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小说】长情短信（长篇小说）

（一）

昨夜暖风怜碧树，月如钩，独卧高楼；
闹市彩空不遮愁！
黄浦江波吻岸堤，上海天，漠然如烟。
船笛声咽，怎成眠！

这是文G定居上海后的第三天晚上，发给三D的短信息。
信息是她自己为自己创作的，所居、所见、所想、所感尽在其中，读来还真是有点“情”揉人、人揉“情”的味道在里面。
在这之前，文G只给三D发过四个字：安好勿念。另外，还在网上见过两次“面”。
此时，三D正一个人枯坐在文革公园的画廊里。他痴木的体态和脊背靠着的八棱柱被夜幕融化在一起,仿佛就是廊柱雕塑的一部分，脑子里活跃着文G的音容笑貌，眼睛愣怔地盯在不远处的一盏桔红色的地灯上。地灯不很亮，昏昏欲睡，玻璃灯罩被大大小小的虫子乱糟糟地弥漫着，恰像他纷乱的思绪。
三D知道，如果不是文G的父母退休迁归上海，如果不是文G的母亲坐镇相逼，文G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凤鸣市。
凤鸣市是文G的出生地，亦是他们的学习、恋爱地，离开,就等于接受无情的感情折磨！世事难料，后果不测。

二

文G和三D同是南湖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同级不同班的同学。毕业后，二人虽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但却同处一市，两人平时什么时候想见面，打一个电话，十分钟不到就可牵手走在街上。而现在，天各一方，星瀚相望，打电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约时间到网吧聊天，也不过看着一张能动的画片。那感觉就像隔着靴子搔痒，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更像是镜子里的麦当劳，虽则逼真诱人，也仅是解个眼馋而已，闻不到香味，吃不到嘴里。
李白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诗仙善解人意，竟把三D（应该是他们）瞬息万变、起落无端的纷飞情丝和内心的郁结、苦闷表述的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三D将李白的诗吟哦再三，又反复看着文G发来的短信息，眼里涌满了泪水，鼻翼猛烈地翕动起来。
“怜”、“独”、“愁”、“漠”几个字，本已就砖石瓦块一样敲击在心上了，而接之而来的“声咽”、“怎成眠”五个字，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三D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三D能深切到体会文G想他的心情！

（三）

那天火车站送别，文G和三D若即若离走在一起，想说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文G的父母也同时走在身边，不时地还要招呼文G说点什么，对三D的送行他们也仅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着点一下头。开始，文G和三D两个人还你一眼过来我一眼过去，硬撑着谁也不说话，但眼睛里已有泪光闪烁。
临到要上车了，文G突然不顾一切地抓住三D的手，搓着捏着，浑身不住的颤抖着。三D和文G一样激动，但他却没有胆量将文G拥抱在自己怀里。
文G父亲见状，转过身上车去了；母亲见状，连喊几声“文G,上车”，也上车去了。
文G和三D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泪飞顿作倾盆雨，旋即迷蒙了眼前的一切。
火车开动的铃声响了，但两个泪眼婆娑的人却还是不肯放开对方的手，也始终没有勇气当着众人的面吻拥一下。正所谓“方留连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宋·柳永·雨霖铃）。
三D从火车站回到公司，首先是给文G发了一个短信息：

花似伊
柳似伊
花柳青春人别离
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
长江西
两岸鸳鸯两处飞
相逢知几时

其次是嘴不停地吟诵着柳永的《雨霖铃·秋别》: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多情自古伤离别……
此时，三D面对文G的短信，他想象得出，文G发信息时该是怎样一种惆怅的心情。他默默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琢磨着文G短信里面的每一个文字，将回忆的丝线一圈一圈缠绕在上面……

（四）

三D静默良久，最终给文G发了一个调笑的短信。他想让文G有一个好心情，笑着睡一个好觉。

美人，美人，真是美！
猕猴脑袋，唐老鸭的嘴；
蛤蟆眼睛，象鼻子，猩猩胳膊，天鹅腿。
真是美，哭着喊着去选美！
要问此人名为谁？
谁不睡觉就是谁！

果然，文G看过，嘎嘎直乐，仿佛买彩票中了大奖，想不笑都由不得自己。原本像梅雨天一样的心情，被三D的短信一扫阴霾，转瞬间雨后艳阳、晴空万里了！就连上卫生间，她都猴肩鹅步地摆着姿势，洗脸也不消停，又扭鼻子又眨眼，造作出种种怪相，把一个俏丽可人的小脸儿摆致得鬼三魔四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说：这家伙，两天不见，就涮开我了！
她那种欢天喜地的样子委实让人喜欢。
俗话说，话是开心钥匙，一点不假！
文G现在的内心状态，跟孩子的脸似的，阴晴难测，敏感脆弱。她会因为一个逗乐的短信而快乐不已，又会因为一句什么话、一件什么事而苦脑不已。
文G享受着短暂的快乐，洗漱完，脱下短衫短裤，手伸向背后解开胸罩的搭扣，一对白净的乳房便活泼地跳了出来。她想穿上睡衣，但一犹豫，又扔在旁边了。睡衣是母亲为她买的，云纹绣花领，藕荷色，柔顺雅致，腰间有一条两指宽的束腰丝绦。母亲晚上拿给她时，她正忙着给三D发信息，母亲让她试试，她说，睡衣有啥试的，长短大小无所谓。实际上，不是没试头，是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衣服上。这时，她把自己的一双手交叉抚在双乳上，轻轻地揉捏，闭了眼睛，嘴里发出些微的呻吟声，身子不由得扭动着躺倒在床上，接着又褪掉裤衩，将手舒缓有力地向腹下游弋下去……
笃笃，敲门声响了。文G一惊，掀开毛巾被坐了起来，不耐烦的问：啊呀……干嘛……

（五）

晨光初亮，文G醒了。
笃笃。母亲在门外大声说，文G，今天要上班的，昨晚睡那么早，该起床啦！
文G答应着，伸伸懒腰，居然又想到了“猩猩胳膊”、“天鹅腿”，于是拧着身子满脸灿烂地想着三D。
叮铃--短信，三D的：

无论是近还是远，让思念永远；
无论未来还是眼前，让美好永远；
无论时光如何改变，让真诚永远；
无论世事如何改变，让快乐永远！

文G兴奋地背诵着短信中的句子，匆匆梳洗停当，又匆匆上班去了。这是她在上海的第一个工作日，她想，“无论是近还是远”，她都决不能迟到。
文G上班的单位，是父亲退休前呆过半年的地方，名字叫凤鸣市驻沪办事处，所不同的是，她上班的地方不是办事处，而是办事处下属的三产企业，科技咨询有限公司的一个高端电子技术推广部。
文G的父母都是上海人，老三届大学生，现在叶落归根，本是无可非议。但老两口在说起定居上海的理由时，总是说：上海是世界大都市，发达、进步，凭文G的聪明才华，肯定会大有作为！
可文G说：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何必到上海去凑热闹？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她这时就要在上海上班了！

（六）

八点钟，文G准时到了推广部，接踵而至又有一男三女到来。各自作了简单介绍后，文G知道男的叫苟齐，女的分别是：刘小曼，边雅晶，贺孔卓诗。
对于不熟悉的人或是单位部门来了新人，人们大都采取缄口不言、观其行色的态度，避免不摸底而祸从口出。尤其是轻易进不去的单位，聪明人都不会随便乱打听。
那一男三女不知文G什么来头，只说是“等尹经理来了开晨会”，便说说笑笑各自吃着自带的早点。
文G无事可做，随手翻着桌上放着的彩页广告，偶尔瞥一眼门外走过的行人，漫不经心地打发着等人的时光。
突然，笑声大作，几个吃早点的人甚至把吃到嘴里的食物都喷吐了出来--墙上、桌上和他们自己的衣服上。
原来，苟齐说了个短信段子，说：

日本鬼子在河南奸、杀、抢、掳，无恶不作。一傻汉装扮成鬼子，将一少妇拉到树林实施强暴。少妇见鬼子凶猛，遂求告说，轻一点，轻一点。傻汉连说“中、中”！少妇惊喜道：没想到太君也是河南人？！

边雅晶笑着，但脸色显然变得难看了。
边雅晶认为，苟齐是在有意捉弄她。在她眼里，苟齐是个不地道的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生着方子使坏！

（七）

边雅晶老家河南，幼时随父母来到上海。
三十多年住在上海，应该是一个老资格的上海人了，但她对上海和河南却有着同样深厚的感情，自己也常常以河南或上海人自居。平日里，如果有人说河南（人）或上海（人）不好，她都会路见不平，拔刀而上。可每当河南（人）与上海（人）发生“冲突”时，她又总是站在河南（人）一边。
雅晶面带愠色走到苟齐跟前，冷不防在苟齐肩上拍了一把，说：狗子，你这么缺德？拿这么恶毒的话遭浸河南人？
苟齐有些诧异，即而恍然大悟：真忘了边姐是河南人了，得罪，得罪！苟齐紧忙向边雅晶赔个不是。
边雅晶哪里肯轻易饶他，满屋子追着打苟齐，硕大的乳房在胸前甩动着，几乎要从低开领的淡蓝色冰丝T恤里跳出来，看着让人十分发笑。
追着追着，她自个倒忍俊不禁地大笑开了，说：狗子，老姐专对你说一个，你仔细听好：

一个留美学生回上海探亲，吹牛说：美国的科技真是厉害，
活猪送进机器，推出来就是香肠！其父见其崇洋媚外很生气，说：
阿拉和侬母亲更厉害，香肠推进去，出来一个活猪！

（八）

苟齐和边雅晶说的短信段子，文G在离开凤鸣市的前几天，就有朋友给她发送过，她也给别的朋友转发过。
记得当时朋友们之间打电话、约会，都要说一句“太君也是××人”或是“××那活猪忙什么呢”等等，心领神会，边说边笑，一时间增添了许多快活。
今天在上海再次听到，文G仍是笑得控制不了自己。
短信作为一种通讯方式，的确给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提供了很多方便：说不出口的话可以用短信来说，容易记错的住所、帐号、网址，可以写成短信发给对方。一个有意思的短信，往往在几分钟之内就可以在朋友圈里传开，一传十，十传百……凤鸣传到上海，上海传到……大江南北，或是……谁能知道，一条短信要给电信公司创造多大的利润……而盛传不衰的短信，人们大多只取其中的玩乐因素，而很少有人去探讨或追究其是否符合文本逻辑，或是有无政治意义。也有涉及政治的，如：

百姓语录：狠抓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重视就是标语，
落实就是动嘴，验收就是喝醉，检查就是宴会，研究就是扯皮，
政绩就是神吹，汇报就是掺水，涨价就是接轨。

办公室守则：苦干实干，做给天看；东混西混，一帆风顺；
任劳任怨，永难如愿；会捧会献，杰出贡献；尽职尽责，必遭指
责；推托栽赃，邀功领赏！

又如：

经典错别字：检查宴收，提钱释放，酒精考验，白收起家，
勤捞致富，择油录取，得采兼备，大力支吃，攻官小姐，繁荣娼
盛，领导特色，人民政腐……

再如：
移动老总上公厕，守门大爷说∶进去三毛出来两毛。
老总愣∶出来还收费？
大爷说∶学习移动双向收费。
老总从厕所出来又被拦住∶你蹲的是八号坑，交一块选号费，
放了一个屁，交一块漫游费，超过三分钟，再交一块超时费，厕
所有背景音乐，收彩铃费两毛。如果您经常光顾，我劝您办个厕
所套餐比较合算。
老总大怒∶这是哪家王法？
大爷一摆手道∶动感地带，我的地盘我做主！

但是这些，看到了也就看到了，笑笑而已，没有谁刨根问底、无端追究，制造什么狗屁文字狱。可见，社会的确是进步了，政治环境如此宽松，让人有话敢说，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经济建设当中去。人与人的关系，进入到了一个融洽、和谐的境地。偶尔，有闲人妄论时政、评说领导人，在忙碌人眼里，这是饭饱发疯、无病呻吟，最为受人不屑和嘲弄。
文G猛地想起要给三D发个信息，但她又不能抛开大家而只顾自己，于是只好作罢。
通常，一条令人发笑的短信，能让陌生人在短时间内变得不再拘谨，抑或很快的成为相知相近的朋友，从而拉近距离，易于沟通。现在的文G和推广部的几位年轻人近乎就是这样了，他们虽然并未说几句话，但短信把他们的笑声集合在了一起，并反复地掀起一阵又一阵笑的热浪。
就在这时，经理老尹来了。

（九）

老尹是个一脸肃然的瘦高个中年男子，大耳朵方下巴，小眼睛亮得逼人，说话一字一板，决无“这个”、“那个”或“哼”、“哈”之类让人讨厌的官僚腔。
尹经理说：开个短会，首先欢迎文G到我们这儿来工作！文G刚来，是新人，是大学生，是新生力量，在凤鸣市有过工作经历，所以，工作上不是生手。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对文G，要多关心，多帮助。文G就和小贺一个小组，主要是跑教育、银行和科研单位，重点推广、介绍我们的产品。文G要谦虚，不耻下问，发挥年轻知识女性的优势，尽快进入角色，希望能在短时间内出成绩、见效益！好了，会就开到这儿，原计划不变，各忙各干！
尹经理说完，出门乘车走了。
几个人拍一下手，一声欢呼，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特别是刘小曼、边雅晶、贺孔卓诗三个，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手舞足蹈、莺鸣燕啭，那个兴奋的癫狂劲儿，就像是久囚的犯人得了赦免令，满脸阳光，满身得意，文G看着格外羡慕。
“贪笑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宋·陆放翁）！
如今的年轻人（年轻的女性们）再不会是过去那种压抑自己、封闭自己的小女人模样了，能快乐时，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更何况她们今天有两个短信垫底，倘若不好好高兴那才真叫愧对自己呢！
她们的口号是：心情好，工作好！
文G见此情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上班时那种不情愿、不自在、又像是被人孤立待观的感觉，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十）

老尹走了之后，大家并没有“各忙各干”，一是文G新到，二是平常大家大多在外跑业务难得一聚，都想在一块儿多呆一会儿，热闹热闹。于是，要说的话题便应运而生。
贺孔卓诗挺着耸出胸脯半尺有余的乳房，热烘烘顶在文G的胳膊上，长长的眼睫毛犹如夏日潭水边浓密的柳行，说话就像吃冰豆啃水梨，嘎嘣甜脆：文G你可要和我们团结一心好好工作啦，老鹰的爪子可锋利呢！大家说是吧？但你千万不能作了狗子的俘虏！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苟齐。
卓诗你可闯祸了，有人向领导汇报正没词儿呢！你没听说？老鹰要高升，经理位子空下啦！边雅晶郑重地说。她用眼睛瞪着苟齐，虽然眼神里明显含着挑逗，但并无恶意。
苟齐显出无辜受气的姿态，摊着双手一本正经地说：文G你看到了吧，这里的男士可委屈啦！他用手指指卓诗，又指指雅晶，继续说：横空出世和大南瓜合着伙儿攻击男士，人家老尹是领导，我不过是领导喜欢，他们就叫我狗子，你说她们讲理不讲理？苟齐说着话，又用手指着慢慢走过来的刘小曼说：你看你看，小馒头助阵来了！
刘小曼文质彬彬，一身素装，身材纤秀而匀称，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双撩人心思的细长眼睛，挺拔柔润的小鼻子透出一股令人疼爱的气息。她走路一翘一翘的，胸脯上隆起两个圆圆的小包，确如馒头似的。
刘小曼笑眉和眼地说：文G记住，狗子那小瘪三只对领导好，今天还对你客气，明天那瘪三一准把绰号就给你起好啦！
是吗？文G笑笑，嘴里应着，眼睛又逐一将眼前的几个人扫了一遍。她感到，他们的绰号是那样的恰如其分、那样的富有趣味，尤其贺孔卓诗（横空出世），其姓名谐音和形体特征，都在表明所冠绰号的正确性。
苟齐笑嘻嘻地往上举一举双手，说：请诸位放心，承蒙抬举，文G的芳号就全包在在下身上了，我一定不负众望！姑奶奶们，请你们高抬贵手，嘴下留情，今天我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和你们同流合污一回，不然还以为苟齐真就瞄上经理位子啦！
苟齐清清嗓子，提提裤子，接着说：你们说老鹰不好,其实就是管理严点儿，再没别的，哎文G，老鹰这绰号可是她们起的，我今天看你的面儿第一次叫，要不我没法和你们打成一片。

（十一）

老尹是公司从科协聘来做推广部经理的，据说马桶洁净器就是老尹的发明专利。老尹熟悉电子，更熟悉电子市场。为了能让老尹在电子产品推广上作出贡献，公司还赠给老尹一套八十平米的住房，并安排其妻子在公司资料室做了收发管理员。老尹不负众望，头一年就为公司盈利三十万，以后逐年攀高，风声水起，老尹的脸色却越来越显得阴沉，原因是公司不能兑现早先说定的责、权、利挂钩的计酬承诺，反而说多给了老尹一套房子。
以前老尹身先士卒，亲自跑市场，现在他只是安排、协调，具体事情不再上手，言说推广部的工作已经进入规范有序阶段，只要管理得法，盯住市场，盈利是铁定的事情。所以，老尹上班往往是点一次卯，让人知道他仍是推广部经理就可以了。
苟齐说，四号那天，老尹和他去浦东，佳一公司的王副总请吃中午饭。饭间，王副总要老尹把TR的价码落一落，老尹说什么也不肯。让喝酒，他说头晕，让喝饮料，他说胃疼，说TR，他说董事长没有授权。王副总为了缓和气氛，说了个短信段子，在座的人都笑了，就老鹰毫无反应，一言未发，直到回来的路上才狠狠地骂了一句：还副总呢，娘稀屁！
大家一听有段子，一下子兴致大发。
苟齐神秘地说：别急，没说完呢，我猜测，老鹰是嫌这王副总不会说事!谁不知道，这种事是要在下面“说好”了才能上桌子的！可这半吊子王副总，一张嘴就扯到桌面上啦！都要这样说事，老鹰的经理不就白当了？我分析的对不对？要不，就是王副总另有用意，拿段子骂老鹰呢，老鹰是武汉人，他说的那个段子……
苟齐忍住笑，不说了，拿杯子去倒水。
贺孔卓诗早忍不住了，说：有段子说段子，粘糊半天不着边际！王副总有用意我们不管，老鹰骂谁我们也不管，你只说那段子就是了，老鹰听了骂人，我们听了要哈哈笑的！
苟齐见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了，故意头一扬，佯装要走的样子，说：对不起，我要工作去了！
边雅晶说：狗子，你不说个明白，我们大家就在老鹰跟前一人奏你一本！
刘小曼说：狗子不说，就别想出这个门！她拿把椅子往门口一坐，翘个二郎腿，斜眼瞪着苟齐。
苟齐假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明知母老虎偏在虎前走，文G你看，受欺负吧？他转了转脑袋，把双手往上举了举，又提提裤子：好好听着，我只说一遍，这是个对联：

上联：盗文物劫火车抢亲戚炸桥涵一把大火烧武汉
下联：假茅台蒲毛棉注水肉毒大米天安门前烧自己
横批：智勇双全九头鸟

（十二）

晚上，文G回到家里，未及吃饭，就一连给三D发了几个短信息。
头一个，说自己第一天上班的地方和尹经理的安排。
第二、第三个说了男女同事的大名和绰号：老鹰是因其眼小阴沉，恰逢姓尹……狗子是因其活套逢迎，体态矮小……等等；
第四个是表露自己的思念之情：

期待的目光-穿透夕阳
相思的时刻-盼望日落
难熬的夜晚-魂不守舍
夜半梦醒-繁星闪烁
言不达意
意不尽情
情不自禁-想、想、想
真的好想

发完心不肯，又续发了一个：

你是我目光的期待
你是我翅膀的方向
你是我心灵的归途
我醒着你是我盼望的心跳
我睡着你是我想念的呼吸

从文G有意不打标点的文字中，你能看出她想念三D的情丝缠绵到了什么程度！

（十三）

三D看着手机上文G相思的字字句句，将点滴往事细细回味，不禁想起山区老家贫迫的日子，寒窗十余载的苦读，后又只身入城求学，以图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前前后后，一时竟泪如雨下。
男子泪，不轻流，流则就如决堤水。因为心有追求，这泪水也就异常可贵。
他恨自己才刚工作两年，既无权，又无钱；他恨自己未能说服文G父母，而使文G弃凤奔沪。
凤是发展中的中小城市，沪是自古以来的城中骄子。凤沪之差可比天地！他无法想象，文G在繁华与铜气浓重的大都市里，如何能使爱情专一？如何不为浮华所熏染？如何耐得住单身的寂寞？
他沉重的心境驱使自己不自主地给文G发了这样一个短信息：

当年万里觅分侯，匹马戎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这是南宋词人陆游的《诉衷情》。
三D把词人立功异域、收复失地、壮志未酬、事与愿违的感伤情怀，跟自己此时的心情联系到了一起，而且越想越觉悲观。
三D与文G大三时在校园私订终身，众所周知，无人不晓。如今棒打鸳鸯两厢分离……三D想着想着，大叫一声，举起手机就向对面墙上砸去！

（十四）

突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保全了三D的手机性命。
来人是公司拓展部的常列主任。
三D忙不迭地说：谢谢，谢谢常主任！
常列主任奇怪地看着三D说：下乡宣传产品，别人不愿去，你倒要谢我？那好，早点休息，明早六点出发！
三D一时愣住了。
常列主任若有所思地关门而去，耳朵上挂着三D的“谢谢”。
三D激动地看着手中差点扔出去的手机，摸了又摸，抚了又抚，然后放在唇边吻，脸上蹭，玩味不尽，宛然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的脸。
他想，真要摔了，我怎么对得起文G，眼下又怎么跟文G联系？太莽撞、太狭隘了！
这手机是三D走上工作岗位那天，文G花2000块钱买来送他的礼物，也是他和文G的情感突破最后防线而各自拥有对方之后的见证。
那天，三D在所应聘的单位用电脑打一份经理交给他的产品销售策划书，文G款款走了进来。
文G一身天蓝套裙，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含颚挺胸，轻捷的步态带着明丽的自信。她说，我想着你正忙呢，但我还是来了。
文G是专门给三D送手机来的。新买的手机。
铁灰色的手机净面，在荧光灯下，映出一个耀眼的亮点，三D认定，那是文G心的光芒。三D捏了捏文G的手，没说什么，说是说不完的，即就是说出来，也不一定能满意地表达出此时的心情。眼下走上工作岗位的大学生，手机是必须品，是当务之急需，他想赶快挣点再买，不想文G都为他做到了，而且还装上了电话卡。他在这部手机上看到的第一个短信息，是他拿到手机半小时后，文G发送的：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
让真情常在
无论工作如何繁忙，
让联络常在
无论电话还是短信，
让问候常在
无论天涯还是咫尺，
让祝福常在。
愿工作快乐，
吻你，吻你。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文G已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了！他不敢相信，是否真像人们说的前辈子积了阴德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么真诚的爱他……童话一样，梦一样。

（十五）

三D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一些。这时，文G的信息来了，口气显得十分急迫：怎么了？我就是想你，没别的，你瞎想什么？快告诉我！
三D意识到自己太过激了，赶紧回复说：

没事。思想瞬间溜号，现已恢复通道。
情未欠费，爱未停机，缘份仍在服务区。
思之太深，念之迫切，感情时时都在漫游中。
爱不缺电，情不移动，心系真诚永远联通。

文G：我不信。不要搪塞我！
三D：苍天在上，手机证明！
文G：小心眼儿，别自寻烦恼。爱你永远，爱你每一天！
三D：头可断血可流，爱你爱到天尽头！
文G：别贫了，晚安！
三D：明天下乡。再聊聊。
文G：注意身体！妈妈叫我，到此为止。
三D毫无睡意，手捧手机呆呆发楞。
三D自小家境贫寒，兄妹众多，幸好他念书上心，才走出山沟进到城里。一家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实指望他能改换门庭，从此不再受苦受穷。
文G的父母是支边青年，在凤鸣一干30多年，携女寻源，本是无可挑剔，更何况文G又是母亲生了四胎唯一活下的独女明珠，她随父母入沪应在情理之中。
在校时，三D学优质朴，文G活泼风趣，二人在校刊编辑部认识，从此关系日笃，情谊渐深。为了相互联系方便，二人商量各取一个代号。
三D是兄妹中的老三，又是公认的校刊才子老三，文G说那就叫三弟。文G貌美且又诗才舞艺出众，同学们说她是校园里的蔡文姬，而她本又姓文，遂得名文姬。为避瓜田李下之嫌，亦是为了书写简便，“文姬”变为“文G”，“三弟”也随之变为“三D”了。

（十六）

三D用记忆过滤着往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短信铃声再次响起，他才骤然醒过神来。

三D，爸妈问我工作上的事，我给他们说了。你在准备下乡的东西吗？你在想我吗？
时间冲不淡感情的酒，
距离拉不开思念的手！
夜晚有了星星才美丽，
世上有了真情才值得回忆！
不是每条直线都有交点，
不是每个交点都因为直线！
爸妈爱我顷其所有，
你我相爱天长地久！
三D，你不觉得吗？

读着短信，“一霎黄梅细雨”（宋·朱淑真），泪水滴滴答答。三D不是脂粉男人，善于落泪，而是文G的行为着实让他感动。以前在一起并不觉得什么，现在离开了，每要想起，都是那样的铭心刻骨。
大一大二时，他有时两天吃一顿饭，花两块钱，或是一天吃三个饼子，花九毛钱。自从和文G成为朋友以后，他就变成同学中的富翁了。衣服和皮鞋，只要文G看不顺眼，不是给他买就是从家里往来拿。
有一次文G说，爸爸最听话了，我说哪件衣服扎眼，哪双皮鞋他穿不合适，他准定再不穿了。妈妈说，你那点小把戏，偏就你爸爸识不破。
两三年来，文G对他悉心照顾，关爱备至，使他方才专心于学业，不但拿了奖学金，文章也写得有声有色的。做家教，文G陪着他，并且放弃休息和他一起做，而报酬却交给他一个人使用，真就像文G上辈子欠了他的。
他想，现在自己不能给文G以安慰，却还要徒生事端，让文G担心，这男人真是太没味道了！
文G离开凤鸣时，哭得就像雨中海棠，倘若不是深恋于他，她怎会当着父母的面有此情状？
三D躺在床上，一个短信腹稿渐渐形成，自己也昏昏然睡去了。

（十七）

天亮了，文G在被窝里打开手机，首先看到的就是三D下乡出发时发给她的短信，时间是五点五十五分：

本庭宣判如下：
文G善良、纯真、贴心、可爱，但对三D太过痴情；
三D朴实、诚恳、少金、缺银，但对文G情深意重。
据此，二人须做一辈子知心恋人，如有上诉，一律驳回！

文G开心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竟至于念出声来。
母亲在门外喊着说：丫头，干啥呢，不上班了？米汤烧好了，赶紧收拾，吃了上班嗑！
母亲虽然回到了上海，但仍然习惯于用凤鸣语说话，这使文G对凤鸣的亲切感时时都在加重，时时都能想起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的一草一木，而那里的一切又都集于三D一人之身。
文G答应着，但仍未起床。
昨晚因为三D情绪异常，她没能将先前准备好的短信发给他，现在看来该是时候了

草是绿的，
土是黄的，
男人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爱是永恒的，
血是鲜红的，
男人不调教是不行的；
男人如果是有钱的，
和谁都是有缘的。
男人靠得住？
猪都会爬树！

（十八）

文G接到通知，早上到推广部法律学习，然后再填几张表格。到了推广部，贺孔卓诗一见到她，就顾自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大家莫明所以，问她原委，她指着文G说：问她，文G说！自己仍是笑个不停。
原来，昨天下午卓诗和文G去了A校教务处，她俩进去以后，没人招呼也没人让坐，一伙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一个短信段子，说是：一女子女扮男装，当兵打仗，战斗中，月经突至，连长见其血湿裤裆，命令退下包扎。女说没关系，连长一听火了，强脱其裤，一看骂道：奶奶的，逑都炸飞了，还说没关系！
一说：现在哪有这种事？
二说：过去有部电影说的就是女扮男装的事！
三说：乐了就好，管恁多干嘛？
四说：应该把女人的月经换个说法，叫“炸飞”！
五说……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文G听着无聊，忍不住插嘴说：短信就是让人笑一笑，调节个气氛，干工作有个好心情，根本用不着品头论足，如果较真儿，那就更没意思了，有人就该是政治犯，进监狱了！索性我也给你们说一个，笑完了我们也好办点子正事！
文G说，其实我说的和你们说的这个大同小异，还是女扮男装，还是打仗：花木兰领兵出战，不料月经来潮，因失血过多，阵前晕倒。苏醒后，军医面带苦色，对花木兰说，将军，你的小鸡鸡没保住，但我把你的伤口缝上了！
教务处“轰”一声，笑破了屋子。
对文G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又是说这样内容的短信段子，年轻人像见到了老朋友，上了些年纪的便喟然感叹：时代真是变了！
大家听完贺孔卓诗的叙述，失笑不已。
苟齐说，我正为文G的芳号拿不定主意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认为，文G就叫花木兰，叫着顺口、听着高兴、知名度高，绝对有益工作、有益健康！
文G无法制止，大家拍手通过。
哎，边姐怎还没来？刘小曼一问，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十九）

三D一行五人，在公司拓展部常列主任的率领下，上午九点钟就到了目的地大马镇。
大马镇是由三个行政乡合并成的一个大镇，镇政府坐落在街道正中的位置，门前有一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广场，其间花坛、会台、灯杆、树木、罗马柱、喷水池俱全，街道上车水马龙，医院、学校、公司、店铺应有尽有。国道从镇东经过，高速路在镇西比邻。这是一个人流中心，更是一个庞大的商物集散地。别处是三天一集，大马镇是两天。选择这里宣传推介产品，天时地利人，全都在占领之中，不但理想，而且还节省费用。
三D他们住在离镇政府不远的一个村委会（现在叫居委会）的议事大厅里。厅里有桌有椅，有乒乓球案子，有报纸图书，有象棋电视。东墙是荣誉墙，挂满了历年所得的旌旗、铜牌。旌旗红红火火，铜牌金光闪烁。西墙是一面很大的黑板，一半用作村务公布，画着表格，写着项目和数字；另一半似乎刚进行过什么选举记录，人名字后面划着歪歪斜斜的“正”字，下面是新写上去的一个顺口溜，三D感到很有意思，当即便输入到自己的手机上：

乡村干部真是忙，
一心只为奔小康。
骑着摩托捎着羊，
村村都有丈母娘。
放屁蹦出肉渣子，
尿尿漂着油花子。

一伙人稍作停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起上街去了。三D走在街上，但心思却在顺口溜上：老百姓太天才了，一句看似平淡的语言，却能形象深刻地刻画出现实生活的本真，这是闭门造车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他想到了大学的文艺理论课，想到了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想到了学校时自己那小女子般风花雪月的幼稚文章，由此想到了文G。文G就是被他的小女子文章吸引住，并一步步走近他，及至成就了清纯男女间的水乳交融……

（二十）

三D他们并非上街闲逛，而是忙着找场地、搭台子，为明天在镇上的集市宣传作准备。
下午6点回到住处，常列主任说，晚上请村长、书记吃饭，一是感谢其提供的住宿方便，二是新品化肥确需这些“土地爷”们站在高处振臂一呼，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吃饭时，两个村官来了，但后面还有他俩叫来的副镇长、副村长、村会计、村妇女主任等人，于是加碗筷搬凳子，雅间顿时显得拥塞起来。村书记说，下午在镇上开镇干部调整大会，顺便一起来吃个饭，以后大家也好“共同合作，把事情闹好”。
几杯酒下肚，脸红耳热，正经话说过了，气氛也活跃了，副镇长说，常主任我划拳光输，就说个笑话，给大家助助酒兴，通贯我就不打了，我喝3杯过关。
常主任拍手说，好好好，镇长肯定是新段子，大家巴不得听呢！
副镇长说，今天开会前，张副县长说了个段子，说

一个人领儿子到澡塘去洗澡，地上有水，他叫儿子小心，不
要滑倒摔了，但儿子小不听话，边走边跳，果真滑了一跤，可好
儿子机灵，一把抓在他爹的老二上。这爹骂道：叫你小心你不小
心，幸亏老子领你来了，要是你妈领你来，看你抓啥！

副镇长的段子，让酒桌上猜拳行令的声音更加高亢，气氛也更为热烈。轮到村书记打关了，他说了一个牛配种两家人吵架的故事，说我给你配了你为啥不给草料？配不起就别叫我配！本来是牛配种，吵着吵着变成人配种了。
村长说，有一回一个老汉一进院子，看见老婆从厨房端了一盘子梨出来，就大声说，来来让我也吃一个，殊不知新婚的儿子正在屋里和媳妇吃嘴呢！儿子推开媳妇说，快出嗑，爹叫你呢！媳妇说，看你这个驴！
常列主任也说了一个，名字叫八不懂事：

领导夹菜你转桌，
领导讲话你唠嗑，
领导隐私你乱说，
领导小蜜你乱搓，
领导没醉你先多，
领导批评你反驳，
领导年轻你装哥。

轮到三D时，三D说，我说个唐僧师徒的段子：

有一天师徒四人聊天，沙僧说我会18变，猪八戒说我能
变，孙悟空说俺老孙72变外带一跟头十万八千里。唐僧大怒：
这会儿吹上了，西去路上，也没见你们变一包方便面出来？你看
人家妖精，吃大餐、逛公园，喝香茶、拿手机，还不停地看短信
呢！

大家笑过，同事小K说，我也说个西游记：

唐僧西行，遇见一个女妖，见其姿色出众，便欲行房事。女
妖见状惊呼：长老，小女月经在身，有所不便。唐僧哈哈大笑道：阿弥陀佛，老纳正为取经而来！

这样的饭局，每次都有荤素段子搞笑，在座男女人人过关，没段子说就唱歌，不然就吃罚酒。依照惯例，人民公仆率开先河，这样既体现了上下级的亲和关系，又体现了“官”者平易近人、与“民”同乐的良好风尚。
这种吃法，已经成了不成文的例行公事了。
三D收到文G两个短信息，心急火燎，又不能离开，常列主任说了，吃饭喝酒是为了工作，酒桌上的表现，是工作的一个方面，谁忽略，那就是拿自己的前途不当事。于是，三D只好耐着性子强装笑脸，等待“工作”完了好“下班”。他必须要有自己独处的时间。

（二十一）

好不容易吃喝散场，三D又晕乎又兴奋，更多的是烦恼和急躁。晕乎是因为酒，兴奋是大马镇给了他不少见闻，烦恼和急躁的是文G向他说了边雅晶的事情。她觉得文G的的确确是羊入虎口，身处在险地。一个姑娘家，每天在那样的都市里放单飞，男友不在身边，诱惑和欲望又是那样强烈，他们的爱情能否用坚贞守住，他自己完全可以坚贞得住，而文G会怎样去面对那个新天地，他没有足够的信心去保证。他是这个世界上底层男人中的一个，既没有权富背景，也没有技盖人众的才情。卑微，普通和一无所有，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他，他的好感觉是文G赠与他的，他有自知之明。一个关于爱的念头向他袭来：爱，到底能否天长地久？他的心猛地一震，顿时大汗淋漓。他濡湿毛巾，擦擦身，刚躺到床上，小K和小E就进来了。
看看，三D没“抓头”就摔到床上了！小K站在三D床前找乐子搞笑。
你赶紧往三D跟前站站。同事小E接口说：三D没有“抓头”，会出事呢！
他们说着，哈哈笑着。
……玩笑开个没完没了。很有点意思的“八不懂事”完全被“抓头”取代了。
事实上，有许多极有正面教益品味的段子（当然不是指“八不懂事”），却根本不能像粗俗段子那样广泛流传。常列主任的“八不懂事”，会不会是给我们说的？谁创作的？谁总结的？是常列主任吗？世上高人太多了！要学的东西也太多了！三D想。
自从走出校园，踏上工作岗位，三D就明白，一个人要想真正在社会上站住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你首先要学会的是选择，要么出污泥而清卓，要么入污泥而逐流。三D闭着眼睛，脑袋里面沸水般地翻腾着，什么生存、什么爱情、什么出人头地、什么官与钱等等……
哐！常列主任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家愕然看着他，他措手跺脚地说：坏了，把大事忘了。你们就知道闹！

（二十二）

边雅晶的老公是进出口公司的一个科长，身边美眉如云，常常因为“工作应酬”夜不归宿。
心理专家说，30几岁的男女，正是感情的多事之秋。对此，二人都有切肤体会，但为了上初中的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谁也不说提锅扔碗另起炉灶的话，同处一室，形同陌路，窃还想着有一天对方会向自己投降就范。因此，不吵则罢，吵则牵一发动全身，吐积郁，诉无耻，通宵达旦，互不相让，有时甚至出手相向。
昨晚为了谁去学校开家长会，又动嘴又动手，整整鏖战一夜。
早晨，筋疲力尽的边雅晶骑车上班，眼看着红灯不闸车，脑子全然还在“打斗”上。自己被一辆中巴撞出去二三十米，竟还不知什么缘故，奇迹般爬起来骑车子又要走，却被人拦住，生拉硬扯将她送到医院。住到医院，边雅晶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起车祸，她只好接受现实，让医生一一检查。
病房里，边雅晶被推广部和公司闻讯赶来的人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问长问短，等着检查结果。
边雅晶痛苦不堪，咬牙切齿地说：恨死我了，都那瘪三害的，真要伤重了，那瘪三还不得乐死！
贺孔卓诗忿忿地说：打电话让他过来！
边雅晶坚决不肯，说她看到那瘪三会更加生气，那瘪三知道她受苦会愈发得意，没病都会气出病来，她吃了他都不解恨！
文G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拿给边雅晶，并凑在她耳边笑着说：边姐你看，你要恨他你就发给他，你也解解恨！
边雅晶一看，乐得拍一把腿，连说几个好，感叹文G脑子反应快，身手好。
贺孔卓诗几个传看一遍，大笑大喊拍手称快，一致认为，文G果然就是花木兰--出手不凡、泼辣大胆！

（二十三）

文G写的是：

花心的你在哪里？
受伤的我好想你。
险些压在车轮里，
想你想你想死你！
想着你，脱裤子，
提起笔，写名字，
把你写在裤头里，
天天放屁崩死你！

众人笑的意犹未尽。
边雅晶说：文G你当大夫得了，专治精神苦闷患者！
检查结果出来了，雅晶大腿股骨挫伤，大夫说，休息一周即可痊愈，其它小的擦伤无甚大碍。
同事们一听，欢乐不已。
苟齐说：边姐遇难呈祥，吉人天相，阿拉设宴为边姐压惊，请公司领导和各位赏光！
边雅晶说：哟哟狗子，不敢不敢，担待不起！
贺孔卓诗说：难得死了，狗子真有眼色！
刘小曼说：太阳西边出啦，狗子今天狗模人样啦！
尹经理说：也好也好，苟齐想得蛮周到嘛，借此机会欢迎一下文G，我在这里先谢谢苟齐，谢谢公司领导赏光。
文G说：我沾边姐的光，吃了白吃，不领情！

（二十四）

席间，三D发来几个短信。
文G手机每响一次，大家就取笑她一次。文G不好说什么，只好支吾着一忍再忍。
“放屁崩出肉渣子”，不适合吃饭时说。
“没个抓头”，又不能说。
“八不懂事”她想说，又怕在尹经理那儿落个小小年纪老谋深算的印象……
文G左右为难，同时还为在医院一时冲动给雅晶写的那条短信而后悔。幸好尹经理几个领导没看，要是看了，还不知对她什么看法呢。这时，她也奇怪，在她写“天天放屁崩死你”的短信时，恰恰也是三D想着给她发“放屁崩出肉渣子”的时刻，这种心有灵犀的不谋而合，让她心下即兴奋又温暖。
这会儿，如果不是尹经理在座，如果尹经理不是她的顶头上司，她也不是第一次和尹经理这样严肃的领导在一起吃饭，凭她的性格，她也许耐不住那几个人的纠缠，早就将三D的短信和盘托出了。
文G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焦躁中又喝下一杯酒。
尹经理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与大家挨个一碰，说：公司领导走了，我也有事要走，各位慢用，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了赶紧跑。干了，啊。
大家一起笑，争着说，想不到尹经理喝了酒会这样幽默。
尹经理放下酒杯，给自己斟满，端起来往苟齐面前一举，说：好，好好干苟齐，我干了，啊，记住，别过量，一定要把边雅晶安安全全送到家里。
苟齐喝了一杯，忙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经理我喝两杯，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放心，放心”，一口喝干杯中酒。
尹经理一走，大家不再拘束，放浪形骸，吃喝闹笑，无所不为。几个人说是欢迎文G，一个个端酒敬她，如果不喝，就说个段子完事。文G无奈，不但说了三D发来的几个，甚至连“库存”都搬出来了，其中一条是：

小两口吵架，从楼上扔下一个枕头，正巧一乞丐路过，甚喜。片刻又有被子飞下，乞丐狂喜，流着泪对楼上大喊：大兄弟，行行好，把那女人也扔下来吧！


（二十五）

点钟，文G披着夜色从边雅晶家里回来。
爸妈守着电视在等她。
当文G简单叙述了边雅晶的遭遇后，爸妈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
爸爸笑着轻轻拍了拍文G的头，说：我很希望我的宝贝女儿以后婚姻幸福，让你回上海，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这个。
妈妈握住文G的手，和蔼地说：凭我宝贝女儿的聪明才干，过个好日子是没有问题的，是吗文G？
文G小乖猫似的瞅着爸妈说：放心吧，别那么意味深长的，女儿能过不好吗？我睡觉去了！
到了自己屋里，文G紧忙着要给三D发短信，不料三D的短信来了：

上海滩陷阱不断，
恩爱人恩爱为先。
花中婵娟明鉴，
见异思迁不可犯！
等你消息心急火燎，
黑发变成霜雪一片！

文G发过去：

哈，瞎想，累吗？
边雅晶撞车。
同事聚餐。
刚进家，问你可安？
你是纯种狼犬，
别与笨狗比肩。

三D看过，倏然一笑，心里把自己好一顿自责。遂发“只因没你消息，突发异念，见谅”以示歉意。
文G正想发短信和三D聊几句，不想贺孔卓诗打电话来了，说是边雅晶家里有事打电话叫她，她正在去往边雅晶家的路上，问文G愿不愿同去给她壮个胆儿？
文G穿件衣服，给爸妈说一声，下楼赶着去了。

（二十六）

早晨7点钟，常列主任召集三D他们开了一个会。会上，他批评大家,昨天晚上只顾吃喝玩乐，没有一个人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这是一件大事，东西买好了，谁都不提醒。如果吃饭时有人说一声，事情会做的很体面。他说，幸好我想了起来，我们连夜做了补救，你们看到没有，东西送去村镇领导很高兴，这就叫事不过夜，雷厉风行,有粉搽在脸上。昨天晚上不那样做，今天我们开展工作就会有阻力。所以我说，我们大家要有责任心，要敬业！一个好的下级，要为领导操心，一心想着工作，不要一副没肝没肺的样子，这样你们怎能很好的进步呢！
最后他说，公司有急事要他回去，这里的工作由三D全权负责，解决不了的问题打个电话。三D嘴里应承着，手里忙着输完短信的最后一个汉字，给文G发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满你的房间
温馨的空气滋润你的心田，
问候一声早安，
祝你愉快欢颜！
乖宝贝，心里想着你
我去上班！

（二十七）

三D与同伴一起到了市场，收拾好音响设施，摆好产品，重新分工上岗，各就各位，一切就绪。
八月的阳光火辣辣照在身上，赶集的人流不断从宣传台前涌过。播放广告、分发资料、产品介绍、优惠出售，大家忙得身里身外热气腾腾。
这时，村书记从人群中走来，他说，镇领导对新品化肥很感兴趣，要他先拿20袋回去作推广使用前的前期宣传，以表示配合、支持的诚意，建立长久朋友关系。村书记说着，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蓝色小货车，说：车我都带来了，现在就拉！
三D不知如何应对，心里一紧张，呼啦冒出一身冷汗。
村书记急于要拉化肥，三D难于作主，只好歉意地说：书记，你稍微等等，我向公司请示一下。
说来也巧，常列主任的电话来了。他交代三D要掌握火候，连续作战，要最后一个走出集市。对三D请示的问题，常列主任的回答是：灵活决断，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三D再要问时，电话挂断了。
三D一头雾水，请示变成了猜测，村书记又在一旁催促，说车是雇的，耽误不起。三D想，兴许在大马镇一炮打响，新品化肥洛阳纸贵呢！他和其他几个商量，小K小E说，你有权“全权”决定，再说你的想法也很有道理。
村书记把20袋化肥无偿拉走了。
以前做这样的宣传，常常都是以送为契机，然后打开局面的。三D的做法仅仅是公司惯例的延续而已，广告可以计入成本，前期工作就是无利或赔本投入，他也没太认真放在心上。
不料，就这20袋化肥给他惹出了麻烦！

（二十八）

一天忙完，三D已是筋疲力尽、口干舌燥。他就近走进一家饭馆，要了一大碗面条。在等饭的间隙，他打开手机，见上面已有两条短信。他断定是文G发的。集市太吵，他一条都没听到。
头一条短信，发自上午10点：

真诚的心灵胜过钻石的光泽，
情意万千重却不知何时再相逢！

第二条，发自下午4点：

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
有一种感觉叫情不尽言，
有一种幸福叫望眼欲穿，
有一种疾病叫孤枕难眠。

三D看完，顾不得吃饭，手指如飞，输入了这样一段文字：

天空的白云，
是我投给你避暑的荫凉；
温婉的月光，
是我对你静静的凝望；
和风，是我对你真诚的问候；
绿叶，是我对你诚挚的祈想；
短信，是我对你爱恋的衷肠。
闲暇时看一眼远方，
那是我对你纯真的爱的祝福。

输字时，手机就已提醒缺电，三D来不及修改，按一下发送键,但还是缺电关机，发送失败了。他想，还是回到住处，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好好想一想再发吧，这急手忙脚的还真是欲速不达呢。可他也知道，文G发了短信，见不到他回复，该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他风卷残云，一碗面一会儿功夫，面净汤干。

（二十九）

太阳夹在西边山头的树干中间，仍是火辣辣的烫脸。三D快步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擦把脸，小E就说：常主任刚打电话，要你汇报工作，打你手机你关机了。
三D重新换了一块电池，首先给文G发了个消息：

市场吵闹，信息刚刚看到。
主任要听汇报，待会再聊

常主任听了三D的汇报，只说：你们辛苦了，公司的车明早再去，配合你们在河桥镇宣传，你们仍然住在大马镇，不要另外再找地方。具体工作安排，司机小金告诉你们，我暂时不能过去，你们要多动脑筋，群策群力，有事商量研究，出色完成任务！
三D总算喘了口气，洗洗脸擦擦身，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给文G发信息，那专注的神情令人感动。
他输入的内容是：

我把思念寄给远方，
我的心永远不变方向。
回忆里有你的微笑，
行路中有你的关照。
只因你不在身旁，
才特别地把你思想！

发过去，又觉得情思过于肃然，文G看了，保不准就会有沉甸甸的感觉。文G他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恬静的女子，她性情开朗，说说笑笑才会愉快，严肃、庄重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一年青年节，三所大学的校刊联合征文，文G的《青春华章》获二等奖。之后，有人发文质疑，说《青春华章》有抄袭之嫌，一时风声水起，文G有口难辩，情绪十分低落。校刊顾问乔教授发了一篇短文，寓庄于谐，幽默风趣地表述了学与抄的关系，意思是抄的前提必须是学习钻研，如果能够抄的天衣无缝、以假乱真，那这抄的人便是大手笔，完全可以自成一家，倘是书画才俊，当可在苏州的山水堂、北京的荣宝斋做复旧大师，不然就是暴殄天物。自此，文G重又开始了欢天喜地学校生活，他们的爱情也从此步入了频繁接触的阶段。想到这儿，三D也想到了一个逗笑的短信息，“发给她，由不得她不笑”。短信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平俗中尽显幽默：

发一条短信一毛，回一条也一毛，一毛又一毛，加起来就是
好多毛。今年是鸡年，忍着痛再拔一毛送给你，祝你炎炎夏日无烦恼，能吃能喝，活蹦乱跳。唉，也就是你，换别人我一毛不拔！


（三十）

文G几乎是和贺孔卓诗一起来到边雅晶家里的。
边雅晶两只手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哭，女儿关了门不出来，老公离家躲走了。
边雅晶说，文G和卓诗走了以后，她老公回家了，当时是夜里11点钟。她给老公说了撞车的事，老公不问伤情，即骂她为什么没被撞死，小孩子过马路还左右看、斑马线、红灯停、绿灯行呢，你这种傻子活一天就害人一天，撞不死就尿一脬尿淹死算了……老公在屋里跳着脚地骂她，孩子上学不能休息，她也不能忍受，直到她给贺孔卓诗打电话，老公才悻悻然夺门而去，兴许这是他所希望的，正好称心如意！
文G和卓诗好不容易劝得边雅晶止了泪，安顿孩子睡好，但她们三个人却全无睡意了。
因为文G卓诗明天要上班，不能不睡，回家又太晚，那样会搅得一家人不得安生，文G说要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边雅晶和贺孔卓诗就进了卧室去睡席梦思。
文G实在睡不着，就试着给三D发了一个短信，看他是否睡了？

深院静，
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栊。（唐·李煜）

几分钟后，三D回短信了，而且发的同样是李后主的词：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文G好是高兴。
文G想，倘若三D不是和他息息相通、灵犀互动，深夜2点钟了，还居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答对出如此精妙的词句，可见他没有哪一刻不在牵念着自己，其才气即便是在静寂的深夜也一样洋溢着夺人耳目的煌煌光华！
文G不敢再回信息。
三D要休息好，白天才会有精神工作好。
她默默关了手机。
她也想尽快入睡，但越急、越努力、越是无济于事。脑子乱哄哄什么都有，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苟齐。
这下脑子兴奋得越发由不得自己了

（三十一）

晚上吃饭时，苟齐借欢迎她为名，不停地给她夹菜，倍显殷勤，那眼神热辣辣地就像诉说衷情的一张嘴。他假意说上卫生间，实际是出去给她发了个短信。看那小样，情种似的，明堂还挺多。
苟齐发给文G的短信是：

不是每朵浪花都为海滩而来，
不是每颗星星都为夜幕而来，
不是每次细雨都为麦苗而来，
而我的信息却只为祝你快乐而来！

苟齐从卫生间回来，一进门，文G就说：我以为党代表溜了，让我们买单呢？！
苟齐说：哪里哪里，侬看阿拉是那种人吗？
文G说：太是了！苟齐，前面你一直要我念短信你听，刚才我又收到一个，给你念念？
苟齐心虚，忙摆手说：免免免，还是喝酒吧！
边、刘、贺三人见苟齐制止文G念短信，谁都不肯饶他，每人端起一杯酒罚他。苟齐说，男不和女斗，男人不和女人比酒，我喝我喝，眼睛看住文G的眼睛，嘴里说，今天醉了高兴！一扬脖，半口杯酒下肚了。
文G把苟齐的短信念了两遍，但只字未提这是苟齐所发。边、刘、贺咂吧着嘴说，写的真好，全是骗女人的词儿！苟齐不吭声，往桌子上一趴，呼--呼--发出粗重的鼾声。
贺孔卓诗过来，一把揪住苟齐的耳朵，说：装吧狗子，侬趴窝的意思是散伙走人是吧？
苟齐抬起头，脸和脖子全是红的，说：喝喝，酒逢知己千杯少，哪能散伙呀？
边雅晶说：谢谢狗子，看不出狗子还挺仗义的！
刘小曼说：狗子侬评评，文G刚才念的短信水平如何？
苟齐说：文G说好就好，大家说好就好。
女士们被酒精刺激着，兴头正旺，个个脸上都是浓浓的酒色，灯光渲染着她们青春的润泽，酒杯里摇曳着快意的渲泄。
有说苟齐滑头让再打个通贯的，有说男女分开，不论哪一方，只要说个笑话，就可免于喝酒的。
文G踟躇着不发表意见，心想：上海话都喝出来了，还是早点回家，好跟三D通个消息；又想着窜一把火闹闹气氛；还想趁此机会给苟齐传递点儿“颜色”，也好断了他心里的（或是嘴上的）念头。
想到这儿，她自告奋勇地说：那我先来，先说个夸男人的！

（三十二）

文G刚要说，她又停住了。
她看着苟齐说：我如果说了，你不喝咋办？
苟齐不说话，端起杯子，两眼深情地盯住文G，一饮而尽。那样子仿佛在说，他喝的不是酒而是对文G的承诺。
大家拍手称快。
文G给苟齐倒上酒，说：苟齐真是痛快，我说啦！
苟齐点点头，目光仍在文G脸上。

男人讨好女人是一种回收的贷款；
女人讨好男人是一笔放出去的印子钱。

完了，好吗？文G说。
苟齐喊着说：啊？完了？不算不算，听着太费脑筋了，还没笑呢，再说这也不是夸男人的！
边、刘、贺也嚷嚷着要文G重说，嫌这个听着不过瘾。
文G说：好，那就再说一个：

花花世界花花心，
天下男人最狠心：
花言巧语骗人心，
达到目的就变心；
开始说得好痴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果不想再伤心，
对待男人要死心！

女士们首先叫好，说这简直是警世妙语，可以叫做男人“心”字歌！。
边雅晶感同身受，少不了义愤填膺，再一次“痛说革命家史”（京剧《红灯记》），再一次“控诉了土匪的罪状”（京剧《智取威虎山》）。
苟齐端起一杯酒对文G说：还有没有，阿拉能够承受，只要侬说阿拉就喝！
他眼里冒着火焰，抬头、仰脖，把酒倒在嘴里，显出恳切而又悲壮的滑稽摸样。
女士们欢呼着，文G不得不说。

男人好比是洋葱，
剥去外皮一层层。
要想看到洋葱心，
剥的过程泪满襟。
一直剥到最里层，
原来洋葱没有心！

大家稍一沉默，即而哗然。
苟齐似乎有些尴尬，说：文G……花木兰，你，你的段子杀伤力太、太强，让人、无法……无法招架！
……
文G躺在沙发上，想着当时的情景，又情不自禁地笑了。她不知道是几点，但她听得见卧室里一高一低均匀的打鼾声。
边姐怎么办？日子要一天一天过下去……体力消耗，精神压力……孩子……工作……家庭……文G让夜的鼾声抚慰着，在“忧国忧民”中睡着了。

（三十三）

因为边雅晶的事情，文G和贺孔卓诗整整一天都没有好心情。两个人会不时地提起雅晶，并有意无意的和自己的“今后”挂上钩。人生不测，祸福难料，谁也无法保证生活一辈子都会幸福安顺。
雅晶的遭遇，给文G的心上抹了一层忧伤的、挥之不去的阴影，竟至不能自拔！
文G因为不愿随迁上海，和父母多有隔阂。在家时，父母不找她说话，她也就乐得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听音乐。书桌、床头摆满了书刊、光盘和盒带。
下班回到家里，爸妈问昨晚的事，她懒得细说，草草应付了事，就好像她是边雅晶似的，情绪十分低落。母亲做的饭她也无心去吃，喝了点儿小鸡蘑菇汤，便回到自己屋里。

……
都怪我草率离开了他
只剩得风吹叶儿落
爱的故事太多完善
付出了并不等于收获
……

歌声幽幽怨怨，文G的心也被撕扯得一颤一颤的，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手机，仿佛抚摸着三D熟睡的脸。她从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喜爱过一件东西，手机是个例外。
手机的发明者实在是太伟大、太神奇了！要是没这东西，心里的话怎么说得出去？说不出去，岂不把人活活憋死？古人真是太可怜了，可就是因其“可怜”，才酿就了洋洋洒洒、蔚为大观、千古不朽的情爱诗篇！
哦，古人，我多么钦佩、崇敬你们！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州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
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明人倚楼。（唐白居易.长相思）


（三十四）

三D从集市回来，一身疲倦一身臭汗，准备洗一洗和小E他们出去喝啤酒，轻松轻松。他见文G给他发了白居易的《长相思·别情》，遂将李白的《菩萨蛮·闺情》写给文G去看：

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
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
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
长亭更短亭。

三D只当文G念他心切，他也是旨在应和、表白他如文G一般的相思之情，哪里料到文G两天来经由边雅晶“现身说法”，心情糟到了什么程度？
文G回复说：想你是一种甜蜜的忧伤，是一种痛苦的期待，是一种幸福的惆怅，更是一种不想去想而又不能不想的无奈……当你工作之余想起我时，泪水已经将我淹得只剩下了喘息！
三D踌躇着，不能不回文G信息。工作不是问题，累一点无所谓，而最有所谓的是离他而去的文G，这让他花费了许多心力，也还是茫无头绪。文G的生活、工作环境变了，他能把握的无非只是文G信息里传达给他的点点滴滴。他的那种担心与揣测与日俱增，他把思念和鼓励发给他爱的人，说到底，是在做一件关于爱的修修补补的事情。他在手机上写道：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每个触动我心跳的
细节，是我无限的享受；每次面对你的信息，我都想象着那是我在与你相拥；每次写完“心情”按下“确定”，我的心就怦怦地跳着失去律动；不管时空怎么转变，不管你距离我多远，我坚信我的爱总在你的心间。你应该明白，我多么想走进上海，在你身旁做一只小羊，让你的皮鞭轻轻抽在我身上。可我注定要拼命挣钱，我无法停止我内心的对钱的狂热。我的家庭的眼睛看着我，拥抱你的情感激励着我，我很累，我疲惫，我心碎，可是看着你的信息，我的心情该有多安慰。你走离的日子，我是孤儿，望穿秋水，汗打脊背，成功，娶你，心中的你快乐着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让我拥抱着你，产生力量。我不缺少智慧和勇气，想着你，再困难的工作我都不会后退！文G，我有泪，长流在心底，笑着面对眼前的风风雨雨……爱着你，幸福，幸福！


（三十五）

文G的心绪飘来荡去，今人、古人，在心人人，风声、雨声，入耳声声。她收到三D的短信，心情再一次被古人幽怨伤感的情绪所感染，而更为受到感染的是三D那一段踏着诗韵发来的内心独白。恰巧，凤鸣的女友也发来了一个短信。短信说：

（上海开心吗，笑笑吧！）
半夜三更黑咕隆咚，
起来解手忘了拉灯。
一不小心掉进茅坑，
拼命挣扎壮烈牺牲。
消息专线传到省城，
省长一听大吃一惊。
亲笔题词以警世人：
生的荒唐死的窝囊！

文G为之激奋起来。本来压抑、沉闷的思绪，滞水般浸漫在心田里，女友这个信息却如一粒石子击开了水中洞天，顿时星光月光缤纷成一圈一圈的涟漪。
文G的心波荡漾着，想着多情的女友，想着其他仍在凤鸣生活工作的朋友们，遂回复道：

大暴牙别自悲，
长了暴牙不狼狈。
暴牙可以刨地瓜，
下雨可以遮下巴，
喝茶可以隔茶渣，
野餐可以当刀叉。
美妹妹，你说暴牙是不是顶呱呱！

而迅即间，文G的脑子还是返回到了三D身上。
文G想，这时的三D，心情极有可能和她刚才一样低靡而无生气。于是，她删去女友信息前面的话，自己另加按语发给三D：乡下条件差，当心茅房里面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D即刻回复：

（上午村长说的）一老乡牵着一头驴进城去卖，被小偷盯上
了。走到半路，回头一看，驴不见了。原来小偷剪断了驴缰绳把
驴牵走了。回到家，老婆骂他：看你那个笨呀，你要是骑上驴进
城，驴哪里会丢？老乡说：那不连我也一起丢了？

文G正看呢，又收到一条，一时笑倒在床上，翻来滚去：

（上午村会计说的）一教师让一农妇认被子的被，农妇想不
起来，教师提示：睡觉时你身上是啥？农妇答：俺男人。教师哭
笑不得：你男人不在的时候呢？农妇说：俺村长！


（三十六）

三D有个习惯，紧张工作时，身心专注而无杂念，一但闲下来，心里就会被牵念的事情所困扰，常常是难受得无以复加，且又很难想出排遣的办法。
他和小E小K们喝啤酒回来，一个个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就各自说些荤素短信打发时光。说得没了说的，笑得没了笑料，这才觉得乏味，疲倦地安静下来，眼睛盯在电视上。三D的眼睛也盯在电视上，但电视播些什么，他毫不在意，全然不知。
文G的短信打破了沉寂，三D看后大笑不止；同事们听了，也都哈哈直乐，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活跃了许多，身上难忍的燥热也在笑声中散去了不少。
其实，文G的短信最逗乐的只有一句：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小E、小K捏着手机忙了半天，想必是给同学或朋友在转发，笑能解乏，让人精神焕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唐·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他们做得很对。
三D“入乡随俗”，在发给文G的短信当中，把水果、蔬菜、可乐、饼干，一咕脑儿端了出来，他要让她尝尝“乡下人”待客的热情：

葡萄香蕉红苹果，
知道你在想念我。
萝卜黄瓜大白菜，
我已深深把你爱。
可乐清茶白开水，
你当公主我打柴。
饼干牛奶大蛋糕，
爱你爱到天地老！


（三十七）

文G一直认为，三D除了钱少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少，凭他的天赋、聪明，他简直就是误落平川的一只老虎、陷于浅水中的一条蛟龙。
她坚信，三D决不是久居人下的人！
手机上是三D的短信。文G想象不出，三D在短短的时间里，怎么会写出这样与应答、环境、内心感受集于一体的短信来？她感到自己是那么的爱三D、那么的被三D的横溢才华所折服、所倾倒！
文G甜蜜地想着和三D曾在一起的日日月月，同时更多地回想着二人在一起的肌肤之爱……她红润白皙的脸上荡漾着婚嫁新娘才有的那种幸福神情。
她微微闭上眼睛，一双手不自觉地抚住胸乳，且又慢慢地揉动起来，接着紧紧捏住，浑身一阵颤栗。这时，双手也开始颤栗，颤栗的双手顺着肚腹抚摸下去，身上有异样的感觉，是一种由里到外的燥热，手不再颤栗，激动地无所安宁，在身上也慌乱地窜来窜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她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血液哗哗地在奔流……渐渐的她累了，让手和身体完全平息下来。
明月，一闪一闪挂天边；
思念，一丝一丝连成线；
回忆，一幕一幕在眼前
那是班里的同学在校外租住的一间小平房，有限的空间里摆着一张双人木床，另有一张两屉桌，桌上放着一个面包式的收放机，墙角处的纸箱上面有电饭锅、酱醋瓶、刀铲、碗筷之类的简单厨具和餐具。房间里没有卫生间。
大学学生，好多人都拥有这样的小屋。
他们或男男共住，或男女同居，只要情投意合，就可一起共渡漫长的校园生活。
当然，也有经济条件好的同学，他们租住楼房，不吃校餐，专门请保姆料理日常起居。
当然，也还有钟点房租住者，这多是浪漫同窗中的情侣……
文G记得，那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热恋中的同学双双出去旅游，一名好友委托她看顾小屋，她这才有生以来破天荒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巢穴。虽然仅是短短的几天。

（三十八）

三D假期不回家，他要打工，要给自己挣学费，即便回家，也用不了几天。上学忙忙碌碌，假期风尘仆仆。
文G是本市大学生，周末坐一块钱的中巴就可回到家里。这个假日，她以旅游为名，与三D在这间小屋里渡过了人生情爱的标志性经历。
她把她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三D，就像一条欢腾跳跃的山溪，将清纯和甜美舒展在葱翠葳蕤的山坡前，化作柔柔顺顺的一弯碧水，为渴久的植被满足吸吮，为火热的太阳滋润胸膛。
遏止不住的爱，撞击出来的不是火焰，而是飞花四溅的琼浆玉液。
三D是山野里初离母体的小熊，局促而又笨拙，但他憧憬猎获的成功。开始时战战兢兢，俄尔疾风暴雨，仿佛干涸的土地被洪水一涌而过，来不及细品，便已通体淋漓了，只听得自己肉体深处痛彻、酣畅的声音在呼喊，另一个声音的余韵呼应着，直至了无声息，融为泥一样的静寂……
不经意间，文G又想起了边雅晶。
边雅晶这个丰腴而不肥胖，显然是失却了“瘦骨美”风尚的女人，在拥有过婚姻的快乐之后，恰又遭遇在蓬勃生长情夫、情妇的时代。这个时代能有多少家庭幸免“红杏出墙”之“难”？多少人能出污泥而不染？
时下的年轻人，早已把传统的男女之“爱”嗤之以鼻，代之而来的是，相见几分钟，就能公然说出“我爱你”！就能相拥着出双入对……
边雅晶是个受害者，她坚守着自己的那块阵地，还在时刻防范外敌入侵。真是个让人尊敬的人！她撞车在家休息，但她濒临解体的家庭，对她心灵的煎熬并不能随着肉体去休息。
有一句话说，女人都曾是天使，但当他喜欢上一个男人时，便会折断翅膀坠落成凡人，所以无论怎样请不要辜负那个爱你的女人，因为她已没有翅膀飞回原来的天堂。边雅晶是否就是这样的女人？文G说不清楚。
她在想，她今天是怎么度过的？

（三十九）

昨天，文G和贺孔卓诗离开边雅晶家里时，边雅晶一再嘱咐文G，她在家很难受，一定要把好短信发给她，天天发，一笑解千愁！
文G明白雅晶心里怎么想，不论什么类型、什么内容的短信，只要能让她高兴就行。对于一个内心充满痛楚的女人来说，她改变不了现实，又不愿意以报复与他人苟合，那就只好用精神刺激来获取暂时的心灵愉悦。
文G眼前不断浮现出边雅晶说短信时那种忘我、天真的神情。那一刻，任谁都看不出她正在经历着夫妻感情破裂的折磨。
文G把边雅晶对她说的话，看作是一种责任。因为边雅晶寄于她的，是让她在她困难的时候，不吝啬地给予她欢乐。这是她对她学识、能力的一种认可，是对她满怀真情的一种殷切信任！
文G觉得，自己肩上像是让人放了一副担子，沉甸甸的有了压力。
文G搜肠刮肚……清仓盘库……发信息向朋友讨要……啊，有一个，先给边姐发去吧！

夫妻俩想亲热，妻哄娃睡觉后，将一5分硬笔放入娃的手心，
试其睡否？娃未动，夫妻遂开始亲热。忽见娃在一旁站立，惊问：为何不睡？娃说：干这大的事才给5分钱？

很快的，边雅晶就给文G回信息了。可知，边雅晶正是望眼欲穿海中帆呢！

小文妹妹短信收到，好极了！你是上天派给我的开心使者！
你能答应来我家吃饭吗？

看得出，边雅晶是从心里在感谢文G，诚挚之意溢于言表。文G的判断一点没错。

（四十）

以前在凤鸣时，每天都有新短信看，有时一天里收到好几条，很有一种笑都笑不过来的感觉。常常是在家里或是在外面，不知怎的（可能是因为某种诱因）脑际里就会崩出一个短信来，于是就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父母蒙在鼓里，莫名所以，但同学、同事、朋友们知道，那一准是什么短信段子把她的笑神经拨动了（因为这种经历不是她一个人才有的专利）。
这时就有人说，别傻笑了，快说！一当出口，大家便笑作一团。
难堪的是，跟陌生人在一起，有时也情不自禁地自个笑起来。笑得人家侧目而视，还以为公公穿了媳妇的大花鞋，笑得自己也无法收场，最后只好逃之夭夭。
更有甚者，有时开会也会忍俊不禁，如果掩饰不住，也只好跑出会场。
自从文G有了性体验之后，对荤短信段子总有一种不期而遇的似曾相识。笑的时候，自然把生活积累都调动起来了。
诱因与阅历揉和在一起，派生出了层出不穷的发笑精灵，千奇诡异，却又是现实中事。

某人夜夜不归，妻子告到妇联，主任无奈的安慰道：小妹，只要枪杆子还抓在我们手中，浪费点子弹是不要紧的！

文G想把这个段子发给边雅晶，可就在发送时，还是毅然打住了。她想她毕竟是个未婚女子，边雅晶会不会误解她的意思。实在说，让人发笑的段子很多，但是既要适合自己又要适合边雅晶，还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工作，应该说给人一个持重温雅的形象比较好，可她上班第三天就得了一个花木兰的称号。说起来，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事实上男女还是不一样。要是一样，她这会儿就把这个段子发给边雅晶：

乱草丛中一老贼，单枪匹马提俩锤，不晒太阳还真黑，不吃
不喝还挺肥。对面半山有个鬼，披头散发裂着嘴，一口咬住这个贼，洞外只剩两只锤。

发过去边雅晶肯定会笑，可是，这根本不能发送。

（四十一）

文G清楚的知道，在边雅晶在家养伤休息的这一周，她必须要不断地为她供应笑料段子，尤其要在“笑”字上下功夫。
雅晶已把她逼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地，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这“发”，又的确是给她出了天大的难题，违背了她原本的心意。有些短信只能自娱自乐，碰到嘴边说说，而专门发给别人，人家也许就会对你这个人都有了看法！
文G倘是已婚，这个任务似乎还好完成……她左右为难，唉，顾不得许多了，只要能让边姐高兴，过一天算一天吧！心里想着，手里已经忙活开了：

（1）一教授在台上讲课，下面有位女生不听讲、也不作笔记。教授气忿地说：我在上面累得要死要活，你在下面一动不动，以后肚子里没货你可不要怪我！
（2）老头病重躺在床上，老太太问：吃饭吗？老头没睁眼。
老太太又问:喝水吗？老头摇头。老太太想起了老头的爱好，又问：做爱吗？老头马上睁开眼说：扶我起来试试！

连着给边雅晶发了两个，文G又预备了几个待发的，准备以后每天她给发几条。她现在唯一能帮助边雅晶的，恐怕也只有按边雅晶的意思“照办”才是最佳选择。
她将待发短信全部输上雅晶的手机号码，准备一直发到她上班为止。她打算从明天起，每天早晨一上班就发，一天之计在于晨，让她天天有个好心情！
另有可乐的笑料，当还随时发给她。

（四十二）

备发短信如下：
发至：13×××××

某男酒醉，误入女厕呕吐。突听水声“哗哗”，遂闻声喊道：说不喝了，怎么还倒？厕中一女撒尿被吓，欲停却“砰”憋出一个屁来。酒醉者大喊：操！谁他妈又、又开了一瓶？

发至：13×××××

孩子问：爸爸，心有腿吗？
爸爸答：没有呀！
孩子问：那肝有腿吗？
爸爸答：也没有呀！
孩子说：不对吧？那我晚上听你对妈妈说，心肝，把腿叉开！

发至：13×××××

一董事长招聘女秘书。一漂亮美眉前来应聘面试。董事长
问∶请回答下列物品与女人的同异点。1.自行车2热水瓶3电冰
箱。美眉莞尔一笑，略带羞涩地答到∶1.自行车和女人的相同
点∶都可以让人骑上。不同点∶自行车是先打气后骑上，女人是
先骑上后打气。2.热水瓶和女人的相同点:都可以灌水。不同点∶
热水瓶先拔出塞子后灌水，女人是先塞住塞子再灌水。3.电冰箱
和女人的相同点:都可以放肉进去。不同点是∶电冰箱放进去的
肉是软的，拿出来是硬的，女人放进去的肉是硬的，拿出来是软
的。董事长听后激动的说∶奇才，才女啊，宝贝，你被录取了！

发至：13×××××

某男喝醉，误进猪圈，对身旁母猪说：老婆，倒杯水来！听母猪哼哼，又说：不倒算了，撒啥娇呢！手一摸骂道：妈的，又买了件劣质毛衣还是双排扣的！

发至：13×××××

据说一瞎子算命极准，众人抬来一头褪过毛的猪让他算。瞎
子摸后大喜，说：臀宽肚圆，当代公务人员，脸大眼小，是个领
导，细皮嫩肉，还要升迁，嗯，好官好官！

……

（四十三）

为了边雅晶，文G煞费苦心，好在已经理出了一个明确的头绪，到时候只按计划走也就是了。至此，她才感到心里轻松了一些。
文G生性活泼，耐不住寂寞，心灵水晶般透明且无杂质，和她在一起，你会觉得天永远都是晴朗的。那种超然而出的幽默和快乐，常常在不经意间就活泼泼放到你的面前了，你会怦然心动，你会惊喜把玩，甚至惊叹。这不是有意雕饰出来的，这是天性中的灵感爆发出的智慧的火花！
你看，中午与贺孔卓诗在饭店吃过的一道菜，她用睡觉前的一点时间，转念就变成了下面这个样子：

想你的头想你的嘴，
想你想得流口水。
爱你的皮爱你的背，
爱你的脖子和大腿。
爱你的肝爱你的肺，
爱你的身体和香味。
我永远爱你
千万不要往下看！别看！
听我一回劝，好吗？
哦，北京烤鸭！

三D熟知文G的这种文字游戏，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来了个应答速递：
轻握你娇弱的身躯，
撕开你如纱的外衣。
渴舔你乳白的山峰，
你兴奋地流下雪白的液体，
甜甜的粘粘的，
我疯狂地爱上了你
打住！
下面禁止观看！
麦当劳冰激凌，
一支只售两元！

文G和三D，身处异地，用自己的方式找着快乐的自己。
三D意犹未尽，随后又给文G发过去一条：

没有你的天-不蓝，
没有你的日子-心烦，
没有你的生活-真难！
啥时能够真正拥有你？，
我最亲爱的
别美了，不让你看你非看，
不是你，是-钱！

二人都为各自所具备的聪慧所陶醉。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云山雾罩，似有若无。
他们的短信，恋人看，心领神会！朋友看，乐心爽肺！
这个夜晚是蜜做的。
三D和文G都睡得很甜。

（四十四）

文G所在的推广部再一次开会，是在一个细雨霏霏的下午。老尹主持并宣读了公司聘任苟齐为推广部经理的决定。
他说，人事变动调整，这是惯例，虽然有些突然，但这正是与时俱进的表现。起用年轻人符合干部政策，我本人坚决拥护。他说话时，脸上充满了和蔼，音调缓缓的，失去了往日的斩钉截铁。
他是笑着结束讲话的，话语意味深长：我当公司的顾问，职务高了，事情少了，只要你们不烦我，我会过来看你们的。你们现在是一个年轻班子，我相信，推广部在苟齐经理的领导下，一定能取得更为骄人的好成绩。同时，我也期待着你们每个人都成功！
苟齐一直微笑着，并且不停地抽着鼻子，冷不丁还打个小喷嚏，就像富家女主人沙发上支着前腿坐着的伤了风的宠物狗，既要讨人怜惜，又要极力表现自己的可爱。
老尹话音刚落，苟齐就接茬说话了。
他说了老尹当推广部经理时的辉煌战绩（这其中说了几个让人难以记住的阿拉伯数字），待人接物的公正无私，业务拓展的范围，培养新人的魄力（包括对文G的培养），还说到了老尹是年轻人生活的楷模，不进舞厅，不上茶楼。
最后他诚恳地表示：我愿意继续在尹顾问的指导下，在本部姐妹们的支持监督下，完成公司交给的光荣而艰巨的工作任务！谢谢尹顾问，谢谢诸位大家！
文G发现，苟齐在说这番话时，鼻子不抽了，小喷嚏也不打了，而且还说着标准的普通话。
窗外的雨静静地飘洒着，汽车压低嗓子从马路上驶过，只听得一声接一声“沙-”、“沙-”的响声，那响声和武打片中杀手挥刀时，刀在空气中摩擦的嘶鸣声一样，显得干净而又迅捷。这种声音持续着，没有人再说话，耳边仍是“沙-”、“沙-”一声接一声的响。
终于，还是苟齐忍不住了，他看一眼老尹，试探性的、仍然用普通话说：我们都习惯了，还等尹经理指示呢？是我糊涂，我们找个地方为尹顾问送行！
不等大家反应，老尹急着说，不行不行，公司还有个会，晚上还要给孩子过生日，改日改日。工作交接另选时间，要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一步。说着话站起来出门去了。
所有人追到屋外，但老尹没有回头。

（四十五）

这一次老尹走，大家没有兴奋地往起跳，只是懒懒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个个若有所思、若有所失的样子。
老尹离开推广部，大家早有耳闻，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苟齐被提拔，是意料中事，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公司上下，谁都知道苟齐的为人。为他冠以狗子的名号，那是对其德行的裁定。一个企业能把一个部门的领导权交给这种人执掌吗？推广部人数不多，可它的年收入却占到公司年收入的一半以上，这个经理职位是公司里面多少人觅头钻缝、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职位
大家的沉默并非没有来由。
文G初来乍到，与老尹见面不多，走就走了，没什么心思多想。其实文G对苟齐升职也感到意外，她上班以来，几乎每天都和贺孔卓诗在一起，卓诗少不得要向她说些公司里面的人和事。有些人他没见过，但名字已经很熟悉了。她看大家不吭声，她笑了，说:苟齐今天高升，不能哑莫声儿的充愣，尹经理走了，摆酒庆贺的事儿该不会吹了吧？
话一出口，众声响应。
边雅晶嘴快，说：狗子你要吹吗？吹了当心狗头！
贺孔卓诗用嘲讽的口吻说：谁当经理今天都得摆一桌！狗子当经理，阿拉非得敬酒不可！我说苟经理，你得规定个时间，以后咱们定期聚一聚，你苟经理忙了可以不参加，只要你签字报销就行！
刘小曼慢悠悠地说：听到没有？狗子经理？要不然让侬找不上媳妇！
苟齐习惯地举一举双手，说：明白了，少不了的，我说，摆酒还是明天吧？明天和尹经理一起……
刘小曼跨前一步：就今天，老鹰侬单个请！
对，单个请。又是一声众口响应。
好好好，那就走吧。苟齐连声应承。新官上任，笼络人心，群众的呼声即使这时候是错误的，也得要高高兴兴顺从。一个人再有能耐，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钉，以后还要靠这帮姐妹们为他跑腿抬轿呢。更何况文G正看着他发笑呢，她是始作俑者，她的笑，让苟齐心里发毛。
走罗！大家推着苟齐走出推广部……
走在路上，文G还是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苟齐沉不住气，问：嗨，花木兰，怪怪的，笑什么呢？

（四十六）

一周后，三D与同事们在大马镇、河桥镇等几个集市所作的新品化肥宣传工作结束了。他们踩着月光回到了凤鸣市，及至吃过饭、忙完事，已经是夜里11点钟了。
三D和小K小E三人住在公司闲置的一处库房的二楼，宽敞凉爽，唯一不好是周围的茶楼、酒吧、歌舞厅太过集中，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开门，凌晨二三点钟歇业。歌声、乐声、吵闹声，燕鸣鹅叫，破窗入户。他们烦，也厌，但谁也改变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听之任之。奇怪的是，每次出去几天回来，总要忘了平日的噪杂烦恼，反而有一种回家的亲切。这次也是一样，兴许是累了，小K小E头一挨枕头便呼呼睡着了。
三D睡不着，耳边不绝如缕地缭绕着午夜的欢声，他只当是让人发汗的热风，任由它一阵阵吹过。他心里惦着常列主任交代的话，“明早一上班向总经理汇报工作”，更是惦着文G，两只眼睛大大地瞪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块屋外斜射上去的灯光，恍如贴着的一块发光的白铁皮，时而有一只或两只蚊子在上面起落。
向总经理汇报工作？三D不知道吉凶如何，令他费解的是常列主任闪烁其辞的话语，什么村书记“拉走的20袋新品化肥，有无实质性效果？我们一起吃饭时他怎么没说？总之，你要好好总结一下，最好是写一份书面汇报”等等。三D怎么想怎么心烦，猜不透常列主任是什么用意？
三D有一天没跟文G通消息了，倒是文G发了一条问他什么时候返城的信息，因为忙，他都没顾上回复她。可现在已是深夜了，文G休息没有？发信息过去会不会招惹得她睡不了觉？她要上班……又一想，还是发个信息吧，但愿她手机关了，明天开机时能够看到。

（夜回凤鸣，安好勿念！）
明月！
明月！
照得离人愁绝！
更深影入空床，
不道帏屏夜长。
长夜！
长夜！
梦到庭花阴下！（唐冯延己·调笑令）


（四十七）

早晨上班，三D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向总经理汇报下乡工作情况，常列主任在座，他一言不发，顾自默默地抽烟。
听完汇报，总经理瞄一眼常列主任，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这次下乡宣传的整个工作是不成功的，可以说是失败的！拓展部要作出检讨，拟定一个补救措施。三D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擅自送人20袋化肥，谁给你这么大权利？这个损失我建议由三D个人承担！
总经理说话时，三D的手机响了一下，总经理没好气的低吼一声：手机都关掉！他以身作则自己也把手机关了。
总经理继续说:敢于负责，并不是拿公司利益当儿戏，作交易！不能为公司创造利润，但也不能为公司挖坑……
三D不知道常列主任是怎么向公司汇报的，但他认为他是尽心尽力了，汇报时他也说明了该说的一切。总经理武断的批评（实际上是申斥），使他有口难辩。他感到，身上的血在沸腾，头在一点一点地变大，耳朵嗡嗡作响。总经理后面说些什么，他竟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常列主任曳他的衣袖，他才意识到应该离开总经理办公室了。
日落不是岁月的过，风起不是树叶的错，只要付出是真诚的，雨天日出就不是传说。
三D念叨着这条短信用语，只感到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他对得起公司，对得起信任他的人，只是心情有些郁闷。

（四十八）

常列主任把三D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吭哧半天不切主题，一根烟点着又掐灭，然后再点着，终于下决心似地说：三D，你很年轻，有些事你不懂……嗯，我是有责任的，唉不说了，说也没用，总经理都作了决定了！我是说，你思想不要有负担，还是要努力工作，那20袋化肥呢，可以从你的工资里面逐月扣，没啥大不了的，就当是给女朋友打了长途电话了，啊？嘿嘿！
三D苦苦一笑，不置可否。
三D打开手机，刚想看看前面来的信息，不想又有信息来了。
常列主任说：你去吧，上午办办你自己的事，下午我们拓展部开个会，总结一下前段时间的工作，安排一下下步的事情。好了，不要有啥负担，你休息去吧！
两个信息都是文G发的。总经理让关手机的那个是：

清晨帘幕卷轻霜，
呵手试梅妆。
思往事，
惜流光，
易成伤，
未歌先敛，
欲笑还颦，
最断人肠。（宋·欧阳修·诉衷情）

刚刚来的那个是：

日日孤单因思你
夜夜寂寞因想你
时时伤心因无你
刻刻难过因爱你

三D今天的情感特别脆弱，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黯然神伤。他一个人什么也不想，静静地听着自己轻微呼吸的声音。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躺着。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吧，手机小心地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文G的号码。长途振铃，意在问询：你怎么了？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语，不用接，也不用复机。但三D心急起来，翻起身即给文G发短信：

选择了高山就选择了坎坷
选择了宁静就选择了孤单
选择了机遇就选择了风险
选择了求索就选择了磨难
选择了你就选择了一生一世的惦念
让我甜甜默默的想着你
想你的时候无须甜言蜜语


（四十九）

这次下乡的工作结果，对三D打击很大。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在这个公司工作下去了。他想要公司赏识他、器重他，他一心想要成为公司的“重量级”人物，就像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那些出类拔萃的年轻大学生那样，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他的父母、家庭，他的爱情以及他本人，都需要这样，但他今天彻底的感到失望了！
幸好，在他踏进这家公司门槛的时候，他就暗下决心、暗中准备，决不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他眼瞅着每一个能让自己“展翅九万里”的机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考取政府公务员。这是他择业的首选目标。
在他实习、就业的一段时间里（包括假期打工），他耳闻目睹、亲身经历了许许多多，这个结论的得出并非盲目。民间自古就有“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的警句，可见“官”的份量该有多重！不久前，他多次收到和看到过有关公务员的短信段子：

（1）猪找上帝要求脱胎做人。
帝问：耕种？
猪答：太苦。
帝问：做工？
猪答：太累。
帝问：耍猴？
猪答：太难。
帝问：到底何求？
猪答：能吃，能玩，还能嫖……
帝大惊：好你个猪货，你是想当政府公务员？！

（2）当官不怕喝酒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
鸳鸯火锅腾细浪，
生猛海鲜加鱼丸。
桑那洗得周身暖，
麻将搓到五更寒。
更喜小姐肌如雪，
三陪过后尽开颜！

这两个段子，不止一次地被人当作笑料和幽默交谈的点缀，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他自己也曾有所思考，而今天再去重温它，三D竟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了。他想，他自己如果能够成为公务员，如果有幸成为一个“大”公务员--官。那么，只要取其中者而从之，为国为民，又为小我自个，上不亏天地，下不亏良心，亦算是不枉走人世一趟！那样，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勤政廉明的官。
“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公务员”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条神经。他驰骋想象，放纵意念，把未曾深想过的林林总总的生活感悟，摸着脑袋挨个捋了一遍。他还一再的想到了文G“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爱他的情意，他不能有负于她。他还一再的想到了早晨总经理和常列主任说过的话。这些，都使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公务员！
三D的心情变得明朗了。
他使劲地攥了攥拳头，并狠着劲儿在床上捶了一下。
太阳光投在他的床铺上。这是中午的太阳，明亮而豁朗。给文G发个信息吧？一个上午这么快就过去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天这个决心是下定了，他想。
三D从床上跳下来，正要穿鞋，小E和小K大笑着进来了，未及三D发问，两个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边说边笑，神经失常的样子。三D一听，也是笑个不住，并归纳整理进自己的手机里。这是一个很粗俗的黄段子，但那里面透露出的关于人生的意义，又是那样的贴切真实，使人无法接受又无法否认。就像是一堆大粪，臭，难看，但却是良田的宝贝：

命运就像强奸，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生活就像手淫，什
么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工作就像轮奸，你不行了别人就上了；发
薪水就像月经，一个月不来就傻了；学习就像嫖妓，出了钱还得
出力。
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当一切不如意时，就掏出自己的
老二，凝视它，静思它所蕴含的精神：能长能短，能粗能细，能
屈能伸，能软能硬。学学它，眼前的困难算个蛋！坚挺起来，明
天还等着咱们去操呢！


（五十）

文G在外面跑工作上的事，中午很少能够回家，一般都是在什么地方工作就在什么地方找饭店用餐，吃过饭继续工作。
这天中午，文G和贺孔卓诗正在一个北方菜馆吃饭，收到了三D的短信息。

太忙，未及回复，见谅。
我本一介村夫现更一贫如洗。
嫁到俺村吧？
俺村条件不赖！
穿衣基本靠纺，
吃饭基本靠党，
致富基本靠抢，
娶妻基本靠想，
交通基本靠走，
通讯基本靠吼，
治安基本靠狗，
取暖基本靠发抖！

文G笑弯了腰，将头埋在餐桌下面抬不起来，“咔、咔”直咳嗽。
卓诗说：有人关心真是很幸福的，侬可别乐晕过去。她娇巧地伸着牙齿咬一块豆腐片，唯恐红红的嘴唇触到上面，吃完后还得补妆。
文G将短信念给她听，她也笑个不住，以致二人都无法再吃下去。
好不容易，文G平静下来，心想，三D这家伙搞什么鬼，什么“一介村夫”？什么“一贫如洗”？准定是这次下乡碰着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文G是爽快人，且又聪明之极。她同三D一样，对方玩花样，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没心思再吃饭，手指在手机的键面上飞快地点触着，宛如一只饿极了的小鸡在啄米。她将过去的一个短信，按自己现时的想法，改头换面输入到手机里面，发给三D：

钱多钱少，有心就好。
人丑人俊，顺眼就好。
年老年少，健康就好。
家穷家富，和气就好。
有了烦恼，化解就好。
人生一世，平安就好。
心情好，一切都好！

发走心不肯，又发一个：

累了，就睡觉；
醒了，就微笑；
生活啥滋味,自己放调料。
苦了，才懂得满足；
伤了，才明白坚强；
醉了，才知道难忘；
笑了，才体会美丽；
闷了，想想有文G爱你。

（五十一）

苟齐作东的一顿酒饭，为苟齐换得了3条短信收获和一条短信支出。苟齐有何感想，大家不得而知，知道的是，她们都需要快乐，快快乐乐的工作，快快乐乐的生活。
文G和贺孔卓诗的二人工作组，除了开会，她们通常都是自己约定所要工作的地点，然后按时到达，开始工作，自主性强，个人支配的空间大。工作过几天之后，文G倒很喜欢这种工作方式了。
点半，她们从F学校出来，散漫着脚步，走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不知怎么，话题又落到了苟齐身上。
文G说：人家狗子可是宣布了，工作时间要讲普通话，不然我一天跟着你把“阿拉”都熏出来了。
贺孔卓诗说：好的好的，你看狗子那得意样！哎文G，那天你一直笑，苟齐问你你不说，你发现什么啦？
文G说：还能发现什么，狗子拗不过你们，我突然想起一个段子来，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说说，没事吧？贺孔卓诗往文G跟前凑了凑，两眼放光。
文G说：没事，给你说没事，这男人啊，真还说不清道不明呢。卓诗，我可是听来的，别当是我的经验呢。我是想，群众有时候也能治住领导，挺有意思的。当时狗子在，就想笑，段子说男人有九怕：

一怕情人怀孕，二怕二奶转正，三怕小姐有病，四怕媳妇拼
命，五怕情人被撬，六怕老婆被泡，七怕财产被盗，八怕群众
上告，九怕干完还要。

贺孔卓诗哈哈大笑，说，现在不就这样嘛，好男人难找，该敲就敲，关心多了他还把你不当回事呢。狗子那小瘪三，当经理也不是好鸟，那晚吃过饭，我给狗子发了个短信，文G你听听是否有点味道？

裤子改上衣是提拔使用，
男裤改女裤是交流使用，
衬衣改裤衩是降职使用，
风衣改围裙是挂职锻炼……

在这后面还有两句，阿拉，噢，要说普通话，我没给那小瘪三发。贺孔卓诗说。那家伙最不是东西了，其貌不扬，鬼精鬼灵的，前面那老婆就侬瘪三甩掉的，你别小瞧他噢！哦，那两句是：

背心改乳罩虽说是平调，
但位置很重要！

文G一笑说：好，真好，挺深刻的。不知边姐和小曼给狗子发了没有？
贺孔卓诗说：发了。她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你看，这是边姐的，我问她她发过来的。

企业里面有一群无赖，
坑蒙拐骗无处不在；
看见靓妹穷追不舍，
言行举止比流氓还坏；
政府如不清理，
百姓怎能愉快！


（五十二）

贺孔卓诗说：边姐就这性格，把狗子当她家老公骂呢！文G你说狗子看着“无赖”生气吧？小鼻子能气歪吗？哈哈哈！她旁若无人地笑着。小曼那小妮子好温和啦，她说她只发了一句话，说狗子“土枪打着洋子弹”，普通话讲得很有味道啦！
文G乐不可支，嘻笑着说：你们都向狗子祝贺了，就我是空白。
卓诗兴奋地说：那你现在给他发一个！
文G说：我也想发，就是不能发。我在凤鸣看到一个段子，关于干部提拔的，当时看了，我只为那些无聊家伙拿女人开心而生气，再没想别的。现在用在狗子升职上，也倒是蛮有意思的。哎呀，就是不好意思发。
先说我听听，你不发拿我发！卓诗催促文G，她要先听为快。
文G提议喝茶，二人不谋而合，遂找了茶室进去，要了一壶龙井。摇椅晃晃悠悠，音乐声似有若无。
快说文G！卓诗端着茶又在催她。
文G略显难色地说：这个真不好出口，看看文字还行。
还花木兰呢？我又不是男人，你吞吐什么？卓诗急了。
好，我说！

（五十三）

文G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她把段子输到手机上，让贺孔卓诗自己去看：

女干部总结提拔经验。
甲说：我上边没人。
乙说：我上边有人，但不硬。
丙说：我上边有人，也很硬，但我没活动。
丁说:我上边也有人，我也活动了，但我没出血！

贺孔卓诗看完，张大眼睛，把头往文G跟前一探，慢慢地说：花木兰，这比我们那些深刻多了，可惜我也不能给狗子发！她喝口茶，满脸都是遗憾。
文G说:不发就不发的，原也没想着要发给人家。哎贺姐，我没给狗子发，狗子倒是给我发了一个。
呀文G，你都差点给我打了埋伏啦？早怎么不说？发的什么？好看吗？
文G笑而不答，卓诗急不可耐。

（五十四）

文G将手机拿给贺孔卓诗看，并说：狗子还是有点文采呢！

溪水从石上流过，
你在我心上住着；
思想有了寄托，
我的日子才少了许多寂寞！
太阳从东方升起，
你的朋友兴许是我；
生活中有了甜蜜，
我的时间才不算白白渡过！

呀，贺孔卓诗拍手一跳，发现新大陆似的：狗子对你真的有上意思了！你是怎么回答的？说说？
文G拿过手机，又在上面按了几下，淡淡地说：你自己看吧

爱人要选温柔似水甜如蜜的，
对手要选聪明能干强有力的，
同事要选埋头苦干没脾气的，
朋友要选猪头猪脑流鼻涕的！
别看了，快把鼻涕擦了！

贺孔卓诗感叹道：花木兰就是花木兰，唇枪舌剑！她又不放心地问，你让狗子擦了鼻涕走人，狗子怎可能罢休？那鬼，灵精灵精的，现在又当了经理，你可要小心对付啦？！
文G不屑地说：我怕他什么，他不罢休又能怎样？
卓诗抢过话头，像是说绕口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那样，急急地说：文G侬不晓得狗子还追过小曼呢发的信息好肉麻哟小曼一次都没回那小瘪三小曼装傻充愣看不明白听不懂最后狗子才没招了！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文G充满自信而又快乐无比地说，走吧，茶喝了，还得吃饭呢！
文G付过帐，二人走出茶室
贺孔卓诗说，推广部人不多，光棍不少，狗子瞄上你，怕是凶多吉少，那样你凤鸣的三D就该当相公了。
相公？文G不解。
贺孔卓诗说，不懂啊？听我说：

男女就像打麻将，一见钟情叫天胡，自由恋爱叫平胡，找情
人叫暗杠，勾引别人老婆叫抢杠，和别人老婆生孩子叫杠上开花，一个情人叫单吊，没有情人叫相公。


（五十五）

在文G和卓诗交谈之后的那个晚上，文G又先后收到苟齐两条短信，前一条里面有这样互不接壤的几句话：

看见你的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但看不见你的信息是世界上最可怜的。
你是前世一盏灯，
照亮我的后半生。

文G窃笑自语：这狗东西，八字没见一撇呢，就肉麻开了，贺姐说的没错！
后一条云山雾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然而却容易让女孩子飘飘然、昏昏然：

认识你是一段玄妙的缘，
思念你是一首清纯的诗，
不是因为孤独才想你，
而是因为想你才孤独。

文G学习刘小曼，佯装不知，一字不回，这反倒把苟齐发短信的兴致惹起来了。苟齐隔一阵儿发一条，条条都情话连篇：

把最美的花送给你
把最温暖的阳光送给你
把你最灿烂的笑容送给你
愿一年里每一天的每一时刻都由我陪你

白天的太阳，是我对你浓浓的热情；
晚上的月亮，是我对你绵绵的思念；
凉爽的和风，是我对你真诚的问候；
嫩绿的叶片，是我对你纯真的情意；
秋天的细雨，是我对你无尽的祝福。

裁几身锦绣霓裳，品几杯香茗琼浆。
邀三五亲朋好友，叙各自春种秋藏。
你是被我惦记着、祝福着的朋友，
愿你天天快乐！

传一条信息，让人安然好久；
接一个电话，让人温暖好久；
品一壶好茶，让人回味好久；
忆一段往事，让人牵挂好久。
而我，只想让你幸福好久、好久！

从未做过贼,却想偷个幸福给你
从未坑过谁,却想骗个快乐给你
从未害过谁,却想拐个开心给你
从未赖过谁,却想抢个平安给你

花翩翩，叶片片，发个短信寄思念；
风回回，路转转，人生一世很短暂；
星绵绵，月连连，许个希望系心间；
水滴滴，雨点点，有你的日子不孤单！

丝丝小雨丝丝飘
丝丝想念丝丝绕
丝丝快乐丝丝笑
丝丝祝福丝丝跳
丝丝心事你知道
丝丝祈祷为你好

……

短信像一颗颗手榴弹，在文G的脑际轰响不断……

（五十六）

文G从心里不想搭理苟齐。
她有爱，也有爱她的人，重要的是他们互相爱慕并且都把自己交付给了对方。她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女孩子，更不是那种利用姿色攀龙附凤达到某种目的小阴谋分子。她是透明的、心境是单纯的，她生就了一种化复杂为纯粹的清白性格，这种性格决不取自于后天，而是得之于娘胎的一种天然。
事实上，文G已经直白地告诉苟齐：你不是我的所爱，你没有“猪头猪脑”的憨厚相，你是贼打鬼，你“快把鼻涕擦了”玩去！可苟齐自我感觉良好，认为那是文G喜欢他的玩笑话，是绕着弯子夸他精明能干的幽默语言，要不就是抱定了“好女怕缠夫”的信条，再不就是深谙当今年轻女子惟官是尊、惟钱就亲的处世哲学，只要紧追不舍，何愁靓娇旁落！
文G对苟齐这种举止，心生厌意，但却又不能断然恶之。因为苟齐现在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司，退一步说也还是工作上的同事。她只好发短信给他。言为心声，字里行间都是她做人的率真！

白云从不向天空承诺去留，
却朝夕相伴；
风景从不向眼睛说出永恒，
却始终美丽；
星星从不向夜空许下光明，
却努力闪烁；
真正的朋友从不说思念对方，
却永远牵挂！


（五十七）

不到十分钟，苟齐的信息来了，但文G无心去看，她不想知道他说什么。他关心的是三D。她和三D的情绪，是他们二人的互为晴雨表，一烦俱烦，一乐俱乐。
文G向三D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钱被扣罚了，无非手头紧一紧，“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更何况三D的想法正中她的心思，她自然是因忧成喜，兀自高兴起来。
她相信，只要三D想考公务员，无异于囊中取物，那是百分之百的事。上大学时，三D因为生计，曾多次被人介绍做“枪手”，文科所学科目，几乎每一门他都替人代考过，有些主要科目他还曾数次操刀，没有听说哪一次失手过。第一次代考的报酬，三D请她吃了麻辣烫，以后代考的报酬，三D给她买过一条纱丝巾，说是刮风时可以蒙在脸上，还给她买过一只精巧的随身听。虽然她不情愿三D为她花钱，更不情愿花三D用这种方式挣来的钱，但她还是欣喜异常地接受了。她明白，那是三D对自己心爱的人的一份心意，虽不昂贵但比金子有价！
三D，祝你成功！
文G的鼓励以短信为证：

金钱无须取之不尽，够用就行；
事业无须惊天动地，有成就就行；
追求无须耀眼宏大，不放弃就行；
爱情无须甜言蜜语，想着就行；
身体无须长命百岁，健康就行！


（五十八）

发完短信，文G感到很累很累，她一头倒在床上，将胳膊腿使着劲儿伸了又伸，又长长地吐了几口气，这才觉得轻松了好多。
母亲敲门进来，端一杯蜂蜜水给他，出门时说：上班了，要保持旺盛的精力，不看电视就早点休息，啊？！
文G嘴里答应着，随手又按下收放机的放音键，房间里一个新的声音响起来，听着挺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倒底是谁，沙哑的女中音在每一句收尾时总要向旁边拐一下，像近身坐着的人不时在你腋下挠痒一样，让你说不出是愿望还是不希望，怪怪地引着你的思想忽东忽西地飘荡。歌词仿佛也是熟悉的：

……
当河水凝固
当时间停滞
当万物化为乌有
我和你还是不能分手
让我们红尘作伴
共享人世繁华
让我们对酒当歌
唱出心中喜悦
把握青春年华
过得潇潇洒洒
……

反复听过两遍，随意换上一曲，不料竟像是自己心声的倾诉。文G听着很陌生，但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歌词仿佛自己所填，歌者的声音苍凉幽怨。文G哭了，那个苍凉幽怨的声音，不停的在自己心上撞击：

上辈子欠你一滴泪
花随香枯萎心随花憔悴落叶满地是谁在流泪
想吻你的嘴想陪你入睡
今生来世要成双成对像玫瑰的花蕊在大雪中纷飞
等过几次轮回来世得不到安慰我为你受尽雨打风吹
爱枯尽心飞幸福被撕碎我不要再轮回
是我上辈子还欠你一滴泪
今生来相随你的名字千年万年永远不沉睡
我上辈子还欠你一滴泪
世界都破碎就算时间老去花枯萎你依然最美


（五十九）

不知为什么，文G泪过之后，晚上的心情就再无起伏，竟如幽林中的一汪水潭，里面除了绿树还映着白云和蓝天。她也想着今天早点休息，可是苟齐又发来一个短信。看？还是不看？她犹豫了一下，仍决定不去理它。没味道！她咕囔说，然后关了手机。又一想，三D还没信息过来，她又打开了手机。
她猜想苟齐可能会说些什么，又猜想三D可能晚上在上班？她关掉收放机，关掉台灯，黑暗中睁着大大的眼睛，耳朵牵系着手机，略显焦躁地期待着。
等的有了睡意了，还是不见三D的消息。她把后面听到的那首歌词发过去，又想要关机时，凤鸣有同学发短信问候她，她回了短信过去，顺手又将收到的短信发给了三D：

送去阳光，替你把疲惫蒸发；
送去细雨，替你把劳累冲刷；
送去流星，替你把好梦留下；
送去彩霞，为我捎个祝福的话儿：
心想事成，
天天好心情！

手机短信就是这样，每人都是中转站，每人都是创作员，有可用的就转发，没可用的就自己创作，互通有无，取长补短，往往是自己创作的“段子”，不多久，又会传递到自己手上，有的照搬原样抄来，有的变动了字句，你自己看了，又是别样的一种快乐！
（文学青年们，写诗吧，写短信一样的诗吧！你不用愁发表不了。只要你写了，就不愁没人看到。只是这样发表，你收不到稿费，反而还要自己掏自己的腰包！不用遗憾，只要你才华横溢，只要你兜里有钱！让我们共勉，一起来做电信公司的投资员！不过请你相信，我决不是为电信公司作宣传！）
文G边想边写，拟成一首回复朋友的歌：

朋友是永远的相思
思念就像一条流水不尽的河
朋友是彼此的牵挂
牵挂就像夜空里星星和月亮互相辉华
朋友是精神的依恋
依恋就像心间的温柔轻拂着白云
朋友是浓浓的香茶淡淡的共鸣
就像幽香的花蕊袅袅的箫吹
朋友是彼此的鼓励遥望中的眼神
不一定日日相见却时时心存惦念


（六十）

早晨，文G第一个看到的信息，是她昨晚关机以后三D发来的。三D还为这个信息取了个名字：于无声处

于无声处不是思念的漠地，
未联络不是眷恋的断绝。
时间会延续真挚的情感，
空间能容纳美好的祝愿。
即使没有我的信息，
我也会默默祝你快乐每一天！

上海的秋天，秋天的上海早晨，没有明媚的霞光，没有大西北水洗过似的朗朗天空，草坪和树叶上没有湿润、晶亮的露珠，太阳的脸上永远都蒙着一袭剥离不去的白色面纱。8点钟的市区街道，人流滚滚，车流滚滚，热流滚滚，怎么也感觉不出这是一个秋天的早晨。
文G和贺孔卓诗今天会面的地方是外滩中国银行。
她俩坐在银行营业大厅临窗的一个三人沙发上。贺孔卓诗斜对着文G，粉脸棕唇，挺直的腰背一大半被栗色披发覆盖着，双乳峭拔依旧，使“横空出世”更具卓然特色。文G对贺孔卓诗左看右看，发出一声悠远的“哇--”：贺姐，太漂亮了，要相亲吗？
哪呀，头发放开了，昨晚做的，真的好看吗？贺孔卓诗被文G的夸赞感染了。
不只是好看，酷毙了！文G由衷地说。我都成了你的“陪衬人”了！
好啦好啦文G，找开心哪？贺孔卓诗往文G跟前挪挪身子。文G，这样子结婚好吗？
当然好，婚纱一穿，震倒一片！哎贺姐，你要结婚吗？文G有点意外，她知道贺孔卓诗的男友在区政府工作，但向来没有听说她要结婚的事。
贺孔卓诗说：昨晚定的，兰峰要到国外去进修，单位派的，两年。我看他怪可怜的就答应了。她娇媚的笑着。
兰峰是贺孔卓诗男友的名字，文G依稀记得。她睁大眼睛问：定时间了吗？
就这个月，具体时间兰峰家定。文G，我有个要求，你会拒绝吗？贺孔卓诗扭捏地说。
怎会拒绝呢？说吧，不会是要我替你出嫁吧？
两人一起捂嘴大笑。

（六十一）

贺孔卓诗一字一顿地说：给、姐、当、伴、娘！
哈，这么光荣的任务！文G双手抓住贺孔卓诗的手摇晃着。看来真的要结婚啦！快说，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结婚那天，你只要配我说话、高兴就行！
太简单了！文G挺挺胸，信心十足地打了个保票：坚决完成任务！接着又说：现在先给你来个小高兴，你验收一下看能否通过？文G压低声音，用凤鸣话在卓诗耳边说：

计生干部下乡普查，问一老农：知道近亲为什么不能结婚
吗？老农憨厚地答道：呵呵，人太熟了，不好下手！

贺孔卓诗哈哈一笑，又突然捂住嘴向周围瞅了瞅，说：真服你了，天生是个活宝，走走，赶快上楼，还要工作呢！她说着站了起来。文G往起一站，她又拉她坐了下来：哎文G，狗子又有新动向吗？
你自己看吧！文G把手机递给卓诗。
呀两条，你都没看呀？
你们不是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吗？文G笑道：不看也知道狗子说什么！
好啦好啦，咱们一起看好啦！
两个人把脸贴在了一起。卓诗小声念道：

天上星亮晶晶，
认识你很开心。
星空里万颗星，
有一颗是我心。
想你时看星星，
许愿时等流星。
朋友朋友别多心，
我心只愿你开心！

行啊文G，狗子数星星数出明堂来了！文G微笑不语，卓诗又念另一条：

望着天望着地，
就是没法忘记你。
说到风说到雨，
就是不敢说爱你。
时时刻刻惦记你，
就是不敢告诉你。
不求你知我想你，
只愿你知我心意！

啊呀呀文G，狗子大出息了，比兰峰浪漫多了！卓诗看着文G的脸，一副赞许的口气。
文G拿过手机，输入几行字，说：贺姐，看还行吧？发给狗子？

缘份欠费，
友谊停机，
思想呼转，
爱情不在服务区！

卓诗一看，笑了，说：非你花木兰，别人没这能耐，你是胃口好，好胃口，什么酒都能对凑！发，看狗子怎么招架！

（六十二）

中午吃过饭不久，文G和贺孔卓诗都说肚子不舒服，心想肯定是饭菜有问题，本想去饭店寻个道理，但又怕闹肚子在外面丢丑，二人一商量，认为还是回家最为上策。于是，贺孔卓诗给苟齐打电话说了情况，便各自打车向家里赶去。
文G还没到家，苟齐的电话就来了。苟齐嘱咐她马上看医生吃药，不要侥幸从事，饮食店吃饭难保干净卫生，这不是自己注意不注意的问题，而是防不胜防，如果今天不能康复，明天绝对不能上班，要保重，在家里吃饭可以吃些……说了很多关心的话，就是只字未提短信的事。
回到家，文G一连拉肚四五次，爸妈忙前跑后地侍侯她，她对这种照顾习以为常，生病了也就更感到心安理得。贺孔卓诗来电话说，她就不敢离开卫生间，几个小时都是坐在便缸上渡过的，吃了几种什么药等等。还说，狗子批准我们身体完全好了再上班，文G，我是不是沾你光了，有人爱真的不一样。狗子肯定打电话给你说了？文G说，是、是，都3次了，我们明天还是休息吧？，你是我的直接领导，我听你的。贺孔卓诗说，看样子肚子不疼了？还没怎么呢，就合着伙儿涮我呢？反正我要休息，我不想跑出去拉一裤裆！格格！贺孔卓诗笑着挂了电话。
吃过母亲煮的大米红豆粥，又吃了一次药，文G觉得好受多了，精力也不像下午那样委顿，但肚子总还是刮刮的隐隐作痛。母亲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太多活动，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可文G怎么也睡不着，一是太早，二是想给三D发个信息。信息中她说了想念他的话，又说了卓诗结婚、吃坏肚子的事，但她仍然没说苟齐向他示爱……她如何对待……她想，如果说了，那就像写毛笔字，越描越糟糕，如其那样，还不如不说。
过了一会儿，信息来了，文G以为是三D的，慌忙一看，竟是苟齐发的，她皱皱眉，心想，说不定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看看吧，犹豫着，眼睛已经看到了

想你
是一种甜蜜的忧伤，
是一种痛苦的期待，
是一种幸福的惆怅。
更是一种
不去想而又不能不想的无奈……
当你不经意间想起我时，
我已经想你很久了！

文G把手机重重地扔在床上，心里生着暗气。转瞬间，她又高兴起来，重新拿起手机

（六十三）

文G把苟齐的短信看了几遍，总怀疑这不是苟齐发的，应当是三D发的才对，可它又的确是苟齐发的。那短信的每一个句子都是她所爱听的，但她并不出自三D之口；也同样是她想说的，因为正与她想对三D要说的话相契合。她不由自主地又将这短信转发给了三D。
她不会因为苟齐的几条短信而移情别恋。她有她做人的准则。
虽然她与三D早就未婚先居，但那是爱之所致，并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贪欢，更不是游戏人生的轻浮体验；她是认真的，严肃的，她把两厢相爱定格在“性”的高度上；她用纯洁做付出，用拥有对方来盟誓，用心底涌出的挚爱进行选择！
在文G知道苟齐意图的那个晚上，她就在心里毫不迟疑地排斥了他。她不愿意让另一个男人走进她已经充满挚爱的心房，那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属于三D！她有乐观、坦荡、豁达的胸襟，但决无朝秦暮楚的庸俗反复。她不会蓄意谋求什么，不会曲意奉迎什么，不会算计害人。因此她每一次对苟齐的回答（包括举动）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拒绝，这中间没有拖泥带水、没有藕断丝连、没有诱惑和暧昧。苟齐执迷不悟，那是苟齐自己为了“爱”所作的不懈努力，他懂得胜利往往就在坚持之中这个道理。她觉得，对于苟齐，她没有必要采取强硬措施而以至于反目为仇。打哈哈逗乐子，保持一种愉快的工作关系就可以了。就在刚才，她还给苟齐发了一个短信息，这是她自愿的，谁也没有强迫：

一老乡牵着驴进城赶集，遇到一个无赖。
无赖：吃饭没有？
老乡：吃了。
无赖得意：我问的是驴！
老乡转身打了驴一耳光：城里有亲戚也不说一声！


（六十四）

苟齐发来短信，夸文G才华出众，希望她能永远保持下去，说这种天赋的东西属于极个别人，拥有者可能并不觉得，但旁观的人却如浴春风，往往在欣赏中因迷恋而迷失自己，“我就是那个迷失了自己的人”。
文G从没有听人这样说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不仅掠过一丝激动。她想对苟齐说点什么，或者好听，或者难听，一味的打哈哈，难免不给人模棱两可的错觉。她记起南唐李煜“朝来寒雨晚来风”的话来，翻开书，完整的抄给了苟齐：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凤。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苟齐应该能够看出，文G已经有了心中的爱人，只是暂时离开而因故不能相见而已。她恨变故，恨离别；她怀念相聚而乐、挚手泪别的时刻，她切盼与三D重逢的那一天！
然而苟齐的短信又来了。他说“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有权利”追求你，我与那个人“是平等的”，请你“公平对待”，即使你已结婚，可我爱你并无罪过。
文G明白了苟齐的真实想法，同时也看到了苟齐一追到底的执着决心。至此，她的心头方才有了一种负重的感觉，整个人像被一团阴影笼罩着，无法摆脱。
她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肚腹的不适也似乎不复存在了。
她一动不动地把目光集中在屋顶的荷花灯上，听着窗外若隐若现的城市的声音……

一片春愁待酒浇，
江上舟摇，
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秦娘桥，
风又飘飘，
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
银字笙调，
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宋·蒋捷·一剪梅）


（六十五）

文G等三D的信息终于没有等到，但三D打来了电话。
三D开口就说：文G你好吗？你在干啥？我想你都要疯掉了！他情切声急，语速飞快，在说“疯掉了”几个字时，嗓音中夹带着哽咽。
文G不迭声地附和着：我也是！我也是！用手抹一把脸，泪水已经润湿了面颊。
三D说，他想发信息过来，可要说的话太多，不知写什么好，还是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现在听到你的声音我特别激动，心脏都不对头了，你听到我的声音在发颤吗？文G我都不能控制我自己了！文G你说我怎么办？文G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呢三D，你说你说！文G坐在床上，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水。我和你一样，我身子都在打抖呢！
三D的话就像抽了闸板的储水罐，哗哗地一泻而下。说了想文G的情话，又说总经理为扣罚的事又找他谈了一次，常列主任也找了他，同事小K、小E们还请他喝了一顿啤酒；又说他在积极准备应考公务员，听说中秋节之后开考，目前尚无正式通知；还说这次受罚，就像韩信受了胯下之辱，对他是很好的激励，他一定能考上，考不上他就没脸见文G……最后说，文G，让我紧紧抱着你，好好吻你！
文G在三D说话时，偶尔插一句“是吗,“真好”，“思想不要有负担”，“你一定能考上”，“我用我的心陪着你”，“吻你”等话语。文G知道三D为什么匆忙结束通话的原因。前天，她因三D受罚给他寄去1000块钱，三D是个细心、自尊的人，他不可能拿着文G的钱款爷似的充大方。文G重温着与三D通话的每一个具体细节，她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惆怅。
屋顶的荷花灯是由三个荷花状的灯头组成的，它们之间用一根亮亮的金属管连接着，那优雅的曲线固守在光韵的后面。文G看着、想着：我，三D，苟齐会像那灯吗？一盏？两盏？三盏……耳边复又传来这个城市的声音，她怎么也不能入睡了……

一声声，
一更更。
窗外芭蕉窗里灯，
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
恨难平。
不道愁人不喜听，
空阶滴到明。（宋·万俟咏·长相思）


（六十六）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文G感到身体完全好了，肚子饿，想吃东西；头有点昏，那是晚上没有休息好。她跟贺孔卓诗打了电话，问她身体怎样，贺孔卓诗说，好多了，就是头晕脚飘，呆在家里无聊死了，我准备看碟，睡它一天。她还要求文G发段子给她，让她好好笑笑，千万别忘了当伴娘的责任，伴娘要让新娘子笑个不停，灿烂始终。
文G说：让你笑狠了，人家会说你没肝没肺，巴不得嫁人呢！
贺孔卓诗说：笑总比哭好，我要是心情不好，找你一辈子麻烦呢！格格格，一阵笑声。
文G也是格格地笑：不就结婚吗，看你高兴的，我可是正烦呢！
贺孔卓诗说：是苟齐那瘪三作怪吗？阿拉大家一起收拾他！哎文G，狗子又说什么了？
文G不好瞒他，如实说了昨晚苟齐短信的内容，并说，这人咋这样，看着挺文雅，实际野蛮人一个，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他明知我有朋友？
贺孔卓诗说：那瘪三那会儿对小曼就那样，你比小曼鲜亮恁多，他当然不轻易放手了，你那三D又不在跟前护你，他才不顾忌呢！阿拉说他心术不正没说错吧？
文G说：我来上班时就说我结过婚就好了，可能要少很多麻烦。
贺孔卓诗突然问：你给三D说了吗？
一个字都没说。我们分开他正难受呢，说了他会接受不了。昨晚通话他好像都哭了，我都忍不住哭了，你说怎么说给他？
那你怎么办？
装傻充愣，要么小曼的办法，要么干脆拒绝，随他施什么诡计。
好，就这样，有事联系，我吃早点去了，妈妈叫几次了。贺孔卓诗挂了电话。
文G静坐了一会儿，给苟齐发去一首古词：

欲上高楼去避愁，
愁还随我上高楼。
经行几处江山改，
多少亲朋尽白头！
归休去，去归休，
不成人总要封侯。
浮云出处元无定，
得以浮云也自由。（宋·辛弃疾·鹧鸪天）


（六十七）

三D受罚之后，上班积极肯干，没事找事做，做事一句话不说，闷着头只做自己的事情。以前他与小K小E三个人有了短信，不论谁，都是老规矩办事，一人念，大家听，或是笑，或是转发，都要共同忙上一阵。现在文G到了上海，他们也就多了一个异地远方的信息渠道，比以前三人接收信息的重复率小了许多。凡三D收到的信息，总是新鲜而温婉，对小K小E这两个初试恋爱的小伙子来说，很具启发和指导作用。有时三D收了信息不说，他们也会主动找他索取，而且是理直气壮，就仿佛三D拿工资即负有这种义务，如不自觉履行，那就有悖于岗位职责。
这几天没听三D说短信，是因为三D受罚，心里窝火，他们也为三D鸣不平，去找总经理说明情况，申述理由，可以说，他们已经尽了同事、同室之谊，并无愧对三D的地方。除此他们还商议，一人给三D提供一条“优秀短信”，“扫一扫他身上的晦气”！
晚上吃过饭，三个人谁也没去公司办公室，不约而同一起回到宿舍里。
小K说：三D，你让霜打了，蔫头巴叽的，我们陪着你都闷出病来了！
小E说：三D，你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咱谁惹你啦啊，看把你深沉的！来来来，咱们交流交流。咱有个段子，给你们公开一下，好笑呢，鼓鼓掌，不好笑呢，咱再往下说，听着：

我想请你吃饭，
可白天停水晚上停电，
发不出工资买不起米面。
翻开邓选找到答案，
原来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往后一翻，他奶奶的，一百年不变，
拿什么请你吃饭？

屋里响起啪啪的掌声。

夜幕降了街灯亮了
有喝有碰三拳两胜
有喊有唱抓着话筒不放
有胡有杠每圈都有进账
捏脚揉背按摩按到裸睡
想念爱慕电话两头倾诉
谈情说爱地上搂着乱踹
眉来眼去惹得老公眼歪
沾花拈草害得老婆乱找
表演猛练跳楼招来观看
狂欢作案满街胡钻乱窜
卖淫嫖娼陋室独自玩枪
撬门盗墓坟岗周围散步
办证设套当街对墙撒尿

屋里掌声不绝。

（六十八）

小E小K逼着三D与他俩继续进行短信游戏。
三D说：小E的“停水停电”好像有点太政治了？“对墙撒尿”倒是随处可见，我们说物质文明不了，文化就无法文明，现在偏偏是有钱人最不文明。
小K说：管他呢，我们只管高兴。现在我也发布一条，抛砖引玉，三D最后给我们来个精彩总结！

校长问老师最喜欢女人哪个部位？
政治老师说：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语文老师说：生我养我的地方。
数学老师说：两个圆锥体，一个黑三角。
英语老师说：我选B！

屋里重又响起啪啪的掌声。
三D又说：你们今天说的段子咋都离不开政治，连“中心”“基本点”都上来了？
笑笑罢了，谁还当真呢，别的不说了，该你了！小K小E一起催三D。
三D说：我脑子空空的，狗舔了一样。哎这个你们听过没有？

最引人瞩目的哥哥－伟哥
最年轻的奶奶－二奶
最难设防的盗窃－偷情
最热闹的走廊－发廊
最畅销的书－女秘书

小K小E诡异地一笑：都老掉牙了，重说一个！
三D拗不过，只好再说一个：

一对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闲聊天，突然伸进一个脑袋来。
弟弟说：哥，爸爸又进来看咱们了
哥哥看了看说：不对，这是隔壁家王叔叔，爸爸一般进来都
不戴帽子的！

三个人哈哈大笑。小K小E问是否来自上海，三D说，想哪去了，文G咋能发这个
小K小E又说，不对，这几天你沉默干活，除了受罚心情不好，是不是上海方面战事紧急，哥们，有事说说，不要一个人兜着！

（六十九）

文G和贺孔卓诗在家里散散漫漫地休息着，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打发时间都觉得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文G躺在床上，看会儿书，听会儿音乐，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发短信上。她给大学时要好的同学和凤鸣工作时要好的同事，挨着个地发短信，问工作，问家庭，问恋爱，问孩子，问收入，问衣服，问段子……应有尽有，包罗万象。这是多么集中、多么美妙的时间啊，说是上着班，时间却是自己的，真是难得！
一天时间，她不停地发，不停地收，大拇指都按得发硬了，酸困酸困地疼。收到有意思的短信段子就格格嘎嘎地一个人笑，这个还没笑停声呢，那个又接上了，这也叫自娱自乐吧。她大概算了一下，仅这一天，收收发发总有六七十条信息呢！难怪新闻报道说，全国电信公司上半年仅短信收入就已超过100亿元！
下午五点钟，贺孔卓诗曾打来电话，说她身体恢复得一点问题没有，一天看了8张光碟，打了20个电话，饭比哪天吃得都多。还说兰峰中午来家里看她，结婚的日子定在阴历8月15的第二天8月16，就是阳历的9月12，阴阳都是双数，很吉利的，他们家找人翻了老黄历，吉不吉利就听他们的！
贺孔卓诗还说，文G你结婚，人家也会翻黄历选日子的。兰峰说好麻烦呢，又是选年选月对八字，又是金木水火土，又是天干啦地湿啦，反正我不懂，爱咋办咋办，女人嘛，我只要以后不像边姐就算享福了……贺孔卓诗喋喋不休、东拉西扯，听得文G耳朵都麻木了。文G好不容易插上话，问贺孔卓诗，苟齐打电话没有，明天上班还是休息？贺孔卓诗说打了，明天上班，闲呆着挺难受的，狗子没给你打电话吗？文G说，没有，我给苟齐发了一首古诗词，苟齐回了短信，短信说“生命中有你我才感觉温暖，心中有你我才不感觉孤单，沉默中想你我才感觉到幸福无限！你不想我吗？”
你回了吗？卓诗火急火燎地问：说阿拉听听！
贺姐不说行吗？手机打时间太长了，我半边头都没知觉了，我给你发过去好吗？
好！好！
二人挂了电话。

（七十）

文G发给苟齐的短信是：

要是饿了咋办，来份火锅涮涮；
要是渴了咋办，去海边转转；
要是没钱咋办，找个傻子骗骗；
要是胆小咋办，找拉登练练；
要是想你咋办，到猪圈看看！

文G发完，放下手机想上卫生间，贺孔卓诗又来电话了：文G你真是个天才，亏你想得出来，不过狗子那瘪三看了，会以为你喜欢他呢！
文G听贺孔卓诗说这话的时候，能想想得出她翘着嘴饶舌的那种娇嗔动人的样子。
贺孔卓诗接着说：文G侬答应阿拉的段子，一个都没兑现呢，呦阿拉不说的啦，头都半边麻掉啦，格格，明天见！
文G俏笑自语说：她想这个呢，认真上了，那就发她一个！

一对年轻夫妇到峨嵋山度蜜月，妻子被一群猴子抢跑了。后
找回来，九个月后生了孩子，丈夫等在产房外面，见医生出来便
问：男孩女孩？医生说：没看清楚，生出来就跳窗户上树了！

（七十一）

第二天，文G和贺孔卓诗没能进行她们的小组活动，苟齐通知上午开会，说这是公司的安排。于是，大家一起到了推广部。
边雅晶着一身套裙，脸上是没有光泽的那种憔悴，但说笑起来，她的声音仍是第一位的高。
贺孔卓诗穿一件吊带长裙，外加一件半胸式上装，那张脸像是刚从蜜水里捞上来，显得潮润而甜蜜，一看就知道，她正沐浴在爱情的阳光里。
刘小曼牛仔裤休闲装，扎一束马尾长发，一说话，脑后的头发就一晃一甩的，想必她一定认为那是最最美好的感觉。
文G穿衣向以随意为要，短发运动鞋，保持着女大学生的清丽风采，高挑的个子白皙的脸，怎么看都十分可眼。就像民间夸女人说的：人漂亮了，头上顶块麻布都好看！
苟齐可神气啦，西装革履，小分头梳得一丝不乱，小脸儿刮得看不见一根短疵，经理当得声调都变了。他仍像上次开会那样，用普通话讲话：今天是中秋节！(雅晶和小曼如梦初醒：啊，中秋节！)上午我们开个会，中午大家在一起聚一聚，下午早一点放假，明天继续上班。
关于工作，苟齐说，他接手推广部的工作这段时间，大家在工作上给了他很大支持，推广部的工作业绩有了明显提升，尤其是贺孔卓诗和文G小组，每天在外面跑，风吹雨淋太阳晒，吃坏了肚子仍还坚持工作，实在令人感动！他说大家都很团结，这是做好工作的先决条件。他很感谢大家这种高姿态的敬业精神，希望大家能够保持和发扬。
苟齐说：明天是贺孔卓诗结婚大喜的日子，也是我们推广部大喜的日子，我代表推广部并以我个人的名义，向卓诗表示衷心的祝贺！如果卓诗不嫌弃，我还要到结婚典礼上去祝贺！（大家哗哗地鼓掌，一片声地叫好！）
苟齐说：本来应该让卓诗提前几天休息，在家好好准备准备，可卓诗结婚的时间定得很突然，我提议，让文G代表我们大家去帮帮卓诗！（鼓掌）卓诗结婚后要度蜜月，文G就先回推广部上班，具体工作，我另行交代。
结束讲话时，苟齐又一次要求大家，在上班时间、工作场合一定要说普通话，从业务发展和公司利益出发，这要作为一项严格的规定，任何人都没有破坏的理由……
文G在苟齐讲话时，一直微笑着，看着苟齐的装束，心想有个啥段子能形容此时的苟齐呢，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当苟齐讲完话，站起来举举手又提裤子时，短信段子清晰地在脑际出现了：

一日熊在路边看见一朵花，就摘下来戴在胸前，很得意，边
走边哼哼妞妞。走了不一会儿，树上一只美丽的鸟看见了，忍不
住大笑说：熊样儿，几天不见都穿上梦特娇了。

（七十二）

散会后，大家畅所欲言，各说自己想说的话，但说话时总也免不了“土”“洋”结合的搀杂和混乱。既然是规定，那就勿庸置疑地生效了。好在这并非难事！
狗子！雅晶喊苟齐：叫你苟经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侬给狗当经理呢，把我们都骂上了！
就是！狗子当经理，我们没沾光倒先吃上亏了！大家一致附和。
苟齐谦恭地说：叫苟齐，苟齐！
光祝贺卓诗呢，你自己啥时候结婚？边雅晶问苟齐。
贺孔卓诗抢着说：边姐侬不晓得哦，狗子现在可能行啦，能看天看地，还能看星星，都成天文专家啦！短信里面全是天啊、地啊、月亮啊、星星什么的，可让人脑袋发晕啦！不信侬问文G。她看着文G格格地笑，横空而出的乳房一巅一颤的，仿佛那是两个跃跃欲出的活物。
不及文G说话，刘小曼接过话茬，轻蔑地说：狗子什么不会，天生的胎里带，天文专家算什么，侬还是言情专家呢，瞎编的比真的还要真！但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看一眼文G：哦，狗子当经理变好了也难说呢，苟经理对吧？
哪里话，小曼你误解，误解我了！苟齐满脸堆笑，不知说什么好。
文G说：苟经理还是善解人意、体察民情的，今天的安排就挺好，我首先表示赞成。她手机响了一下，正要看，贺孔卓诗说：肯定是三D的！文G念念，肯定是8月15想你这个月亮的，猜错了呆会儿罚酒三杯！
其他人也说，念念，中秋节别一个人偷着乐！

（七十三）

文G没看，把手机递给贺孔卓诗。
贺孔卓诗一看说：果然是三D的。她大声念道：

明月本无价，山水皆有情。
路遥千里，难断相思。
人虽不至，心向往之。
衷心祝愿你和父母中秋节快乐！
幸福安康！

边雅晶啧啧着嘴：真是好！阿拉要能年轻10岁，非重活不可！文G侬幸福死了！
贺孔卓诗问苟齐好不好，苟齐连说好好。他有点难堪，说：我去订餐，你们先聊！
贺孔卓诗说：打电话得了，干嘛跑去？
苟齐说：我就近找一家，订好了我打电话你们再去！说着话，他已走到门外。
贺孔卓诗刚要把手机还给文G，但手机又响了。文G说：还是你看吧。卓诗说：又是三D的，这回是月饼，可以吃呢！

中秋佳节，送月饼给你。
配料是：一把关心米，两颗快乐枣，三两深情水，四粒花生
果，五克核桃仁，六钱蜂王液。
用幽默包装，用手机送达。
保质期：今年中秋至明年中秋。
保存方法：按保存键。

呀文G，侬没甜晕过去吧？刘小曼伸手来摸文G的头。
边雅晶说：文G侬让阿拉羡慕死了，我家那没良心的，这些日子连音讯都没啦！她很伤感，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样一来，文G倒感到不好意思了，她说：边姐，有个笑话你听听。她又对卓诗说：新娘子，我可不是说给你的！她说：

丈夫给妻子冲咖啡，妻子喝一口嫌苦。
丈夫加了两块糖，妻子还说苦：这两块糖是咋回事？一点
不甜！
丈夫说：八成他们结婚了！

大家一阵好笑，说：这还真是至理名言呢！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苟齐打来的，说请大家到唐黄大酒店。

（七十四）

酒席中间，大家怎么逗边雅晶，边雅晶都高兴不起来，以致喝得趔趔趄趄才算了事。苟齐除了享受敬酒之外，并没有喝多少，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边雅晶身上。
从酒店出来，刘小曼顺路送边雅晶回家，苟齐一个人去了办公室。文G与贺孔卓诗一起来到卓诗家里。
文G坐在卓诗的卧室里，首先给三D发了一个短信。短信说卓诗请她当伴娘，她在卓诗家里；接着是她送给三D的中秋祝福：

八月十五，送你一块幸福月饼。
含量成分：百分之百纯关心。
配料：快乐＋甜蜜＋开心＋宽容＋忠诚
保质期：一辈子。
保存方法：真心珍惜。
食用方法：用心品尝。

贺孔卓诗见文G神情专注在手机上，猜想是给三D发信息。于是她说：文G，拿我看看，悄悄话我也要看。她觉得她与文G已是无话不说、交心知底的好姐妹了，如果揣着顾忌说话，反而显得虚情假意了。
文G嗔怪地说：给你看，看你能看出一朵花来！
哟文G，甜成这样儿啦，还能吃吗？贺孔卓诗看着手机说：都怎么想出来的？我和兰峰都要结婚呢，还没像你们这样亲热过呢！
文G滋润地笑着说：你们尽想结婚的事了，那有心思想这个！十五月亮十六圆，你们的心早跑到洞房去了！
还是姑娘呢，怎知道这么多？
这还叫多，初中女生都懂，啥年代了？
哎文G，你可不要失职，任务是艰巨的……
知道啦，道路是曲折的！文G学说一句上海话：阿拉早给侬准备好啦！
新鲜吗？赶快给我！
不行，明天给你，但还有个条件，你必须发誓不让兰峰看，或者不能说是我给的，不然我绝不给你！文G坚决地说。
阿拉以人格作保！贺孔卓诗猛一挺胸，双乳忽地冲了过来。她举起右拳，宣誓似的打了个保证。
文G看着卓诗与众不同的胸部，快意地笑着说：那好，明天笑不倒你，我饭都不吃！
一言为定！贺孔卓诗伸出双手与文G拍了一下，孩子似的原地跳了跳。

（七十五）

三D知道文G忙贺孔卓诗结婚的事，心下难免有些顾影自怜。人家成双入对、洞房花烛，自己却独处一隅，形单影只；触景生情，不禁倍感凄凉。“念去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阔”（宋·柳咏）！我三D何时何地才能安居乐业？他在床上叉腿伸臂，放开声长长地“啊--”了一声。
大学时，舞文弄墨，敢为天下之先，“……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毛泽东）！而今融进社会，身历百味，方知当学生的思想和看问题的方法是怎样的可笑幼稚！如同城市人拿麦苗当韭菜，只讲菜道，不论类性，妄说横评，还自以为聪明。
三D反躬自省，深究自责，越发感到做人一生该要多么艰辛！以前认为寒窗就读，苦不堪言，谁知现在回过头去看那一段日子，却是充满了太多太多的幸福：父母操心，朋友关照，思想中只有一个目标，学习好，就一俊遮了百丑。走出校门，亦算是饱腹经纶、羽翼丰满了，从此离家出巢，既要觅食、营造新窝，又要对付四面八方袭来的“江湖腥风”，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暗箭中伤，功亏一篑。在你舔肤疗伤的时候，你才会脑际突然一亮：“原来这样”！这叫“吃一堑长一智”，经验就是这么来的。有智慧的人不犯第二次，且能举一反三。
三D想到了他受罚的事。
在三D受罚之后，他作了一个决定，把握机会尽快考上政府公务员，以展鸿鹄之志。他为自己那个决定而鼓舞，继之而准备。他要创建自己的“基业”，蓄势待发，一蹴而就。
这会儿看着别人结婚，想想自己的处境，心头又是一番别样的凄凉。“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汉书·董仲舒传）。三D脑海中又跳出一个新的闪念，遂成为一个坚定的决断。这个决断，是要丢了饭碗，背水一战！
……倏忽间，三D想到应该向贺孔卓诗祝贺新婚之喜。他要为她创作一个新颖别致的短信。她是文G的朋友、同事，虽然文G没说这样做，但他不能不这样做。

（七十六）

文G本想向母亲“请假”，住在贺孔卓诗家里，以便帮卓诗做些婚前特需的“细活”，如嫁衣、妆饰、发型、携物等等。但鉴于八月十五是个特殊节日，文G不能不与父母团聚。再说三D不在身边，如果再与父母分离，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孤鸿野鹤了。
父亲和母亲在阳台上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张括号腿的玻璃圆桌，月饼、水果、红白酒水尽置其上。
父亲说，饮酒入肚才算一家团圆。
母亲说，中秋吃葡萄，女人才能幸福漂亮。
文G遵其言，又吃又喝，搀杂说些外面的趣事，以慰父母关爱之情。
及至月移西楼，文G回房休息时，心里仍然觉得有事在胸，放不下，挥不去。
三D，我想你！

明月，一闪一闪挂天边；
思念，一丝一丝连成线；
回忆，一幕一幕在眼前。
叠一只弯弯的纸船，
载满我的思念和爱恋，
乘着如水的月光，
漂到你的床前。
愿这小小的纸船和我浓浓的思念，
静静地守候着你中秋的睡眠！

文G将它发给三D，然后又用群发的方式给同学和凤鸣的朋友发送了中秋祝福。这时，她想着要睡觉了，明天还得早早去陪卓诗呢！可是短信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令她应接不暇。这其中有三D两条，有苟齐两条。
三D借古赋思，情意毕现。

①长安一片月，
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
总是玉关情。
何时平胡虏，
良人罢远征？（唐·李白《秋歌》）

②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宋·欧阳修《生查子》）

苟齐除了直白坦露爱意之外，竟也还附庸一回风雅，发来一条古人称道美月美人的佳句。

①一个月亮一个你，
二个影子我和你，
三生有幸认识你，
四座金山不如你，
五湖四海寻找你，
六神无主迷恋你，
七星伴月围绕你，
八月十五我等你，
十（实）心十（实）意献给你！

②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诗经·陈风·月出）

文G看着两个男人的短信，心里既是惬意又是烦恼。她烦恼苟齐这样没完没了，以后怎么去面对他？她叹一口气，把收到的祝福语中最好的句子凑成几句话，给边雅晶发去，她真心希望她过个愉快的节日。
做完这件事，文G沉沉地睡去了。

（七十七）

文G觉得似乎刚刚睡去不久，便被闹钟惊醒了。她草草梳洗一下，便出门去了，天上繁星点点眨着不倦的眼。她昨天答应贺孔卓诗，7点钟到她家里。她坐在车上想，卓诗肯定一夜无眠，肯定会像许许多多女孩子那样，经受结婚前激奋心情的淘历，或甜蜜或酸楚……文G早已看到了卓诗脸上写着的幸福，但还是惴惴地猜个没完。
到贺孔卓诗家里，卓诗扑过来和文G拥抱在一起，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仿佛久别重逢，殊不知才一个晚上没有见面；继而她们共进早餐。丰盛的早餐，使文G从中感受到了母亲、家庭对一个女儿丰盛的情意。她想到了自己以后也有的今天，一时心旌摇曳着无尽地感动。桌上的糖果、蛋饼、糕点、米粥、牛奶、番茄汁……琳琅满目。卓诗要她多吃，她却笑着放下食物：贺姐，我把你预定的短信发给你。
别急，吃完再说。
你都急几天了，还说不急！
贺孔卓诗嫣然一笑。
手机铃声一响，卓诗紧忙就看。上面写着这样几行文字：

上海人和西北人聊天。
上海人说：我们早餐吃馒头牛奶，你们早餐吃什么？
西北人回答：馍馍奶子！
上海人很吃惊：西北人好厉害，摸摸奶子就饱啦？！

卓诗看完一下笑得就要岔气，离开餐桌抱住文G笑个不住，再也不能好生坐定吃早餐了，仿佛空谈的“摸摸奶子”真就解决了早餐问题。文G陪着卓诗笑。二人笑得流泪，捂着肚子喊疼。
笑同哭（或哭同笑）一样，都具有极强的传染威力。

（七十八）

点钟，迎亲的花车一路长龙缓缓驶来，每部车子上面，都悬浮着一簇五颜六色的氢气球，车子轻飘飘地行进着，就像是被气球的那根细线拖曳着滑行在水面上的甲壳船。
礼炮声中，文G扶贺孔卓诗坐进一辆花篮似的豪华大奔，《波莱罗舞曲》在耳边不绝如缕地缠绵着，爱的旋律像一把温柔万千的手，优雅地一点一点地拉近着婚姻殿堂的距离。
坐在车里。文G收到三D祝贺贺孔卓诗的短信。三D要文G一定转发到卓诗的手机上。

恩爱百年
永┊?士士?┊举
生┊?口口?┊案
好┊?士士?┊齐
合┊?口口?┊眉

看得出，这是三D煞费苦心、别出心裁为贺孔卓诗的婚礼特制的。毫无疑问，这是短信史上目前绝无仅有的一帧汉字中堂双喜贺
联，内容吉祥，视觉耀眼。
贺孔卓诗激动地说：三D真是个有心人！文G，我从心里谢谢他！
文G说：应该的。要是彩色的就好了，锦上添花！
话音没落，文G又收到三D一条。这一条，三D要文G“转给新郎”，说是“新郎秘笈，新娘勿看”。卓诗非要看，文G非不给，说必须按三D要求的办！

（七十九）

苟齐出席了贺孔卓诗的结婚典礼，他以单位领导的身份为两位伉俪志喜，同时为贺孔卓诗的美丽大方和工作能力大加夸奖。这种时候，好话说得过了头，也没有人说你虚伪，因为这就是一个说好话的场合。可文G从中听到了弦外之音，因为苟齐在讲话时不住眼地看了她好几回。
用餐时，苟齐和文G、刘小曼、边雅晶以及贺孔卓诗在公司的其他朋友共聚一桌。不知怎么，苟齐就坐在文G身边。不料，文G和大家打过招呼，跳起身又做她的伴娘去了。苟齐望着文G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怅然收回目光。
刘小曼问：苟经理，丢魂啦？
边雅晶也冲苟齐说：人说瞎子点灯白费蜡，阿拉看侬就是！
说什么呢？卓诗结婚，你们倒是高兴地说开胡话啦，没发烧吧？苟齐打哑谜、装糊涂，避而不答。
下午，文G应苟齐电话来到推广部，苟齐已经等在那里了。
苟齐说，卓诗除了婚假，另外又请了20天假，这期间你就在推广部做些内务工作。为加强部里的工作，最近部里还要新来3名大学生，卓诗上班后，打算由她和小曼、雅晶各带一个人熟悉业务，文G你就作个驻部大员，统揽全局，给我苟齐作个帮手，这也是方便见面，增进了解的有效途径。
苟齐说得直言不讳，文G听得心里格外不舒服。
文G压住心里的不快，极尽柔和地说：这话先放着，等卓诗上班以后再说吧，你说好吗？
苟齐胜券在握地应道：我听你的，你不会让我失望！
二人说着话时，苟齐接听了一个打来的电话，接听后他神色大变。
电话是雅晶的女儿打来的，她说打妈妈手机不开，打爸爸手机不通，爸爸好多天都没回家，昨天中秋也没回家，她哭着问苟齐，妈妈是否在加班，或是去了哪里？苟齐说，妈妈到外面办点事，要晚点才能回去。他要孩子吃点点心，抓紧完成家庭作业，不要担心妈妈。
文G看看表，时间已经超出下班一小时了。
苟齐也看看表，忙说:哦对不起文G，我请你吃饭。
文G说:饭不急，还是想法联系边姐吧。

（八十）

三D在贺孔卓诗结婚这天的下午，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小K小E苦劝他改变主意，他说，我去意已决，再说覆水难收，反悔也不是我的性格！
这是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是他自己对自己已有实力的充满信念的一个决定。在这个决定付诸实施之前，他连自己离开公司到哪儿去住都没有考虑。
小K说：光急着要走呢，住的窝窝子闹好了没有？
三D说：没有，还没想呢！
小E说:考不上咋办呢？
三D说：没这一说，我不上班了，集中时间突击，来个刺刀见红！
小K说：你是肚子有货呢，闯就闯闯！俺都学了个二百五、半吊子，不顶！
小E说：俺是想都白想，闯是白闯！要不的话俺就陪陪你。这婊子娃娃的气可是不好受呢，你这一走，算是摆脱了！
三D说：说归说，明天先帮我打听租个房子，拣最便宜的，自行车棚我都住。
三个人闲话不断，话中总要说到文G。小K小E问三D，文G会支持吗？
三D说：我做的就是他希望的！
恁么自信？
不信打个赌
打就打！
三D说：一言为定，如果我赢了，房子你们给我找。输了，我请你们两顿啤酒！现在我发短信给文G，只字不提辞职的事，你们看文G怎么说！
三D在书里找到一首诗，小K小E看过，然后发给了文G。

青山横北郭，
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
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
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
萧萧班马鸣。


（八十一）

大约一刻钟左右，文G来了信息：

三D，你要离开公司，背水一战，是吗？
又是一年秋叶黄，
一场秋雨一层凉。
每日用功挺辛苦，
天凉别忘添衣裳。
爱惜身体加营养，
珍视爱情常思量。
信短情长言未尽，
惟愿君郎多安康。
祝你成功！

三D与小K小E看过文G的短信，全都大笑起来。小K小E说，文G真是灵虫虫一样，聪明透顶，俺们都嫉妒死了，三D恁家祖坟怕是冒了青烟了，咋恁好的命！
三个人乱说一气，调侃玩闹，就要准备睡觉时，文G打来电话。她嘱咐三D一定要放下包袱，释放压力，饮食上决不要苛扣节约，近几天内再寄钱给他。她还建议，在他备考的这段时间里，最好和她少联系或不联系，她也克制自己的情感，避免有意无意间干扰他，使他分神而不能全力以赴。她又说，边雅晶到现在还没回家，女儿在家害怕，不吃不睡，公司安排她和刘小曼去家里照顾孩子。她说她不知道边雅晶会出什么事……
挂了电话，三D随又给文G发了这样一个内容的短信：

如果星星知道自己背负着所有的愿望，
那它一定会努力地闪烁。
当你看见最后的一颗星时，
那是我为你许的愿！
也许我不是你一切的一切、每天的每天，
但我绝对是你忠诚的侣伴！

小K小E听着，咂着嘴又一番赞叹，又一番玩笑。
三D心里那份甜劲儿，可能别人很难想象得出来。
三D是属于那种心思缜密、忠厚而又踏实肯干的人，他向文G表述的是他对于事业和爱情的不二之心，虽然他十分懂得文G，也十分清楚文G在爱情问题上的专一与投入的专一，但自从文G迁居上海之后，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担心。小K小E不绝口地夸赞，无形间又在三D心头撒了不少忐忑的调料面。文G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三国李康《运命论》）

（八十二）

文G和刘小曼来到边雅晶家里时，苟齐也匆匆赶到了。他向孩子问过情况，又匆匆离去，说是到边雅晶丈夫的单位去看看，是否边雅晶去了那里，或是能够见到她的丈夫。
文G安慰孩子还未落座，就收到苟齐一个短信。这家伙准是准备好了的，要不那有这样快。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粱上燕，
岁岁长相见。（唐·冯延巳·长命女）

文G想，这缺肝少肺的东西，边雅晶生死未卜，他倒还有心情调情，搞这种明堂！
刘小曼见文G看过短信脸色不好，以为是三D惹着她了，便随口问道：三D还没睡吗？那是想侬想的，侬该高兴才是。
哪呀，我们约定20天不通信息。文G浅浅一笑，回答说。
怎么，是因为狗子吗？
他？文G鄙夷地说：下辈子吧！
公正地说，狗子形象差点，但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刘小曼不慌不忙地说：家庭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知识分子。
听刘小曼这样说，文G心下不由一动：狗子当了经理，小曼是否又有意思了？于是说：小曼你对象挑来挑去，早该名花有主了，我看还是就地取材的好。狗子早就对你有意，你就……
那瘪三追侬文G，又不是追阿拉我。刘小曼含蓄的说。
狗子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我说事，给你看的！文G正色说：鬼丫头，你在试我呢？
二人说着笑着，拖拖地，整理一下屋子。
文G说，小曼你给狗子发个信息，看他怎么回你？
刘小曼说，说什么，不好意思啦。
文G说稍等，就在自己手机上翻寻。突然她说“就是它”，刘小曼一看，失笑不已，频频点头。文G发给小曼，小曼又发给苟齐：

往日朋友无数，想来想去还是你最酷，梦里寻你千百度，蓦
然回首，你却仍在我家猪圈处，蹭蹭墙，磨磨皮，尾巴摇摆停不
住，原来你在啃我家的树，可恶！

（八十三）

苟齐也不含糊，很快就有了反应，言语中少不得闪烁其词：

友谊无须说谜语，想着就行；事业无须惊天地，有成就行；
金钱无须取不尽，够用就行；生命无须过百岁，健康就行；朋友无须有多少，有你就行。我只愿和你共为一条直线，你前我后把你赶进猪圈！哈哈，祝好！

刘小曼看过，脸一沉，说：这瘪三，不理他了。
文G说：狗子不是在逗你吗？闹着玩儿还不会呀？
苟齐发给文G的短信是：

天地间有一种东西叫雪，从天而降，落地而化；人世间有一
种东西叫爱，在吸引中诞生，在真情中融洽；挚爱中有一个人是
你，识于偶然，止于永久。无论你正拥抱多少快乐，我仍要为你
献上迟到的祈祷！

刘小曼说：是狗子的吧，侬瘪三说什么？
文G的心忽悠了一下，不只是为苟齐说的话，还是为刘小曼的落落失望，她淡淡的说：广告，删了。
两个人看着边雅晶的孩子写完作业，安顿睡了，关好门，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谁也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苟齐打电话给文G，说边雅晶的丈夫不在单位，下班早走了，要文G她们早点休息，边雅晶回来了及时给他消息，他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如果12点边雅晶还不回来，就马上报警。苟齐说“再见，晚安”，接着是一声轻轻的但却又是清晰的亲吻的声音，文G浑身一颤，挂断电话。
就在文G上卫生间准备休息时，又收到苟齐一个信息：

见过面又想见心情啊，说过话又想说想念啊，过一天美一天
幸福啊，我孤独你独身缘份啊，回到家没有你在痛苦啊，日里思
夜里惦闭眼睁眼盼上班，啊，办公室里有你的笑脸脸。

（八十四）

边雅晶从贺孔卓诗的婚筵席上出来，径自打车来到浦江大桥。秋日午后的阳光热乎乎地关照着她，她烦躁地躲避着，但又必须无奈地接受它。想着贺孔卓诗的幸福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结婚的情景，她也曾经是那样的一个充满憧憬而又自我感觉格外幸福的婚嫁女人，其新鲜娇嫩宛如带着露珠的极品玫瑰，丈夫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吹一口气都怕叶残色落。可仅只10多年时间，她竟就成为昨日黄花、旧时妇了！她满怀委屈，一肚子苦水，顿然间悲从中来，涕泗横流。
正是：“忆昔西池会，宛鸟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轻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宋·秦观·千秋岁）。
雅晶漫无目的地在桥上溜达着，不知走了几个来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知有几个人过来问她：“同志，请您离开大桥，这里不容许长时间逗留！”“大姐，您是观光还是……”
日暮夜临，浦江与浦江大桥被迷人的灯光点缀成十字交叉的光明走廊。她靠在一处桥栏上，想着自己的多舛命运，恍然觉得她的最终归宿就在这里，在这流不尽千年伤悲愁恨的浦江里。泪又一次飞溅如雨；泪又一次打湿衣衫袖口……
她被强制离开大桥时，她才想起要看看手机，但手机早已电尽关机了。
她问自己，为什么独自来到浦江大桥？是鬼使神差？是潜意识作崇？是金钱和权利让人丧失了人性？丈夫早年不是这样的，有一年春天，在上海做工复又回到河南老家的堂妹来信说，天暖了，地上到处都是苦苦菜，挖回来煮了凉拌吃，又省粮又养人，咋弄咋中，好极了，要不是路远，我就给你送去了……苦苦菜成了她的乡思，成了她言说中的美味。丈夫利用一个休息日，竟然骑着自行车跑遍了上海的大小街道，最后在浦东的一处荒地里找到了，丈夫半夜回来，一身水湿，嘴唇干裂，坐在地上拖都拖不起来，一天没吃饭，既饿又累，但苦苦菜却拿回一大包。那时没有手机，一天的牵挂，一天的疼爱，一分一秒的等待，她觉得她很幸福，无人可比。那晚她哭了，为了丈夫对她的一份爱。
然而今天，她虽然始终没能走过浦江大桥，可心里久积的对于往事的回忆，总使她不忍离开。那份爱的情意，那份感动支配了她整个的思想情绪……
她仍不想回家，仍想返回大桥；有人注意到了她反常的举止，她终于没能去成。
她懒懒地走在街道上，一个短信从脑子里滑过：

春天到了，蚂蚁恋爱了，苍蝇怀孕了，蚊子傍大款了，连蟑
螂都有二奶了，老鼠的情人也快要生产了，狐狸又要结婚了，大
象昨天嫖娼给罚了，哥们，你情况怎样？

女儿的影子也在她脑子里滑过。她想着女儿，向着回家的方向……

（八十五）

天时间，对于每天见面的恋人来说，是弹指一挥间的稍纵即逝；对于远隔千山万水的恋人来说，那是过一天如渡一年。
贺孔卓诗属于前者，更何况她是新婚燕尔，天天用蜜泡着，觉得还没穿脱几回衣服呢，怎的就要上班了；后者属于文G，20天里她只跟三D发过2个短信，而且还要求三D不予回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同时，没在电话里说一句话，没在网上见一次面。
她发给三D的短信，搜尽枯肠，却总也找不到言简意赅、简明达意地鼓励三D奋进的词句。有一天晚上，她无意间在爸妈的书架里看到一本《历代名家词选》，信手一翻，李清照的一首词便跃入眼帘：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
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金人侵灭北宋，李清照身逢国破、家亡、夫死的不幸遭遇，“欲语泪先流”是她南渡之后词作的主要调子。而这首词却全无以往的沉颓之状，且借助梦境表达了词人渴望摆脱现实苦恼，追求美好理想的豪迈奋发气概，让人精神大为一振。
响鼓不用重槌。文G将此发给三D，三D势必知道文G的良苦用心。虽则文G不着一语，但李清照于苦难、伤痛中焕发出的雄奇之光，一定会将三D思想的”黑夜”，照得通体透亮！
文G发给三D的第二个短信,是她量身自制的“浪漫小背心”，她想着好让三D看后一解用功的疲劳，由此更添搏击的胆略和智慧：

想你想得都不行了，
穿衣裳也没有造型了，
跟谁也整不出感情了，
走到哪也不受欢迎了，
想问题也赶不上列宁了，
心脏没事也偷停了。

说是不让回复，但三D还是忍不住回了一条。

花开的声音春知道，
温暖的感觉心知道。
秋风荡荡最近可忙？
雁鸣声声身体怎样？
发一条短信给你，
说一句特别想你；
寄一颗痴心给你，
愿快乐平安归你；
虽然不能去看你，
心却时时在想你；
手机轻轻鸣叫，
那是我捎去的甜蜜拥抱

（八十六）

天里，文G给贺孔卓诗发了说不上多少条短信，有她旧存的，有朋友同学新发的，但贺孔卓诗仍还一个劲儿地问文G，“蚊子和胸罩那样的还有吗”？“天气预报也还不错，兰峰挺喜欢的”

一只蚊子飞进女浴室，结果它被吓昏了。
蚊子讲：乖乖，那么大两个包包，哪个贼爹咬的？

一妇女没文化，给双胞胎女儿起名为胸罩和脸盆。
一日上街，胸罩走失。妇女去警局报案：我的胸罩不见了。
警察问：你的胸罩多大？妇女哭道：和脸盆一样大。

天气预报：今天晚上大面积地区有时下人民币，有时下港币，
东南方可能有美金，局部地区甚至有金块。气象部门提醒你：头
戴钢盔，手提麻袋，准备发大财！

卓诗给文G也发过几条，其中2条是：

三八宣言：我们坚决打破老终身制，实行小白脸股份制，引
入先生竞争制，推广情人合作制，实施靓仔轮值制，执行择优录
取淘汰制，外加红杏出墙合法制。

卖烤全羊的大哥招揽顾客说：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没有结过婚的羊娃子肉，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都吃了床板受不了！

文G看过后，打电话说：这都适合于你，发我干什么？
贺孔卓诗说：让你作个思想准备，到时候别说错了话吃错了东西！
文G说：你还是给边姐发发吧，给她开开心！
贺孔卓诗问文G，狗子最近是咋表现的？
文G说，狗子开始发我的短信我都转给小曼了，我说那是狗子委托我转发的，狗子收到小曼的短信，对我一下子凉了很多，有时还给我发，但都不咸卜淡的，我真还轻松了不少！
贺孔卓诗问，那俩粘糊上了？
文G说，可能吧，小曼笑模嘻嘻的，说不定赶你上班人家都成了！
……几次通话，两个人都说很多话，卓诗还说她和兰峰旅游回来还专门去看了一趟边雅晶……

（八十七）

三D的公务员考试结束了。
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他又应聘到一家公司作饮料促销员，整日穿着印有饮料品名、商标的衣服在大街小巷出没。他无法估算他一天要说多少话，跑多少路，明显的感觉是，每到晚上，头一挨枕头就呼呼睡着了。
他拼命做事，让自己不要闲着，单纯一个想法，多挣点钱，不能老花文G的钱。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而他一个五尺男子，不能给予女人什么，却还要经常由女人接济于他。他内心少不得会生出一些屈辱的念头，这种念头上大学时就有，及至工作之后，更会常常出现。
文G从来不曾小觑过他，从来不曾以救世主的姿态对待他，从来不曾伤害过他那怕是一丁点的人格自尊，但他每次接受大大小小的惠赠时，总能想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话来。他憧憬成功，憧憬着有一天以“涌泉”面对她。
文G从来不曾“教导”他努力去做什么，但他知道文G的全部包容就是对他十二万分的信任。对这次公务员考试，他心存疑虑但又有一种探囊取物十足信心。十几年来，他就是从考场上厮杀过来的，害怕考试，就不要当学生，当学生就必须要经受考试。没有哪个学生不是在考试当中长大的。
那天考试完一出考场，他就偷偷乐了，早知那样水平的考试，何必去费那样大的功夫，神经确实有点太过敏了。人说“宦门深似海”，他觉得他的第一步已经轻轻松松就迈进去了，以后在里面走路，难道还会比进这个门槛更艰难吗？
尽管尚未接到正式录取通知，可他凭着多年的考试经验，确信没有问题！他给文G发去的短信是：

走马得玉笏，
鞭敲金镫归。
皇榜题名时，
城头展彩旗。
顶拜文G功，
拭目尝揽月。


（八十八）

文G与三D言来语去，书来信往，多亏了时下这种多元方式的通信环境，眼睛看的，耳朵听的，要怎么方便就怎么方便。随时随地都是贴着耳朵的悄悄话，恋爱中的人可是福分大得去了！
有一天上班，贺孔卓诗要文G拿三D发来的短信看。
文G说：蜜月多少天啦，还没看够？
贺孔卓诗说：哪呀，三D让你转兰峰的那条短信，我到今天都没看到呢！
文G说：真的？没想到兰峰是这么守信可靠的一个人！
你以为呢？那家伙可有城府啦！
好！我喜欢！
那就送你，不，拿三D换！
真舍得你？哎贺姐，说正经的，兰峰在政府工作，现在三D也是政府公务员了，能否请兰峰帮忙调上海工作？
贺孔卓诗说：我不懂，这得问兰峰。
下班回家一问，兰峰说当然可以，现在人才交流，既使调动不了，只要你有本事，完全可以来上海应聘公务员，好多省市的厅、处级干部都是面对全国招聘的，有条件、够资格，那大门就是敞开的……
第二天，贺孔卓诗讲给文G听，文G听了，喜不自胜，说：以前也道听途说过，详细情况还是不知道，这下好了，有兰峰作内线，有贺姐火线监督，三D进驻上海指日可待！
把你高兴的，好像三D就要来啦？
当然高兴，希望就是太阳！贺姐拜托你，不论兰峰出不出国，他一定要操心这个事。
放心，有我呢！
文G拿出手机，要把她认为是好消息的消息发给三D。
贺孔卓诗看着文G快活开心的样子，恬静地笑着说：看看，一心就是三D，说起三D，别的事都不往心上放啦！
文G猛然醒悟：哦，我现在就发给你，要是兰峰知道是我发的，他会扶扶眼镜、摇摇头说，这女人吗，真是靠不住！
卓诗惬意地望着文G的手。

一拜天地，从今受尽老婆气；
二拜高堂，为她辛苦为她忙；
夫妻对拜，从此勒紧裤腰带；
进入洞房，我跪搓板她睡床！
唉，我是绵羊她是狼！

（八十九）

眨眼之间，已到冬末，元旦紧着步子亢亢走来。三D和文G甜哥哥蜜姐姐的说了多少情话，纵是神来之笔，也难记得周全。
让人欣慰的是，这俩人相思有多苦，都不会难于写不出相思的情意，他们区别于其他恋人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他们能随时随地表达自己对对方的情愫，能随时随地释解心中的块垒，而自己又感到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三D“说”

春归何处，
寂寞无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处，
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
除非问取黄鹂。
百啭无人能解，
因风吹过蔷薇。（宋·黄庭坚《清平乐·晚春》）

文G“说”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燕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宋·李清照《一剪梅》）

三D又“说”

衰草残阳三万顷。
不算飘零，天外孤鸿影。
几许凄凉须痛饮，行人自向江头醉。
会少离多看两鬓。
万缕千丝，何况新来病。
不是离愁难整顿，
被他引惹其他恨！
（宋·辛弃疾《蝶恋花·送佑之弟》）

文G又“说”

行云过尽星河烂，
炉烟未断蛛丝满。
想得两眉颦，
停针忆远人。
河桥知有路，
不解留郎住。
天上隔年期，
人间长别离。
（宋·陈师道《菩萨蛮》）

文G三D有说不完的话，光说话而不能体肤相亲，这是很大的痛苦。陕北民歌里有这样一句唱词：“面对面个睡着，我还想着个你”，可见人想人那是“啥个啥啥也挡不住”！
古时候把情书快递叫飞鸿传书，现代社会再用一个“飞”来解释速度，那叫老、呆、土。好日子全让如今的年轻人遇着了，但是年轻人还觉着不够“酷”。

（九十）

如此写来，根本不能把三D和文G的离愁别恨了却之万一。人生没有完美，悲欢是人生的主题。自古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的事情又能算得了什么！
文G远离恋人；
卓诗幸福结婚；
雅晶决定离婚，走出家庭；
苟齐和小曼已经定情……
这些桩桩件件的个人大事，眼看着全都有了着落，与天下大事相比，无非锱铢而已，但对于个人，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大！
看，说着话的时候，文G收到了一条短信：

有一种感觉总在失眠时才承认是相思
有一种缘份总在梦醒后才相信是永恒
有一种目光总在分手时才看见眷恋
有一种心情总在离别时才感到伤感。

文G看短信的时候，三D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结婚叫入网，
离婚叫消号，
复婚叫复机，
女人再婚叫过户，
人再婚叫补卡，
重婚叫一卡双号，
分居叫停机保号，
婚外恋叫呼叫转移，
情人多了叫移动梦网，

短信时代短信行天下，生活在短信中，短信在生活中，短信成为生活工作的一部分。有手机的人越来越多，短信越来越频。文G和三D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手机短信，他们宁让手指发僵，也不愿把自己的现时想说的话放到明天早上。即使没有话说，即使就是为了看一个短信笑一笑，没有意义，没有思想，发短信也都成了各自的一种义务了。发短信，是时尚，是信息的无距离荡漾，是咫尺天涯天涯咫尺的智慧闪光……
文G和三D仍是信息频传，不断来往。
文G发个对联：

上联：别让情欠费别让爱停机缘份别出服务区
下联：思念总在线感情不关机想你我就发信息
横批：爱不移动心在联通

三D也附和一个：

上联：为你苦为你累为你哗哗掉眼泪
下联：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横批：关系岗岗的

彩信业务很快也要施行开通，彩色图片、长篇文字、DV录像都能象现在的黑白短信一样互发，据说只是资费较高。然而，通讯上的新招法，是在人们的诧异中接受普及的，需要是硬道理，其它仅仅是一句虚话。黑白短信如火如荼，有了彩信这朵奇葩，一个新短信时代的序幕就要拉开，不论怎么变化，社会进步都是人们所关注的。
文G三D终究是社会弄潮的宠儿！
短信时代，丰富多彩。
刚要搁笔的时候，文G的一个新故事悄然发生了。
刘小曼神情沮丧地从外面回到办公室，刚说了一句“文G，狗子那瘪三耍我呢”，就嘤嘤哭了起来。
而后面的故事连文G都没有料到，她还反而与苟齐一起成了新故事的主角，直到春节的时候，三D还蒙在鼓里……

男女之事，本是好事，有事没事全在心里。
日久生情，眉来眼去，爱与不爱情已存之。
某方有事，鼎力相助，伸手可及无以相拒。
两情已悦，鱼水相合，人之天性好事坏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