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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彤.旅途

作品名称:云昙      作者:染雨      发布时间:2016-08-20 17:37:57      字数:5050

  回去后买好路上必备的东西,第二天就要出发。
  他们的飞机到达云南,去价格便宜的旅馆住下。他感到身体不适,想要躺下来休息。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她去附近的集市给他买了黑米粥和馒头,还有蒸饺。
  她说,如果你身体不适,我们可以休整几天再上路。不必着急。
  我想应该是身体里面有些功能发生紊乱了,肠胃有些不适,它会及时调整,不必担心。
  从收到他的信,到一起来到云南。认识这个男子不过短短五天时间,她不知道他的名字。觉得这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仿佛是可以随时发起,不用预先的心理准备。他好像随时都很在状态,一直在关注内心。跟他相处可以抹去许多细枝末节,语言尽量做到精简,言简意赅。不费力的交流需要与之对能的人才能发生,不然就算口若悬河终究是庸杂的废物。进入彼此内心的交流应该是经过思考过滤之后形成的。思维应该快速运转,话语却不一定要快。慢慢说话的人,他们的心都富有色彩和力量。
  他告诉她,他叫良玉。
  她只觉得这是一个比较舒服温和的姓名。
  她说,我们今晚要去附近的村庄留宿。那里是傣族人的聚居地。他们的生活已经逐渐趋近现代化。
  他说,也许可以看到他们的泼水节。
  他们收拾好东西,坐了去往村庄的大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日落之下的大河,这是来自西藏的水流。雪山之上消融的冰雪,跨越径流来到这里。传说是河水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所以水对他们来说是那样重要。
  他们寄居在当地人的家里。她看到当地妇女在田园里光脚劳作,院子里是一个小园子。种了果树和蔬菜,香蕉花下蜜蜂在采食花蜜。有男子站在树下观望,他利用黄蜂正在捕食一只蝗虫的时候给它戴上标记物。
  他们说那样可以跟随黄蜂去找到它们的巢穴,当地人跟随黄蜂的眼力极好,直到找到蜂巢。他们的目的是要得到蜂巢内的黄蜂幼虫,在蜜蜂发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会设法弄断身上的标记物,但往往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用浓烟把成群黄蜂熏走,搭木梯爬上树去取下蜂巢,直接掰开蜂窝里的幼虫,送进嘴里。
  她说,五月的时候,来自印度洋的季风会穿越幽深宽敞的大峡谷,雨季将要来临。我们要赶紧度过怒江。
  他说,没有问题。
  第二天他们跟随村里的村民渡江,由绳索搭建起的渡江索道,在这里已经延续了数年。它们便捷而快速。
  他问她,如果重量不够会不会滑不过去。
  不会,上面有牦牛的油做润滑。
  顺着绳索滑过去可以听到江面的滔滔水声,她在想如果坠入河流会不会死去。
  渡过滔滔江流,村民们说还要翻越山岭,大概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最近的集市。村民把自己养的牲畜一起依附绳索过江,还有粮食和鸡蛋。
  翻山越岭是好的,这使人变得简单。不用思虑太多。
  他们走在村民们后面,一条被杜鹃花覆盖的山路。听当地人说这是一条从前连同世界贸易的道路。鞋子踩在血红的杜鹃花上,树上的花依旧不断飘落。
  他们跟随村民来到最近的集市,这是一场把峡谷深处的各类少数名族聚集在一起的盛会。集市上卖各种时令蔬菜,水果,鱼虾。妇女的头上围着头巾,古老的小楼前种了紫茉莉。
  她说,穿越集市,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高山之上的村庄。但是仿佛快要下雨了。
  他说,我们先休息一晚再走。不然天黑之前如果下雨就不好办了。
  他们在小镇上住下来。窗户外面可以望见层叠不一的梯田。这里的石灰岩地貌显著,当地人只能利用为数不多可以利用的土地,并且他们继承了古老的农耕文明,赤脚在水田里催赶水牛犁地。村民们坚韧不拔翻越高山的性格是在这样艰苦环境之下练就的。
  他说,听这里的人说,山里有野人。他们把它当成自己的祖先。
  他们说的应该是金丝猴,冬天的时候它们生活的地方温度可以降低到摄氏零下四十度,它们很难找到食物。其实它们并不适合生活在寒冷的高山之上。
  是造山运动的后果吗?
  嗯。印度洋板块不断向北挤压欧亚板块,在西藏边缘隆起喜马拉雅山脉,形成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它横贯云南中部,将那些动物困在高山冰雪之中。
  它们还是生活下来了。
  对。它们别无选择,因为没有足够对抗的能力。
  黄昏的天空掠过洁白闪电,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天地变成橙黄色。
  她说,要下雨了。良玉,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嗯。去楼下吃饭吗?老板娘做了凉拌竹笋,是从山里挖回来的。
  我看到他们墙上悬挂了许多竹制品,很多都是手工艺品。
  他们或许与竹子有不可割舍的感情。
  笋是用柴火熏烤过的,它的味道与众不同。她想起祖母曾经用柏树枝子堆在一起熏烤猪肉,后来这种烟熏食品被科学证明是致癌的罪魁祸首。
  晚饭后就开始下雨,一轮金黄月亮还未落下,雨水已经来临。
  她在房间里整理背包,闪电划过昏暗屋子。雨水带来潮湿的腐霉气味,疾雨浇灌彼此隔离的孤立山岭。那里仿佛是故乡,是漂泊。
  入夜是一整片青蛙的叫声,她知道现在正是它们交配的季节。雨水的潮湿和水草的丰茂为它们提供了天然的繁殖环境,它们要在这个季节里完成交配。雄蛙一整夜的鸣叫仅仅为了吸引一只雌蛙,然后抱对受精。雌蛙将身体里的卵细胞排出体外,雄蛙就将精子排出体外。它们就能够在水中相遇形成受精卵,从而发育成小蝌蚪。这些小小生命会藏在一个透明卵圆形的粘稠物中,大团大团地附着在稻田周围。等待它们渐渐演变成具有尾巴的蝌蚪,然后尾部渐渐消失,先长出后肢,再长出前肢。跳到陆地或者沼泽之中寻找不一样的天地。它们就拥有了和母亲一样的身体,继续生存繁衍。
  动植物的生存仿佛仅仅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现实任务,繁衍生息,让生命的河流流淌下去。这是最为简单的生存目的。
  或许她的生命可以和青蛙的一生一样,情感的延伸只是一株大树发出的分叉。而主干部分依然向上生长。使命是固有的秩序与规律,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认识和了解,是为了存在而存在。花不是为了取悦人类而开放的,而是为了结出果实。
  躺在竹制凉席上,雨声淅沥入耳。在这个暂时停留的小镇上睡去,也不知道明天雨水是否继续,如果不能,那么就要继续上路。她选择一往无前的方式只是行走,一直不能够明白曾经身边的一些人每天的忙碌是为了什么,他们毫无意识,不做的时候就会觉得空虚。有些人选择一种把身体当作机器的方式整日工作,却丝毫不关照内心的成长。所以城市是落寞的,灯光是冰冷的,它剧烈的运转速度将人的身心压制。城市里的人群是一群失去灵气和温柔的生物,他们脸上堆满化学元素和电离辐射粒子,他们的眼睛麻木失神。城市里的蔬菜也失去了自然营养,它们经过消化道吸收的分子是刚硬而没有土壤质地的。城市是病态的美人,虚假和充满幻象,许多人迷失在城市里,再也找不到回到故乡的路。他们已经被驯化。
  第二天下午他们到达高山之上的村庄,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突兀飘扬。这里的人告诉他们学校去年被雨水冲垮,孩子们现在被转移到另外的村庄上学。
  那位支教的女老师在送孩子们回去的路上遭遇泥石流,被巨石打落怒江之中。六个孩子站在山崖上一直哭泣,直到村民们听到他们的哭声才知道她已经被洪水冲走。搜救人员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得到的结果。没有说话,直接去了她居住的地方,她的东西被装在一个盒子里。里面是他写给她的信。
  她说,他们说她对待孩子很好。说希望回去后要帮助这里的孩子得到更多帮助,他们可以知道更多知识。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管彤,从这里过去会有暗河吗?
  如果跨越云南的边境,在贵州会有。
  我想离开这里继续前行。
  良玉。你的目的已经确认了。
  不。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我认为你爱的是她的灵魂,是你自己的心。良玉,你爱的是你的信念。不是她。
  他没有回答她,坐在木板凳上看着手里的信。许多年的沉默生活,日子已经没有波澜,直到遇见她。那天晚上春天花瓣飞舞,夜色寒冷,她坐在花树下。他走过去,仿佛就是为了等到他,已经耗费二十几年。他将她识别,即使没有姓名与领地。他突破一切界限看到她,就是他要找到的人。告诉她要娶她,要她在这里生活,相爱和拥抱,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样她就不会一直漂泊辗转,他就不用那样孤独。他相信,他们可以相爱,不会甜腻,不会乏味,会一开始就在岁月里沉淀。那个时候他已经懂得感情需要的稳定模式,而她仅仅需要一段旅途来了却自己的困惑。她的修行没有完成,他告诉她要等她回来。
  如同为了等到她一般,又这样错过她。他知道遇到一个人需要莫大的缘份,这缘份的源头已经无处可以积累。他决定要穿越暗河去寻找她的踪迹,用旅途来覆盖心里的黑洞。
  她说,我愿意与你一起前行。
  他说,管彤。我可以抱你吗?
  他起来拥抱她,胸腔内跳动的心发出微微的战栗。
  她说,感到恐惧是好的。因为它的背后是安全。
  二十一岁的时候,她时常在巨大梦魇里无法醒来。身体里的器官发生变化,她把所有压力都释放到梦里,像一个拥有亿万年辐射能的太阳,发射在自己的梦境里。身体里面有两种声音,一种在催促她醒来,看看眼前需要着手的事情,另外一种是要她继续昏睡,它们需要安息,需要释放。在这样的矛盾体中前进,她感到心房壁被逐渐削弱。变化都太快,有些猝不及防,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人最终无法与规律和自然分庭抗礼,如果可以,自然折损的不过是一部分,而她消耗的却是她自己。所以那么多人自杀,如同海子躺在铁轨上让身体被火车碾碎一般。
  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相爱,都可以拥抱,都怀有仁慈的心。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要一意孤行,不会在夜晚爬到荒凉高地上,不会冰凉,不会落泪,不会自残,不会吃安眠药。谁能够给我们一个支点,一个可以永久不移动的支点,让我们去依靠它。在寂静的世间,他们都不说话,许多人的心在繁华里死去,没有得到重生。自此以后他看到的光就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天真的人以为到了家。那个人就如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一样,大海上面怎么会有花。那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海水,死亡沉寂的海水。海子的痛苦已经在世间找不到凭靠,那么多为文学艺术献身的人,让我们知道规律的强大无法战胜。我们那样艰辛,逆流而上,不过是为了寻找曾经的故乡。只可惜没有一双翅膀,带领我们穿越黑暗。
  所以得到光明依旧预示着要陷入黑暗。黑暗为光明而生,光明为黑暗而死,它们就如同生命里的快乐和痛苦,联系在一起。我们仅仅是为了正确地对待它们,要公平公正,不能对任何一方有所偏袒,一旦忽视一方就会失去平衡。所以会乐极生悲。
  她说,你不知道的世界外面,流淌着你不知道的暗河。所以我们穿越地球上的暗河,就会了解到许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这样的假设实际并没有意义。好的是有一条路可以去走,就不会走上绝路。痛苦也是好的,因为它的背后是快乐。
  她问他,这么多年,你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他说,越往前走,感到局限越多。
  他只是在河边开垦出一片土地,种上桃树,梨树,葡萄。也种蔬菜和花草。想养猫,但他一直觉得无法照料好它。他懂得照顾植物,知道它们的昼夜习性以及季节规律。比如将玉米和豆科植物相互套作,因为玉米喜光,豆科喜阴。如果果树枝叶过于繁茂则要适当修剪,以防止营养生长过多而使生殖生长延后受到制约。早春时候用薄膜覆盖作物苗床,预防春寒为幼苗保温。他了解植物比人更多。
  在这一点上,他与她是共同的。他们都是对自然抱有感情的人。
  在高山岩洞内,她看到天然屏障构成的教室。孩子们结伴上学,一路上欢喜打闹,红领巾被不整齐地系在脖子上,在不整齐的外形之下是一双双黑色明亮的瞳孔。仿佛是这坐高山所创造出的固有属性,是明亮、温柔、以及安稳。有的孩子由于家太远必须选择住在岩洞里,每天要自己生火做饭,他们都是十岁不到的孩童。
  当地人把牲畜也养在岩洞里,每天下午就去收集粪便,这里的任何物质都可以物尽其用。它们都发挥出了自己巨大的价值。这种结实简朴的生活方式可以减少人的欲念,而在灯火辉煌的城市里,人们的视觉被各种形式的商品冲击,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了。
  黄昏时候,峡谷之中成群燕子在岩壁之间飞舞。黑色剪尾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燕子。
  他告诉她,这里才是它们的家。房屋下的巢穴是它的第二个故乡。
  她看到它们将身体蜷缩进入无数小小岩洞中,进入它们的家。
  她说,从这里下去就是通往地下岩洞的地方。会有一批探险家过来,我们可以跟着他们下去。
  我很高兴可以和你有一场旅行。我内心此时很平静,即使是做一件生死未卜的事情。那似乎令我感到快乐。我希望我们的旅途可以持续得长久一点。
  良玉。也许你心里另有途径,但这是我不关心的。你知道的,你只能接受这一切。或许我们可以走得更远。但那终究是没有实际用处的,它只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如果可能,我更想惠及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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