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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作品名称:随手牵来的传说      作者:南江子      发布时间:2016-09-02 09:47:07      字数:5411

  玄真这回可要借天灾靠百姓对付美月宫和王不留了。
  果然,因为天干无收成,一群群的农人带着家小,拖着羼弱的躯体,从乡下一步一步向城里挪来。他们希望能在人们所说的富足的叙州城里寻找到个求食之处,落脚之所,如果不行的话,再到其他地方求得生存。城门外,一群一群的灾民不断从远处涌来,叫喊着,拍打着,呻吟着,哭闹着……看着他们蜡黄的脸,听着他们的孩子叫着“饿”的哭声,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就这样,城里街上哪个饭馆酒店门口都有灾民乞讨。他们满头满脸满手都是黑灰,看不出他们原本或白或黑的皮肤,如果不是他们还站在那里,眼珠还在动的话,真使人难以相信他们是活的。城里好心人是不少,但是他们大都是穷人,每天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的往往是稀羹汤。见到灾民们来到门前,他们只能尽一点心意罢了。
  为了堵住灾民内流,王不留下了命令:“紧闭城门,拒绝讨要,严阵以待,但凡冲击,格杀勿论!”并把这道命令写成告示,贴在城门口墙上。城门口画了一条黑漆线,谁也不准逾越一步,谁要逾越一步,谁就有可能被把守大门的人乱棍打死。
  灾民义愤填膺,只要进了城,都一齐涌向美月宫。美月宫前也有一条黑漆线,难民在漆线以外,美月宫在漆线以内,这样,漆线内美月宫的美丽和漆线外难民们的可怜成了叙州城一道“怪景”。
  灾民里面有个柱着竹棍的老人,穿得非常破烂,极少的灰白头发用干谷草扎成小辫,挺有精神地支楞在空中。他长得精瘦,全身上下大概没有两斤肉,而且脖子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但他长得慈眉善眼。最特别的是他手里那根竹棍,黄灿灿的,每一个竹节上都箍了一道青色的金属圈,一共有六道圈子。大概是用得太久的缘故,道道金属圈闪闪发亮,和黄竹棍本身的颜色相映,显得古朴实在。
  听灾民们叫他“朱伯爷”,他在这灾民群里面,年龄最大,看样子他是这灾民群里的头,灾民们都听他的,只要他说什么,灾民们就做什么。在朱伯爷身边,有两个彪形大汉紧紧地跟着他,就像朱伯爷的贴身保镖,其中一个就是玄真指派而来的铁头,以及抡着大棒的小黄鳝。
  美月宫紧闭大门,几个家丁手握大木棒,分别站立两旁。面对美月宫的残忍和没有人性,朱伯爷拄着那根竹棍,虽颤微微却旁若无人一直朝前走,马上要越过那条黑漆线。一个家丁马上横起大木棒恶狠狠地推了朱伯爷一把,另一个家丁刚要出手,铁头扶起朱伯爷,小黄鳝抡起拳头向两个家丁狠狠砸去。顿时,一个家丁的嘴翘起来,肿得老高;另一个家丁满口鲜血,门牙敲掉几颗,只好“嗷嗷”直叫。
  朱伯爷向小黄鳝赞许地点点头,晃了晃嶙峋的身体,倔强地站立着,他仰起头,灰白胡须在微风中微微飘动。稍过一会儿,他运了运气,举起竹棍,往家丁身上就那么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几下就把几个家丁拨到一边。这几下看似无力,可几个家丁却顺着他的拨拉不由自主地倒到地上。没等家丁爬起来,老人又举起竹棍,一头向上,往大门上敲,一下,两下,三下……
  先是轻轻的,慢慢的,再就是重重的,快快的,越敲越急,越敲越重,越敲越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认为这巨大的声音是一个精瘦的老头敲出来的。家丁们吓得脸皮死灰,一把揪住朱伯爷想往地下按。小黄鳝使出武功抬起两脚,左右横扫,几个家丁大大的仰巴叉摔到地上,想爬都爬不起来。铁头伸出脑袋,用力向家丁撞去,把家丁撞个仰巴叉。另一个家丁慌忙去拉,又怕朱伯爷手中的铁竹棍。于是只好站到一边,听着同伴叫唤。
  朱伯爷不再敲了,但是他却高声喊道:“王不留,你跟老子出来!王不留,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吭……吭……”
  小黄鳝也抡起大棒大声叫:“王不留,大坏蛋,快出来!”
  老人不断地咳嗽起来,额上的,脖子上的青筋似乎就要断裂。小黄鳝急忙扶着他,急叫“朱爷爷”,铁头和同伴迅速翻到大门顶端,向里喊道:“王不留,给老子们出来,你有种出来……”
  小黄鳝从裤袋里摸出几个泥蛋子,向里瞄准一个,投一个。随着,里面的家丁们“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里三层外三层的灾民围了上来,大家跟着老人叫喊:“王不留,你出来,你出来,看老子们不把你揍死……”
  王不留和两个姨太太从西厢房里出来,正好听到一阵阵叫骂声和哎哟声,想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忽然听到了那一声响一声,一阵紧一阵,一下重一下的击打声。听着听着,他像条件反射一样,外面击打一下,他跳一下,外面击打得急,他就跳得急,外面击打得重,他就跳得重……好像每一下都打在自己身上;又过一会儿,先前的击打声又响起来,王不留有了心理准备,不再跳起,但心里好一阵抽搐,就像刚才的反应一样,甚至比刚才抽得更厉害,他全身抽抽起来——王不留感到这声音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忽然,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正在这时,外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愤怒地吼起来,随即许许多多的声音也跟着吼起来。
  阳光很强烈,灾民们脸上的汗水快烤干了,但声音却很大。
  王不留终于听到了一个他好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在喊:“王不留,你跟老子出来……”
  小黄鳝也叫道:“王不留,你这个大坏蛋,你不出来,看我怎样收拾你!”说完马上用力朝里掷去一颗弹子,不偏不倚,正好敲到王不留头上。他大叫一声“哎哟”用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他恼得嗷嗷叫,家丁手持大刀和木棒护在他身后,佣人不敢近前,他们站在远处的旮旯,伸出头向这边看。他命令把大门打开,想看看声音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发出的,同时非得把那个砸他弹子的人打乱出来,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美月宫的大门开了,灾民们蜂拥而进,一边进,一边吼:“给我们饭吃,我们要吃饭!”
  门边站着那个老人——朱伯爷,他的旁边两个彪形大汉,还有一个小男孩,全都威风凛凛瞪着他。朱伯爷左手拄着那根竹棍,右手撑着腰,一双老眼睁得很大,好像在寻找谁。面对王不留,他瞪大眼睛,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像要把王不留吃掉一样。他叫道:“就是他,恶魔,畜牲,给我打——”说罢带头举起铁竹棍就向王不留打去,后面灾民们向前涌着,伸出拳头朝王不留打去。
  小黄鳝急中生智,从人缝中钻出来,抡起大棒朝王不留屁股上直捣,疼得王不留又嗷嗷叫,扬起拳头挥过来,小黄鳝一躲,拳头正好打在家丁身上。这时,铁头和另一个大汉马上冲过来,一个揪耳朵,一个按脑袋,伯爷马上换个角度跟过来。于是,两只大拳头,一条大木棒,一根铁竹棍,打得王不留杀猪般嚎叫……
  两个姨太太呼天哭地,一把鼻子一把泪,家丁们拼命抢夺王不留……
  刘彩花这时正悄悄地挽了个小布包,从侧门溜走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王不留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老头,他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跟自己闹得不可开交的朱开阳。
  王不留和朱开阳原本是一对好得连裤子都打伙穿的朋友,可是后来却因为朱开阳的轻信,王不留的歹毒,最后不仅害死了朱开阳的儿子,还逼疯了他的女儿,从而使整个朱家倾家荡产,成了一个破落户,流落他方,成了现在的样子。
  二十多年前的王不留已经是叙州城衙门里的常客,朱开阳是城外化龙坎的土财主,方圆十里之内,绝大多数的农户都是朱开阳的佃户,可见朱开阳的家底何等厚实。他们租朱开阳的田土来种,然后每年向他交纳田租。朱开阳是一个特别能体恤佃户的财主,所以他在当地与农户的关系相当融洽。
  朱开阳的老婆死了几年,留下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一直没有续弦,就守着儿女和几个下人过日子。他除了让儿女每天到坎上的先生那里读书写字,再不就是带着儿女到佃户的田地里去做做农活,或是让儿子跟着他习武,生活也过得自由自在。虽然老婆死了,但因为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朱开阳并不感到寂寞。加上周围的农户们同他相处得很好,经常叫他们到自家吃饭,于是他和一双儿女经常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对这种生活,朱开阳感到怪安逸的,于是更没有续弦的想法了。
  朱开阳是一个十分洒脱的男人。虽然住在乡下,但因为他没有老婆,有时难免感到无聊,所以他有时就进城来,坐茶馆,下酒店,逛窑子。更难得的是,朱开阳喜欢武棍弄棒,如果几天不同人切磋一下,就会觉得浑身上下痒痒,这样城里那个镖房就是朱开阳经常去的地方。而这个镖房是王不留开的,自然而然的朱开阳便在镖房里与王不留时不时地见面。发展下去,两个人就开始吃吃喝喝,你来我往起来,成了好朋友。
  朱开阳唯一离不了的就是那根箍了道道金属圈的黄色的竹棍,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那时的朱开阳舞动这根竹棍,真是出神入化。竹棍在手,举到空中,由慢到快,竹棍飞转,发出“嗖嗖”的巨响,令人感到刚劲威猛,谁也不敢靠近;竹棍在手,紧贴后背,运动全身肌体,上下翻动,舞出与飘逸潇洒,但谁碰上,谁的皮肉就要迸裂;竹棍在手,劈开双腿,同时落下竹棍,叮当作响,劈砸有声,石头开花,树木断折;竹棍在手,平行相刺,向上一挑,横里一挥……至于他为什么不用其他器械,只用竹棍,大概是因为他家周围到处都是青青翠竹,或是他特别相信“竹”能庇佑人,而信奉“竹”,崇尚“竹”的原因吧。
  王不留知道朱开阳手中竹棍的厉害,因此特别惧怕朱开阳。
  那年春天,朱开阳四十五岁生日,渐进知天命之年。虽然是寒生,但朱开阳还是热情邀请王不留到乡下去吃他的生酒,而且一再嘱咐头天就得去,晚上要吃寿面。王不留很少去过乡下,这次因朋友能去一趟未尝不可。于是他欣然前往,并于头天中饭后就乘坐滑竿由人抬着,和几个家丁一摇一晃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乡下的景色真好,极少到乡下的王不留被深深地吸引了。当时正是插秧的时候,田里的水亮晶晶的,农人们在田里弓着腰,绿色的秧苗在空中飞,一会儿落到这块田里,一会儿落到那块田里,同时,田间的插秧歌此起彼伏。王不留陶醉在其间,止不住想从滑竿下来……
  这时田坎上有一个姑娘挑了一挑秧从那边走过来,两只脚走在田坎上,可能感到有些硌脚,她的脚有点瘸。她只好把担子放在坎上,然后,提起秧个子准确地扔到田里那些男人脚边,溅起点点泥水……田里的男人们先是怒目而视,一见是她,马上“嘿嘿”干笑两声……
  王不留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姑娘,简直看呆了。这个姑娘只有十七八岁,但已经发育得很美妙了,一动一作使得耸起的部位一颤一颤的。她决不像一般的农家姑娘,身体秀颀、身材窈窕、五官精致,简直是一个天生的女精灵。她的皮肤很白,很嫩,如果用手指轻轻一碰,都可能碰出水来。她的两只眼睛就像会说话,而笑声脆得就像银铃……玩了多少年女人的王不留哪里见过这样夺人心魄的绝色女?这时他开始了心猿意马,但时间不早了,得赶路,要不朱兄弟会等急的。他只好叹了一口气,上了滑竿,叫家丁们继续向化龙坎走去。
  不一会儿,见朱开阳站在一个路口招呼说“到了”。王不留这才发现:朱开阳的家和农村普通人家的住房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坐北朝南的三合大院。大院地势较高,房舍虽不算大,然背山面水,有修竹巨树环绕,有鲜花绿叶配衬,掩映着大院的房檐屋角,真可谓山清水秀之地。站在大门口,向远处望去,真是所有风光尽收眼底,一切秽气全抒心于外。
  他特别喜欢这个三合大院门口的那条小溪河,要是时不时的到这里来玩一玩,那倒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这条小溪河汇集了几条大冲田的流水,水势不小,它不停地淙淙而下。小溪两岸竹茂树高,层层梯田铺在山坡上。从小溪往下四五百米,有一水潭,有十来丈宽,水潭中央有一方巨石,水潭外为一片石滩,石滩下为几十丈高的石岩,溪水在在石滩上呈“之”字形曲折而下。
  大概王绝种在城里住久了,突然来到乡下,对一切都感到那么新鲜刺激,他居然想:这辈子还没有玩过乡下女人,如果自己在乡下有这么一座房子,再弄上两个农家女子日夜陪着,那是多么安逸的生活呀;这个朱兄弟也是,有了老婆都还可以再找女人,没有老婆更是理所当然找女人,为什么总要辛辛苦苦地当个光棍呢?这得给他说说才是。
  天快黑了,朱开阳叫摆上酒菜,要和王不留喝上几盅。王不留这才知道朱开阳过生并没有请其他人,就是亲戚也没请,只请了他一个。他感到十分高兴,就和朱开阳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起来,边吃边说话,真的亲密得像一对亲生兄弟。
  刚刚长寿面端上桌子,朱开阳的女儿儿子回来了。朱开阳让他们到跟前来向王叔爷请安。儿子虎娃子上前一点不陌生的样子,问了声“叔爷安好”;妞女却像有点羞怯的样子,上前来施了一礼,脆声说道:“叔爷安好!”说罢将衣袖上的泥点子轻轻刮去。王不留放下酒盅,点头回礼,说:“小侄女小侄安……”还没说完,王不留一下发呆了。原来她就是路途中所见的那个让自己心猿意马的女子,她竟然是朱开阳的女儿?
  见王不留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朱开阳以为女儿这身打扮不太成体统,就对女儿说道:“妞女,还不快去换了衣服,哪有女儿家这样满身是泥巴?”说完向王不留十分抱歉地说,“兄长不要见笑,小女总是这样,离不开劳作,兄弟教导无方……”王不留假意客气道:“兄弟真是有富气,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哪像为兄的我只那么一根独苗,还不成器……”两个人又客气一番。忽然王不留问:“兄弟,不知令媛许配人家没有?”朱开阳说:“许了,许的是娃娃亲,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就许给了蜈蚣岭下的代家。”王不留十分失望的说:“要是我的儿子能娶你的女儿就好了。”朱开阳说:“哪里,要是那样,我们怎样高攀?”王不留大声说:“好!今天我们一醉方休,以显我兄弟本色!”
  两个人就这样你给我倒,我给你倒,一大壶酒两三斤,不多久全都喝完了。朱开阳喝得太多了,早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可王不留却清醒八醒地。原来他喝每盅酒的时候,都把酒全部倒到衣袖里,而朱开阳却是实实在在地喝进了肚子。
  朱开阳倒在桌上,趁着酒劲呼呼大睡。王不留坐在桌边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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