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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栽赃排挤

作品名称:致逝去的青葱岁月      作者:玉峡耕牛      发布时间:2016-08-31 14:11:13      字数:4296

  1980年,开始分田到户。家家户户希望多分田、分到好田,多分山、分到好山。搞集体时,社员们是担心田多、劳力少,现在要搞单干,是怕人多了,分的田少了。
  移民户与当地户的矛盾也悄然出现。一些激进的村民私下散发言论,“村里的田、山都是祖宗留下的,移民户没份分。如果是可怜同情他们,要分,我们先拿,余下的给他们。”此话初听,似乎合情合理,而且,对不明真相的村民很有煸动性。其实,村干部们心里清楚,村里的田、山都是解放后从地主手中得来的,并不是什么祖宗留下来的,只是存了些私心,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纵容之意。有的村民想仗着家族势力,多占田,多占山,只是碍于看不清形势,不敢明目张胆地提出来。毕竟,文革刚刚过去,还心有余悸。各种思潮在发酵,在潜滋暗长,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上面的政策,分田、分山是按人头来算的。而此时,从落户到现在,我家添了二个弟弟,有七口人。而其他两户,一户没有生育能力,领养了一个小孩,村民挑不出理,当然没话可说;另一户尽管有三个孩子,但人口没变,且都已成年,村民轻易不敢招惹,农村的事有时还得靠拳头说话。矛盾自然对准了我家,何况母亲的人缘又不太好。
  凡事总有人爱挑头,充好汉。一个叫高百根的人最先跳了出来。他跟同村一个外号叫蠢子的村民说,“蠢子,我看见老柳晚上打猎回来,经常偷摘你家的菜,你到村上去告发他。”
  蠢子胆怯地说道,“我没捉到,又没证据,乱说,会骂煞。”
  高百根怒目相视,唆使道,“蠢子,别怕,蠢你屋里死了人,菜吃掉了,变成屎,这不就证据呀。你尽管去告,有事我承担!”
  蠢子迫于高百根的淫威,又在他的蛊惑下,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应道,“哦哦,屙成屎也是证据。”
  蠢子真的就跑到村长家告状,村长乍一听,觉得此事十分可疑,一时不置可否,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去吧。”
  蠢子走出村长的门,仿佛干了件大事,一时高兴,逢人便讲,“老柳偷了我菜园里的菜,我到村长那儿告发他了。”
  偷盗可不是小事。村长找到父亲,严肃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蠢子说的事,可能是瞎侃,但无风不起浪,家里有困难就直说,我是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等于是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
  父亲觉得此事来得蹊跷,自己跟蠢子无怨无仇,一定有人背后指使,要求当场对质,不能这样不明不白。村长本来就不太相信,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事,何况菜园里的菜,又不是什么金宝货。可事关人的清白,无奈,只得托人把蠢子叫来。
  蠢子一进门,村长就训斥道,“事情还没查清,你的嘴巴就到处瞎侃,如果是诬告,我就把你关起来。你说说,事情是怎样起根发苗的。”
  蠢子有人撑腰,梗着脖子,耍起了无赖,说“反正是有人告诉我的,是哪个,我要保密,不能说。”
  威严受到挑衅,村长咆哮道,“你还翻了天啦!他说他日了你老婆,你也信呀。我问你,他说人家老柳偷了菜,有证据吗?”直到此时,村长基本上可以肯定事情是假的。
  “他说菜吃掉了,变成屎,屙的屎就是证据。”蠢子底气明显不足,嗫嚅道。听完,村长与父亲觉得好气又好笑,真是叫他蠢子一点都没叫错。可说他蠢嘛,他还晓得替人保密。
  母亲也听到风声,风风火火赶到村长家,见到蠢子,劈头盖脸兜头就骂,“说假事,会遭雷公打。捉奸捉双,抓贼拿赃。你有本事告,就要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见到这阵式,蠢子心里发怵。似乎有些醒悟过来,是呀,抓贼拿赃,几千年来都是这样说。高百根狗日的如果真的看见,为啥不当场捉?拿不出证据,就骗我变成了屎。不管了,反正他说了有事他承担。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蠢子如释重负地说道,“好,老柳老婆,说就说,是高百根说的,你有本事去找他。”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村长拍拍父亲的肩膀说,“我估计是百根这个狗日的搞的鬼,事情弄清楚了,就算了吧,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回去吧。”
  怨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高百根在后面搞的鬼,是他撺掇、唆使蠢子诬告陷害。母亲哪里咽得这口恶气,撂下父亲,直奔高百根家,找到高百根狠狠骂了一通。
  高百根本来是想坏了父亲的名声,然后挑动群众斗群众,让我家在村子里待不下去,没成想蠢子这么快就招了,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撇下母亲,跑到家里跟父亲理论。母亲以为高百根理亏躲起来了,且高百根的老婆一个劲地赔不是,好言软语地劝慰,也让母亲怒气消了不少。母亲是别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人,于是话也多了起来,一时就绊住了。
  其实高百根与父亲一样都是转业军人,平时也经常与同村的其他人晚上出去打猎。他们打猎有个规矩,打到的猎物平分,但是谁打的,头就归谁。父亲当的是骑兵,练的是活动靶,枪法自然要好些,当然,打猎有时要靠些运气。高百根心里不服,暗自较劲,但第二天分猎物时,谁家得到头,村民就知道猎物是谁打的,艳羡的目光、夸赞的话语自然归属父亲,令他心里不爽。
  父亲知道高百根平日喜欢牛逼烘烘,又心胸狭隘,难以相处,所以事事处处都让着他,没想到他会干出如此下作之事。但还是不想与他撕破脸,更不想与他为敌。他家兄弟多,家族势力大,得罪不起,要忍还是得忍。
  很快,高百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闯进了我家,见父亲平静地坐着抽烟,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一掌拍在灶台上,“砰——”的一声,震得盐罐、油罐直颤,“要打要吵,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叫你老婆来骂,是啥意思?”
  其实,村里的人都有点怕湖南移民,他们盛传湖南人会点穴,只要稍微近身,在无声无息中拍你一下,一旦点中穴位,血脉不通,会慢慢发病,直到死亡。而防范的唯一办法是鼓起劲来,让他点不入。所以,高百根一踏进门槛就劲鼓鼓的,生怕泄了气,松了劲,活脱脱的一副怂包相。
  父亲慢慢站起来,吓得高百根连连后退,急忙叱喝道,“老柳,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父亲怕引起误会,赶紧双手抱胸,问道,“你我无怨无仇,为啥要栽赃陷害我。”
  吵闹声很快引来邻居村民的围观,“你、你、你……我不跟你说这个。”一时语塞,高百根窘得憋成个大红脸,又马上活泛起来,心生一计道,“嘿嘿,虽说没摘蠢子家的菜,但你敢说你从来没摘过别人家的菜吗?”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围观的人群爆发“哦——”的一声。
  村民翘首等待下文,看父亲如何作答。父亲知道高百根又在耍鬼心眼,但事情不说明已经不行了。“是的,我是摘过别人家的菜,不仅是我,我们都摘过。”对着村民,父亲缓缓地说道。围观的村民惊讶得目瞪口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高百根见将他也捎带上,气愤不已。
  “不过,大家听我解释,我们外出打猎,有时会犯困,会在人家的菜园顺手摘下一个红辣椒,咬上一口,一辣,人就不再犯困了。有时饿了,会摘个瓜吃。”村民以为可以听到特大爆炸性新闻,谁知结果却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这事哪算偷呢,狗戳个高百根真是多事。”嫌事小的村民则有点失望,不满地嘀咕道。
  高百根见来正道的不行,索性心一横,露出真实面目,“你这个湖南佬,你少在我们面前摆,我早就看你不惯,狗日的,迁移下来的,就你又生了两个,还想分田分山,分了你会死。”父亲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其他人有这个想法,但不敢说,一旦捅破,就很难有回旋余地。
  “百根,平常我们关系还可以,你对我有啥意见你可以说出来,我会改,乡里乡亲的,没必要伤和气,是不是。”父亲试图挽回和好的局面,那低到接近尘埃的姿态,却让高百根愈发的得意,气焰嚣张,巴掌在灶台上拍得更响,盐罐都震翻了。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将我家围得水泄不通。两个弟弟吓得哇哇大哭。幸好母亲及时赶回,抄起菜刀挥了过去,吓得高百根撒腿就跑。
  事情并没有就此揭过。高百根一不做二不休,死磕上了,他领头,唆使、挑动一些村民为他上蹿下跳。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都被一一翻找出来、爆料出来。主要有四大罪状。
  一、烧水喝。“穷得个鸟样,作什么洋腔,一家一只冲水壶来烧开水,好好的井水,硬是要烧开了再喝,还放茶叶来消毒。全村人都喝得,就是你们喝不得。”
  的确,我们在老家是不直接喝生水的,有客上门,必须端出茶叶水或加点糖,喝白开水是对客人的轻慢、起码是不太尊重。为了入乡随俗,我家早就买了个大水缸盛水,也直接用竹筒从水缸里舀水喝。
  二、用缸装屎尿。“我们都是挖个坑来装屎尿,你们倒好,拿装水的缸来装,你哪里是宫廷里面出来的呀。这不是存心来恶心我们么。”
  初来乍到,我们还是仿照老家的做法,在地上挖个坑,再埋入一个缸,上面加个盖子,盖子中间留个屎尿下泄口,缸满了就清到菜园里子去。当地的厕所,坑大,敞开,臭不可闻,坑里的脏水还会溅到屁股上,踏板上更是脏得无处下脚。为了入乡随俗,我家也改了,只有老周家说年纪大了、已经习惯了,坚持不改。
  三、用吊罐烧饭。“一日三餐,都要架着个吊罐煮饭,山上的柴让你们烧尽了,蒸的饭、炒的饭我们可以吃,你们就吃不得呀,硬要吃闷饭。”
  为了入乡随俗,我们都改成了用甑蒸饭,姐姐哥哥为学用甑蒸饭,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每次听到甑下面响起“气夸、气夸”声,就知道饭稀了,就相互埋怨,就诚惶诚恐。
  四、武斗出工不出力。“那年搞武斗,要你背鸟铳去,你就说铳坏了。事后还做我们的工作,说枪口只对准敌人不对群众。就你是好人,我们都是恶人。关键时候你不肯为村里出力,你就不要在村里面待了。”
  父亲对搞武斗根本就不屑,又在部队多年,“枪口只对准敌人”的观念是根深蒂固。何况他也看出,所谓的武斗,不是村与村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就是村里几个人逞英雄气概,村民受他们的挑唆和蛊惑,被弄得热血沸腾,又以维护集体利益的名义将村民裹挟进来。
  当时村里所有成年男丁都上了,父亲也去了,就是不敢背猎枪去。其实,背鸟铳去,也只是起吓唬震慑作用,没有谁胆敢真的开枪。父亲的固执和坚守,招来村民的非议。
  这一条相当有杀伤力,也得到部分村民的首肯。高百根更是趾高气扬,愈加变得飞扬跋扈。无事生非、挑衅、找茬,弄得全家人不得安宁。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争来争去,归根结底,政治还是为经济服务的,就是为了多分几亩山,多分几亩田。
  父亲不断地找大队干部诉说,在大队干部斡旋无效下,只得暂时让我家搬到大队部。
  因为分田到户,大队部的近十亩田没人种,又不可能撂荒。也因为分田到户,学校师生的饭也没人愿意去蒸了,一时又请不到人,而学校就在大队部旁边。所以,大队干部再三考虑,决定由我家负责种大队部的田,并帮学校蒸饭。
  离开村子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也不明白村里人是什么感受。走在再熟悉不过的路上,我知道从今天起就要和这个村子作别了,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在路上,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会一个坑哪里会有一道坎,也时不时地会想起在这条上学放学的路上发生的种种。那一年我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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