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刘祝虎发怒上门来（上）

　　哐——”的－声，房门被人粗暴有力地推开，门扇猛烈地碰墙，把窗子玻璃都震得哗啦响。
　　“高社会，给爷爷滚出来！”一声叫骂声下，刘祝虎手提着链枷，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怒视屋里，一副拼命战神的样子。
　　幸亏高社会没在家。王秋月大惊失色，如鼠见猫般的心惊肉跳着跑出来，半会才说了一句：“他不在家，你找他什么事？”
　　刘祝虎冷笑着说：“我要打断他的腿，让他终身爬在地上，变成残废，永远也别像人一样站起来走路！”他气哼哼一副气急败坏的神色，全没有一丝平日那种和蔼和善之气，纯粹一副雷霆大作之郁怒。王秋月看着害怕极了。她本想说句缓和气氛的话，问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怕越问越火。况且，在他那怒火燃烧的眼睛下，她心惊胆战始终没敢张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此刻，她已经完全猜到高社会干什么事了——她太熟悉她的男人啦。尽管为那事她和社会已经发生了坚决的争执，结果，社会还是财迷心窍、一意孤行了。
　　秋月不敢怒也不敢言。
　　只见刘祝虎怒不可遏地又说：“社会家的，我问你：我有什么事对不住你们啦？你男人生病在医院断气时，你们的亲戚邻邻，相好对劲的包括他最亲近的人，都没人借钱救他的命，都怕借了他钱没救下他的命，他死了，借出那些钱没人还，你又还不起，闪空了。是我处于一片救人之心，是我一下子就借了你们两万元救命，我没有怕把这两万元闪空来救他。到今天，他活了，他不但不记我一点好处也算了，但是，就算退－百步说，他也不该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丧良昧心的说什么……我挟制了他老婆，迫使成奸。扬言：我坏他的家庭，给他戴了绿帽子，反要我给他赔什么名誉损失费！昨天，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一而再，再二三的侮辱我老婆，使她回家和我寻死觅活，闹得我有家无处归，在村里无脸见人，臭我的名声，坏我的家庭，逼得我走投无路……社会家的，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到底咋么样你了？我好心帮了你们，怎么反成了罪过？你说，这算什么道理？我到底什么时候奸淫你了？！”
　　秋月恳切地说：“我全知道了，是他——不是人！他恩将仇报，造谣生事……”
　　祝虎不理她说什么，只是忿忿不平的说自己肚里的话：“你男人利用你来反咬我一口，他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稼这个殃，……那样的话都从他嘴里放出来了，谁还能相信我和你的清白呢！他为了搞臭我，不惜花大本钱，——连你都不顾的搭进去，可见用心何其之歹恶！我想不通，若使换上别人这样恶毒攻击我，我都能想通，可我好心一卡花了两万元救了他的命，他不报答救命之恩也就罢了，怎么反遭他这般恶报呢？这不是成了又一出农夫救蛇了？我花那么多钱却买了今天这个恶报……这腔冤苦让我对谁说去？”
　　秋月想了一会说：“请你不要管他怎么造孽多端，反正，我借你的钱，我永远记着你的好处。以后，我无论如何都一定会一分不少的还你！哪怕他不还你，哪怕就算他和我离婚了，我也一定还你！请你相信我。这钱是我从你手里借的，与他无关。请你没必要和那种人生气。”
　　“这已经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了，而是我好心得了恶报，损坏了我的名誉，损伤了我的心——的问题！我气，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这口气不出，我会活活被气死，我的肺都会被气炸的！我就是再花几万元，也要废了他的腿，让他永远爬着，我把他养活起来都行！”
　　秋月没敢说什么。不声不响的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他气鼓鼓的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半天不接不理，板着面孔长呼短叹。王秋月战战兢兢的站在他旁边，立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连把茶想放到旁边也怕刘祝虎心里不高兴都不敢。
　　他气吁吁又说：“一周前，在村委会门口人多处，他当着众人面，你保他怎么说我的——‘姓刘的，你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挟制人家女人，奸污人家妇女，坏人家庭，给人戴绿帽子，给人造成名誉损失，精神损失，这账怎么算？这损失，怎么赔我？’你听听，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血口喷人，你说气人不气人？是谁，谁能受得了呢？况且，他到众人面前这一闹，把夲来没有的亊，闹呼成了无人不信、无人不知道的实亊了！我到底图什么啦？他这样恶意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他了？他过来过去给我嫁这个殃……现在，我问你，我到底有没有怎么你啦？你凭天地良心回答我——他叫我赔你什么损失？那天，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劝架，我非和他闹个死活不可！这个，我都本想忍过去，而昨天他又那样当众羞辱我家里的，让我彻底无法安生……我已到了忍无可忍了，这回，就是死等到这里，说什么我都饶不了他的！”
　　秋月试探着替社会说情：“其实，他那样作也并不完全是他真正的本意。他是受了人的煽惑——有人曾当面嘲讽他，说你怎么怎么他女人了，很难听，他当时脸上实在无光，下不了台，被人煽动起来了才头脑一时发热，冒犯了你。所以，他那样作孽绝非他的本意，你和他都中了躲在暗里的那个自称‘正义者’诡计了！你们真这样斗下去的结果，正好达到了那个别有用心的‘正义者’的目的。”
　　刘祝虎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不由为之一震，把目光盯到她的脸上，似乎要验证她是否在耸人听闻，还是信口开河？他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睥睨结思，对眼前这个并不打扮也不很讲究穿戴的女人，一下子不再不屑一顾了，独自寻思：一个女流之辈，竟能目光敏锐，明察秋毫，这是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大老爷们都始料未及的！从现象看本质，她能从这些连自己都如坠入迷雾的现象中，一语道破幕后人的别有用心，使他如梦初醒……此刻，对着眼前这个自己从来都无所谓提及的女人，他第一次有了点自叹不如的感觉。面对着眼前的秋月，瞬间生出了些微的愧疚之感：他突然害怕秋月把他当成一个徒有虚名，没头脑的俗物——这比扇他耳光还让他受不了！
　　因为他一向都自视不凡，他怎么能因此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埋下自我否定的墓碑？而从此削弱自信呢！……世间的事，真是浩瀚无际，难怪诸葛亮也会误失街亭。
　　此刻，刘祝虎来时的火气退了大半，而且为自己的冲动而深感脸红。自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真不假。他怒气冲冲而来，万没料到竟在一个女流凡辈面前，被她寥落片语就喷下了火气，让他心服、甘拜下风，这算啥事？只是……反过来想：她能这样怯生生而－语道破迷雾中的实质，直舒己见能让他刘祝虎心服，足见她的超凡卓识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也是他今天深有所悟。
　　过去，他和她虽然同村，只因大她三几岁，所以，和她从未有过什么接处，也对她实不甚了解，今天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只通过她战战兢兢的几句话，他却对她有了另一种不凡之感，也实在难得。
　　实则，刘祝虎也非平庸之辈。但他为了进一步试探秋月的见识，有意板着脸做出厌烦的样子，用大不敬的话语斥伤她说：“你故弄玄虚，耸人听闻，喋喋咕哝，就是想以此转移视线，让我饶了你那胡作非为的男人算了？我告诉你——别做梦！”
　　秋月见祝虎凶巴巴一个劲的盯着她看，心有些发慌，忙把发红的脸躲开，羞答答的低下头去，娇里带责的，而且再次倔强的认真说：“你们这些大男人，个个都自以为是，其实，都让人当棋子耍了！”
　　至此，刘祝虎听后，心里不由得暗暗为之一动：不由得想到，高社会那样，是不是真被人背地唆使利用？自己今天这样发凶来报仇，是不是正好落入他人圈套？这问题自己怎么就一点没有想到？而眼前这个村妇又能一眼看清隐藏在背后的事实真相，这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一着。他不由得伤腔的想：我不惜忍痛花了几十万元为村里改造电路，满以为实实在在的为群众办好事，人们总会说我几句好话，好心得好报是很自然的事。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只被几张破纸就污蔑成——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想争上村长，大捞一把的可恶的野心之人……听来还似乎合乎情理，让他有嘴难辨，有口难张……他花了那么多痛心钱，反买了个冤枉，这让他向谁说呢！真正别有用心的人反咬他为：别有用心，这混淆黑白有谁替他辨清？再说，那个自称正义者的人，前边说自己只是沽名钓誉为争村长，想大捞一把，说自己绝对会见死不救。而自己救人了，又说自己借钱救人只是因为和被救人的老婆有奸，反抹了一身膻……真气死人！又花两万元买了个臭名昭著！加之高社会被人煽动，经他本人那么一闹，将本来没有的事，也闹得旁人不得不信了！他堂堂的刘祝虎也能一气之下失去理智，手提链枷，更是火上浇油……他怎么就这样昏了头呢？今天，幸亏遇上她的清醒，才没有干出错上加错，蠢上加蠢的事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迷魂阵里出了奇兵……
　　至此，刘祝虎那阴云密布的脸上，才闪现出一丝柔和的气息，他无心的看到王秋月闪烁着机灵的慧眼，原来也是那样水灵灵的可慕，球黒瞳亮，炯炯有神，似脉脉含情，像眼闪秋波；似低声下气，像曲意逢迎；似热情奔放，像委屈求全；似畏途怕事，像大智若愚……他在一瞬间里，对她有了一种说不清，吃不准的感觉，以至使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神……可是，她那樱桃般的小口，每每未语先笑的生动形象，像深深的溪流，开始流淌滋润他那幽暗，怒火燃烧的干涸心田……蠕蠕而动了，于是，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他的眼里突然似乎看到她此刻背对他的是一张红润羞涩的含笑迎春脸。一笑一颦中都确有些俏丽……他突然有些怨怪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留心注意过张红润秀气的脸庞？就像挂在高枝头上成熟了的红富士苹果，招惹人喜爱。风吹雨淋日晒，只能增加其品质，高高在上的沐浴阳光雨露，更使其美丽动人。他已多少看出，她是属于内涵颇深，较内向的那种人，可以看出她轻易不喜欢在人前显露自己，更不曾见她在众人面前嬉笑怒骂，挥洒逞能。她看似平淡如水，脸上却似有着能够看透一切，包容一切之神情。说实在的，他不是没见过俏丽脸蛋女人的人，甚至其中不乏让他见了心里“咯噔”一下的美丽女人，但像她这样明察秋毫，洞烛其奸，让他叹服的女人，他确实少见！而且，她的美，给他一种朴实美，乍看并不很觉得鲜丽，但却很受看，是张越看越在平顺中显其美丽的脸……还带着惊惧慌恐之神情，慢慢愈来愈有力的吸引着他的目光。渐渐地，他的目光中含几分肃然起敬的成分，而且自觉不自觉地将目光投移在她那矫健的身姿上——一种成熟女性玉润珠圆，风韵诱人的魅力，使他的眼光开始有些不舍得离开她了。他突然想：“满村人都知道我和这个女人有那回事了，可事实上——只背了个空名……”
　　在只有刘祝虎和王秋月的这间房里，他的眼睛一时总难离开她的脸蛋。她仿佛像一瓶盖紧瓶盖的名贵香水，仍透出香气，撩人心魂。此刻，她已令他想入非非了。当秋月发现他在不停看她，便不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明显带有责怪。但她马上又怕他不高兴，于是，又调皮而幽默地抿嘴送他一个甜甜的一笑。这一笑，不由使刘祝虎心一动，感到那笑容让他心里一阵温暖，把困扰他的戒备心，畏惧心，瞬间驱散了大半。屋里只有他和她，他的眼光相当近的看着已显得局促不安的她。看她看人时那晶莹透亮的眼睛，带有温和妩媚，总是缓缓地矜持一笑，露出一排白得透明的牙齿。让人想象、让人联想。从一个成年女人身上表现着少女那种纯净的春色，无庸俗女人的形迹，其思想和气质，让人叹为观止，使人浮想联翩，以至夜必难寐。此时，她秀气细腻白皙的手，放下茶杯后实在找不下事做似的只顾抠弄着衣角，那羞、怯、娇、柔之神情，可掬可揽，强烈的撩拨着他的心弦——他突然有了一种很狂妄，近乎疯狂了的欲望……他很想摸一下或是俯下身谦卑地亲吻一下她那陌生而可爱的手……干脆点说：他极想拥抱、亲吻一下她……此刻，他看着她着了魔的情激意切，都有些心酥神荡起来了……一时，这欲火变得越来越炽烈，越来越让他痛苦不堪，难于抵抗。他不得不使劲挣扎，拼命挺起身子，坚决闭上自己的眼睛。
　　他很想马上从这个屋里走开，但他最终还是没舍得迈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盯住了她。
　　当她再次发觉他两眼发直的看她时，她一下脸红了。她微笑着，不好意思的瞪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他知趣的强把眼光移到了别处，他努力从她那一瞪眼中去感觉她对自己的厌恶和反感，所潜藏的那种拒人千里。从她那同时一笑里，看到了她既能看透一切，又能容忍一切的明智和大度；同时他也看到了她的无奈和对自己的不欢迎。他不由自嘲的想：他刘祝虎在这个女人眼里到底算上斤还是算上两？是不是只算根草呢？这一自问，他方才的欲火便降温了许多，那难耐的情绪也随即平缓多了。
　　刘祝虎想了一会说：“你不是说还我的钱吗？我现在就要！”
　　秋月惊忌的抬起头，诚恳地说：“我现在……我、我暂时没有。你要是不等用这钱的话，请你宽限我些时间，我一定尽量快的还你。”
　　“我好心反招恶报，是你们家人所为，让我怎么宽限你？”祝虎眼盯着屋顶，有意并不看她。
　　“这……”秋月为难了，不知说什么好。
　　祝虎冷笑了。“‘这……’你也觉得为难了吧？可是我好心借钱给你，却落了一身骚，坏我的名声，嫁祸我枉背臭名，而且是用我的钱救了命的人所为！这冤枉，谁补我？”祝虎居心叵测的看着秋月，刁难她，心里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