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年夜饭

　　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在门岗无精打采地坐着，附近的爆竹声响个不停，我想大家都在家里准备吃年夜饭了。我想起了叔叔婶婶，婶婶可能正在做着年夜饭，我们在家的时候，婶婶蒸的年糕是最好吃的。每当过年我都跑到叔叔家里玩儿，婶婶就会给我吃刚出锅的年糕，还有枣糕，现在婶婶是不是正在蒸年糕啊？想起年糕我就嘴馋地流口水。这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吃好的，我晚上还是吃面条，这天天吃面条，我都不想吃饭了。我想起了陈虹，陈虹现在在干什么？是在帮她的父母做年夜饭吗？我知道陈虹的父亲是个很老实且很威严的老师，他平时不爱说话，总是绷着脸。她的母亲也是个老师，看起来倒挺和善的，但人家毕竟是老师，我还真没有跟她母亲接触过。
　　我正这样瞎想着，一个绿色的本本小汽车就停在了门岗前，我赶紧出来看是谁。我一看差一点把我给惊着，刘丽从车上下来了，我惊讶地说：“姐，你怎么来了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刘丽今天穿得很好看，她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羽绒服，下身穿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鞋，打扮得跟新娘子一般。她笑着说：“东贵，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给你送饺子来了！”
　　我一听给我送饺子，高兴的什么似得，我说：“姐啊，你还给我送饺子啊？我还以为今年吃不上饺子了呢！”
　　刘丽笑着说：“我就怕你们没饺子吃，这放假厂里又没有食堂，我就想给你们送些饺子。我带了不少，让你那个杜哥也来吃吧？”
　　我说：“杜哥啊？我让他回家去了，这些天就我自己在这里看厂子！”
　　刘丽有些惊讶地说：“怎么？这么大一个厂子就你一个人在看吗？”
　　我说：“嗯，就我一个人。”
　　刘丽说：“东贵，不是姐说你，你的心眼也太实诚了！”
　　我憨憨地笑笑。
　　刘丽从车上拿下来一个大热饭煲给了我，让我送到门岗里，说：“东贵，我还带了些菜，还有烟和酒！”
　　我从门岗出来，接住一个大纸箱，说：“姐，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刘丽笑着说：“没带多少，咱过年好赖也不能不像话！”
　　我把这一纸箱东西搬到门岗里的一个小桌子上，打开一看，说：“嘿，东西还真齐全！”里边有几塑料袋切好的牛肉、驴肉和猪头肉，另外还有两瓶红酒两瓶白酒，还有一条玉溪烟。”
　　我说：“姐，你买这些东西花多少钱啊？特别是这玉溪烟，严部长经常抽的就是这烟，二十多块钱一盒呢？这一条怎么也得二百多块钱。”
　　刘丽咯咯咯地笑着说：“我不知道什么好赖，我就知道严部长经常抽这个牌子的烟！”
　　我说：“这烟都是大老板才能抽得起的，我抽这么贵的烟不是浪费钱吗？”
　　刘丽说：“我可不管什么大老板，小老板的，他们能抽我们就能抽！”然后刘丽又说，“今儿姐跟你一块过年三十，现已经快五点了，来，我们开始吃年夜饭！”
　　我说：“好，中午我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正好补一补！”说完，我就开始拿碗筷，我把杜哥和我的碗筷都拿来，把刘丽带来的牛肉、猪头肉和驴肉放在碗里，我又拿了平时我和杜哥在一起喝酒的杯子放好，又在电炉子上熬了一锅米粥，我们就开始吃年夜饭了。
　　我刚要打开白酒，刘丽说：“东贵，先喝红酒吧，这红酒可好喝呢！不信你尝尝？”
　　我说：“好，我还没喝过红酒呢。”说着，我就准备打开红酒瓶，可是那红酒盖子是个木头塞子，我怎么也弄不开。
　　刘丽笑着说：“看来你真没喝过这红酒，红酒是用起子开塞子的。你没见在那纸箱子里还有一个起子吗？那是我专门带来的。”
　　我打开刚才那个盛东西的纸箱子一看，里边果然有一个像弹簧一样的物件，我说：“这怎么用啊？”
　　刘丽说：“你用那个起子卡住瓶口，一圈一圈地往上拧，那木头塞子就出来了。”
　　我按照刘丽说的方法去拧，果然，不一会儿瓶塞子就从瓶子里拔了出来，我高兴地说：“真不知道这喝酒也得有工具啊！”
　　刘丽笑笑没有说话。我给刘丽到了一杯，我自己也到了一杯，我说：“谢谢姐了，祝姐新年愉快、心想事成、多多发财，干杯！”
　　刘丽笑着说：“嗯，姐也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多多赚钱！”
　　然后我给刘丽碰了一碰，一仰脖子就喝了一大口。这一大口红酒下肚，我说：“姐，还真的比那白酒好喝啊！那次跟杜哥喝酒，我一大口没喝好，呛得我咳嗽的上不来气！”
　　刘丽喝了一小口，说：“是吧，这红酒就是比白酒好喝，要不我让你先喝红酒呢？”
　　这年三十，我吃着好菜，喝着红酒，又有刘丽姐陪着我，我就像是做白日梦一样高兴。有几次我还真偷偷地拧了拧我自己的胳膊，看是不是在做白日梦。在我拧我自己的时候，我发现刘丽正在看着我笑，我简直是太幸福了，我万万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清冷的市外郊区，在这个就我一人的厂门岗，还能有这么生动感人的场景，还有人送年夜饭过来，并和我一起过年三十！
　　我跟刘丽又碰了一杯酒，刘丽说：“东贵，这些天一直是你自己在这里？”
　　我说：“嗯。”
　　“那晚上你害怕吗？”
　　我说：“害怕！怎么能不害怕啊？”我点了一颗烟，嘶嘶地抽着，然后我说，“特别是第一天，那天我让杜哥回家了，心想这有什么可害怕的？谁知到了半夜……”
　　刘丽没等我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半夜怎么了？”
　　我说：“到了半夜，刮起了大风，风在呜呜地叫着，我往外边一看，外边黑乎乎的一片，厂里东边的地里，到处是鬼火，一飘一飘的，还有一些好像是人影的东西在动，吓得我把门锁上，依偎在墙角里不敢动弹。”
　　刘丽说：“真的啊？这样可怕！”
　　我说：“反正我害怕，第二天我去那片有人影动的地里看了看，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是黄瓜架子上风刮上去几个塑料袋子，第二天我就不怎么害怕了。”
　　刘丽说：“我就说吗，原来是自己吓唬自己啊！”然后，刘丽又说：“没事的，今晚上姐跟你做伴，不用害怕！”
　　我说：“不用了，你一个女的，吃了饭还是回去吧！”
　　刘丽看着我笑笑。
　　老板为了省电，门岗的灯泡安得很小，跟个明火虫似得，不过，就是这样，我也能看清刘丽的脸，特别是她笑的时候，我感觉非常好看。她的脸白净，高高梳起来的头发，用一个很大的发卡卡住，把耳朵和脖子都露了出来，我发现她的耳根和脖子是那么的白，简直比脸还；这点倒有些像陈虹，不过陈虹没有刘丽长得丰满，刘丽的两个乳房很大，把羽绒服都顶出了一个大包，像两座小山；她的手也很白，胖胖的肉肉的那种，手指甲还染着大红的指甲油，她给我满酒时，我觉得她的手指头非常好看。也许刘丽觉得我在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东贵，喝酒。”
　　我说：“好，姐，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我真的没想到你能给我送年夜饺子，还有这酒啊，肉啊的，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刘丽笑笑说：“东贵啊，感谢什么啊？姐有病的时候，你是怎么伺候姐的？要感谢的话该姐感谢你才是！”
　　我说：“姐，你真好！我要是哪天发了，我一定不会忘记姐！”
　　刘丽说：“嗯，姐就等着你发呢！这是早晚的事儿，今天不发，明天发，总有一天你会发的，来咱姐弟俩干一杯！”
　　我端起酒杯和刘丽碰了一杯。”
　　我们两个喝得很尽兴，刘丽说：“东贵，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算有了吧。”
　　刘丽笑笑说：“怎么算有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我解释说：“我说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私下里好了，但是还没敢跟她的父母说呢，要是给她父母说了，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刘丽不明白地问：“那为什么？”
　　我说：“为什么？人家父母都是老师，是知识分子，家里条件又好，可我们家在村子里都是农民，家庭条件也不好。”
　　刘丽说：“哦，是这样。”
　　我说：“我就是为这事儿发愁呢！我的对象叫陈虹，我和她是同学，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可我们家里的条件太差了，没房没钱的！”
　　刘丽说：“你们家里没有房子吗？”
　　我说：“有倒是有，都是老房子，破旧得很，就是这房子也不多，还不够我们家自己住呢，到时候往哪里娶人家？”我抽了口烟，说，“再说了，我们那里的彩礼要的也多。你看啊，要说这也就怪了，我们村子吧越穷彩礼越要的多，人家市里越有钱吧，女方家里越倒贴，姐你说怪不怪？”
　　刘丽说：“你们那里女方要多少彩礼？”
　　我说：“七八万吧。”
　　刘丽端起酒杯，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时间过得真快，我一看手机都夜里十一点了，我说：“姐，你赶紧回去吧，都十一点了，你一个女的不能太晚了！”
　　刘丽说：“好吧，那我走了，你一个人晚上要多加小心！”
　　我说：“嗯，现在我已经不害怕了，你回去吧。”
　　刘丽说：“那好，我走了！”说完，她起身就向外走去，到外边一看到处是黑乎乎的一片，她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说：“东贵，你可要小心啊？”
　　我说：“嗯！”
　　刘丽上了车，打开车灯，开开车窗跟我说：“东贵，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我说：“好。”
　　刘丽就开着车上了路，我站在门岗前看着刘丽的车，直到她的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