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年

　　南方的暴雪越下越大。老天好像跟这片大地开了一个大大玩笑，又似特别钟情于中国的南方，也像是故意要让没有见过大雪的南方人欣赏它的杰作。大雪发疯似地倾泻着，气温也急剧地下降，道路结成了厚厚冰面，交通事故频频的发生，简直处于了瘫痪状态。
　　这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电视新闻一直在不停的播，已经成了全国的头等大事。各方面的救援工作都被调动起来了，捐款捐物的，亲赴现场参与救援的，各尽其能，使这场自然灾害把全国人民的心都牵在了一起。
　　交通、电力、生活都造成了异乎寻常的影响，尤其是交通面临着空前的挑战。更是在春节的来临，交通压力更是加大，给回家的人蒙上了浓重的阴影。
　　南路的心也像是这场雪灾，被冰冷的世界重重地压着。马上要春节了，南路不免思念起母亲、老婆、孩子来，他的心情便无比的沉闷烦躁起来，想家的念头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在看守所里，每天都重复着吃饭、干活、睡觉、放风，在非常有限的空间里活动。每顿饭还是一个馒头，少量的咸菜，还有清水煮白菜，吃不饱也饿不死。
　　有时大便真的非常难解，每次要蹲很长时间才能解下来，屁股就像一根木塞堵着怎么也解不出来。屁股火辣辣的，痔疮或许就是这么长出来的。
　　每天喝水也是极其的少的可怜，一杯水还不一定能给分多少，实在渴的受不了了，就喝凉水补充。也怪了，喝再多也不会闹肚子，可能是身体太缺了。
　　由于每天都要干大量的手工艺品活，南路的大拇指和食指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这才真正体会到了自由是那么的美好，失去人身自由是多么的悲哀和痛苦。
　　郑书才对南路说过，人进到这里面，也就到了人生的最低谷了。这里和外边完全是两个天地，是人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外边生活再坏，最起码有自由。
　　南路自从上次提审后就再也没有被提审。心里一直不停地念叨：不提审了，心里倒越来越没有底了，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移交检察院，要判刑送进监狱？但想想也没有犯罪，更没有证据判刑。每当南路想这些时，都会自己宽慰自己，给自己一颗定心丸吃。
　　春节快要到了，监室里的每个人都情绪开始高涨。有的盼着能尽快出去回家过年，就积极的配合政府主动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有的家里人也积极配合，史俊红就是这时候出去的。
　　有的盼着过年能吃上好吃的，好好改善生活，每天的饭菜都已经吃得腻的不能再腻了，看见就恶心，更别说吃了。
　　费金每次来记账买东西都十分的踊跃，没了钱的就想办法通知家里人往账上存钱，也想过个好年。或许是快过年了，看守所里增加了不少的好吃的，还允许每人能买一包香烟，或许是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
　　快到年关了的缘故，看守所里也是非常的紧张，武警为了预防安全事故，突然要进行点验。
　　放风的笼门被打开，开门的人对着正在干活的号子里的人大声喊到：“都快出来！马上！立刻！”
　　随着紧张的催促声，大家谁也不敢怠慢，迅速地跑到了铁笼里。
　　“排好队！手抱头！都蹲下。”一名警官严厉地说道。
　　大家立刻都手抱头蹲下。
　　只见看守所的武警和看守所的民警一起检查并现场做记录，像是如临大敌，气氛非常的紧张。
　　每个监室有三名武警，戴着口罩手套进入到监室里，他们都神情凝滞，直接跳到床上，把已经叠好，摆放整齐的被褥仔细仔细翻开，极其认真的样子。
　　监室里经过一番检查后，没有发现违禁物品，他们便走出了监室，重新回到铁笼里。
　　点验主要搜查监室的犯人有没有私藏看守所里规定的违禁物品，能造成人身安全事故的物品。比如铁丝、打火机、腰带、绳索等物品，都是不允许的，一旦发现就会没收，相关人还要受到惩罚。
　　武警在监室里点验完后，让大家排成一队蹲好。一个武警站在队伍的一头，队伍前面和后面各一个，挨个检查。他们走到郑书才跟前：“站起来！”一个武警命令说。
　　郑书才站起身来。
　　“把衣服解开。”那个武警又命令道。
　　武警让他把上衣的军用棉衣扣子解开并敞开怀，根本没有顾及天气的寒冷。
　　前面的武警仔细的看了一下郑书才身上和棉袄里面，后面的武警又命令他把棉袄撩起来。检查没事，又让他把裤腿提起来。
　　郑书才把裤腿提起后，没有发现有违禁物品，就挨个往下查。轮到下一个——王陀。
　　检查王陀和郑书才一样，也同样什么都没查到。就这样每个人都重复被检查了一遍，南路也不例外，所有人都什么也没有查到问题。
　　在监室的点验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违禁物品，其实早在他们点验前庄熊就已经派费金通知了各个监室，提前把东西都处理完了，才没被查到。
　　二零零八年二月六日，农历的二零零七年的腊月三十，南路在春城看守所迎来了二零零八年的春节。
　　因为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这些犯人也得到了看守所里的照顾，为他们准备了多一点的食品，允许他们可以多买些。
　　其实也无非就是油条、花生米、咸鸭蛋，最让大家高兴的是看守所破例允许每人购买一盒香烟，在这里的人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让抽烟那是最要命的。
　　以前都是偷着让庄熊在外边搞点，在监室抽也要避开监控摄像头，每人只能轮着抽一口，有的还不一定能抽上。因为南路不抽烟，就把买来的香烟都孝敬了郑书才。
　　开饭时大家都把自己买的好吃的拿出来可劲的造，过年了大家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过年了。
　　虽然在这里面，过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但谁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吧，自己犯的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南路也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他认为也算全当体验生活了，也只能用阿Q精神来宽慰自己，好让自己有个好心情。南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南路还是没有被提审，也只能在这里等待下一步的发展。郑书才告诉他，如果从进来三十天内检察院没有下批捕的话，那就有希望被放出去，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被逮捕的，在看守所里这些日子是公安机关对嫌疑人的正常羁押，都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南路想我自己的事心里清楚，不可能被逮捕的，就放心的在这里惶恐的过着每一天。
　　只是每到晚上就会想到母亲和老婆孩子，公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春节了，公司肯定要债的人会非常的多，不知道老婆能不能应付的了？每天都会想很多很多，自己只能在悲痛的煎熬中度过。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孙树良终于又提审南路了。
　　“南路，你想好了没有呀？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了，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你的问题，如果得到当事人的谅解，就不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了。你还可以取保候审。”孙树良提醒南路说。
　　“我还是那句话，我有罪你们可以判我。我没罪，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心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们也没有证据，到三十天就会放，南路还是自信回答说。
　　“你还年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早点交代问题，就能早日解决问题。你也能早日继续你的事业！”孙树良继续劝导说。
　　南路开始沉默不语了，任凭他们怎么问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孙树良没了脾气，狠狠地说：“南路，你就等着法律的制裁吧！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说完生气地走了。
　　大年初一的中午，看守所通知大家改善生活，吃炖肉菜，李大义听了嘴直流口水。下午还要举办文艺演出，每个监室要出两名，在监室走廊里唱歌娱乐。
　　大家开始活跃起来，毕竟在这里憋屈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可以发泄的地方了。陈照人听后开心的唱了起来，他是必须要参加的。陈照人唱歌还真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唱“北国风光”简直就是原版。其他人也都开始跟着瞎哼哼起来，这时候值班的警察也会适当的让大家放松一下，毕竟是过年了，也是为了看守所里的安全着想。
　　中午开饭了，费金送来了很大的一桶白菜炖肉，大家高兴的每人盛了一大碗。这次谁也没有少分，过年了好像谁也不遵守号里的规矩了，郑书才也就放纵着大家。
　　“妈的！这是什么呀？”突然李大义叫喊起来。
　　“我看看，是什么？”郑书才趴到李大义的碗里瞧。
　　“啊！怎么是烟头呀！”李大义大声的叫道。
　　“怎么刚才吃菜时就闻着味不对！”郑书才惊讶地说。
　　其实南路刚才吃的时候也闻着味道不好闻，有些不对劲，以为给号子里做的饭就这样吧，他们毕竟伙食跟外边还是有些差别，就没有吱声。当李大义和郑书才说完后，他也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菜里晃了晃了起来。
　　“哎呀，我这里面也有一个烟头！”南路叫了一声。
　　其他人也都随着在自己的碗里找起来，王陀、吴斌、王春军的碗里也都发现了烟头，有的还不止一个。
　　“他奶奶的，真是不把我们当人了，不吃了！”李大义急了，把一碗带烟头的菜摔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都气愤的把碗摔在地上，监室里的气氛立刻变的愤怒了，李大义冲铁窗外叫喊起来。
　　“政府，大过年的我们吃的什么呀，什么肉菜呀，简直就是烟头汤啊！”
　　“也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吧！”
　　“我要向看守所领导反映！”
　　李大义的喊话把值班的警察招了来。
　　“叫什么叫！”警察冲着李大义就过来了。
　　“政府你看我们吃的什么呀！？”李大义从地上捡起烟头质问。
　　值班的警察看了一下，冲庄熊大叫起来：“庄熊！你给我过来！”
　　庄熊在其他监室也正吃着饭，听到叫他立刻跑了过来。他往监室的地上看了一眼。
　　“政府，怎么了？他们监室这是要造反呀？”庄熊知道有事情发生，还故意装作若无其事问。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就是他和他手下人的杰作。
　　“你看看怎么回事，怎么菜里会有烟头？”值班警察严肃地质问庄熊说。
　　庄熊让李大义把剩下有烟头的菜端给他看。
　　“不会是你们自己弄的吧？想找我麻烦？”庄熊不屑地问李大义。
　　“大过年的谁愿意找不自在呀！”李大义气得红着脖子反驳说。
　　在值班警察的一再追问下，庄熊承认是自己的手下人干的，把好的饭菜自己留下了，把给打扫卫生的泔水加了点好菜分给他们了。
　　“你也太过分了！”值班警察冲庄熊吼了起来，庄熊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乖乖地低着头。
　　“政府！要严厉的惩罚他！”其他监室也听到了事情的经过，想必他们也吃到了带烟头的肉菜了，对庄熊的霸道都恨的牙根痒痒，今天终于有了机会，都跟着起哄架秧子。
　　为了平息大家的愤怒，值班的警察叫来了费金，气恼的对他说道：“费金！要严肃处理庄熊！”
　　值班的警察狠狠的接着：“本来所里为了了让在里人能在春节改善一下生活，过个好年，吃上一顿好饭菜，这也是我们推行的人性化管理，让大家得到认可，能好好的悔过自新，你们却拆政府的台。”这让他非常的丢面子，也非常的恼怒。
　　大家的年就这样过了，没吃饱只好吃自己买的东西，谁也开心不起来了。
　　下午的唱歌演出，谁也没有心情去唱了。只听到外边其他监室的人唱，走廊里传来迟志强的歌。此时此景南路心里听着难受，大家也都和他一样，谁也顾忌不了面子了，都哭大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