬼样子了，原来表姐家的龙龙想上我们家的学校，不就是你把户口迁过来就搞定了吗？”
　　方舒亚道：“你看看这几年外地人来了多少，每次一过年，整个地铁都是空荡荡的，上海的一半房子是买给外地人的……”
　　寒心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正好楚岳桐到客厅来喝茶，他盯着女儿一头湿发说：“赶紧吃药去，免得感冒了……”
　　“老爸……，那个破学校我去看了……反正是极差极差的，像希望小学！”寒心不满的抱怨。
　　“那怎么办？你想怎样呀？”楚岳桐喝了茶问。
　　“老爸一定有办法的是吧？唉呀，你快想想嘛，打打电话！”寒心摇了摇爸爸的胳膊。
　　“侬个小姑娘，叫我说你什么好，你真以为还是爸爸在位子的时候，呼风唤雨的，老爸退休多年了，之前的同事，老部下，老上级也都是该退的退了，该换的换了，你看中的那个学校，若是放在之前，我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校长肯定二话不说收下了，可是寒心，现在都是网上报名，名额都是卡得死死的，你让老爸怎么弄？”
　　“但是那个学校不行，真不行，我去看过了……”寒心说着说着，一串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不是说有两所嘛，你都看了……”方舒亚问。
　　“只看了一所，没看塘一的，估计也不会好到那里……”寒心吸了吸鼻子。
　　“你哭什么呢，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首先，你没看过塘一是吧，万一塘一你看了觉得喜欢呢……”楚岳桐简直拿她没办法：“这样行吧，如果是进你实在看不下眼的那所学校，老爸想办法帮梦轩弄到我们房子对口的学校。如果塘一你觉得还可以，那你就让梦轩在塘一上一年，第二年，老爸想办法把梦轩转校好不好？”
　　寒心擦了擦眼泪：“老爸，你不许撒赖……”
　　方舒亚摇了摇头：“还像个孩子，说哭就真哭了，也不怕梦轩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寒心吐了吐舌头：“妈妈，我想去看看塘一！”
　　“你吃了饭再去吧，都快到饭点了，外面又下着雨……”方舒亚看了看墙上的钟。
　　“不行，我还是现在去比较好，免得晚上睡不着……”寒心把毛巾挂好，拎着伞就出门了。
　　“塘桥第一小学，在菜场的旁边……”寒心一边往外走，一边用百度搜索着。
　　在百度和大众网上都有“塘桥第一小学”的介绍，寒心也纳闷上了，不是说有百年历史了吗？还是以书法为特色，这样的学校光是看网上的介绍和大众点评网的留言，就知道是所还不错的学校啦，为什么会冠名“菜小？”
　　冒着特大的雨，寒心在离学校不远的弄堂下了车，这所学校依在居民区，寒心叫的又是专车，专车庞大的车身几乎是贴着两旁房子的外墙开的，寒心怕司机开进去后，出都出不来了，她好心地说：“司机，你不要开进去了，万一你出不出来，我要不好意思的！”
　　那个年轻的司机倒很客气：“外面雨太大了，你怎么过去呀，要不我还是开过去吧……”
　　寒心笑了笑：“要不，我还是在这下吧，如果您方便的话，您能等我一会吗？我大概五分钟就好了！”
　　年轻的司机阳光地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可以呀，我等你……”
　　寒心下车后，踩着一地的水坑往前走着，“塘桥第一小学”这六个银色的字在雨水的冲洗下，一尘不染的挂在校门的墙上，透过合着的校门，书法走廊的大红灯笼在风雨里随风拂动，一晃一晃的影子，落在走廊的水气里，突突得增了几分古典的气息，那放置在进门处的狼豪笔规矩的搁在笔搁上，远远得，好似闻得到墨的香味在风雨中肆意蔓延，淡淡得，仿佛是久远的离愁，古人挥笔写下的无穷诗意……
　　寒心笑了，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吧，那个以语文为特长的学校，说不定还不如这所有着淡淡墨香的学校好呢，至于，为什么叫“菜小”呢，实在是进来的弄堂太小太小了。小到把学校宽阔的操场都要隐埋了……
　　寒心返身离开时，还不忘多看了几眼，望着雨中的学校，她不禁满意的笑了。
　　司机果然守信，真的在不远处等着她。寒心回头，望着银光闪闪的“塘一小学”微微一笑，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们还是会见面的……
　　上了车后，寒心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见司机是上海人，便随口问道：“你有小孩了吗？”
　　司机笑了笑：“有啦，是个小男孩，超级皮的，今年进幼儿园，进了幼儿园就轻松多啦……”
　　寒心深有同感：“是呀，上幼儿园就轻松多啦，我们这个今年要上小学了！”
　　“你们对口是这所小学吗？”司机问道。
　　“对口不是这所的，是名校来着。没办法，人户分离嘛，只好统筹了！”
　　“是统筹到这所学校吗？”
　　“是呀，但是听说是菜小！”寒心一边作答，一边在想，什么叫菜小，难道凡是有菜场的都叫菜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