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赵小天的话并没有丝毫揶揄或瞧不起陈一楠的意思，无非打趣而已。不过却也是实话，毕竟陈一楠见老板娘既不生气，也没有对老板的自以为是反唇相讥，不加粉饰的娇艳容貌依旧如常，粲然甜美。
　　“敢问老板娘，老板说的是真的吗？”陈一楠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哪怕只是这种小事，他也要寻根问底。
　　“当然是真的了，要不然我早就跟他翻脸了。哎，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老板呢。”陈曦微故作卑微地说，且不时轻叹几声。
　　陈一楠不禁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老板不亏是老板，的确了不起，在下服了。”
　　“少废话，桌子上这么多好酒好菜都堵不上你的臭嘴！”赵小天责备说，并无奈地瞪了陈曦微一眼，“你可真行啊你，这面子给我充的，别是回家让我跪搓衣板呀。”
　　陈曦微笑了笑，“放心，我可舍不得。真把你惹急了，弃我而去，我又该怎么办呢？哦，大老板。”说完这话，陈曦微还要装出一副惨兮兮、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喂，喂，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无地自容啦。”赵小天实在是受不了陈曦微一反常态为自己充门面。
　　“既然怕了，那就把酒喝了吧。”陈曦微指着赵小天面前的酒杯说。
　　“这个可以。”说着，赵小天便将杯中啤酒喝个干净。
　　“还差三杯呢。”陈曦微笑嘻嘻地提醒。
　　“还差三杯？什么三杯？”赵小天不知其谓，茫然地说。
　　“当然是自罚的三杯呀。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没忘，没忘，这我怎么敢忘呢。只是我已经喝完一杯了，也就是说，还差两杯才对，是吧。”
　　“错了，不是，这杯是我让你喝的，却不是该你自罚的，你自罚的还一口没喝呢。”
　　“行，行，你可真行，这酒局上的官司比我打得可透彻多了。不就是自罚三杯嘛，我喝，我喝，我喝还不行吗。”赵小天一边说着，一边往酒杯里倒酒。
　　可当赵小天端起酒杯，准备自罚的当口，却听冰凌忽然说道：“慢着！”
　　“别是你这丫头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赵小天突然发觉一个男人在酒桌上最怕的不是竞争对手或客户，而是跟自己关系非常不错的女人，因为你根本就猜不透她们接下来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劝自己喝酒，直到把自己灌倒为止。
　　冰凌没有再看赵小天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身边满脸幸福喜悦的陈一楠，并说：“你不是打算娶我吗，行啊，自罚三杯，陪老板喝。”
　　“自罚三杯？自罚三杯你就嫁给我？就这么简单？你说得可是真的？”陈一楠将信将疑地问。
　　“当然啦。”冰凌的回答倒也十分干脆。
　　陈一楠笑逐颜开，嘴角都快咧到耳垂了，“这没问题，不就是三杯啤酒嘛。我说冰凌，你说的千真万确是真话？”
　　陈一楠仍心存怀疑，他不相信冰凌能答应得这么痛快。其实在陈一楠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跟冰凌入洞房，省着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冰凌跟别的男人跑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冰凌柔情似水的灵眸凝视着陈一楠。
　　貌美如花且聪明伶俐的女人都会这样瞧着喜欢自己的男人，跟喜欢自己的男人这么讲话，冰凌自然也不例外。
　　陈一楠不觉痴然，忙说：“我信我信，我喝我喝，不就是三杯啤酒嘛。来，老板，咱哥俩谁都别客气了。”陈一楠举起酒杯冲赵小天说。
　　“为我们心爱的女人干杯！同时也为对妻子言听计从的彼此干杯！”赵小天豪气干云地喊出了祝酒词。
　　就这样，两个聪明睿智，对心爱的女人关怀备至、疼爱有加的男人三度碰杯，彼此对饮。
　　陈家夫妇看在眼里，不仅赞叹女儿的慧眼识珠，同时也不禁感慨自己似乎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而我们，已经被时代淘汰啦，老头子。”陈母突发感慨。
　　“别自甘堕落呀，我们还不算老。毕竟，现在真正意义上引领国家进程的，还是我们这一代人。”陈父说，“暂且不去过多评价他们的功过是非，仅就实权，我们这代人仍然主宰着中国的走向！”
　　“我说老头子，你呀，说的话可真够委婉的，还他们的功过是非。哎，不得不说，现在已经有很多中国人对本国的政策表示嗤之以鼻了。为官者无廉，为商者无信，为亲者无爱，为工者无义，为民者无德。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呀。”陈母愁肠百结、悲天悯人地说。
　　“其实呢，一句话便可概括，为人者无情。若普天之下的人类都能像此时饭桌前的朋友们一样，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同呢。”陈父亦兼怀天下地说。
　　不等陈母搭言，程勇抢着说：“伯父言之有理，我甚是赞同。”
　　“小伙子，别听他说得很对，可实际上呢，全都是废话，根本不可能实现。你是这个意思吗？”陈母目光柔弱，可给程勇的感觉竟又异常犀利。
　　程勇觍颜笑了一笑，并说：“伯母这话讲得也太直白了，好像我是在奉承伯父似的。”
　　“其实呢，你心里面比谁都清楚。而且不仅是你，还有我女婿，你们都已然对这个社会有了一定的了解，不然你们也不可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陈母的话不仅震撼到了程勇，其意蕴悠长的暗示更是令程勇佩服不已，他的大男子主义在一瞬之间土崩瓦解。也许他真的不该小觑女人，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无论年龄、相貌、肤色、身材、性格、品质、德行、兴趣、爱好、习惯……除了身体结构相同之外，仍有一样是相同的，都没有针砭时弊、眼界参天的大智慧，不是尊崇吃喝玩乐的享乐主义，就是孳孳矻矻的安贫度日。但是，今天他却见到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陈母。
　　“敢问伯母，您是做什么工作的？”程勇问。
　　“我？没多大能耐，只是个小小的会计。”陈母说。
　　“会计？难怪看得这么透彻。”
　　“你别奉承我，我可不喜欢别人奉承。”陈母淡淡地说，“另外，我不得不多说一句。看，是不顶用的，只有做才顶用，你说呢。”
　　程勇频频点头，并说：“您的话的确在理。”
　　“所以呢，你也不必用佩服的眼光看我，因为我只管想，却没有雄心和胆量去拼搏。相反，我更佩服你们。”
　　“佩服我们？这我可受宠若惊呀。”
　　“因为你们不仅有眼光，而且有雄心和胆量。”陈母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没有眼光的人一定一事无成，同样的，没有雄心和胆量的人则只能暗自神伤，看着别人无限风光。只有两者兼备的人，才是真正干大事的。”
　　“承蒙伯母训诫。”
　　“不客气。”
　　两人仿佛闲谈的对话在座的人都听到了。也不知怎么，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谈话，无论赵小天与陈一楠，还是陈曦微与冰凌，陈父与小孟凡，全都闭口不语了。唯有赵青山，毕竟他从坐在这里直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讲过。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么我就讲两句好了。”程勇缓缓地说，“老二，你们明天去办的案子很重要，而且涉及面非常之广，否则人家也不可能给我们这么高的酬劳，并且安排你们住宿于当地五星级宾馆，以备随时寻求法律援助，毕竟你们所要维护的是客户的利益，确切地说是高额的利益。不过呢，作为我们的对手，对方不仅仅是一家上市公司，而且在当地的影响力及势力也是不言而喻的，据说还有黑道背景呢。所以呢，我奉劝你们不要只顾着豪华待遇的沉醉和享受，多注意你们自身的安全。另外，为确保你们的安全，我建议你们最好一起行动，而且，不要分房住，最好是住在一起，有总统套房，够你们住的。”
　　“住在一起？”冰凌闻言，花容失色，吃惊不已。
　　“太好啦！”陈一楠欢呼雀跃地说。
　　“好个屁！”就因为程勇的这个提议，冰凌都不由自主地讲起了脏话。
　　“喂，一起住多好哇，正所谓抱团取暖，攻克艰难。另外呢，我们仨还能多些时间开个小会，争取以最大的优势尽快击败对手，打赢这场官司。你想过没有，这样我们挣的钱就会更多，而且我们自身的价值也会更大。通过这个案子，我们可就出了大名啦。”陈一楠欢天喜地、自信满满、浮想联翩地说。
　　“嗯，很好，就是要有你这种干劲！”赵小天激励说。
　　“你看吧，老板都这么说了。”
　　在冰凌眼里，什么金钱，什么价值，什么名气，什么总统套房，都没有“一起住”这三个字重要，她的脑子全都被这三个字给填满了。自己一个女孩子，居然要跟着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陈一楠。她爱他，但她还是怕不清不白落入他的虎口。作为思想纯洁且甚是守旧的冰凌，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这简直就是耻辱。
　　“我说程先生，就不能分开住吗？”
　　冰凌为了顾全大局，没有当即拒绝，可所问亦与拒绝无二。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不等程勇回话，陈一楠抢着问。
　　“我不想跟你一起住，这你还听不出来吗？”冰凌冷冷地说。
　　“别这样，冰凌。你要知道，对方可是有黑道背景的，你一个人住在别处，我还不得担心死呀。再说了，你要万一出了什么事，哎哟，我还不得后悔一辈子呀。不行，坚决不行！我坚决不允许你一个人住！”陈一楠苦口婆心的解释并规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