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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虎 口 夺 食

作品名称:豪杰无恒      作者:谢卫      发布时间:2016-12-01 09:26:08      字数:4787

  对于将要实施的这件事情,庄义杰最初的想法是觉得有点不可思义,黄金荣是什么角色?用上海话说,他可是上海滩有名的“亨浪头”(老大当中的老大),对于一般平头百姓,他只要眨眨眼,歪歪嘴,就能要了你的小命。以致于一般人家在教训孩子的时侯都这样说:“侬要是勿听话,就让麻皮金荣捉了去。”黄金荣靠什么起家的?换句话说,黄金荣在成为上海滩大亨之前,不过是一个小瘪三。但就是这样一个曾经不起眼的小瘪三,利用当巡捕房巡捕、包打听的权利和机会,用坑、蒙、拐、骗、抢,用“黑吃黑”、“一码克一码”的手法,网罗了一批“三光码子”(这些人全都是惯偷、惯盗、惯骗分子),然后狐假虎威,胆大妄为,巧取豪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1927年与杜月笙、张啸林等积极支持并参与蒋介石发动的“四一二”政变。南京国民党政府成立后,蒋介石授予了他少将参议及行政院参议的头衔。最终真正变成了名利双收。想一想看,如果换在几年前,对于这样的魔头,别说敢去惹他了,用庄义杰扬州乡下的土话说,“屙屎都要远离他三个麦拢头”呢。可是现在——,庄义杰想到这里暗暗用劲握了握拳头,心里道:辣块妈妈,如果不是这个世道黑白颠倒,善恶不辨,你麻皮金荣这个豺狼又怎么当得了“道”?别说你那里不是阎王殿,就是龙潭虎穴,老子也照样要去闯一闯!
  经过几天的认真准备和周密计划,这天晚上,庄义杰、吴健生、杨秀英,还有一位临时邀请来的法国朋友亨利•詹森先生,他们衣冠楚楚地坐上豪华气派的雪佛莱轿车,来到了大世界门口,他们依次下了车,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上海滩有名的花花世界。他们之所以把这里当成他们行动计划的第一步,主要是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弄清楚,那份名单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在八仙桥的均培里?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只要能弄清楚确切的地点,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相对好办了。
  这大世界果然是个好去处。吃喝玩乐赌样样齐全。它們的总体布局是一层一个花样:一楼大厅主要是听戏唱曲的,鸦片瘾上来的,随时可以找到一种小房间抽上几筒;二楼大厅是夜市交易所,所谓夜市交易所,说白了,就是名目繁多、各式各样的大赌场;三楼的花样最多,既有抽(鸦片)的,也有玩的,还有就是那种充满污浊之气却美其名曰“牡丹”“芍药”“荷花”之类的销魂场所……总之一句话,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庄义杰他们一行数人在十二面哈哈镜前尽情戏耍调笑一番后,随即在随侍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大厅,按照事前计划的步骤,庄义杰和亨利•詹森先生在一侧的客座坐了下来。吴健生和杨秀英则一前一后径直来到一张赌桌前,杨秀英坐主位,吴健生坐次位,也就是说,今天唱主角的是杨秀英,吴健生不过是个跟班或者陪客。此刻的杨秀英满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更是颐指气使,一副大家风范。跑堂的鉴毛辨色,一见这情形,立刻笑眯眯地迎上来,先说了些肉麻话——无非就是女客官多漂亮等等之类,接着再言归正传——问客人想玩什么?跑堂的叽哩呱啦一口上海腔,杨秀英一句都听不懂,就扭头问吴健生,吴健生于是就在两人之间当起了翻译,一番言来语去之后,最终决定玩“的瘟”即21点(英文twentyone)。这种玩法迅速简便,输赢大小则要看下的注是多是少。做庄则既可以轮流,也可以一人独揽。上海人之所以把这种21点玩法称作“的瘟”,是因为21点为最大,22点就“瘟”了。具体一点说就是,当一明一暗两张牌发下来后,如果明的一张是10或J或Q或K(这些老人头均算10点),暗的一张是A(A可算11点、也可算1点)的话,那你就拿到了一副最大的牌(当然,如果庄家手里也拿到相类似的两张牌的话,那还是庄家赢)。但如果拿的不是这样的牌,而是一张9,一张7,这时侯就要你作出选择了,是继续要下一张呢,还是不要?如不要,你的两张牌加起来オ16点,这样的胜率很小。那么就选择再要一张吧,但偏偏再要来的这张牌是6或6点以上的牌,这样你就只能乖乖认输了。客观点说,这种玩法看似迅速简便,实际并非如此。它跟玩沙蟹一样,同样需要斗智斗勇甚至斗狠,运气在其中只占到一成或二成。
  杨秀英在此之前没有玩过这种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完全是个生手,但赌场有句俗话叫作“牌服新手”,她今天的运气好得简直出奇。无论是做庄,还是不做庄,她拿到手的都是好牌。随着她赢钱次数的不断增加,坐下参赌的,以及两旁围观的人也在不断增加。
  而这时侯坐在一侧的庄义杰则正在向亨利•詹森先生介绍他们所置身的这个大世界的历史。庄义杰说,大世界始建于1917年,创始人也姓黄,叫黄楚九。1930年被黄金荣不择手段地抢了过来。这里原本经营的都是诸如游乐、博览、竞技、美食等等的娱乐行业。黄金荣抢到手后,就变成现在这种乌七八糟、乌烟彰气的格局了。“亨利先生,把别人的东西拿过来据为己有,这无疑是一种强盗行径。但我想请问阁下,如果我们把从别人手里偷抢过去的东西再夺过来,这又该归属于哪一类?是财产转移?还是财富的再分配?抑或是另一类的强盗?”
  亨利•詹森先生耸耸肩,摊摊手,“抱歉庄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哦!对不起,也许我刚才的表述不够准确。我想说的是,当自然法则被破坏,而你又没有能力来重建这套法则,使无序变有序,于是你就选择以恶抗恶,以暴制暴的方法来表明你对现实的不满——譬如把从别人手里偷抢过去的东西再夺过来等等——你说你该如何来界定这种行为?”
  “对不起庄先生,我还是得表示我对此很抱歉,因为我是个商人,我对你所说的问题毫无兴趣,如同你们这次请我帮忙,我所关心和感兴趣的是我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而不关心其它与此有关的问题一样。”
  “那么请允许我再冒昧地问一个问题:你相信上帝吗?”
  “上帝!”亨利•詹森先生说完这两个字,立刻虔誠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我当然信啦!因为我们都是他的子民啊。”
  庄义杰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实:他亨利•詹森先生是巡捕房总巡乔辨士的外甥,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也该归属强盗范畴。想一想看,跟强盗讨论什么有序无序,什么自然法则,岂非太愚蠢也太可笑了吗?!
  恰好就在这时侯,吴健生神色慌乱地跑过来说,“夫人那里可能有麻烦了,请俩位赶紧过去救驾。”
  庄义杰神定自若地笑道:“夫人难得出来白相相,会有啥麻烦?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
  亨利•詹森先生也笑道:“夫人是不是输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了?”
  “不是,恰恰相反,夫人今天赢了将近20万。”
  “那还麻烦什么?叫夫人赶紧走人不就万事大吉啦。”
  “走不掉啦。他们说夫人出老迁,叫喊着要跺掉夫人的一根手指头呢。”
  “岂有此理!愿赌服输,这是江湖规矩。他们输了钱,就说人家出老迁,这不是耍賴么?走,咱们过去看看。”
  这时侯,杨秀英所在的那张赌桌早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了。吴健生引着庄义杰和亨利•詹森先生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停地用纯正地道的上海话喊着:“麻烦各位让一让,麻烦各位让一让。”
  众人回头瞥見引來了一位洋人,纷纷自觉让开道,让亨利•詹森先生顺利地走到了杨秀英的身旁。
  “夫人,请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秀英满脸委曲和无辜地将吴健生刚才告诉他们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
  亨利•詹森先生环顾一下四周后,大声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请站出来跟我说话好吗?”
  旁边一个小罗喽模样的人立刻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发问:“你是谁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轮得上你来老三老四的?”
  吴健生抢上前刚要开口,亨利•詹森先生向他摆摆手,然后朝那小罗喽模样的人冷笑道:“你问我是谁吗?那么好,请你现在就去给巡捕房的金九龄督察长打个电话,问问他认识不认识一个叫亨利•詹森的朋友?再不然,那就直接给你们黄金荣黄老板打个电话问一问,快去呀。”
  有道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个洋人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并直呼金九龄和黄金荣其名,可见他来头不小。俗话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们黄老板是上海滩大亨这不假,但洋大人的账黄老板也不敢不买呀。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赶快识相点,先稳住局面再说。于是,赌场经理连忙站出来,陪着笑脸道,“敝人姓叶,是这里管事的。能否请亨利•詹森先生和您的朋友们一起到经理室说话?”
  一干人等来到阔绰气派的经理室,一一落座后,叶经理再次介绍自己说,他叫叶根宝,是他们黄老太太——也就是师母叶桂生的远房堂侄。叶根宝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扫描着在坐各位。小心无大错。这是叶根宝闯荡江湖几十年得出的宝贵经验。他之所以把这些人请进经理室,其目的不言而喻。说白了,这叫可进可退。他们要真是有来头的,那么他的这番诚意,自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倘若不然,那就更好办了——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的?叫请君入瓮吧?对,没错。进了我的笼子,要长要短,要方要圆,还不是随便我来捏!这样想过,叶根宝的脸上立刻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亨利•詹森先生听完叶根宝的自我介绍后,也把自己和庄义杰他们一一作了番介绍——介绍后者的身份来历等等,当然都是些美丽的虚构故事。叶根宝听完亨利•詹森先生的一席话后不禁暗暗打了个冷战,心说今天算是真正碰上七煞星了,巡捕房总巡乔辨士的亲外甥!那输掉的20万还怎么开得了口啊?可是不开口的话,到时侯又怎么交得了账啊?叶根宝的额头开始冒起虚汗来了。
  叶根宝心里的微妙变化,庄义杰早看得一清二楚。他立刻向亨利•詹森先生使了个眼色,亨利•詹森先生点头会意。于是亨利•詹森先生笑道:“叶经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你说你说。”
  “啊,是这样子的——”亨利•詹森先生欲言又止。
  庄义杰望望在坐的人,再望望四周站着的那些虾兵虾将们,然后面对叶根宝说:“亨利•詹森先生的意思是,叶经理能不能请其他兄弟暂时先回避一下?”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叶根宝向四周挥挥手,那些虾兵虾将们连忙一一退了出去。
  “事情是这样的,”庄义杰代替亨利•詹森先生开口道,“据可靠消息说,蒋介石要你们黄老板代他暗杀一批在上海的中共地下党。恰巧在这批人当中,有一位是亨利•詹森先生的好朋友。所以亨利•詹森先生想请叶经理从中帮一个小忙,不知叶先生愿不愿意当一回救命恩人?”
  “你们简直是在开世界玩笑。事关共产党,我叶某能奈其何?不不,我是说,我叶某人几斤几两,我还是拎得清的。”
  “这么说,叶先生是不肯帮这个忙啦?”
  “不是不肯帮,而是帮不了啊。”
  “这个忙你完全帮得了的。”庄义杰说到这里,径自取出一支雪茄烟,点燃后慢慢吸了几口,接着道,“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帮我们弄清楚那份名单放在什么地方,你就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顺便再补充一句,你只要答应了这件事,不仅你眼前的这20万马上完璧归赵,你还能额外拿到一份酬劳。噢,亨利•詹森先生,你准备出多少酬金啊?”
  “2万。”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们——尤其亨利•詹森先生就只能表示遗憾了。不过呢,想必叶先生也知道这样一句话,叫作死了张屠夫,照样不吃混毛猪,你说是不是?”
  “可你们的要求,实在太让人为难了。”
  “说实话,要顺利办成这件事,是有一点小小的难度。但是叶先生别忘了,这可是一桩本小利大的买卖哦。”
  “你说什么?这还叫本小利大的买卖?这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此话怎讲?”
  “你们想啊,我师父——噢,我是说我们黄老板,要是他发现名单丢掉了,然后下命令一查。我的小命不就不保了吗?”
  “这你就多虑了。或者说你还不知道我们亨利•詹森先生有着怎样一套移花接木的本事。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不是要那份名单,而只是想知道名单上具体究竟有多少人,都是谁谁。”
  “真是这样的?”
  “君无戏言。”
  “那咱們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喏,这里是1万块定金,事成之后,我们再付你另外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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