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黑撒红撒（5）

　　拉拉一直认为“明天”是个好东西，有了明天，一切就都有了转机。
　　拉拉又回到了学校，虽然心里对学校游戏规则怀有不满，对很多事情怀有无名的敌对，但是为了妈妈还是得上学校。
　　当再次遇到成绩第一的红撒时，拉拉好像已经忘记了一切。成绩第一的红撒用阴招摔烂了拉拉的双手和膝盖，拉拉也明白是她干的，但拉拉并没有明说。大家心知肚明，拉拉在等机会。
　　拉拉是什么人？拉拉是妈妈的头疼，拉拉还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所以拉拉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拉拉就像一只狼一样在等机会。
　　经过几次较量，拉拉懂得了要讲究战术，不能用所谓的“道理”去捍卫自己的尊严。拉拉很奇怪，小时候大人教育孩子不能说假话，但是现在好像讲假话很流行很吃香，人们好像喜欢听假话，也喜欢讲假话。既然如此，拉拉决定也试一下。
　　机会终于来了。
　　秦城实验中学每天早读后有个全校性的跑步锻炼，每次只有十五分钟。在学习上拉拉比不上成绩第一的红撒，但是论跑步，拉拉却是能手。初二时，拉拉曾经在学校春季运动会上，代表班级参加一百米短跑，八百米长跑，拉拉那是绝对的第一。只要枪一响，拉拉就像离弦的箭，飞奔出去，一刹那间就到了终点，虽然比不上飞人刘翔，但绝对是学校的飞人。拉拉为班集体在运动会获得优胜班集体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老师才会大方地表扬一下拉拉。
　　拉拉把早读后的跑步锻炼称为早跑。
　　其实，早在几天，拉拉就和自己的三个好朋友秘密商议了惩罚成绩第一办法。三个好朋友中的陈静怡也算班里的红撒，但是由于家境贫寒，来自农村，班里同学有些歧视，但是拉拉很喜欢静怡；而石楠是拉拉的同桌，也是黑撒之一，她们三人就走在一起，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们商议好在早跑时制造机会，也要狠狠摔倒那成绩第一的红撒，最好也蹭烂她的双手，让她也体会一下被摔倒的痛苦。
　　“拉拉，我看能行。在早跑最后，那贱人一般就跑不动了，会落在后面，到时我故意与她并排跑，你跑在我右面，看我眼色扛我一下，我就故意向左侧身，你在用力一下，我顺势倒下去，用退绊倒那贱人。”
　　“好，让她帅哥狗吃屎。”拉拉觉得很解气，如果真能摔那贱人一个狗吃屎。
　　“拉拉，石楠，我看算了吧，我们就让着点她。”静怡想说服拉拉算了。
　　“不行，静怡，你要害怕，权当我们俩放个屁，臭你一下，然后风把臭屁刮走了。”拉拉说这话时像个小大人。
　　“就是的，必须得惩罚她，我最讨厌她看我们的蔑视表情，还有仗着老班的恩宠，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哼，我们就上学习差点，有什么理由瞧不起我们。静怡，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明白不？”石楠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但是，我怕摔坏她。”静怡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哎，静怡，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到底站在哪一方？拉拉被摔成那样，你怎么就不心疼？再说，你忘了，那贱人上次把你桌面上的书撞下来，连声对不起都没有，直接走人。”石楠提醒静怡，希望通过事实“教育”静怡分清敌我。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合适，我们能不能先告诉老班，请老班教育她，叫她以后别再欺负我们？”静怡希望通过老班解决问题。
　　“呸，指望老班解决问题？梦去吧！那红撒是谁?那是老班几年后的奖金，老班和钱有仇吗？没有，静怡，你搞清楚。”拉拉变得愤世嫉俗，说出来的话每个字好像都有生姜味，辣辣的。
　　秦城实验中学每届高三考完以后，都会奖励高考优胜班集体，在奖励中尤其重点奖励班主任，其次是高考科任老师，奖金数量惊人，有高达七八万的。拿高考奖金数量最多的班主任，下届如果再连任班主任，就成了下届学生挤破头皮都想进的班集体。
　　这样的高考优秀班主任，是炙手可热的。
　　一个高考优秀的班集体，必须得有拥有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除了班主任，还有一个就是优秀的生源。
　　所以，那些班里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也成了各班班主任的心头肉。
　　优秀班主任和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是一对相互成就对方的合作者，既然如此，拉拉觉得靠班主任去解决问题的想法是不可行的。
　　“好了，静怡，你当不知道这回事。”拉拉说的斩钉截铁。
　　静怡不再说什么了，很忧郁地看看拉拉，再看看石楠。
　　早跑快要结束了，成绩第一的红撒果真跑不动了，慢慢落在了后面。石楠和拉拉本来就被排在跑步队伍的最后面，那成绩第一的红撒“呼哧呼哧”直喘气，脸上都是汗水。由于缺少锻炼，十五分钟的早跑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摧残，很多次她要求老班不上早跑，但是老班处于爱护她身体，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但是网开一面，可以慢一些，落在队伍后面。
　　石楠也假装跑不动了，“呼哧呼哧”直喘气。
　　拉拉跑着跑着，好像被脚下一个石子绊了一下，身体倒向石楠，猝不及防石楠向左倒去；那成绩第一的红撒就在石楠的左面，本来就已经跑不动了，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只是机械性迈开双腿向前跑去。石楠向左倒下的一刹那间向前赶了一小步。那成绩第一的红撒由于实在跑不动，眼睛好像都有些发花，猝不及防，前面有个人倒下了，她来不及换脚步，“咕咚”一声摔向前方，越过石楠的身体翻下去。真摔了一个狗吃屎，脸上的皮都蹭烂了。
　　后面队伍及时停下，有同学把两人赶紧扶起来，石楠咧着嘴一瘸一拐地坐在跑道边。
　　那成绩第一的红撒一听说脸摔烂了，怕以后留下伤疤影响美观，又气又痛，竟然大声哭了。
　　拉拉继续跑步，心里一阵高兴。活该，现世报，拉拉恶毒地诅咒着。可是没有一会儿，拉拉内心恶毒的快感消失了，拉拉又觉得自己很卑鄙，觉得自己是小人，觉得自己才是个真真正正的贱人。
　　下了早跑，大家都议论着成绩第一的红撒。有人说肯定会留下伤疤，那么成绩第一的红撒就成了疤痕脸了，丑死了；有人表达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大家越是这样，拉拉越觉得自己是个贱人，是个恶毒的人，惩罚了成绩第一的红撒，拉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件事过后，拉拉很长时间都高兴不起来。
　　石楠想不通了，觉得拉拉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拉拉，你别这样，她摔了脸，这也是一报还一报。”石楠教育着拉拉。
　　“石楠，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摔烂她的脸，我应该高兴，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还觉得自己不是个正人君子。”拉拉说着自己的内心感受。
　　“拉拉，你也别太自责，这都是她逼你这样做的，她欺人太甚。”静怡也安慰着拉拉。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贱人。”拉拉说着低下了头。
　　“哎，算了，我与她两清了，她做得不对，我更不对。”拉拉批评着自己。
　　青春期真的很奇怪，很多事情自己都说不清楚，拉拉也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
　　假摔事件做的天衣无缝，谁也没怀疑石楠，更没有人怀疑拉拉。但是成绩第一的红撒知道自己被拉拉和石楠暗算了，但是只能自己知道，要知道自己当初请人也暗算了拉拉。
　　事情过后，俩人谁也没说什么，两人相安无事了很久。
　　成绩第一的红撒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带个口罩，因为脸皮蹭烂以后，血迹干了就结痂，半个脸都是黑红的痂，大家背地里叫她阴阳脸；再然后所结的痂又逐一褪落；再然后，褪落痂的地方颜色白白的；再然后才回复正常颜色……
　　拉拉每天来学校后，首先偷偷看成绩第一的红撒脸部皮肤的变化。开始人家带着口罩，拉拉的心也好像蒙了一层黑布，感觉异常沉重。当有一天成绩第一的红撒终于不带口罩时，拉拉看到的是一张和原来一样的白嫩脸庞，脸上并没有留下疤痕，拉拉的心才彻底放松了。高兴地约了石楠和静怡，拉拉想庆祝一下。
　　“石楠，静怡，我好高兴。”拉拉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很激动。
　　“有什么好事?”石楠、静怡异口同声地问。
　　“猜猜！猜对了有棒棒糖。”拉拉知道她们俩猜不出来，她想和两个好朋友分享自己内心的快乐。
　　“我先猜，是你妈最近没有唠叨你。”石楠抢先要猜。
　　拉拉摇摇头。
　　“那就是你买彩票中奖了。”静怡最喜欢钱，也最需要钱。在静怡的心里，买彩票中了奖才最高兴。
　　拉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哦，我知道了，你……”石楠正要说，静怡捂住石楠的嘴巴，急忙说：“我们一起说。”
　　石楠点点头，静怡喊了一声“一二”，她们俩互相对视着：“有人追你，拉拉，对不对？”
　　拉拉只是笑，就是不说。
　　石楠和静怡觉得她俩猜中了，上去各拉着拉拉一只胳膊，说：“赶紧说，那人是谁，是咱班的吗？长得帅吗？”
　　青春期女孩最喜欢的就是聚在一起谈论班里或者自己能看到的男生，最高兴的就是能有人追自己。
　　拉拉一本正经地说：“你俩听着，我拉拉是不会干这事的。在我眼中，傻子才会去谈恋爱，你俩也听着，男人没有好的，如果有谁胆敢追我拉拉，我会吐在他脸上的。”
　　石楠拍着拉拉的后脑勺：“嗨嗨嗨，受伤了，还没老呢，怎么说话就那样?如果有人追我，哪怕是个猪八戒，我也请客，最起码说明咱有魅力。”
　　石楠脸皮真厚，静怡想。
　　拉拉见她们猜不出来，本来也没指望她们能猜出来，自己主动说出来好了。
　　“石楠，静怡，你们发现那红撒脸皮好像没留疤痕。”
　　“我没看，我懒得看那贱人，看了她就生气，最好成阴阳脸，看她还嚣张！”石楠满不在乎地说着。
　　“拉拉，我看了，脸上没有疤痕。”静怡肯定。
　　“石楠，以后别骂人家贱人了，我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拉拉劝解着石楠，石楠好像不认识拉拉了。
　　“我说真的，以后我们与她各不相干。”拉拉说的很肯定。
　　“这样好，别惹事了。”静怡胆小，永远怕事。
　　“好，听你们的，各不相干。”石楠也答应了。
　　“你看，我们与她再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再说那天早跑摔了她，万幸没出事，要出了事，我们怎么办？”拉拉说的很释然。
　　“能出什么事，难道还能把她鼻子甩掉吗？”石楠不明白能出什么事，觉得拉拉变得胆小了。
　　“不是的，我看了一本书，上面说人跑步时不能突然摔倒，那样容易导致窒息。你俩想想，如果她那天窒息死亡了，我们能心安吗？即使没有人发现是我们干的，但是我们心里会内疚一辈子的，晚上也会做恶梦的。”
　　“再说，那红撒是可恶，但不至于去死，反正以后我们与她各不相干。”
　　“好，与她各不相干。”
　　三人议论了一番，达成一致意见。
　　拉拉拿出三个棒棒糖，每人一个，三个好朋友每人嘴巴里含着一只棒棒糖，嘴巴鼓鼓的，吸溜吸溜……那甜美的棒棒糖在三个好朋友的嘴巴里慢慢消融，慢慢流淌，连嗓子眼都是甜的。
　　三人比赛者把棒棒糖含在嘴里，看谁能屏住呼吸，时间最长的就是胜利者，最后石楠口中的糖汁都顺着嘴角留下来，拉拉和静怡忍不住笑得糖汁也流倒了衣服上。
　　含着棒棒糖，三人互相挽着胳膊，又齐声唱起歌，发音模糊，调子也不准，但是三人唱的很高兴：
　　今早起床，
　　看镜子里的我，
　　忽然发现我的发型睡得有点kuso，
　　一点点改变，有很大差别，
　　你我的力量也能改变世界，
　　……
　　这些花儿一样的小姑娘，一根棒棒糖也足以使她们忘记一切不快和烦恼。
　　好像王力宏也唱过这首歌，名字叫《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