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豪杰无恒>第九章 君 子 情 怀

第九章 君 子 情 怀

作品名称:豪杰无恒      作者:谢卫      发布时间:2016-11-30 17:46:48      字数:6339

  庄义杰搭乘的那趟火车,终于在几声呜呜吼叫声中,驶出了广州车站。站在站台上为他送行的李国豪,早已在视野中消失,他这才下意识地对着窗外挥挥手,怅然若失地离开车门,向师兄特地为他预订的头等车厢走来。这是一个特等包厢,是刚才李国豪亲自把他送进来的,但当他此刻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他却顿时有一种搞错了的感觉。师兄刚才明明说过的,这是专门为他单独预订的,怎么转眼之间,里面却多出了一个摩登女郎?究竟是自己搞错了,还是这摩登女郎走错了房间?庄义杰诧异之间,正准备转身去找听差的问问情况,只听那女郎嘻嘻笑道:“庄先生不必奇怪,这一切都是李大人亲自安排的。哦,顺便介绍一下,我叫杨秀英。我现在的身份是庄先生的贴身女秘书,从此刻开始,我就完完全全属于庄先生了,因此,无论庄先生吩咐什么,我都会一一照办的。”
  原来如此。庄义杰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立刻感到哭笑不得,这个李师兄李国豪!难怪他刚才在包厢里神秘兮兮地说什么“我保证你这一路不会感到寂寞”,原来竟有这种安排,真是又荒唐又可笑。现在怎么办呢?实在让人进退两难。
  “庄先生果然是一位谦谦君子。──”
  杨秀英边说边风摆杨柳般走过来,这时候车厢正在颠簸晃动,她顺势将立足未稳的庄义杰往回一拉,然后顺手关上了包厢门。从这些连贯而又熟练的动作来看,庄义杰明白自己遇上什么样的对手了。他想,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惊惶失措,不如冷静下来,看她下一步怎么表现,到时再作理会。练过功夫的人,如果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岂非惹天下人笑话?这样想过,庄义杰就不屑地瞥她一眼,走过去,仰身倒在了床上。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临离开上海的前夜,吴健生带着他逛怡春院的情景,那时候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方素馨这样的天仙,但当他跟着吴健生跨进怡春院的大门,望着那些妖形怪状、搔首弄姿、卖弄风骚的女人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了恶心和厌嫌。他不明白吴健生和其他男人们的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走进这种充满腐肉气息的地方,他们不但不引以为耻,相反当作是一件“轧台形”的事情,并且竟然恬不知耻地说什么,男人只有到这里才能真正像个男人。他弄不懂这话的含义,也不想弄懂。他只记得当那个小月姑娘,温香软玉般倒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别无他法,只能落荒而逃。他还记得当吴健生追出来,向他灌输及时行乐思想时,他说了一句令他自己事后回想起来都非常吃惊的话,他说健生你别误会,我跟你一样,也是凡夫俗子,我甚至比你还更想这方面的事情,但在那种地方和那种方式,我恐怕不行。那时候尚且如此,现在遇到了方素馨这样的人间天仙,庄义杰又怎么可能再对其他女人动邪念?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便豁然明朗起来,他甚至神态自若地冲杨秀英笑了笑,那是一种充满了轻蔑和鄙夷的讽嘲。
  然而杨秀英却错误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或者干脆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庄义杰是不是会对她感兴趣,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完成李国豪交给她的这桩差事,然后再到他那里去领一笔数目可观的报酬。对于她来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是干这一行的,她必须恪尽职守,因此,不管对方心里究意是怎么想的,只要他笑了,这就是一个信号,最起码也是一个契机,她当然得好好把握。于是,她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来。这时候,她不像风尘女子通常表现的那样轻贱肉麻,而是显示一副颇得深闺教养的淑女情态,不亢不卑地开口道:“以往听说人分三六九等的时候,我总是不以为然,可是今天,我却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了──人,的的确确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这个标准是什么?是身份、地位和金钱吗?不,这些东西就像人们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样,仅仅是一种依附而已,一旦将它们脱下来了,他们也就赤条条地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他们也就什么都不是了,那么,这个标准究竟是什么呢?很简单,它的分野全在于人格和灵魂。这是一种本质的东西,它是与生俱来的,更是不可替代的。”
  这番话,说得鞭辟入理,入木三分,庄义杰听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不,毋宁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些充满哲理思辨的话语,竟然会出自这样一个风尘女子之口?他不由自主地仰起身,开始认真地打量她起来。公正地说,这个叫杨秀英的女子,不仅颇有几分姿色,而且也不像她当年在上海怡春院里见到的那些浊物那样,充满了脂粉气,显得自轻自贱。她给人的感觉是,仿佛象一枚青果,于芬芳香甜之中,透出几分淡淡的苦涩。这种印象产生之后,庄义杰索性坐了起来。他师父曾对他说过“你可以从心里看不起某个人,但你决不能轻侮他。”对于这个杨秀英,他就更没有必要搞得如临大敌,剑拔驽张了,何况她是师兄安排上来的,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等火车在下一站停靠的时候,好好把打发下车也就是了。
  “杨姑娘见识不凡,谈吐不俗,实非泛泛之辈,怎么会──呃,这个──”
  “流落风尘,自甘沉沦,──庄先生,这才是你想问的,对不对?”
  “杨姑娘秉性率直,快人快语,庄某自愧不如了。”
  “听李大人介绍,庄先生乃饱学之士,想必庄先生肯定知道南宋初年有个天台(今浙江台州)营妓叫严蕊的人了。不知道庄先生还记不记得严蕊那首脍炙人口的歌词《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我自污浊不堪,不敢妄比严蕊,但从她的这首词作里面,庄先生应该不难找到答案的。”
  听了杨秀英的这席话,庄义杰的心灵被震撼了,他原来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这个社会的真正受害者,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了。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社会他了解得还实在太少太少。在对于人的本质问题的认识上,他甚至还不如她──一个风尘女子。如果说他走上今天这条道路,是命运所迫的话,那么她杨秀英无疑更是这个社会的受害者。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是真正的殊途同归,他们之间是绝对平等的,他有什么权利和资格鄙夷她,轻视她呢?
  “这么说,杨姑娘一定有一段非常辛酸不幸的往事了。”
  “庄先生洞微烛幽,所言极是。”
  “能不能在这里讲讲?”
  “只怕有辱清听──”
  杨秀英迟疑片刻,即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庄义杰。她的祖辈都是读书人。她的曾祖父曾经是前清进士,官至翰林院编修。这职位在朝廷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杨家,却是门第生辉,光宗耀祖的,杨家由此步入了最鼎盛时期。后来的情况,大概真应了那句老话说的,叫作盛极而衰。杨家从此一点一点走上了下坡路。先是她的祖父,因为郁郁不得志,于是就玩起了花鸟虫鱼,抽上了大烟,她父亲更是不甘落后,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尤其在赌桌上面,他几乎每次都是大手笔,他们杨家偌大一份家业,就是在他手里,一笔一笔划出去的。她的母亲和祖母,见她父亲这样胡来,自然忧心如焚,婆媳俩轮流对他百般劝说,苦苦哀求。谁知不劝还好,一劝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他干脆一笔就将杨家老宅押了出去。她那玩物丧志的祖父,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终于如梦初醒,对着苍天喊了一句“家门不幸”!就一头撞在了门柱上面,从此呜呼哀哉。她的母亲和祖母悲愤交加,不久也相继离开了人世。家产输光了,亲人含恨而去了,按理说,这下他该悬崖勒马了吧,可是他不。这个禽兽不如的混世魔王,最后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赌资押了出去。最最令人发指的是,当女儿被人领走时,他竟厚颜无耻地对杨秀英说什么,这是她对他养育之恩的提前报答。这一年她十五岁。她被人领走后,几经转手,最后就被带到了妓院,从此开始过起非人的生活……。
  杨秀英在叙述这一切的时候脸色平静,心如止水,好象她讲述的这一切与她根本无关,而且她对这一切也毫无兴趣,她只是尽义务复述这个事实而已。庄义杰在听完这一切之后,心情却极不平静。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为人父者,方素馨的父亲走进赌馆,是想为女儿“赢”来一份安逸的生活,而杨秀英的父亲,却把家产和亲生女儿当赌本,这种反差实在太大,也太强烈了。如果说前者的行为,虽不足称道,但值得同情的话,那么后者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了。相比之下,方素馨是幸运的,这个杨秀英则实在太不幸了。常言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庄义杰九死一生的人,对杨秀英的这种不幸遭遇,自然就倍加同情起来。
  “杨姑娘,听了你刚才的叙述,我心里很难过。真的,凡是有良知的人,不可能不同情你的这种不幸遭遇,请先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年芳龄几何?对今后有些什么打算?可以吗?”
  “可以。到今年,我已虚度二十个春秋,至于今后嘛,对不起庄先生,我们这种人没有今后,只有现在。”
  “这话不像是你说的,至少这不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庄先生,言为心声。”
  “不错。杨姑娘刚才对人的本质的分析,就是一种由衷之言。”
  “庄先生见笑了。那只不过是我们针对客人的不同特征所采取的一种交流方式──说白了,那只不过是我们的一种谋生手段,仅此而已。”
  “杨姑娘刚才提到严蕊,并背诵了她的那首《卜算子》词。这倒使我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那是天台知府唐与正在一次酒宴上,命严蕊以红白桃花为题,即席赋词一首,严蕊当场写成一首《如梦令》来:‘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这词写得清新俏皮,别具一格,咱且不论,我只想请教杨姑娘,这词中之意,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理解成一种人生态度?”
  “时已非时,境已非境,人已非人,我已非我。庄先生养尊处优,踌躇满志,自然高屋建瓴,更可以‘不畏浮云遮望眼’了。”
  “错了,杨姑娘。禅宗云:‘天性人也,人心机也’,‘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我的情况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拿到大学毕业文凭之后,却被残暴的命运一步一步逼到了生命的尽头──”
  接下来,庄义杰就将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向杨秀英叙述了一遍。杨秀英在倾听这段经历时,不禁为之动容了。对于她来说,他说什么和怎么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刚刚还素昧平生,他刚刚还对她横眉冷对,敬鬼神而远之,然而须臾之间,在听了她对人的本质的分析,不,毋宁说,在知道她的不幸遭遇之后,他非但没有因此而菲薄她,轻视她,相反却真诚地表示他的同情,甚至像朋友一样向她敞开心扉,这就够了。他是她来到人间二十年之后,第一个对她平等相待的人。且不说这个人是如此的品德高贵,禀赋出众,即使他是一个无赖,一个实在不足挂齿的丑八怪,仅仅凭着这一点,她也一样会深深感动,她也一样会给他鞠躬敬礼!要知道,在她心里,平等这两个字,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啊!
  庄义杰在讲完自己的那段经历后,郑重道:“佛教里有这样一则故事,说的是有位叫道信的和尚,在他十四岁那年参拜僧璨大师时说:‘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僧璨大师问:‘是什么人在束缚你?’道信说:‘并无人束缚我。’僧璨笑道:‘既然没有人束缚你,那你寻求解脱什么呢?’道信于是恍然大悟,最后成为一位得道大师。这个故事虽然说的是如何求法得道,但认真想一想,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不无启迪意义的。杨姑娘聪明颖慧,想必一定也会有所感悟的。”
  这时候,杨秀英哭了。自从十五岁那年被无情地推入火炕而哭得死去活来之后,她就从未再哭过。在那种非人的折磨,以及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现实面前,她的心灵,终于被一点一点蚕食和扭曲,最后变得寡廉鲜耻,从此形同行尸走肉般活着。痛苦是明显的,但眼泪已经哭干,感觉已经麻木,是非已经模糊,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既然在劫难逃,万劫不复,再哭也无济于事,那还不如破罐破摔,今朝有酒今朝醉,正所谓“阴晴也只随天意,枉了香消玉碎。君且醉,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遥想当年,皇后失宠尚且被幽闭在长门宫,对着春风青草流泪不止,区区一个杨秀英,又算得了什么呢?听天由命吧。然而,原以为从此心如枯槁,对人间的一切都不会再在意了,没想到这根幽闭的心弦,被这位庄义杰先生轻轻一拨,立刻就发出了强烈的颤音,并且居然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庄义杰见杨秀英突然哭起来,有点不知所以,忙道:“杨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话不注意,什么地方冒犯了你?”
  “不,不是。”
  杨秀英竭力控制住自己,含泪泣啜道:“听了庄先生刚才的一番教诲,我感到如饮醍醐,可是,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又该怎样面对那凶险莫测的未来,这一点我仍很迷惘啊庄先生。”
  这倒是事实,庄义杰不由自主地噢了一声。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时竟悻悻然不知如何对答了。是啊,对于一条迷失在黑夜之中并且明显孤立无援的扁舟,你只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它航向错了,却不能提供具体的导航条件和保护措施,其动机虽然无可厚非,但实际结果却无异于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庄义杰不由懊恼不已。
  这时候,听差敲门进来了,他先给庄义杰和杨秀英作了个辑,然后禀报说,火车很快就要到达花县车站了,两位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庄义杰听了心里一动,但随即就皱了皱眉头,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吩咐听差,给他们送几样可口的菜肴,外加一瓶法国香槟酒进来,说完这话,他就掏出一块钢洋,作为小费赏赐给听差,听差接过赏钱,连连鞠躬告退。
  没过多大功夫,听差就提着食盒敲门进来了。他送来的是一个什锦拼盘,一个奶油色拉,一个五香烤麸,一个芙蓉鸡片和一个香酥全鸭。他将这些做工精致,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一摆好后,又训练有素地将那瓶法国香槟酒打开,为他们一一倒进杯中,这一切完成之后,未等招呼,就知趣地退了出去。这时,庄义杰望望杨秀英,微微笑道:“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来吧,咱们边吃边谈。”
  “庄先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是不是想送客了?”
  “不不,杨姑娘你多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请相信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秀英说罢,就转身去洗手间,将自己重新打理了一下,等她再次出现在庄义杰面前时,立刻给人面目一新的感觉,那是洗铅华去掉浮饰后的一种返朴归真,那不施粉黛的脸膛,反而显得格外清新自然,流露出一种气象万千的本色美来。那哭红的眼圈周围,虽然泪痕依旧,却是“春山眉黛低”,“烟雨暗千家”的巧妙渲染,于楚楚哀怜之中,透出几分凝重的韵致。这种须臾之间判若两人的形象变化,令庄义杰多少感到有些错愕和惊奇。在他原来的想象之中,人们(尤其女人们)之所以涂脂抹粉乔装打扮,无非是想使自己变得更漂亮更好看,最起码也是为了掩盖某种缺陷和不足,然而杨秀英去掉粉饰剥去伪装之后,却犹如拨云见日般将自己的本色展现了出来,这一点是庄义杰同样始料未及的,他不禁暗暗为她喝起彩来。杨秀英这时落落大方地走过来,端起酒杯,朝庄义杰莞尔一笑,说:“庄先生不仅是个坦荡君子,而且还如此宽厚仁义,真乃大丈夫也!秀英今日有幸碰见,并亲聆赐教,虽死无憾了。火车快到花县了,庄先生,请恕我不恭,借你的这杯酒,我先饮为敬──”
  “杨姑娘你这是何意?”
  “我想我该跟你说再见了。”
  “你是说你马上就要下车了是不是?”
  “是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的意思是说,你刚才还说不知该怎样面对凶险莫测的未来,怎么突然就提出要离开了呢?”
  这时,火车“咣当”一声停下了,杨秀英拎起坤包,表情复杂地凝望庄义杰片刻,然后喃喃低声道:“庄先生,我想我还是现在离开的好。再见了。”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就不便勉强了。这样吧,你稍待片刻,我这就给我师兄写封信,请他今后务必在各方面都关照你一下。”
  说完这些,庄义杰就打铃叫来听差,让他速速送来文房四宝,听差得令,迅速将这些东西送了进来。庄义杰拿过笔,不假思索就将要写的内容一挥而就,信写好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千元的银票,一齐递给杨秀英,神情慨然道:“善自珍重,杨姑娘!”
  杨秀英接过信笺和银票,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信笺放进坤包,然后将那张银票还给了庄义杰,含泪道:
  “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未来了,庄先生,再见。”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